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做过的梦记录（89）

一个废矿

梦到去那个矿的前半部分醒来忘干净了，是个什么矿也不是太明白，感觉更像天然采沙场，那些开采后废弃的大深坑比比皆是，有个坑非常大，深得不得了，底部像口大铁锅。那种说是矿的沙带着灰面那样的质感，其实是我所站山头位置比较远，我思付那些沙比灰面肯定粗些，带颗粒状的样子，但特别软，因为梦里有个工人正用洋铲扒给什么人看，我凑巧也看到了。

我猜想应该是个来矿上谈生意的大客户，光看穿戴又完全不像老板。我有些犯糊涂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有什么权利来此地指手画脚。我刚被上级任命为这个矿的一把手，有这种事居然没人向我汇报。

那些抹斜坡我估计也是非常泡松的，好像经不住什么挖掘机触碰，哪怕扔块石头震动有可能都会造成大面积山体滑坡。坑底部那些工人的生命怎么来保障。我刚打算转身找个人讨论这种情况，对可能发生地质灾害必须要有预案，我想到了这点。

可是，我的身后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我着急起来，正在这时，发现山体开始移动了，我才看见悬崖边有栋那种砖砌老式的（没有贴外墙砖）七八层楼的职工宿舍，也已经倾斜，瞬间撕裂，这栋大楼绷开的缝隙有米把宽，像定向爆破似的，软耷耷坍塌，跟随着山体滑坡，估计眨眼功夫就会填满这个坑。最后一秒钟我还看见底部有七八个灰蒙蒙人影儿。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这个官当得运气真是差，走马上任就遇摊上了这种大事。我想起了许多年前受组织部派去盘县采访，当地各级领导也是提到大矿难，他们是怎么处置的？

首先，我本人完全不可以慌乱，积极善后把损失尽力降到最低。我这样不停给自己打气。尽可能挽救人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另外还要安抚家属。虽然说千头万绪但好像有现成版本我可以从中选择最适合我们矿情的。我又想起了吴真兴对我讲过他早年在煤矿上干活那种遭遇。由学摄影改担任导演的王少炜有一次与我讨论起电影《盲井》，是根据刘庆邦小说改编的，李扬执导。好像王小帅还是贾樟柯在南艺上课的时候专门讲到《盲井》，少炜去听过。我可不敢干电影剧情里那种缺德事。

然后，我就是在一个挤挤挨挨小县城，也许是赶场天。有可能是矿上出大事工人家属来得特别多，甚至出现了拥堵。那条路不算弯弯曲曲，是爬懒脚坡的。好像我们在准备饭菜，在一个球场上临时搭建了厨房，我反复对管伙食那中年人（现实中没见过）强调说，必须让大家吃好，别再添乱了，那家伙对我点头哈腰表示他连晚上都不会回家，保证不使任何人有句怨言。

我转身去找徐*，他们好像也搭建了一个临时食堂。我边挤过人堆，还在想到底有多少人来吃饭，我觉得党群工作部对政治思想工作一定要到位，别给那些人有机可乘，总有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蛆，巴不得在粪堆乱拱。为什么去找徐老总，我觉得那一年他们开过矿应该有这方面经验。

但老徐哥始终没有露面，我倒是找到了他们那个临时食堂。吃饭的桌子是用乒乓球台拼接起来的，两边都忘不到头，我看见他们公司的那几名女将，还有早都退休的陈姐，不是年轻陈*。有最胖那个黄科长，张科长和司机张定银。他们分开坐的位置有点像名画《最后的晚餐》。菜已经端上桌来了，我看到一盘千层耳，一盘金饼碎骨肉，一大碗葫芦瓜煮肉丸粉丝，一盘赛狮子头，还有三椒肚片和南瓜土豆烧红烧肉，再远处我就看不清楚。我感觉他们比我想得周到，至少桌子上的菜丰富。但对张司机的性格我是了解的，果然，客人没来他们都已经架势了，而且嘴里含着菜张师傅也不肯片刻闲着的，一贯如此。

徐*如果不在家，那就是耗子的天下，那些家属别说吃得痛快，只怕张师傅嘴不饶人会把别人气半死不活。准备充分，想法再好也枉然，老徐哥白费劲。果然张师傅一竹杆扫一槽人，好像我也是来混伙食的，气得我想骂没功夫，撑起身转脸走。

我先去宿舍区四处转转，这样便于掌握了解最新情况。我看到个小圆门，里面深处绿树成荫，有不少儿童玩的东西，像个游乐场。我想起这是我才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分到那个工厂上班。那时候单位还有职工幼儿园，我便走了进去，显得十分冷清。不止是冷静，根本有些荒凉。我看到个穿白大褂的阿姨，我忘了她姓什么。想起来原来就是单位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她怎么还和四十年前一样年轻，我说师傅你好，她回答说小刘你好。我问那些孩子呢，她说哪还有什么孩子啊，当年那些孩子现在都快五十岁了，他们早考上大学工作了。

我说幼儿园现在没有一个人了。我还有几分伤感。她突然说有啊，就是这次地质灾害那些遇难职工的孩子。他们一瞬间就变成了孤儿，我有责任留这里照顾他们。小刘你尽管放心，考虑怎么生产自救，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我会把每个孩子都当成亲生的。我握住老阿姨双手，突然忍不住想哭。我站在门边看那些孩子，一个个都睡着了，脸颊好像还涂抹了腮红。有个孩子叽哩咕噜说梦话，老阿姨轻轻拍打他。我怕他醒来向我要妈妈，赶紧转身走掉。

这个老矿战线拉得特别长，其间有些小山包包是针叶林。我顺宽阔马路走过去，看到栋外墙涂成黄颜色的大楼，现实中这种颜色的楼我是在哪里见过，忘了那地方。隔一条马路是城市，高楼林立。有个人跑过来叫我，说客人正在办公室等我大半天了。我们没再开矿，好像是生产什么救命的药，那种药其中有一味成份就是从那种矿物里提炼的。梦里我甚至闻到了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