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蒋意新绘《水浒传》
看过《水浒传》，大家大概对梁山第一神箭手小李广花荣印象十分深刻。他射箭基本上指哪打哪，百发百中，从不失手。花荣刚上梁山时，晁盖对他的神箭技术似信不信，他便当场射掉天上飞过的一只大雁。后来梁山好汉打仗，但凡有花荣在场施展箭术，梁山作战必然获胜。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梁山108将，只有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摩云金翅欧鹏、浪子燕青的箭术比较高超，比例可以说少的可怜。如果说神箭手的威力真的这么大，梁山为什么没有大规模训练神箭手呢，即使达不到花荣的高度，哪怕能提高一下命中率也好啊？
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就要了解一下弓箭在战斗中发挥作用的方式。
第一条，弓箭对人造成*伤，决定因素是射中几支，而不是射中哪个部位。
我们先通过几个例子，看一下单箭*伤的后果。
汉高祖刘邦被伏弩射中，重伤但未死。
三国名将夏侯惇眼睛中箭，但没死。张郃追赶诸葛亮，在木门道被蜀军用弩射中膝盖，后来因为破伤风感染而死。
南北朝东魏大将窦泰，攻城时被流矢射中，射穿了躯干，未死。
北周大将王雄，被斛律光一箭射中额头，当场未死。但因为他年事已高，而且是抱病作战，当晚在军营中死去。
五代时后唐猛将李嗣昭作战时中了埋伏，被敌兵射中头盖骨，未死。但他后来自己作死，把箭拔出来反射敌兵，导致大出血死亡。如果他没有拔箭，相信也不会立即死掉。
辽国大帅萧挞凛在澶州城下，被北宋士兵用床弩射中头部，因为床弩力量太大，所以当场死亡。
从中可以看到，单中一箭，只要不是床弩这种变态大弩，其力量是十分有限的。单以一箭致命的例子不能说没有，但是史籍记载极少。而且单箭致命的，大多不是因为箭头造成的物理创伤，更多是伤口感染或流血过多等原因造成。
查阅史料我们经常能看到“矢集如猬毛”这样的记载，也就是说，许多士兵即使中了好几支箭，仍然能够继续作战。当然，这种情况多是铠甲屏蔽作用，减弱了箭的*伤效果。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神箭手在战场上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顶多在关键时刻，能以精准的*伤，打击一下敌方的士气。
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在其军事专著《纪效新书》里总结说：“马上之贼，只当看大的射，不可射人。谚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必擒头是也。”
从这句话我们可以引申理解一下，有三层意思：其一是，敌兵骑马时，先射马以阻滞他的进攻速度。其二是，为了保证射击精度，尽量优先射马，因为马的目标面积大，好射中。其三是，为什么不射人？射人一箭致死概率太低，在你换箭挂弦时，对方就冲过来了。
第二条，力量越大的弓，越不好瞄准。
我们常人未经过训练，大概用20斤到50多斤的弓。奥运比赛的弓磅数是30-40磅（一磅折合0.9市斤）。而古代弓的拉力大约50到150斤，当然这是普通人的标准，一些天赋异禀的力士，拉二三百斤的弓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要注意到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弓力量越大，人拉弓时就越不好瞄准。原因容易理解，肌肉越是紧绷就越容易颤抖，很不好瞄准。现代手枪和步枪射击时，要求“有意瞄准，无意击发”，核心要义就是要保持肌肉的松驰，不能过于紧张。
按照弓箭的这一特点，古代作战时弓可以粗略地分为两种，一种是力量小的轻型弓，箭镞轻，适于瞄准，精度高，但是*伤力不大，遇到铠甲，*伤力基本就跪了。另一种是力量大的长弓，箭镞重，这种弓箭一般用来破甲。特点是距离远，*伤力大，精度非常低，只是粗略的瞄准，只要方向对了就可以射。
古代人明白作战时射箭的难度，所以对精度要求普遍不高。北宋中期制定过一项步射标准，一石五的弓（约合167斤），四十步距离（30米），10箭中7箭的，便是第一等成绩。
马射的标准更低。清朝举行武举考试，在骑马奔驰时射9箭，只要3箭上靶，便可合格。道理也浅显易懂，骑马时身体不稳，而且双手力不能使全，控制不好弓身。
这恐怕与我们想象中的射箭标准相去甚远，但却是古代作战中使用弓箭的真实情况。
戚继光也说过，如果与敌人对阵时，连射五箭都没有射中敌人，就要稳一稳呼吸，定一定心神。这话从侧面也可以说明，临敌时射不中敌人非常正常。
第三条，要保证*伤率，古代弓箭多采用集群射击的方式。
现代军队经常组织神枪手比武，在特种作战部队神枪手的比例还非常高。但在古代弓箭手绝不可能大范围组织神箭手培训，这基本做不到。为了保证*伤率，多是走的以量取胜的路子。
例如《水浒传》的背景北宋时期，朝廷大规模招募了许多弓箭手，特别是中后期对西夏作战，把原是民兵组织的弓手大量纳入正规部队中，以之作为正兵的补充，担负阻击、遏制、奇袭等任务。据记载，弓箭手在一次作战中甚至擒获了西夏国的一名驸马。与宋同时期的辽金等国以骑射之术见长，同样也多采用集群射击的弓箭运用方式。
被《说岳》演绎过的岳家军名将杨再兴，他与金军作战时被乱箭射中而亡。阵亡后焚化尸身，竟然得箭镞二升多。我们在感叹杨再兴忠烈的同时，也可以看到，弓箭造成*伤，多是采用这种不计精度的漫射，而非精准的狙*。
正是因为难度大，人们才会觉得神箭手的珍贵。之所以会有花荣这类神箭手的小说人物出现，大概因为凡是射箭技术好的，皆是心理素质好、武艺又精熟的人，他们在作战中也往往更加理性而沉稳，久而久之，便使得人们形成了神箭手睿智、勇武、可以信赖的固定印象。
作者：票非人，鱼羊秘史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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