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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五十年前山区农民生活真艰苦 ,夜宿农家体会深
我们学兵连炊事班做饭,一度主要靠烧柴。作为连队给养员,我的任务之一就是上山买柴。近处能用的烧柴几乎让人买光了,得到更远处去寻找。
有一次我翻越了两架山,来到一户老乡家,山坡上有几堆砍倒晾*柴禾,质量不错,我跟着老乡跑上跑下,过秤付款,记准了位置,准备第二天带人上山来扛。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得赶紧回去了。这时,老乡说他家还一堆好柴。我问远不远?他说就在对面山上,都能看见。
我想那就买了吧!谁料想,看着不是很远,但要下沟绕着过去,等把那堆柴买好,天已完全黑了。我告别老乡,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天越来越黑,我越走越怕,越怕走得越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山上的羊肠小道灰蒙蒙的,两边的灌木不时挂住我衣服,树叶不时扑打着我的脸,我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跌跌撞撞地跑着。
快到山口了,远远看见那座小庙,黑洞洞的庙门像怪物张着大口。我定了定神,弯腰捡起两块石头,一手攥着一块,瞪大眼睛冲了过去。还好,平安无事!下山要经过一片坟地,风吹树叶杂草沙沙作响,我穿行在高高低低、杂乱无章的坟堆中间,恐惧得要命。
好不容易出了坟地,看到远处有点点亮光,还隐隐传来了有人喊我的声音。原来是连首长听说我这么晚还没归队,放心不下,就派人上山来找了。我和战友们相遇后,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径直 跑向连部,连长见我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两手还紧紧握着石头,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辛苦啦!早点吃了休息吧。
”有了这次的经历,连首长允许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在老乡家留宿。这样我就可以多跑几架山,多买一些柴了。
有一天,后山的村长告诉我说他家有一些好柴想卖。我俩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为人很厚道,家里的柴也收拾得很好,长短合适,而且都已干透了,摆放很整齐,数量也很多。那天,我跟着他把最后一堆柴过完秤,天已经彻底黑了,想一个人回连队有些困难。
村长说:“今天不早了,你干脆就住在我家里吧!明天一早我要到乡上开会,正好要路过你们连队,我俩可以同路一块儿走”。我想连长已经有话,那天也确实太累了,就答应在他家住下了。
村长也姓王,家里房子的旁边,就是一条小溪,风景不错,也很幽静。他家难得来客,女主人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然后到厨房给我做了一小碗汤面。我早已饥肠辘辘,稍作谦让,端起就吃,进嘴一嚼,只觉得满口是沙子,牙齿不敢往一起踫。但是因为太饿也管不了这些,几口就喝下去了,身上暖和了许多。
夜深了,山里寒气逼人,主家抱来一床薄被,让我早点歇息。我躺在外屋的小木床上,身下铺的的是稻草,身上盖着薄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忽然感觉有点儿冷,就双手抓着被头往上拉,却感到棉被粘糊糊的有些粘手,透过窗外的光亮,我才发现被子是墨色的,而且一点也没有松软的感觉。
夜半天寒,无法入眠,我干脆坐了起来,见堂屋里有火苗在跳跃,走过去一看,村长一家人正围着篝火取暖,年幼的孩子趴在母亲腿上睡得正香,我坐过去和他们夫妻俩聊了一会儿,天就蒙蒙亮了。在回连队的路上,我问村长,昨天夜里你们一家人咋不睡觉呢?他难为情地告诉我,他们全家只有一床被子,给我盖了,他们只能坐等天明。
他还说我晚上吃的那碗面,是他们一家人一直舍不得吃的一点白面。我听了,心里堵得慌,鼻子一阵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路过连队时,我请村长到连里吃点东西再走,他谢绝了,说以后有机会再来。
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忘记那村长一家,总想着应该再去一次,当面道歉、道谢,由于我当年的单纯和无知,让他们家人一夜未眠,而且吃了他们最宝贵的一点白面,心里还嫌它硌牙。
现在,那里的农民都住上了新房(有不少还是楼房)。卧室、厨房、卫生间配套齐全,再不会让家里烧柴的烟气熏黑被褥了。吃的穿的都与几十年前不能相提並论,巨大的变化是那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呀!那位村长夫妇也许已不在人世了,但愿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知道,在铁路修通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山区农民过的艰苦生活。
(二)住在后山的孤独放羊老人
襄渝线胜利通车之前,我们学兵分批撤场了。我和连里的十几个战友,是最后一批离开兰滩的,军车从营部启动不久,我看见一位满头白发,飘着银须的老人,在车后追赶着、呼喊着!我急忙手扶车帮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朝着老人大声喊着!喊着!
车速加快了,老人跑慢了,苍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滚滚尘土之中。军车拐过垭口,老人一点儿也看不见了。我无力地瘫坐在行李包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脑海里又浮现出我与那位老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两年多来结成“忘年交”的点点滴滴。
离团部不远的后山,铁道兵部队和学兵很少有人上去,我想那边可能容易买到柴禾和蔬菜。一天,我沿着一面比较陡峭的山坡往上爬,忽然,一阵碎石滚落下来。我急忙躲到一旁,定眼一看,上面有一群山羊在灵巧地走动,羊群后边还跟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
我主动打了招呼,老人对我说:“上来吧,小伙子,羊能走过的地方,人就可以过。”我迟疑了一下,就手脚並用地爬了上去。面前的老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笑着让我到他家歇个脚,我正好又累又渴,就跟着他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垒石为墙、石片为瓦的低矮房子,屋外有许多野草野花。老人让我进屋,我看屋内黑呼呼的有点害怕,推说外面凉快,老人也不勉强,进屋取出一只有缺口的大碗,在门口水缸里舀了碗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我早已渴得不行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净光。
老人告诉我:他孤身一人,靠放羊为生,听说江边正在修铁路,祖祖辈辈进出山困难的大难题就要解决了!他心里高兴得厉害,忍不住经常去看看,他见到有一帮山外来的学生娃和当兵的一起,年纪轻轻的干着那么重的活,就问我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老人顿时露出了笑容,转身进屋抱出一个坛子,打开口,用手指拈了一下摸到嘴上,告诉我说这是土蜂蜜,让我尝尝。我学着老人的样子,也拈了一点儿放进嘴里,真甜呀!老人问我爬到后山干什么来了?我告诉他,修铁路人很多,要烧柴,要吃蔬菜,想到后山看看能不能买到。
我之所以告诉他这些,是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俗话说:“欲知山中路,需问打柴人”,我遇到的放羊老人对山里的情况肯定熟悉。果然不出所料,老人听了哈哈大笑,对我说:“你遇到我算是遇对人了,娃子,以后不要你到处去找了,这一片山里哪家有柴禾、哪家有菜卖,我全都清楚,你要买多少告诉我,我就先跟那家打个招呼,叫人家准备好了,省得你跑白腿。”
我一听,真是喜外望外,这会节省我多少力气和时间啊!我再三向老人表示感谢。老人乐呵呵地说:“想不到我也能为你们修铁路的学娃子做点事哩。”
从此以后,我只要去那座山,就肯定要先去看望放羊老人,在他的指引下,无论买柴还是买蔬菜,都是“有的放矢”,从不跑空。我还听说老人常对乡亲们讲:“人家学娃子从城里来这里修铁路,我们要把好柴、好菜留给他们。”我知道了非常感动,时不时地买些日用品和吃食送给老人。
老人膝下无后,待我如同亲人,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每次我要离开时,老人都舍不得我走。他说只要见到我,心里就会笑几天。有一次,老人说他打听到我们驻地在哪儿了,要到学兵连去看我。这怎么使得呀!我再三谢绝,说:“可不敢,您老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还是我常来看您吧!”
转眼间,我们就要离开兰滩回西安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山上那位孤独的放羊老人。有心告诉他吧,又怕他难受;不告诉他吧,他过后知道了也会伤心。那些天,我心里很纠结。谁料想,我们临走的时候,老人家竟然从山上赶来,奔波数公里来送学生娃。
可能他知道这一别,恐怕是最后的永别了!这怎能不叫我热泪盈眶,心潮起伏呀!当我从襄渝线撤场回到家里,看到老人送给我的一瓶土蜂蜜,我寄给爷爷很长时间了,爷爷也没有舍得吃,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呢!看到它,我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了出来。
老人家,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当年的学娃子,如今也步入了老年,想必您老可能已不在人世了。我不知道您走时,是谁为您守灵?有谁为您戴孝?您的尸骨埋在哪里?清明时节可有人为您烧纸钱?老人家,当您听到第一声火车的汽笛声,可曾想到,这是给山区帶来的福音,这里面也有您的一份贡献!愿您在天堂安好!
作者:原铁道兵5850部队学兵4连 王新民
整理:尤兴益
责编:毛秘 《白浪情》
来源:新华号 宏哥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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