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武汉水运工程学院77级生活(13)早期的一食堂

回忆武汉水运工程学院77级生活(13)早期的一食堂

首页休闲益智众多回忆的食堂故事更新时间:2024-04-29

十三、早期的一食堂

我小时候没看过什么世界名著,老师和家长只允许看烈火金刚、红岩等革命小说,外国书只有苏联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我看了好几遍,1952年版的和61版的都看过。我还保存过一部52年版《钢铁》一书,一大厚本竖版繁体字,很旧,纸都黄了,但是全本一页也不缺。90年代后竟被家里人背着我悄悄给扔垃圾箱了,嫌它太旧、太破!我无可奈何。2000年以后我又拣了一本现代版的,结果又被扔了!但是我喜欢看这本书,看得都快背下来了,对两个版本的不同之处都很熟悉。

我感觉水运教学大楼很像《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里面的苏联式建筑,斯大林时期的,高大、讲究、死板、庄严又不失华丽。而我觉得我们的一食堂,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十月革命前的俄国破房子。

在1910年代,保尔的哥哥在铁路的车辆厂当钳工,保尔在火车站的食堂烧茶炉,洗盘子。我认为十月革命前保哥哥那个车间,或者保尔洗盘子的车站食堂,一定是我们水运一食堂那个样子。它老旧、高大、宽敞,破落,有破旧的木门窗,屋顶上的木梁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变成了暗栗色,水门汀地面油腻光亮,室内灰暗,教堂似的庄严。水泥你就说水泥吧,为什么要说水门汀呢?书里就是那样写的,其实是一样的。但是在我小时候的心目中,水门汀应该是一种有些发黑的细腻的水泥,当然这是不对的。是译者在…我也说不好。所以我们的水运一食堂,改造前的,我觉得也可以叫它十九世纪俄国车间或者保尔年代的大食堂。给旧俄国的小贩、农民、妓女及一些乘坐火车的小手工业者流浪小市民提供粗陋饮食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应该烟雾缭绕,人声嘈杂,秩序混乱,夹杂着一些乞丐和小偷。当然一食堂不是,学生们总体上是礼貌、文明、讲秩序的。

这是对早期的一食堂大致的印象。

保尔在车站食堂

水运食堂这一章很难写。

我打了好多的电话,某些关键点每个人的描述都不同。

有人说嗐,你就大概写一写,不清楚的地方略过去算了。可是我们学理工的人都有点叫真儿(较真儿、校真儿、嚼真儿?)。我想还原一个水运学院在1970年代的,特别真实的场面,仿佛身临其境,使我们大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空间感,现场感。但是以我的能力又达不到。

没办法,从我们进校到毕业,学校食堂发展得太快了。人的记忆是有选择的,刺激性较大的信息记得就牢固、准确一些。比如痛苦的经历,就比快乐的体验记得更清楚。但同一件事发生的时候,事件的各个侧面对每个人的刺激是不一样的,这与每个人所处的角度、社会背景、自身特点和过去经历等等诸多因素有关,所以对一件事每个人的记忆重点不同,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打磨,在回忆过程中就产生了混乱。

当然我们可以从众多搜集的信息中加以比较、判断,去伪存真。但当年的事儿我都忘了,我无法判断,你们自己去评判吧,谁对谁错。

我们刚进校时,一食堂在我的印象中就是那个样子。像十九世纪俄国工厂的老旧车间或火车站的吃饭大棚,宽敞高大,长方形的,便于学生排队。食堂最里面横放着几张打饭的长条桌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面,它只占房间很小的一个角落或者位置。但对我们每一个个体而言,它又是很实在的,几张桌子简单地横着一排,像达芬奇油画最后的晚餐,柜台一样把炊事员和学生们隔开。桌上有两个大盆。黑绿色的炒青菜,由于缺油但不少盐,有人说像牢饭,满满地盛在两个大盆里。不是像脸盆而是洗澡盆,一个人伸开胳膊可以费力地搬起来那种,仿佛牛圈、马棚或者家禽的饲养场用来装饲料的。

旁边是摞起来的小圆盆,同样搪瓷的,难看的粉色,里面盛着满满一盆蒸好的糙米饭,每盆一斤六两。它们在米饭上面叠着罗汉,杂技演员那样摞得很高。打饭的时候炊事员拿过一盆,用手中的竹板先把盆里的米饭划成四块,再挑起来放到学生饭盆里。有人说,哎,蒸米饭不是用那种长方形白铁皮的大方盒吗,可以划出许多方格的那种?那是后来了,学校改进了蒸箱以后才采用的。

食堂大厅门口有一个水池,水泥池上面有两个水龙头,洗碗用的。水池的角落里有一个洗菜的小塑料筐,同学们吃完饭洗碗时,碗里面有饭菜的残渣。先接点水涮一涮,倒在那个小塑料筐里,就可以过滤掉水中的残渣。早先在我们三线工厂的大食堂(那当然是像大礼堂一样很现代化的),水池里就缺少这样一个小筐,所以下水常常堵塞。到武汉后,感觉这个小筐很实用。

水池的对面一侧或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碗柜,一人多高的,从上到下由许多格子组成,我们可以把自己饭盆放在里面不用带回宿舍。

对于这个碗柜也存在相当的争论。

开始的时候多数人不承认它的存在。我给陈宏光打电话时,陈宏光十分肯定地说:“那里确实有个碗柜,后来我们老丢勺子,我还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水运小报上,还给了我5毛钱的稿费呢。”

呵呵,陈宏光的5毛钱在那时对我们学生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后来我面对那些否定碗柜的人,只要一提起丢勺子,他们都恍然大悟,哦哦,确实有那样一个碗柜!

有人说它是盖好二食堂时才有的,也有人说它是从一进校时就在那个保尔食堂里存在着,我采信了第二种说法。因为我记得我们刚进校,与工农兵学员在一起吃食堂,我们的餐具放在碗柜里面是很安全的,从不丢东西。后来,又是七八级七九级进校、工农兵学员毕业以后,我们才开始丢勺子,有人乱拿,甚至还有丢碗的。好多人后来就只好把勺子带走,甚至不敢把饭盆放在那里了。

原始一食堂是社会主义大食堂。

那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大食堂,平均主义大锅饭。每月交14元左右的饭费吃包伙。不管你男生女生,高矮胖瘦,年龄大小,一律每人一坨饭一勺青菜,有关部门像一个死板的法官;它不管你是吃撑了还是根本没吃饱,都给的同样多。这是规定,有计划按比例的,像宪法一样,人人平等。里面仿佛又隐含着不公平,有人吃不了倒掉,有人吃不饱。(那时的宪法也很随意,工业有鞍钢宪法,农业有八字宪法,谁也不知道宪法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我们食堂的宪法就是每顿饭一块米饭一勺青菜。)

饭票按月交钱发下来,A4纸大小,仿佛是绿色的,(还有粉色和黄色吗?)像草纸似的劣质粗糙,不是为了节省纸钱而是容易撕。上面棋盘一样有30个方格子,方格内有日期和早午晚餐的字样,例如上面印着:水运食堂餐卷、下面是:5月11日、星期三,再印上:早、午或晚,是用油印机印刷的。打饭时必须按标注的时间把一块小方格撕下来,像一张邮票大小,交到食堂。

餐券必须按期按顿使用、过期作废,但周六晚餐和周日的可以退。这一是因为武汉的同学周日一般回家休息,二是许多同学在周日也要外出,到汉口等繁华的地段逛逛街或者走亲戚。

不管是工农兵学员的一千人还是后来的两千人,打饭的时候都只排一队。炊事员的前台是4个人,1个人收饭票,两个人盛饭,1个人盛菜,挺忙的。

于是在开饭的时间,当我们进入保尔大食堂的时候,总看到大厅里学生排着长长的队伍,是一竖排(永远只有一排),有时挺长的。在遥远的前方,四个炊事员在长条桌前站成一横排。他们好象有点傲慢,就好像那饭票不是我们买的,那饭菜只是他们恩赐给我们的,他们像上帝一样,赐给我们饮食、圣餐。在计划经济时代,所有服务行业的态度都是那样。好在恩赐的速度是很快的,因为没什么选择,只有一个菜,机械地重复简单的动作,或者往饭盆里扔一块米饭,或者扣进去一勺菜,熟能生巧。

有一次班里派我去食堂帮厨,发放饭菜。我的工作只是帮助打米饭。这很好理解,因为收饭票和打菜的工作都存在作弊的可能性,弄不好会造成很小的贪污或者腐败。我发现工作中出现的问题是,由于先交餐券,造成发米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容易造成排在前面的炊事员面前拥挤着好几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排在后面的那个炊事员却站在那里闲着。那天我是扮演在前面那个炊事员或“堂倌”的角色,站在我旁边的是陈宏光。我只要看到陈宏光那边人少了,就催促眼前的学生“到前面去”,同时招呼后面的学生往前。这甚至造成了部分同学的不满,他想,我都走到你跟前了,为什么你给后面人的盛饭?他不习惯,因为以往食堂的炊事员都不是这样的,他们就站在那里等着。

打饭的学生不知道我以前是三线工厂流水线上的熟练工人,每天要生产并测量出成千精密套圈,手脚动作不快根本完不成。那天饭堂里面学生接受“圣餐”的队伍长度缩短了很多,顶多也就有平常的三分之一,甚至基本上没怎么排队。打饭完成后工作人员要清点餐券,数一数今天收了多少张。他们惊讶地小声说:“今天打饭的人比每天还多!”我听见了。

食堂基本上是什么菜大量上市吃什么菜。每天的食谱与前一天是相同的,四两米饭,一勺青菜。冬季大部分时间是紫菜苔或青菜,到春天是青菜(上海青)为主。冬天的炒菜苔给我们印象太深了,因此在夏天我们吃什么青菜,很多人就记不太清楚了。陈宏光说:夏天我们吃苞菜(元白菜)。

“武汉人的观念是天越热越吃辣的,败火。偏偏那时我得了咽喉炎,不光吃辣的嗓子受不了,还发烧。”陈宏光在电话里跟我说。“夏天的时候每天都是辣椒炒元白菜,搞得我只能勉强吃一点,有时剩下三分之二的菜都倒了。”

每天一个样,大家就吃腻了;又没什么油水,有人就吃不饱。冬天炒菜苔给大家的印象尤其深刻。因为要做那么多人的饭菜,保尔食堂的菜苔可能根本不摘。一勺菜打到碗里,老梗硬得扎嘴,嫩的稍微嚼一下就可以了,常常吐出像柴草一样的嚼不烂的菜渣。

有一天我和汪赛克、刘平、杨立勋一块去食堂,由于我们去得比较晚,打饭的时候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四个人打完饭坐在桌边吃起来(还有桌子?)。由于已经没人打饭了,只剩了一个炊事员站在那里,为个别晚到的学生服务,盛饭、盛菜和收餐券一人搞定。

不一会儿汪赛克最先把菜吃完了,那天不知他哪来的勇气,看到炊事员站在那里无所事事,竟然从桌边站起来,从容地走到赐菜的炊事员面前,伸出自己的饭碗示意再要点儿。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个上帝炊事员抡起大勺又给他盛了一碗。

这个出人意料的收获令汪赛克喜出望外,我们看出他简直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迅速地回过头,带着憋不住的满脸笑意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哈哈哈哈,到了桌边他终于可以仰天大笑了,我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怎么回事呢。

刘平看到也忍不住了,他也迅速站起来,走到那个黑黑胖胖的炊事员前面伸碗要菜。那个圣人又面无表情地在大盆里盛了一勺,哐地扣到他碗里。我和杨立勋目瞪口呆,但是我俩胆小,竟然没敢上前跟着去要菜。不过我们当时认为,我们再上去,那个炊事员也不会再给了,因为学生那么多,给不过来。或许那天的菜恰巧有些富余。

就是因为多吃到一勺青菜,当时汪赛克和刘平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羡慕死了。

这反映了当时我们食品的匮乏。(回忆这件事也使我相信保尔食堂当时是有学生用餐的餐桌的。这是另一个话题,在这一点上仍有争议)。

是不是因为饭菜太差我不知道,我们班有人得了肝炎。肖运华是农村人。运动员似的,长得又高又壮。所以每顿饭一勺青菜伴(拌)四两糙米饭,他就吃不饱。他说我原来好好的,后来小便不知怎么变黄了,也没其它的反应,到校医务室一化验,转氨酶很高,确诊为肝炎。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好了。

那时也没人追究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我认为他的病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吧。我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学生,暑假回校的时候都从家里带些营养品,奶粉、麦乳精一类的,上完晚自习补充一下。过了寒假,我们还带些家里的炸酱,或者肉松。肖运华家是湖北农村的,靠每月14元的助学金吃饭,家人为我们种出了蔬菜,自己却因为家里困难,没钱吃好一点。

我们每周有一顿加餐,固定周三中午是加餐日(也有人说是周六中午),那一顿食堂的菜肴由青菜变成肥肉片炒干子(豆腐干)。

有人揭发(为朝阳群众保密,我不说他的姓名),在那一天班里跑得最快的是陆竑。周三中午还没下课呢,他就跃跃欲试了。下课铃声响起,他头一个冲出教室,飞快地下楼,头也不回地夹着课本兴冲冲跑向食堂。为什么呢,太渴望了,在那一天,早一分钟吃上加餐,都是奖励。

他是我们班里年龄最小的同学之一,个子又高,又正是十七、八岁长身体的时候。

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里面有一段镜头是瓦西里为苏维埃政府运来一车粮食,自己却饿晕了。

当年我们的社会也面临供应短缺的困难。饭菜质量差表面上看是学校的问题,实际上是社会问题。我们上大学时正处在文革刚刚结束,百废待兴的年代,很多贫困地区人民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像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一样,不是他们不给我们面包和牛奶,是面包没有,牛奶也没有。

那是一个时代。

我们进校的时候75级和76级工农兵学员还在,是的,以前的工农兵学员是一直在那样的伙食条件下从入学吃到毕业的。我们还不知道文革前的大学生,甚至三年困难时期的大学生,他们是在什么样的伙食条件下完成大学的学业的。

改革开放之前我们国家的全体人民都在实行配给制,肉票、油票、是有限制的,就那么多。粮票除了定量,在北方还有品种的规定。甚至在我们的首都,皇城脚下,粮食定量中也只有25%的大米,40%的面粉,其余的是粗粮,即玉米粉(棒子面),间或有小米或红薯。所以我到武汉来上学,每餐能吃到糙米饭已经很知足了。

粮店都是国营的,我们学校的食堂也是行政单位,炊事员是国营职工,没有奖优罚劣,管得死死的。我们国家那时的管理体制还是脱胎于苏联的模式,计划经济。行政官僚的管理方式和制度上的缺陷,可能造成了农业生产力的不足,工人农民收入不高,服务质量差,国家面临许多困难,不能怪学校。

未完待续

下一章 改善生活

,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