世人皆言,在东海之中,有一仙岛,日出而升,夕照而落,终日悬浮不定,岛上紫气升腾,遍布金银珠宝,故引来探猎之人无数,终无所获。
这一日,在东海南边,悠悠泛来一舟,远远望去,船上竟有数十人众。在船头站定一人,纶巾素袍,玉面长髯,俨然是商家打扮,但见他凝神驻立,举目远眺,面呈急切之色。
却在此时,有人大声言道:“老爷快来,这边似有异状!”
那素袍官人回头望去,见说话之人生得面黑皮糙,络腮卷须,容貌丑陋不堪,正是此船上掌舵的工头,名唤于通海。
众人顺看他手指方向望去,却见在东北方向数里之遥,暗潮涌动,似有一片紫色海岛上下起伏,若隐若现。
众人面面相觑,俱不能识。素袍官人见状,抚掌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便是金银仙岛,快驶将过去,与我同享世间富贵!”
众人闻言大喜,振起精神,鼓起船帆,奋力驶去!
说也奇怪,那紫色浮岛不过数里之遥,驶将二个时辰,却总不能及。
众人心中疑惑不已,却在此时,却见那方海面笼起一团雾气,紫色浮岛瞬间隐于海中。众人惊道:“仙岛不见了,看来我等没有富贵之命啊!”正在嗟叹不已,却听得一声惊天巨响,继而船身大震,颠簸不定!
众人惊恐万状,素袍官人强倚在船杆边上道:“这金银仙岛,凡人难近,我等须历些磨难,方可得之,大家勿要慌张!”
话音刚落,却见一个巨浪袭来,只听得“轰隆”一声,震耳欲聋。再看船身,已被打得四分五裂!船上一干人等,纷纷掉落海中。一时间,哭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素袍官人遇此变故,心中惶恐不已,奈何不谙水性,只得抓紧一块浮木,拼力苦挣,见于通海在不远处奋力滑水,忙大声呼道:“通海快来救我!”
于通海乃是至诚之人,见那官人呼救,并不怠慢,急急拍打双臂,游将过去!
游至近前,探出右手,揽住素袍官人的肩膀,道:“老爷莫慌,随我来!”正要撑臂前行,忽听得一声怪啸,海中蓦然掀起一道水注,高有十丈左右,尚自旋转不停,激得水花四溅。待到水气散去,众人再看,直惊得肝胆俱裂,却见水雾升腾之处,竟现身个狰狞怪兽!
那怪物头长四角,通身紫色,体若蛇形,遍布黑色钩刺,十余支利爪,凭空乱舞。脑袋大如屋舍,血嘴一张,探出利刃般巨齿,此刻正瞪着一双巨眼,怒视众人。众人见它在水面上只露至胸腹,便有十余丈高,心生无尽寒意!
于通海见此怪形状,心中暗道:完了,今日竟遇上了这个瘟神,只怕性命要了断于此了。
原来,这怪物名为翰沙毒蛟王,乃是海中霸主,生性极度凶残,成年便能长得二十丈长,在海中横行无碍,大小通吃。因其常年盘隐于深海沙石之中,且一身毒刺,挨者即死,故而得名。这怪物虽说凶悍无比,但只在海内纵横,少有人能观其真身,于通海也只是听闻长者言过,暗暗记下。不料时运不济,今日竟遇上这凶灵,当下大声喝道:“快逃!”牵着素袍官人,甩开臂膀,急纵而去!
众人听闻于通海号令,也快速散开,拼命往远处游去。那怪物见状,咆哮一声,舞动利爪,疾扑过来,身形快若闪电。几个游得慢些的,被它赶上,一口吞入,还来不及呼出半声,便成了毒蛟口中之食。
余者大乱,更是用尽吃奶气力拼命击水,但终究不及毒蛟迅猛,皆被它一一赶上,生吞入腹,海面之上,腥红一片!
于通海游不多时,见周遭惨相,心中大骇,暗道:这凶灵这般残忍,拼尽我全力也难逃噩运,更何况还要扶持老爷同行,与其一死,不如赌上一把!想到此处,低声对那官人言道:“老爷,此怪凶悍,我俩定难得逃脱,不如隐于了船身碎骸之中,静等它隐去,你切勿做声!”
素袍官人早已乱了方寸,道:“全凭通海安顿!”
此刻,翰沙毒蛟王正全力捕食余下众人,未曾顾及于通海。当下,二人轻渡慢游,缓缓向那片船骸靠拢,寻到一处残碎舱室,偷偷将身子隐于其中。
二人静待多时,听闻外面惨叫阵阵,心如刀绞一般,双腿更是瑟瑟发抖。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喧闹之声不再,只闻得刺鼻的腥风,于通海料众人皆已遭难,急急向那官人施以眼色,示意其小心戒备。果然,伴着一声咆哮,这凶灵的吐纳之气越压越近,二人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翰沙毒蛟王探出巨嘴在于通海隐匿之所搜寻起来,二人闭目凝息,不敢妄动。也不知过多久,怪物见无异状,也不再纠缠,长啸一声,甩动长尾,将船骸绞成稀烂,继而遁入水中,隐没不见。
于通海静等多时,见再无声息,料那凶灵早已远去,忙轻摇那素袍官人,道:“老爷,那怪物已走,此地不可久…”话音未落,却见素袍官人脸色惨白,气息急促,再看胸腹之下,泛出殷红之色!
于通海惊道:“老爷,你…”
素袍官人神色黯然道:“通海,我…怕是不…不成了,那怪物刚才遁离时…击到我了,小腹以下,毫…毫无知觉,你莫要顾我,逃…逃命去吧!”
说话间,已气若游丝。于通海知其所言非虚,被那凶灵的毒刺所伤,定难逃一死,却见他苦挣了几下,便再无动静,已然气竭而亡。
于通海将那官人的尸身置于船骸之上,轻声言道:“老爷,通海追随你数年找寻金银仙岛,却不料在此掉了性命,你自安心去吧,若在天有灵,请助我脱难苦海,早日还乡!”言罢,一抺脸上清泪,抓起一块浮木,向远处游去。
也不知在海中飘泊多久,于通海已气尽力竭,加上腹内空空,更是难以撑滑,只得倚在浮木之上,任凭飘浮,心中暗道:罢了,今生当要了断在此处了!正在此时,一个巨浪击来,于通海连呛数口,顿时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通海只觉腹部胀痛难忍,猛然吐出几口海水,竟醒了过来,方才发觉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于通海心道:适才我被击入海中,便不省人事,难道已然死去了?
他轻揉双眼看去,不由吓得神魂俱销。却见眼前站定十余个容颜丑陋的妖魔。个个身高过丈,穿着黑衣皂袍,红发金睛,青面獠牙,见于通海醒来,面呈喜色,口中哇哇怪叫,不知所言为何。通海不胜惶恐,只道自己陷身冥府,竟忘了爬起身来,只是呆呆地望着。
那群妖魔之中,有个格外健硕的,似为首领,却见他叽里呱啦喊了数声。竟从众魔身后缓步走出一个中原老者。于通海见他身形消瘦,跛足残臂,不胜可怜,心中纳闷:这冥府之中怎会有生人?
那老者恭恭敬敬地走至妖魔首领面前嘀咕了一番,说的也是一派鬼语。半晌,那老者走近于通海道:“年轻人,莫要害怕,我等不是歹人,我身后的是夜叉国人氏,方才你落入海中,正是被他们所救。”
于通海惊骇不已:“那…那些青面獠牙的不是妖魔吗?你…你是何人,如何能同他们对语?”
“年轻人,不要多疑,我不过是一个残渡余生的可怜老头,懂得一些夜叉国语,顾而被留用此处,已有十余载了,你是何方人士,缘何来此?”
于通海稍稍定了定神,见那老者确无恶意,便将自己的身世及落海经过讲述了一番。
老者听罢,宽慰道:“既如此,你也莫要愁苦,我与首领商量一番,留你在此,待寻访到故土,再送你回家吧!”于通海闻言,倒头拜谢。
老者同那首领耳语一番。少时,罗刹首领大步走至于通海跟前,将他一把扶起,重重地拍了一下通海的肩膀,大声道:“乌木拉!”老者忙对于通海道:“首领留下你了,快拜谢啊!”于通海欣喜不已,拜而再拜。其余罗刹人围聚过来,以足蹬地,齐声呼叫起来,形容甚为乖张!
少时,有一罗刹人,手端一盘,走至于通海跟前,老者道:“首领怜你苦楚,为你备了饭食,你且受用了吧!"于通海见盘中盛满糊状之物,其味难闻,本不愿受,再一看罗刹人凶神一般的眼睛,心生几分怯意,只得乖乖地捧起盘子,吞咽起来。
那糊状之物,味道虽是不堪,却也当饱,于通海食罢,顿觉气力恢复如初。罗刹首领又和残肢老者陈说了一番,老者诺诺点头,转身对通海言道:“既食了此间食物,便是自家人了,须为首领出力,你可愿意?”
于通海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若有所用之处,任凭差遣。”
老者同首领点头示意,却见罗刹首领一挥手,走上两个魁梧的随从,不由分说,夹起于通海双臂向外走去。于通海被挟持得颇为难受,心中大骇道:这罗刹人的性情怎么这般诡异?竟如此消遣于我。
来至门前,却见门口摆放一只铁笼,二随从开启铁笼门,将于通海强塞进去,刚好容下他的身子,于通海惊恐无比,大声喊道:“你等为何如此对我!快放我出去!”这两个恶汉充耳不闻,将门锁紧,提着铁笼向一条幽暗通道走去。
走了不多久,前方隐现亮光,于通海望去,见道路尽头处是一扇拱形大门,已然敞开,一轮弯月高挂星空,看光景已是夜晚时分。
行至门外,闻得海风腥潮之气,眼前景致顿然大变。于通海方才看清自身处在一艘巨船之上,船身似铁器铸造,坚不可推,举目望去,竟难见首尾,蔚为壮观。
此刻,两个罗刹将一条铁链系于铁笼之上,于通海不明其意,大声道:“你们要如何对我?”罗刹人不理不睬,竟拽着铁链将笼子缓缓置入水中,全然不顾于通海呼喊求告。
于通海见身子已没入水中,心中绝望无比,垂泪道:我前世不知种何等恶果,今生却要受此番苦楚,看来他们要将我活活溺死啊!谁料罗刹人停住手脚,将铁笼半悬于水面,留出于通海的口鼻。
于通海被那链索牵引着,战战兢兢地傍在巨船边上随行了许久。忽听闻身后击浪之声渐渐响起,回头望去,却见远处有十余条白浪翻滚而来,如支支快箭,转眼已至近前。定晴而望,竟是些虎皮怪鲨,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吓得于通海高声疾呼起来:“救命啊!”
却在这时,听闻船上锣鼓震天,数十个罗刹人站在船沿,手举钢叉,高声怪叫!不多时,只听得一声号令,数十支银光闪闪的钢叉如密雨般飞了出去,只听得“扑扑”脆响,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虎皮鲨纷纷中伏,在海中痛苦挣扎,顿时血光一片!
于通海目睹此景,心中骇然道:这些罗刹鬼当真是妖孽一般,竟拿我作香饵,围猎虎鲨,几乎让我成就鱼食了!正惊叹不已,却见众罗刹将一条条死鱼拽扯上船。于通海这才看清,那些钢叉柄上均系有铁线,叉尖上有倒勾,刺入鱼身,就能将其牢牢“咬”住,再凭借柄上铁线将大鱼扯拉上来。
不消多时,死鲨已被尽数钓至船上。先前挟持于通海的两个罗刹人拽拉链索,将铁笼也拖至船上。笼门一开,于通海抢步而出,只觉得一阵阵恶心,竟呕吐起来,引得众罗刹“哇哇”怪笑。
罗刹首领走上前来,捶了捶于通海料臂膀,脸露满意之色。残肢老者跟在后面,同他耳语一番,首领频频点头。
老者对通海言道:“年轻人,果然有胆识,首领很为赞赏,我这就领你歇息,明日再作打算。”说罢,拉着于通海便走。
老者领着于通海进入底舱,自柜中取出一套粗布衣裤为他换上,然后将其引至一幽暗之地,在墙上点按了几处,顿时间,眼前展开一道暗门。于通海朝里望去,却是一间昏暗屋舍,室内摆设极为简陋,有二十来个中原汉子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见屋门一开,纷纷抬起头来。有几个年轻些的,开口问道:“莫老爹,我们现在何处?何时才能还乡?”
那老头似不耐烦地回道:“离中原之地尚远,你等且安心等候吧!今日为你等添一伙计,可要多加关照啊!”说罢,将于通海引见给众人。
众人看着通海,神情各异,有的欢喜,有的叹息,更有木然无语者。那莫老头稍作寒暄,便起身告辞,少顷,墙上暗门复又合起。
此时,几个少年人围拢过来,问长问短,通海俱以实情相告,众人听罢感叹道:我等遭遇与你大抵相同。原来,这些汉子多为渔者,行至东海,遭遇风雨不测,后被罗刹人所救,在船上充作劳役,已是多年了。
于通海道:“方才莫老爹曾许诺我,暂避此处,他日访得中原故地,便送我还乡…”
“哼,莫老头的话,不可尽信!我等居此数年,何人得还?”说话的是一个消瘦青年,面白如玉,眉宇清奇,好似俊雅儒生。众人见他答话,便再不多言,纷纷卧下歇息。
于通海见那白面少年,一脸英气,谈吐间颇有见识,便倚了过去,低声攀谈起来。
人与人相交,也讲究个“缘”字。二人竟一见如故,相谈片刻,意甚畅欢。那青年人是浙江人氏,名唤何怀山,二年前随父经商,遭遇海难,父亲连同十余随行余众,不幸身亡,还山被罗刹人相救,侥幸生还,留在船间劳作。本盼望来日能回归家乡,却不料,在此间逗留许久,终日为罗刹人所奴役,再不谈送还故土之事,每逢与莫老头周旋,他也只是以话搪塞,并无作为,心中无比愤懑。
于通海听他所言,再忆想今日遭遇,心道:何怀山所言不假,罗刹人确为虎狼之徒,蛮荒之气,非中原可比,若久陷此处,为奴为仆,此生废也!遂言道:“既如此,何不设法逃遁?”
何怀山低声道:“安能不图此计,但周遭之人,皆少勇无志,只求安逸,不敢与我为伍,怀山虽有谋略,但独木难支,唉…”
“兄弟莫要烦恼,我也有此心意,但事关生死,须精于图谋。”
何怀山点头称是,于通海随后又问及船上琐事,罗刹人之习性等等,直至次日黎明,方才睡去。
第二日清早,暗门复又开启,莫老头引着几个罗刹人前来送食,也是昨日糊状之物,众人争相捧食,不胜欢喜,唯有通海同何怀山心生厌恶,勉强用了些,便弃在一旁。
餐毕,莫老头领着众人来至一所大厅。于通海见厅内陈设极其古怪,皆是些铁制器械,有龙骨,有链轮,彼此首尾相连,形甚雄伟!
莫老头脸露得意之色对通海道:“想你在海上游历多年,也该有些见识,可识得此物?”
“这,却不知了,请莫大哥赐教。”
“中原木舟多以鼓帆,撑桨助力,罗刹人可比我们高明得多啊!此乃‘旋潮龙车',机关玄妙无穷,分三十个桩位,由人力踩踏,以龙车之功,化作绵绵劲力,将偌大铁舟,驱行于江海之中,就是遇上风雨,也无所阻碍。今日起,于兄弟便在此间劳作吧!”说罢,将通海引至一处桩位。于通海望去,乃是一个巨形轮轴,上悬撑架,形同田间的翻车。此刻,一个罗刹人走上前来,对着通海怪叫数声。莫老头道:“兄弟不用慌张,这龙车好使得很,只需倚住撑杆,用脚踩踏便可!”
于通海无奈,手扶悬架,登上轮轴,学着众人姿态踩踏起来,不消片刻,厅内满是铁器碰撞的轰鸣之声。此时,厅堂之中已站定三个凶罗刹,手持皮鞭,来回巡视,但见懈怠者,便一鞭下去,毫不手软。
于通海随众人劳作了一日,自至精疲力尽才被遣返暗舍休息。
自此便困于船上,终日为罗刹人所奴役,再不谈放还之事,一日之内,只有餐食、解手之际稍得闲睱,如此过了数月有余,可谓苦不堪言。
是夜,于通海对何怀山言道:“兄弟,你我虽有求生之念,但终日受困于此,且有凶鬼看守,如何得脱?”
何怀山低声言道:“哥哥勿要忧虑,这罗刹人也敬鬼神,每逢年中,年末之时必要祭祀一番,届时,船上老少,皆无须劳作。若逢罗刹人高兴,会邀我等受用供品,到那时再作计较。”
于通海闻言,点头赞许。
果然不出几日,莫老头来至暗舍,脸上满是喜悦之色:“今日便是尔等造化了,首领大兴祭祀,邀众人享用美食,快快随我来!"
众人闻言,欣喜异常,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
于通海、何怀山佯装欢喜随着众人来至席间,望着满桌筵席,却无心受用,只把双眼睁大向四周扫视。
却在此时,那罗刹首领吃得兴起,跳上桌子哇哇乱叫。莫老头忙高声道:“今日大喜,首领素闻中原人氏能歌善舞,有何人能在席间一演,以助雅兴!”
话音方落,自于通海身后跑出两个汉子,大声道:“我来!”少顷,便在席间舞起来。
众罗刹似有意戏弄二人,让其脱去衣裤,或扮作女子,或扮作野畜,做尽更种丑态。那二人却也毫不知耻,一一演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直至夜深,才纷纷散去。
回至暗室,于通海对何怀山言道:“贤弟,我已观得端倪,但逢祭祀之时,众鬼皆有懈怠,你我见机行事,当可逃遁。今日我观众鬼,乘坐数支小舟,形若月牙,在海中嬉闹,其快如飞,也不知是何宝物?”
何还山道:“我听莫老头曾言,此船名为月腹舟,乃是罗刹人围猎之宝器,能容得三人,船头有舵轮可控方位,脚下安有机关可以助力,乘风破浪于江海之上,其快如飞。”
于通海听罢,喃喃道:“若得此船,大计可成!”遂与何怀山暗自筹谋。
次日,祭礼已毕,众人依旧恢复劳作,于何二人已有谋划,凡事皆存心机,平日里,与莫老头私相交好,探得不少讯息。稍得空闲,便四下巡望,将船上事物了然于胸,只等年终祭祀之时,伺机而动。
二人苦苦挨了数月,这一日,又逢祭祀之礼。于何二人见众人畅欢,心中暗自窃喜,频频向罗刹人敬酒,做出各种谄媚之态,待到余众泥醉之时,两人推说解手,偷偷退了出去。
二人将早前备下的行李取出,缠于腰间,便偷偷潜入底舱,那里正是月腹舟陈放所在。
因筹谋已久,二人可谓轻车熟路,不消多时,便行至一处仓房,于通海取出一支铁筷,在锁孔轻轻一挑,只听得“吧嗒”一声,仓门便打开了。探头望去,果然有数十支月腹舟陈于室内,二人欣喜万分,轻轻扛出一支担在肩上,轻踏阶梯,上得甲板,正欲逃离此地,却不料眼前黑影闪现,抬头看时,罗刹首领率着一众随从,已挡在眼前!
于通海大惊,却见莫老头站在首领跟前,冷冷笑道:“我早料定你二人有不轨之心,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于通海惊道:“莫大哥,难道是你将我俩出卖了!”
莫老头道:“老弟,是你等自寻死路,你可莫要怪我,我监管此船奴仆,若是叫你等走脱,首领定当拿我问罪,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那逃脱的念头!”
何怀山怒道:“你这老贼,亏于大哥这般敬重于你,你竟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我,我同你拼了!”说完,奋力扑上前去,抓向莫老头脖项。却不料,被身旁的罗刹人一把擒住,踩于地下。
于通海拼力救护,也被两个罗刹架住臂膀,动弹不得。当下,悲怅道:“莫大哥,今日事败,乃是天命,若你还念及平日情份,请向首领求个请,放过何兄弟吧,我为首恶,自愿领死!”
何怀山忙道:“不可,要*便*我,此事乃我图谋,与大哥无关!”
此刻,罗刹首领哇哇怪叫起来,莫老头凑了上去,与之轻轻耳语,首领听罢,面浮阴笑,同莫老头授意一番,少顷,莫老头转过身来,道:“首领有好生之德,尔等密谋逃跑,虽已犯了不赦之罪,但念你等思乡心切,权且不予追究。非但如此,首领感怀你俩仗义之情,还要赠以月腹舟,送你等还乡呢!”
于通海同何怀山瞪大眼睛看着莫老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莫老头继续言道:“不过,首领有言,你二人只能一人得活,今日须做生死之搏,胜者可离船还乡,败者便叫他葬身鱼腹!”
二人闻言,长吸一口冷气,心道:完了!
不多时,罗刹人将两杆鱼叉塞入二人手中,随后围作一团,蹬地怪叫起来。莫老头大声道:“你等快快动手,若再耽搁片刻,便将你二人一同喂鱼!”
于何二人见众罗刹目露凶光,知道大限已至,只得无奈地提叉对峙。
何怀山心中愤恨,却也无力抗挣,对于通海道:“大哥,今日之博,你也无须手软,若能死在你手,此生无憾!只望你能早脱苦海。”于通海惨然道:“兄弟,勿说疯活,罗刹人诡诈,正要害我等相残,你尚年轻,还有脱困机会,来吧,莫要顾忌我!”
二人半推半就缠斗起来,不过十余个回合,于通海顾意卖了破绽,跌倒在地,抓住何怀山的鱼叉往自身胸口刺去!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那罗刹首领如同鬼魅般挡在二人之间,一只毛手已牢牢抓住何怀山的鱼叉。张大凶眼恨恨地瞪着于通海,哇哇咆哮起来!
莫老头道:“首领已看出你二人诈斗,皆不得活!”
于通海正待解释,却不料首领一把夺下鱼叉,向何怀山当胸刺去,只听得一声惨呼,何怀山已应身倒地。
于通海大叫一声:“怀山!”几乎昏厥过去。罗刹首领自何怀山身上拔出鱼叉,气势汹汹地向于通海走来。
行至近前,他将鱼叉举过头顶,于通海双眼一闭,只盼速死。正在此时,船身陡然一晃,将众人震得东倒西歪。正疑惑间,却见海面之中升起二道水柱,激得水花四溅!两条巨丑怪物,自水幕后现身出来!
“翰沙毒蛟王!”于通海惊道。
此刻,众罗刹也慌作一团,纷纷操起鱼叉,掷了过去。那两条巨怪伸出魔爪将鱼叉擒住,用力一拽,便将数个罗刹人轻松揪起,投入口中,顿时一片大乱!
于通海心道:“真是天赐机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乘着众罗刹御敌之际,左手抓起一把鱼叉,右手便去搬月腹舟,却不料被莫老头看个正着!莫老头向罗刹首领急急挥手招呼。于通海大怒,一抖手将鱼叉飞刺过去,莫老头安能逃脱,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
于通海见罗刹首领恶狠狠向自己扑来,忙将鱼叉收回手中,准备奋力一搏。
却在此时,一头毒蛟探出巨爪,在船上一扫而过,将罗刹首领连同十余随从一把抓起,顷刻间惨嘶阵阵。
于通海见状,忙将月腹舟抛入水中,自己手提鱼叉,纵身跃下!
所幸此时已是深夜,这两条毒虫只顾猎*船上余众,未曾顾及旁人。于通海狂蹬脚下链轮踏板,月腹舟在海中划出一道白浪,乘风而去。
于通海在海内疾驰数十里,听闻身后嘶喊之声,渐渐远去,心中稍加宽慰。不由想起落难的何怀山,怜叹道:“何老弟啊,愚兄已然脱困,可怜你年纪轻轻,却客死他乡,那莫老头为虎作伥,终得恶报,你也当瞑目了!”
于通海抹了抹泪水,便振作起来,继续向前驶去。此后,每逢饥饿之时,便猎*海鱼果腹。但遇阴雨天气,便以器皿盛水,留至干渴时饮用,若遇炎热天气,久不降雨,只得吞饮生鱼汁液,甚至是自己的尿液,如此苦苦支撑十余日。
这一日,于通海正倚在船头歇息,却见在远处海面之上飘来一团紫气。
于通海只道是过往客船,忙提振精神,甩臂高呼:“救命啊!”那团紫气之中,并无人回应。于通海举目细望,哪是什么客船,却是一块巨型岛礁,浮游而来,紫色之气正是从岛上升腾而起。于通海心中狂震,暗道:“这,这莫不是老爷所提的金银仙岛?”
想到此处,急急将船驶将过去。来至近前一看,却见紫气弥漫处,华光闪耀,遍地尽是金银珠宝,珍奇之处,更是中原难得一见。于通海心中大喜,正欲挽起裤头,蹬上岛去。却在此时,心头灵光一闪,道:“想我在魔舟沉浮许久,生死也只在一念之间,今日得以生还,尚不知何时能回归故土,留下这等黄白之物,又有何用,世人皆为财而亡,徒增片片白骨。这身外之物,不取也罢,若是老天怜我,只盼早日送我还乡!”想到此处,将腿收回,复又将船驶离。
驶不多远,听闻身后响起阵阵怪啸,于通海胆寒,回头望去,却见那岛上景致大变!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分明堆满林立的骸骨,白骨之上布满巨形狼蛛毒蛇!于通海心中大骇,道:“这金银幻象竟是是害人的祸端,也不知有多少愚者被图了性命,方才若不是我悬崖勒马,此刻也是一堆白骨了!”不由暗自庆幸。 又行了数日,远处隐现绿洲,于通海大喜过望,抖擞精神,驶将过去,半日光景,便已抵岸。
上得岸来,已是气尽力竭,将船搁于浅滩,身体颓然倒地,牛喘不止。
幸得路人相救,才保全了性命,众人听闻于通海身世,俱称惊奇,再看月腹舟大异于中原木舟,材质工艺,更是堪称上品,遂深信不疑。
数月后,有富商出得巨资买下月腹舟,于通海以此为本,勤于经营,不出一年,便置办了家业,娶了妻房,来年生得一子。自此,于通海衣食无忧,尽享天伦之乐,待到八十八岁,寿终正寝,膝下四子,攻文习武,俱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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