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1998:千人制衣厂,男工不过百,悠悠岁月好难忘

公明1998:千人制衣厂,男工不过百,悠悠岁月好难忘

首页休闲益智天空轮滑更新时间:2024-06-23

公明是我打工生涯的第一站,我在上村一家制衣厂,当了两年车工。从制衣厂离职之后,在漫长的漂泊行旅中,干过很多工种,做过很多行业,结识了天南地北的朋友,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事。然而,时过境迁,似水流年,在制衣厂的往事,仍不时撞击我的心扉。

凭心而论,制衣厂经常加班至深夜,工作异常忙碌,辛劳苦累自不堪言。这样的艰难困苦环境下,我们不但没被生活击倒,反而格外怀念当时的人和事。

让我们把时光往前拉二十年吧,1998年大年初八,我将母亲借来的三百块钱现金藏在内衣裤袋里,包里揣着十只煮鸡蛋,和几件换洗衣服,信心满怀地踏上了南下的路。

我以为我赤手空拳来到深圳,一年后返回家乡时,定会让父母以我为荣。然而,现实很快将残酷的耳光摔在我脸上。

带我出门的,是一位同村阿姐。阿姐在制衣厂上班,是成衣车间的熟手车工。阿姐人很善良,质朴无华,却寡言少语,不懂得如何与人交际,没办法帮我介绍进厂。好在,我本就不对她抱有希望,她的责任只在于,把我带到深圳。余下的事,都要靠我自己。

也许,母亲借来的那五百块钱,给了我些许底气。又或者,十八岁的我,多少有些年少轻狂,以为凭我的高中毕业证,进厂找个工作,还不是分分钟搞定?我徒步走遍了几乎公明大大小小的工业区,几乎所有工厂的招工启事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只招女工,而且年龄限定在18-25周岁。

我不知规矩是谁定的,为何每家工厂的条件如此一致?不解也好,埋怨也罢,当身上的盘缠越来越小时,我开始紧张。来深圳打工之前,我早听说过一个故事,老家相邻镇上,有个中年男人,因为在东莞找不到工厂,身上的余钱已无一分一毫。可他必须回家。怎么办?他走路回家,饿了便乞讨些吃食,连续走了17天,终于抵达了故乡。只是,他那双皮鞋早已磨破,变成了拖鞋。人也瘦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个故事时,村里邻居大多心生同情,我呢倒摇头叹息。不是说,南方遍地是黄金么,怎么可能连份工都找不到?只怕这个,脑子有些短路,实在不懂变通吧。

当我亲身体验了找工之艰巨时,才懂得当年我的摇头叹息多么可笑。不过,我还有最后的退路,就算真要打道回府,我也不需徒步。若实在走投无路,我会朝制衣厂的阿姐借些路费。

整整寻了27天无果后,我开始慌张了。计算着剩下的余钱,谋划着还能坚持多久,是不是该向大姐借些钱以渡难关。不过,在她开口前,得提前和她打个招呼。我害怕突然袭击,她会手足无措。

于是,便去制衣厂门口等阿姐。正是这次等待,让我的命运有了一个很大的转折。

下午五时半,制衣厂下班了,厂门打开,许多工人涌出门来。厂门口摆着许多摊点,商贩叫卖着炒粉等各类吃食。阿姐还没出来,有个穿天蓝色裙子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一头长发,圆圆的脸蛋,有一团粉红色落在上面,好看极了。十八岁的我,看呆了,心里悸动起来,怦怦直跳。

她离我越来越远,擦肩而过时,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她在门口的摊档,打了一份炒米粉,又返身回厂。我看着她离开,从此将再也见不到她,不知哪里蹿出来的一股勇气,走上前,叫住了她。

她问,你是谁,找我何事?我说,我想认识你。她说,你是我们厂的?我说不是。她说,那等你进厂,我再告诉你我姓甚名谁。说完这句,便飘然而去。

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全是我的想象,我哪里有勇气去拦她的路和她打招呼啊。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想象,却给我提了一个醒,我下定决心,一定要通过面试,成为制衣厂的一员。

阿姐出来了,但我没和她提借钱的事,我改变了主意。制衣厂的招工启事,一直贴在门口。我每天都会去看一遍,早就熟悉了其中的招聘岗位。我向阿姐打听的情况,是如何才能顺利通过车工的面试,成为制衣厂一员。

此前我提到过,阿姐是制衣厂的熟练车工,她只是差了一些为人处事的能力罢了。只知埋头干活,不知经营人情世故。不然,她可能早就当上主管了,也说不定呢。

这一回,阿姐听说我想进厂当车工,倒没有嘲笑我,只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干车工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其实,在看着那个天蓝色女孩走进厂门的那一刻,我便有了主意。在找工时,我发现上村市场旁边,有家门面,打出了教人学车工的招牌。毕竟,学会了车工,不但可以谋到工作,而且薪水也算可观呢。既然阿姐在制衣厂经验如此丰富,这么懂得车工技术,我若学会了,再得她指点一二,进厂面试不是稳稳当当的么?

说干便干,我去报了名。学了七天,进厂的基础技术学会了,按理说,应该学够半个月,但我等不及了,我想去面试,再说了,我还有阿姐在背后支撑呢,她有工厂的经验,加上我在培训班学到的技巧,进厂面试时,应该不成问题。而且,阿姐也已经答应,我面试时,和主管求求情,请他放宽限些条件。

简直天时地利人和,我的面试极其顺利,我成了制衣厂的一员。进到厂里,才意识到,要找到那个蓝裙子的女孩,有点像大海捞针。

制衣厂有将近三千名员工,男员工还不到三百。 换个说法,一千个人里,男工人没到一百人。如此规模的人数,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那蓝衣姑娘呢?

既然进了厂,首先问题便是稳定。那姑娘找了几天,没找到,便先放在那里。毕竟,生存才是第一重要的。

我分在二车间,我们那条线,组长是南昌人,人很和气,她也是高考落榜生,比我大两岁,知道我也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我挺照顾。先让我干些最简单的活,半个月训练下来,我便基本掌握了工作要领,算是安定了。

我又开始去找寻那女孩,然而,她就像一个梦,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她。有一天,望着工厂门口那面墙壁上的黑板,我突然奇想,想在上面写一张寻人启事。

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我到底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消逝,我也终于放下了这段执念,开始认真关注身边的人和事。

南昌组长对我很关照,我想着也应该有所感谢才是。便选了一个不加班的晚上,请她去吃宵夜。她欣然前往,我们在夜色下,吃了一盘炒米粉。吃完起身,组长说,时间还早,要么,我带我去红花山公园走走?

我早就耳闻目睹过红花山公园,但尚未去过。组长愿意带我去,我自然乐意。我们登上了红花山,登高远望,看了看公明的景色。这中间过程,倒也没什么可叙述的。最令人难忘的是,回厂时,组长说,太晚了,要不,我们坐摩托车回去吧。

我听从组长的建议,叫了摩的。车来了,组长让我坐在司机后面,她坐在最后。车子启动了,风吹过来,把她的头发向往后,她穿一件无袖的连衣裙,突然一个转弯,她上身倾倒,往我身上靠。我看到那手臂,洁白胜雪。

那时,我啥想法也没有,还开玩笑对组长说,你的手臂好白呀。组长问,怎么个白法?我说,像天上的云,冬天的雪,像我苍白的心。组长似乎对她的皮肤很自信,笑道,前面的比喻倒没说错,可你的心怎么苍白了,瞎说。

回到宿舍,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但宿舍里除了我下铺的工友,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好不容易有一晚休息,工友们都渴盼能尽情欢乐。

睡我下铺的兄弟姓程,他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工人,我们调侃他是公子,称其为程公子。程公子滴酒不沾,但极爱抽烟,而且只抽特美思这一种牌子。他长得高大,头发蓬松,有点艺术家的范儿。

这样的形象和条件,在厂里赢得了一些女工的关注。甚至有女工主动示好,但他毫无表示,他似乎有自己的世界,情情爱爱对他来说,还不到时候。他享受寂寞,一个人待在宿舍,也不觉得无聊。

程公子喜欢下象棋,我未进厂时,他常左手对右手。我成为他舍友后,看到他一个下棋,便提出和他对弈,从此,他经常找我当对手。他对象棋研究很深,我只会皮毛,每每对弈,我总是输家。

常有一个女孩来找程公子,湖南益阳人,叫阿香的。程公子对她毫无感觉,其实不只是阿香,他对几乎所有女孩子无感。工友们感叹,他是坐怀不乱的枊下惠。又分析说,他家条件优越,哪里看得起这些打工妹。

这些传言太伤人了,我为程公子鸣屈,我认定他不是那样的人。但他好像不为所动。我也只好作罢。

阿香每回来宿舍,多是晚上下班之后,每次来,她必不空手。要么,带上一包瓜子,要么是一包香烟,或者是一份东莞炒粉,加了蛋的。程公子只收过一包特美思,还倒贴了双倍的钱。

又一回,我正和程公子对弈的欢快。阿香进来了,手里提一份炒河粉。程公子照例没要,我开玩笑似地道,你不要,我肚子可饿了。阿香一听,便把盒子往我怀里塞。

我推却不了,只好接了。自此,阿香再来时,不再带东西给程公子了,反而带给我。起先,我很不好意思,有点横刀夺爱的感觉。不过,程公子倒一脸无所谓,反而有种解脱,对我千恩万谢的那种感觉。

几个来回后,阿香便我和熟识了。我俩一起去溜过旱冰,也逛过公明公园。有一次,我还受她之请,陪她去松岗东方村,探访她在松岗一家五金厂打工的表兄。

我不知道我俩算不算拍拖,工友们都说我们恋爱了。在1999年的制衣厂,甚至在整个珠三角劳动密集型的工厂,普遍存在男少女多的现象,打工仔想谈恋爱,实在太容易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你主动,会有喜欢你的打工妹,主动来追你。可是,这是我想要的爱情么?

关于我和阿香的交往,我想否认,但我俩的确手牵过手。可要我承认我们恋爱了,我又觉得这与我想象中的爱情有些差距。也许,我心底还挂念着那个望了一眼,便消失于人海的蓝衣女孩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进制衣厂将近半年后,我终于在某次食堂就餐时,遇到了日思夜想的蓝衣女子。当时,我正在排队,突然前方,划着一道影子。我捕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抬头一看,果然是她,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我激动极了,走出排队的行列,向另一列队伍的人群中走动。

我在心里虚构了一个名字,快到她身边时,我终于轻轻唤出声来。出乎意料,她回头了,然而,正是这次回来,破坏了我所有的梦境。她那张面容,与我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样子。我心中的梦想,破灭了。

也许,我真应该永远不去认识她,永远不应该看到她真实的面貌。那样,我心中的美好想象便一直存在。而我,亲手毁掉了美好。

好在还有阿香,她给了我最好的抚慰与关怀。这样的温暖持续了大半年,直到她被迫离开制衣厂。阿香是被父母叫回家的,她南下之前,被父母许配给邻村一位男子。如今,该回家践行媒妁之言了。

阿香离开当天,我很伤心。程公子陪我喝酒解愁,喝到中途,组长姐姐和舍友也去宵夜,看到我的样子,便并到一桌来。她主动陪我喝酒,我们还划起拳来,谁输谁喝。

我们分了组,我和组长一组,程公子和组长舍友一组。那一晚,到底喝了多少,我忘了,但我很高兴,酒真是好东西,我消沉了半个月,与阿香的离仇别恨,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因为那次碰杯,程公子和组长的舍友走在了一起。程公子再也不爱下象棋,他找到了新的乐趣。实在无聊乏味时,我只好摊开棋盘,左手对右手,自己与自己对弈,像此前的程公子一样。

我从未恨过谁,也没想过伤害过谁,那时的打工者,思想很单纯,尤其工厂女工,喜欢一个人,不看你的身份地位。一旦爱上了,可以舍弃一切跟你走。而今,那些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只能回忆了。

两个月来,断断继继写了些打工生活的文章,得蒙大家不弃,给予了很多支持,在此特别表示感谢。所有人的评论我都读过,但受限于时间,大部分无法一一回复,在此致以歉意。写作很不容易,恳请大家读完后行个方便,点个赞或者留个言,这便是对胖爷最大的鼓励与支持。胖爷专注于非虚构纪实,若有愿意讲述亲身体验和故事的朋友,请私信我,我会及时与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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