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晶明新诠《野草》:比箭在弦上更动感,比离弦之箭更紧张

阎晶明新诠《野草》:比箭在弦上更动感,比离弦之箭更紧张

首页休闲益智野草迷宫更新时间:2024-10-23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评论家阎晶明的最新学术随笔集《箭正离弦:〈野草〉全景观》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0月31日,“走进鲁迅的世界”新书首发式在北京市东城区第一图书馆举行。

在近两个小时的分享会中,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评论家潘凯雄,中国鲁迅研究会会长、学者孙郁,北京鲁迅博物馆常务副馆长、学者黄乔生以及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诗人杨庆祥,一起与阎晶明做了一场有关鲁迅与《野草》的深度对谈。

新书发布会现场 (左起)杨庆祥、孙郁、阎晶明、潘凯雄、黄乔生

阎晶明:《野草》既是浪漫的,也是现实的

在鲁迅诸多的作品中,《野草》是最特别的存在。它是鲁迅唯一一部散文诗集,其意象独特而深晦,语言冷峻而峭拔,集中体现了鲁迅先生不懈的思想探索历程,也是解读鲁迅的重要途径。鲁迅曾经说过,自己一生的哲学都在《野草》里了。

作为长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鲁迅研究的学者,阎晶明大概从2008年开始有计划地撰写与鲁迅相关的文章,而此次,他将目光投向了《野草》这一对鲁迅、对整个现代文学都有极其重要意义的作品。多数《野草》的研究都更集中探讨其中的诗性与哲学,但阎晶明却有意避开了常规的角度,更乐于从“诗与哲学”的强调中回到“本事”中来,关注和研究鲁迅创作《野草》的现实背景,“特别是分析和研究《野草》诸篇中留存的本事痕迹即现实主义成分”。因此,“北京的风景与环境”“故乡绍兴的影迹”“现实世相与人物‘原型’”“作为‘赠品’的‘器物’”“文史典籍的散布”等均成为其研究的对象。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评论家阎晶明

“它(《野草》)既是浪漫的,也是现实的。既是一种哲学的、诗意的表达,同时也是现实感的抒发,甚至有很多事项的描写,我们应该把这一点强调出来。”阎晶明说。

在本书第二部分,作者着重对《野草》的诗性与哲学展开了深入地讨论。鲁迅博学多识,涉猎极广,中西方文化融会贯通,而且对文学、哲学、木刻、版画等领域都有着细致而专业的研究。这也让鲁迅通过文本制造了汉语的迷宫,并同时将自己复杂的哲学思想,贯穿在跳跃的词章背后。作者从“本事”的基础上回归到《野草》文本本身,不仅抓住了鲁迅书写《野草》时的知识性与精神高度,并且通过自己阅读后的生命体验来理解《野草》,用一种简明生动而非概念化的语言加以呈现,从而对《野草》整体营造的氛围、情感的起伏以及鲁迅思想的玄妙,做了如“箭正离弦”般的概括——“箭正离弦”是一种状态,它已开弓,无法收回,但它的速度、方向、目标并未完全显现。它比箭在弦上更有动感,比离弦之箭更加紧张,更加地准确与透彻。

《野草》现在已经是现代文学史上非常经典的作品之一。但实际上1924年《野草》在《语丝》发表时,甚至并没有立刻引起热烈反响。而围绕着《语丝》、周作人、《野草》的出版与传播,衍生出一个庞大而又重要的话题。在书的第三章,作者主要对《野草》的发表和出版史做了更进一步的探讨。这种类似于考据式的研究,是对研究者的巨大考验,但读者却通过这一部分最有效地接近了《野草》。特别是对日本学者秋吉收的辨正,不仅显示了作者扎实的学术功底,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鲁迅与《野草》的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

阎晶明将这本书称为“全景观”。他说:“《野草》有它自己的全景,我不一定都能看见,但是就像看万花筒一样,每个人看到的都是我们自己所能看到的一些侧面,这也是它一直被阐释的重要原因。”

孙郁:作者对鲁迅有三点“深悟”

中国鲁迅研究会会长、学者孙郁表示,《箭正离弦》一书给人一种“方法论上的启发”。在书中,“阎晶明以一种反学院派或者反文章的方法,或者说反批评式的方法,进入到对鲁迅文本的解读里面。”通过文本细读,孙郁概括出作者的三点“深悟”。

中国鲁迅研究会会长、学者孙郁

一是对鲁迅的知识点的“深悟”。孙郁说:“鲁迅丰富的知识结构,古今中外的知识点,一旦在文本里出现,他都捕捉到了。像《四愁诗》《新约全书》《公羊传》、托尔斯泰、尼采、克尔凯郭尔等等,这些资源鲁迅如何转化成自己的一种话语逻辑里的元素,阎老师有自己的体味。”

二是对鲁迅精神品德的“深悟”。孙郁认为,阎晶明不仅捕捉到了鲁迅的那种灵动的、跳跃的词章背后的情思,捕捉到了鲁迅对存在的领悟,甚至鲁迅“肩住黑暗的闸门,让青年人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那种自我牺牲、普度众生的精神”也把握得非常精到。

三是对鲁迅语言的“深悟”。“他在读解鲁迅文本的时候用这样一种比喻,一种诗化的语言,很易懂,但又把丰富性用简明形象的语言呈现出来,这种阅读方法非常真实。”

但同时作者并没有被情思俘虏,被语言和宏大意义蛊惑,他体现出非凡的克制。“他会从天空回到地面,考虑到本事,考虑到鲁迅生存的环境,比如对北京生存的气候、风物的理解,以及绍兴记忆、绍兴的相关文献或者绍兴民俗里面的那些有趣的存在,都在他的文本里有呼应。阎老师把《野草》放到鲁迅的日常生活和社会环境里再来读解,让我们能深切地感觉到,鲁迅之所以是鲁迅,之所以能写出这样词章的原因。”

潘凯雄:这本书里满是功夫、满是学问

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评论家潘凯雄表示,《野草》经常被称为“一座诡秘的房子”,被认为是鲁迅最私密化的作品,也被称为是鲁迅的心灵史。在我们所受的教育或者是得到的感受当中,经常评价《野草》虽然很薄,但是是一部在鲁迅著述里面最晦涩、最难懂的书。

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评论家潘凯雄

关于《箭正离弦》一书的价值,潘凯雄认为,首先这本书是回到本事、立足本事,从本事出发,而不是过渡阐释、自我阐释、自我陶醉。虽然说的是鲁迅研究、《野草》研究,其实从学术研究的方法论上,对当下文学界有非常现实的针对性。

“我曾经注意到,我们有一些当代文学的研究,跟文本基本没关系,变成研究者的自娱自乐,表现在好多时候我们研究所用的话语是阶段性的。比如某个阶段出现的作品在研究者笔下都是后现代的,或者都是后殖民的、第三世界的写作。实际上这些概念与文本没有关系,但是说这个话时髦。所以《箭正离弦:<野草>全景观》,有方法论上的意义。”潘凯雄说。

此外,他认为《箭正离弦》的写作是一个“求证、求实、求真的过程”。“他这个著作在格式上看不是很周严的学术著作,他也没有那么多注释,但是这里面却满是功夫、满是学问。”

比如在全书最后有两个附录。在第一个附录里,作者将鲁迅十年内自己关于《野草》的言论全部提出来,做成一个编年。实际上是将鲁迅自己对《野草》有很多的解释,与他的研究对照。第二个附录是参考书目,将《野草》的各种版本以及对《野草》的研究罗列。这种巨细靡遗的文本功夫,在潘凯雄看来,“是很值得尊重、很值得学习的。”

黄乔生:研究《野草》,许广平须列单章

北京鲁迅博物馆常务副馆长、学者黄乔生认为,《箭正离弦》一书最大的特点,就是“营造出了《野草》写作的氛围、背景和它的人物、事情。”“书里的第一部分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很生动的材料,他的组织概括都非常到位。他讲鲁迅的饮食、抽烟、饮酒等,日常生活的写作,这是非常重要的。”

北京鲁迅博物馆常务副馆长、学者黄乔生

《野草》写作于鲁迅在北京居住的时期。黄乔生表示,在他看来,鲁迅“是融不到北京的氛围里的”。“因为鲁迅当时至少也相当于现在教育部的副司长,他住的是独门独院,平时坐黄包车上下班,我们讲鲁迅同情广大劳苦人民,这是肯定的,但是他不可能深入到广大群众中间。他能融入的文化氛围,其实还是绍兴。在八道湾他写了《阿Q正传》,母亲、妻子、佣人都是绍兴人,讲的是绍兴话。在他们家借住的房客也是绍兴的……”黄乔生指出,《箭正离弦》一书第一部分关于绍兴的内容,写得非常精彩。

《箭正离弦》第三部分写到了周作人与鲁迅的关系,论述非常充分。黄乔生指出,要研究鲁迅及《野草》的整个文化氛围、背景、本事,另一个人——许广平也是须列单章。

“他在人生过程中突然遇到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拯救了他,在遍地野草,一片惨白的小花儿里突然有一朵嫣红的美丽鲜花,把他从抽烟、酗酒当中挽救出来。书里有讲到鲁迅一生中有好几个‘许’,这几个‘许’都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个‘许’。这个‘许’在1925年3月前后出现,而她对于《野草》文风的改变,对于他叙事方法的选择、感情抒发的方式有什么影响?也是我在阅读中看的意犹未尽的地方。”黄乔生表示。

阎晶明与小读者合影

对于这个问题,阎晶明回应道,有学者认为《野草》就是说爱情,认为因为许广平才有《野草》,他不赞成。但不能否认,许广平肯定深深影响了《野草》的写作。

阎晶明说:“其实朱安、许广平、周作人都是影响《野草》写作的人,没有他们新的、旧的、改变的关系,那种玄妙、微妙的《野草》是写不成这样的。但是我们也不能把它最后变成一一对应的关系,我认为《野草》有更大的意义,不仅是在现实意义上,而且是在现实基础上的超拔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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