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问我,“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有较好的阅读环境”,我瞬间陷入回忆。
家里是农村那种土瓦房,中间一个客厅兼餐厅,客厅两边是两个卧室。房子的两侧,一边是“灶火”(厨房),另一边是“后院”(厕所)。
我高中以前,大部分时间住在东屋(小学以前和父母住在西屋)。
东屋现在想来,大概有十平方。
有一个木的门槛,挂了一个布帘子。
进门左手边是一个水泥修的麦仓,大概一米高,一米宽,两米长,一直修到顶着墙。
里面常年装满了小麦,用厚厚塑料纸盖着,砖头压着。
每年会有那么一次,天气好的时候,会把麦子腾出来晒晒,或者“粜”(卖)了,换成新小麦。
倒腾麦子的时候,会腾起一些灰尘,有时候会发现一些“麦乌”(一些跟芝麻一样大小和颜色的爬虫)。
屋子右手边是一个暗红色刷漆的木柜子兼书桌。柜子下面可以放些生活用品。柜子表面就是我的书桌了。
长方形,高一米,宽不到一米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书,大概有三五十本。
主要是哥哥姐姐的语文书,数学书,还有少部分的闲书。
语文书被我看完了,于是看闲书。
记得有《西游记连环画》,《十万个为什么》,《羊的门》,《茶花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鲁滨逊漂流记》,《羊脂球》,《萍踪侠影》……这些书我都翻了,其中鲁滨逊和钢铁,是在客厅的小木桌上,边吃饭边看的。
那时候的屋子地面都是硬的,光面的土,有时候还有蚂蚁在爬。
记得家里还有一些书,我没有看,包括《毛选》,《射雕英雄传》,《十大元帅十大将》……
书桌上方吊着一个戴帽子的灯。那个灯罩子就像清朝的官帽,下面装着一个拧的灯泡,有一年我学物理了,拿螺丝刀去修灯,“砰”的一声,连线了,发出的电火花吓了我一跳,螺丝刀粘在了灯座上,我瞬间放手,螺丝刀吊在灯座上晃晃悠悠,感觉死神闪现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很害怕各种电器开关,包括客厅的木盒子里的电闸刀和毛绒绒的电线。
书桌再往里,紧挨着的,是我的木床。
大概一米高,铺着稻草,稻草上是褥子,妈妈用织布机织的床单,棉被。
所以,这个屋子除了左边的粮仓,右边的书桌和床,中间可供活动的空间大概只有2到3平方。
小时候夏天有时候还在这空间里放个大盆洗澡。
洗澡水撒在地上也不用处理,土能吸附一部分水。
夏天卖不完的西瓜就堆在这个空间里,靠着墙。可以吃半个月。
墙上是糊的报纸,我睡的床头和里墙,我还贴了一些风景画(薄薄的塑料纸上印的黄果树瀑布之类的挂历拆开的)
对了,我的床上方,一米五以上,是一个棚。一方面防止落灰,一方面棚上有些杂物。
有时候老鼠在棚顶窜来窜去,会把我吵醒。
甚至记得有一回有个老鼠从棚上掉下来了,然后迅速跑掉了。
这一间屋子还有一个窗子,挨着粮仓。砖头砌的窗子,有几根铁条栅栏。有一个蓝色的布窗帘。
这一间屋子,在昏黄的灯光里,是我温暖的童年。
刚刚搬过去的时候,我还会害怕。做噩梦。梦见床下面有人,惊醒了,妈妈听到了,让我回西屋睡。
还有很多次梦魇的经历,感觉身体逐渐僵硬,被控制住了,然后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记得也曾养过猫,那个猫冬天的时候喜欢钻进二层被子里睡觉。(冬天为了暖和盖两个被子,那时候农村没有空调和暖气)
后来那个猫中毒了,死在了粮仓上面,看着它在我面前一点点死去,心里很疼,那个猫埋在村口的荒地里,挖了个小坑,身上盖了些野草。
有一次半夜醒来。我听到粮仓上面的墙上,有淅淅索索的声音,我拉了一下绳子,灯亮了,我下床凑近看,发现是一只蝎子,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我没有管那只蝎子。它自己又爬走了。
白天有时候会看见壁虎在麦缸上爬,又爬到窗台上,这我是不怕的。
有一年我生病了,躺在那个木床上,一大家的一个叔来看我,他带了一斤白糖,他嘱咐我的父亲母亲,要用一个热水器放在吊瓶的管子上,这样经过我的药水就是热的,我听了心里很暖和。
……
更多的时候,我守着收音机,听评书或者歌曲,记得有一次收音机在放刀郎的《冲动的惩罚》。还有,第一次听到世界杯的体育解说里提到“梅西”(十几岁的梅西)。
后来,书桌上还放了一个按键的电话,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书桌上的报纸,还有《大宅门》的消息,和《某某大学女生跳楼》的消息。
……
那个屋子,大部分时间是令人安心的,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我偎在被窝里,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时间过得是那样的慢。
院子里是枣树,梧桐树,葡萄树。
枣树上住着公鸡和母鸡,公鸡早上会打鸣。
我的屋子没有钟表,我看天,计算时间。
院里的地也是光滑的硬土,可以看天空的星星,我窗台下面的墙缝里,有时候会有蛇经过。
窗边还有一棵香椿树,我就在树下洗脸。那时候我不爱吃凉拌的香椿芽,(现在能吃香椿炒鸡蛋)。
我的记忆里存着这些安静的场景,
虽然屋子已经坍塌不在了,这些场景依然鲜活。
我能再记很多年。
——完——2021/8/13 23:38 原创:王红亮
以下是老屋子的一些照片(废弃多年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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