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柯漂
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特意去那家私房面馆吃了一碗干拌面。只因朋友圈一个二十来岁的同城女孩说,去那家私房面馆吃面,急着性子没有把一碗面条拌匀,被老板批评了一顿。
那女孩是个活泼开朗、生活仪式感很强的人,她常常用手机拍生活点滴,再把图片发到朋友圈。图片拍得很有美感,拍摄角度也刁钻,常常让人眼前一亮。那碗干拌面,是老板娘放下手里的活亲自指导帮她拌匀的。老板娘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令她感慨,说老板娘是资深餐饮人。从图片上看去,每根面都挂满了油脂酱料,黄灿灿的让人垂涎欲滴。
眼睛里藏不住食物的诱惑。看到女孩发到朋友圈里的那碗面条,我感觉立即触碰到了我的味蕾。网上查询了她描述的那家川菜面馆,离我家十五公里路程,在大都市里这不算太远的距离。
为了吃一碗面条,何须舍近求远呢?自己住所楼下就有无数面馆。我的好奇,不单单是冲着那碗面条去的,我倒要看看那家店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找到那家店铺,外观给人感觉并不怎么样,内心里多少笼罩了几分失望。店面很小,就是一栋居民楼一层临街的阳台换变而成的空间。里面除了操作台,就几张小桌,人多的时候老板会加桌子外摆绿化带旁边的空地,整个经营场所简陋得像一个固定的地摊。店里每天只卖一种面条,那就是干拌素椒杂酱面。单一的品种,唯一的味道,人气却超乎想象得高。
我惊诧于老板独特的经营之道,他的底气又来自哪里?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营业,过时不候。老板说了,要吃面就请早点去,别耽搁了他做别的事情。
我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刚坐好,老板娘说话了,“你吃几两呢?先扫码付钱。”不管是语气还是语调,都透出一股理直气壮的牛气。不同于其他面馆墙上密密麻麻的价目表,至少要看上一阵子,才能做决定。在这里没有选择的余地,只需说出吃几两就行。
我说:“二两。”拿手机扫描二维码,店里的收款播报器报出了相应的金额。若说接待方式独特,就是客人付完款的那一刻,就算接待好了,剩下的就是坐着等待。
老板老板娘分工合作。老板往热气腾腾的大铝合金桶里下面、挑面,老板娘往大小不一的不锈钢碗里搭放佐料。他们似乎头都不抬,从忙忙碌碌的背影看去,那是经历过多年的默契配合,才练就得有条不紊。等待几分钟,老板娘就把面条端上了桌。
在我们这里,面馆多是同一种粗面条,煮熟了也不容易粘连,很有嚼劲。同样的面,只因煮面的人不同,赋予面条的灵魂便各有千秋。单纯的果腹要求变成了享受,让膳食纤维和恰到分量的佐料在口腔中携手,唇齿之间充满餍足。
来这家店吃面,一定要讲究章法程序。吃了无数家面馆,没有哪一家在墙上贴着吃面攻略的。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正如老板所说,上面是炒香的肉粒和翠绿的豇豆粒覆盖,酱料和脆香的花生米垫底。拌面的时候,要将酱料全部翻起来拌。千万不要把面条挑起来拌,这样酱料还在碗底,是拌不匀的。合格的吃法是吃完面条,碗底不剩酱料。
这家店的经营模式,就是每天花半天的时间专注做一件事情,没有理由做不到极致。夫妇俩一门心思只做一种面条,进店吃面的人,一定要见空空如也的碗底,否则,你就不算是一个会吃面的人。墙上还有一句扎心的话:“亲!不会拌面者,请到别处吃面。”或许老板的初衷并非是下逐客令,耐着性子吃一种食物,那才叫享受食物的真味。面条其实就是面条,一种普通至极的食物,只有搭配上不同的辅料,才能吃出万般滋味。
想到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怪朋友圈里那位女孩被老板批评,想必她不会拌面,或是心急。早年在我住处附近,街边一溜地摊式饮食摊,煮面条米粉的,卖小炒干饭的……面对的人群就是附近做建筑的外来工。一到饭点,所有的摊位旁边围坐得满满当当。我也吃过那样的面条,盛面的都是大号的斗碗。佐料也是放在碗底,连汤带面满满一大碗。吃面的人讲究的就是分量足,不问味道,也等不及慢慢把面条拌匀。随便挑动面条几下,就迫不及待送到嘴边,只需轻轻一嘬,那面条仿佛灵魂摆渡直往喉咙里钻。一大碗面条下肚,就可以劳作半天重活而不知饥饿。那是多年前的光景,能吃上就是幸福满满。末了,剩下半碗面汤,那些拌面的佐料全部都在汤里,可惜精华部分变成了潲水。
眼下以填饱肚子为目的的吃法,仍然还存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形成的快餐文化氛围越来越浓,想绅士风度还得看时间允许,其实,这都是托词。要耐心地拌匀一碗面条,就看自己是否沉得住气,经得住美味的魅惑。当竹筷不断重复着夹起面条又放下,将面条与碗底的酱料充分融合的时候,我已在吞咽着口水。拌面的过程就是一场耐性考验,急性子是吃不到拌匀之后面条的美味的。
最后再温馨提示一下,拌匀一碗干拌素椒杂酱面之后,最好打一碟店里的特色泡茶,倒入面条碗里和面一起吃,味道更加爽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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