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这是【贰瓶子】原创连载《我的海棠我的秋》的第193章，希望大家喜欢~
上集写到：
说的是傻话，但也是最温暖的期盼，他们在医院见过无数的悲剧，也见过无数的闹剧，但见得最多的，还是人间暖剧。
竭尽全力的家人，最后离开得有尊严的病人，一起对抗病魔的夫妻，以及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温柔叮咛。
人生有起也有落，我所想的，是无论起落，都有你陪伴，都和你一起去看星星。
人——生而孤独，同轨，同心，同归，足矣。
方棠趴在柳植身上，两人互相依靠着，十指缠绕，掌心相贴，脉搏相连。
“愿这世间善良的人，都能和我们一样，寻到爱人，获得幸福。”
1
求婚过后的第二天，方棠并没有睡到自然醒。
凌晨四点，柳植被急诊室电话急CALL，说120拉来一个昏迷的病人，男性，70岁，急需救治，但急诊室有些束手无策。
柳植赶去，方棠没再睡着，她起床把昨夜来不及收拾的那些苔藓玻璃罐一一放到了阳台，摆放整齐。
再收拾了一下书柜，回了群消息，天就亮了。
昨天他们在群里发布了要结婚的消息，整个医院都轰动了，恭喜的信息刷屏了快一夜，他们都没回，今天她起得早，统一回复。
她坐在窗户边看手机，厨房里在煲粥，她请了半天假，在等女儿醒。
柳植是一路小跑到医院的，今天路虎限行，他想跑跑步清醒一下，不远，就几分钟。
刚进急诊室，他就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太太，老太太正拉着急诊室胡主任在说话。
“胡主任，你说我是不是命苦？是不是命苦啊？”
胡主任一看到他，马上过来，两人一起进了里间办公室，他问怎么了？胡主任摊手苦笑。
“老太太说她儿子前几年车祸死了，儿媳妇改嫁了，孙子呢前些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如今老头子又出了事。”
胡主任说得很平静，如果说整个医院是一个大型的社会百态，急诊室就是其中最精彩和纷争最多的科室。
各种奇葩在急诊室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如果每一次都跟着患者一起哭，那谁来救人，而且，如果医生都哭了，那患者是不是会觉得天都塌了？
“送来两个小时了，就是感觉不太对，才把你叫过来的。”胡主任说，他也是医院年富力强的主任中的生力军。
急诊工作太辛苦，如果不是年轻人，根本扛不住。
胡主任简单交代了一下患者的情况。
2
救护车跟车的是个年轻医生，他说他赶到时，患者已经陷入了昏迷，原因不明，现场查体，没发现太多异常，双侧瞳孔也是等大等圆，对光反射灵敏，昏迷了一个小时。
患者有既往高血压病史，常年吃药，不排除有脑出血或脑梗死的可能。
安排立即做了头颅CT，也上了心电监护，开通多了一条静脉血管通路。
血糖正常，患者没有糖尿病史，排除了低血糖昏迷，血压150、90，不算太高。
“我查体时，发现患者是浅昏迷，叫他没睁眼没反应，但是疼痛刺激会有痛苦反应，四肢肌张力是正常的，双侧额纹和鼻唇沟都还对称，我又排除了脑血管意外。”
“患者除了降压药，没有吃其他药物，我也看了看他的瞳孔，没有像针尖一样，也不是。”
胡主任说得又快又急，“后来CT结果很快出来，也不是脑出血，发现肾脏有些不对，很小，但小得很对称，又不像是急症，可能只是慢性肾病。”
两人在灯箱前，一排的CT影像片都在上面呢，胸腹部脑部，几乎所有都做了，全身的。
“肺部有点炎症，但也没什么关系，心脏……”柳植皱了皱眉，“心电图，心肌酶结果出来了没有。”
报告递上来，也都没问题，排除心梗，有些心梗患者是直接昏迷的，没有胸痛过程的，这部分病人很容易误诊，不是就好。
胡主任还给神经内科打了电话，神内的医生刚走，说应该不是急性脑梗死，但建议24小时后做个复查，或者直接等上班了做核磁。
电话胡主任不止打给了柳植，还打给了血液科，甚至骨科，他头痛万分，那边老太太一直在哭，他也想尽快确诊。
“我觉得他这个炎症有点奇怪，范围不大，但是位置不太好，在双肺之间的连接结节上，你等会儿，我去问问老太太。”
柳植往屋外走，胡主任答应着，看着他推开门的那一瞬突然想起什么，喊了他一句。
柳植回头，胡主任给了他进门后第一个笑容。
“恭喜柳大帅，方大医生以后就是你老婆了。”
他们以前偶尔在一起打篮球，柳植都是被他们“柳大帅，柳大帅”地叫着，也叫了多年了。
柳植笑着说了声谢，推门出去。
3
窗外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方棠看书看得昏昏欲睡，太阳出来后又爬回床睡了一觉。
睡了一个小时，醒来时，菲儿在她身边。
母女俩相视而笑。
方棠去做早饭，蒸小笼包给女儿吃，菲儿拖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和妈妈说话。
“国家队提出邀约了，我拿到障碍赛冠军的当晚，他们就打电话给尤教练了，但我拒绝了。”
余菲儿想了想，“我只想跟着尤教练，不想跟别人，我觉得她身上还有好多东西，我还没学到呢。”
水开了，方棠关小火，打开粥锅盛粥晾凉。
那是当然，尤雅可是世界名将，技术没得说，性子又好，菲儿跟着她，方棠也放心。
“我不想去国家队，但是尤教练也说过，商业性质的比赛要参加，但是如果国家性质的比赛，代表中国队的，我最好也要参加。”
她倒坐着趴在椅背上，小女孩满打满算才七岁零7个月，眉目之间却比之前在哈尔滨餐厅和母亲对话时，沉稳了许许多多。
甚至于，她收着沉下眉眼的时候，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方棠靠在厨房的流理台旁，望着女儿有些出神，听着她说尤雅打算把她挂在国家队的自由编制。
就是国家队召唤，余菲儿肯定去，但平日里的训练和商业比赛，她也会参加。
不拿国家队正式编制的工资，自由来去。
看着女儿头头是道说着，方棠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大孩子说话，而不是一个才七岁半的儿童。
“菲儿，你会后悔吗？滑雪那么辛苦，还有文化课你也要跟上，甚至可能还要根据教练的要求加码，会不会太辛苦了？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比起来，你会埋怨妈妈吗？”
方棠心里难过，“埋怨妈妈没时间没精力细心地照顾你，别的女孩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你就要自己生活了。”
余菲儿趴在椅背上，歪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弯了弯眼睛。
“妈妈，我不是一个人，我们训练基地有不少同伴的。”
4
她掰着指头从东数到西，数了十几个人名，那些都是在训练基地练习雪上项目的小学员们。
“妈妈，和他们比起来，我很幸福的，我和他们比，不和外面的人比。”
余菲儿的确长大了很多，她已经决定了未来的方向，沿着滑雪这条路走，走到不能走下去。
尤雅最好的纪录是国际滑雪三大联赛的两个世界冠军，她想拿大满贯但没拿到，余菲儿希望自己能拿到。
目标很远，菲儿知道，要十年，二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才能无限接近。
“妈妈，我们说过，8岁之前你让我尝试，让我想清楚，妈妈，我已经想清楚了。”
方棠默默看着女儿，看着她的脸庞在发光，是那种骄傲而自信的光芒。
余菲儿眼睛一弯，和妈妈酷似的脸上，那股子机灵劲突突地往外冒，“我要滑雪，我要一直一直滑下去。”
小姑娘把一直一直说得很重，咬字很清晰。
方棠揭开锅盖，蒸汽腾得一下起来，濡湿了她的眼睫毛。
“好，你不管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小笼包的香气噗地一下漫开，余菲儿瞬间秒变回8岁，跳进了厨房，喊着自己饿了，饿了，快饿死了。
方棠笑着把早餐端出去，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早上九点。
手机上是尤雅的信息，她今天有空，可以带余菲儿去玩，再过两个小时来接人，方棠要去上班。
“你不用接了，我想今天跟着妈妈去上班。”余菲儿看了方棠一眼，妈妈在点头，她回答。
方棠摸了摸女儿的头，进厨房拿碗筷。
余菲儿举着手机对着她喊：“妈，王伯伯说要和你谈话，说要和你谈去瑞士的事情，要你早一点到办公室。”
方棠甩了甩碗里的水，说了声好。
5
因为要和王涛说话，方棠提前了一个小时去医院，进医院开始，她就收到恭喜，一路收过去，收到了楼上。
她这边在和柳植通电话问早上那个急诊患者的事，那边带着女儿上了楼。
余菲儿最喜欢跟妈妈来医院，每次来，她都觉得特别骄傲，因为妈妈是方棠。
柳植在耳机里说话：“是肺癌，唉……那个肿瘤长的位置真是……奇葩，我前所未见，真是奇了怪了。”
肿瘤长在两个肺连接的血管交界处，左右都有，而且隐藏在最后方，CT片拍怎么看都是普通炎症。
“最离谱的是，如果不是胸片、核磁和CT一起来，连我都没办法最后确诊，这个瘤子长得刁钻还分了好几个，每个都是小小的，躲在血管背后。连起来就是一串。”
柳植叹息，都以为是结节，如果不是边缘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他也不会提议做进一步的检查。
“已经转到心胸外了，明天的手术。”柳植给了个结果。
上楼，看到了王涛，方棠叫余菲儿去护士站那边玩，自己先进了办公室。
王涛也没有客套，一进门就问她怎么想的，会不会留在瑞士，在学习期过后。
主任很不希望她走，去年方棠停工四个月，神外损失很大，神外的好医生不少，但近乎全能的，只有方棠一个。
今年再走三个月，王涛的脸都要垮到地上了，如果方棠最后决定留在瑞士，他们损失更大，不得不现在就要考虑替换的人。
“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可是医院不可能等你，病人也不可能等你，我们的确给不了你像国外那么优厚的条件，所以……”
王涛叹息，“你做任何决定，我都理解，我们都理解。”
他说“我们”，其实就代表了医院的立场。
方棠漾开了嘴角：“主任，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呢？”
王涛看着她不动，这还用觉得啊，国外的条件，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6
方棠拿起桌子上的喷壶，对着绿萝喷了喷，放下，她笑了笑，笑容又沉又稳。
她的语气温柔而铿锵：“主任，从医者，可以上，可以下，上到医学研究的汪洋大海……”
医学没尽头，人体的复杂远超想象，现代医学发展了这么多年，未知的领域没有减少，始终在增加。
越了解，越深入，越广阔，越敬畏。
“下呢，下到平民百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永恒浩瀚的宇宙，每一个病例，都是一个世界。”
方棠眼神专注，双手交叉食指抵在嘴唇上，她认真得无与伦比。
“我可以攀上树梢摘月亮，只要我想，我就有登云梯，瑞士的邀约，就是我的登云梯，我想上去看看。”
“但是我更愿意渺小，愿意低下头俯下身子在国内行医，在那些很普通平凡的笑脸里，看到希望和快乐。”
“我不伟大，很平凡，我愿意和这个医院所有的医生，和你一样，做一束光，给所有病人，无论贵贱，给他们康复的希望，成为他们的光。”
方棠眉目熠熠，她放下双手，平放着，手背朝上，“我学医快20年了，如果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话，我早走了，干嘛还留在这里啊。”
王涛几乎是老泪纵横，听着她前面的话，激情澎湃，恨不能拿起手机录下来，每天在神外来回放，来回放个三百遍。
甚至恨不能跳起来冲去院长办公室，对着那些当官的喊，挥舞着双手：看看看，这才是我们神外的医生，她，不，会，走！
可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的脸还是黑了黑：“方棠，我可没少给你钱，前些日子你在广州那一百多万，我只代表医院收了百分之二十，我自己可是一分都没拿的，你的待遇……”
方棠秒变嬉皮笑脸：“哎呀，我知道主任最好了，最疼我了，那你再行行好，明年分房时，想着我点呗，这北京的房子，真买不起，太贵了。”
王涛起身就走，鼻子哼哼哼的，名单他早就报上去了，方棠又不是不知道，但排队的人那么多，个个都很有来头，他有什么办法。
他都是住自己买的房子，没沾到医院的光呢。
方棠还想再说什么，王涛突然想起，走到门口用手指着她：“你少给我卖惨，你家柳植在北京那套房子还不够你住？你还敢说你没有房？！”
方棠哎呀一声，哭丧着脸不说话了。
王涛溜了，没几秒钟又溜回来，“方棠，你做到五月底再走，不然排班排不开，而且，你记得答应我的，三个月后要回来的，别忘了！”
方棠趴在桌子上，给了个OK的手势。
（第19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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