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摘下指环也无济于事的，你明明知道……”
洛渡阴郁地打断：“你们家族的歪门邪说多了去了，我信过哪个？你没有摘下过指环，怎么知道无济于事！”
纸染屏息，缓缓把左手拇指和食指扣在右手拇指的玉色指环上：“你让血婴回去，把献祭之印完成。”
洛渡不让步：“摘下指环，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纸染没法子了，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开始退指环。指环刚刚开始移动。洛渡欣喜难抑的目光忽然骤变为莫名地惊恐。条案里的食指在不受控制地退走回来，他来不及抵御，轰——巨大的冲劲狂涌袭身。洛渡不能自主地向后飞去，稀里哗啦地带倒一排排器皿罗列的木架，飞向屋顶，歪歪斜斜地落下来，撞到墙上，把倚墙而放的一尊胭脂釉大花瓶砸得粉碎，整个人就在瓷片里彻底懵了，似乎中了什么咒语，一动也不能动。
“凤九师兄！”纸染向洛渡奔去，口中却唤着另一个名字，她还未靠近洛渡，亦如洛渡般身形凝固。
洛渡尚能言语，望住纸染，不唤师妹，也是低声喃喃：“凤九师兄。”
拉门响起来，白禁狠着一张脸进来，身后的士兵兵分两路，一路去迅速地架走昏睡的同袍，一路去带走洛渡，白禁看纸染一眼，对身后剩下的士兵道：“好好看着。”
很阴暗的地下室。也不知道之前堆放的什么。一股叫人作呕的怪味儿。
洛渡被绑在一把破椅子上，白禁靠坐在墙边的破案子边沿。
白禁审视着洛渡，目光锐亮地在洛渡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停了一刻，又在洛渡左耳耳垂钉着的赤月环上停了一会儿，清清喉咙，客客气气地道：“北晋国的贵族，北晋贵族分九色，九色九门，哪一门，霜色门？”
这个粗野卑鄙的武夫是非常熟识他的不为人知的北晋国印记的，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洛渡直说道：“如你所言，霜色门。千氏。”
“千洛渡，千公子，幸会啊。你应该知道我，白禁，大夏白衣大将，景王白禁。在下……”
这些，洛渡哪有闲心听，寒声打断道：“白禁，够了，别唧唧歪歪了。我佩服你，能让我们那个看谁谁都不顺眼的雪原隐士帮你。”
白禁表现出受人夸赞假装感到不好意思的欠揍神色：“别佩服我，我算是半胁迫半恳求，凤九先生才肯出手相助的。”
洛渡的声音越来越冷：“都说了，别说废话了！”
白禁就不说废话了，用寡淡无趣地口气道：“很多年前，我奉命护送你们那会儿还是公主的锦瑟女王回国，我跟她有一段情。到今天，她可能仍念旧情更可能在恨我。”
洛渡等着白禁继续往下说。
“不过时过境迁，都不重要了。奇怪的是她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蠢，我在她的内廷外朝安插有十三个间谍，其中有一个在你们北晋国安详地老死了，她都觉察不到。而你，这一个间谍在这里，才几天，就被我识破了。带头的是个蠢货，手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洛渡目光一阴：“她确实蠢，对一个混蛋太执念。”
白禁没心思听，打断：“她也想得到金翼，目的何在。”
洛渡死死盯着白禁：“我说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大夏国，你信么。”
白禁无所谓地迎接着洛渡的死盯：“抱歉，大夏国的事跟她无关，而金翼，她得不到，至于我，早就是让她死心的，她非不听。”
洛渡冷冷一笑：“白禁，你也不会得到金翼。”
白禁也笑：“你会的巫术，凤九先生也会，而且很明显，九先生比你厉害，厉害多了。九先生同样可以帮助纸染。”
洛渡越发有耐心，越发笑得温柔可爱：“白禁，你等会儿走出这扇门，去跟纸染说我要退出，让凤九师兄帮她，她会拒绝的。她根本不是在炼制钥匙，金翼一直都在她后背的刺青里。朝夕阁里那个所谓的金翼之门只是唬弄世人的障眼而已。”
白禁顺嘴就发怒：“胡扯，她背上有个鬼刺青！”
洛渡脸就绿了：“你他妈说什么！你他妈对阿染做了什么！”
白禁就开始语重心长地解释，语气之间居然还有点气恼洛渡没点历史常识：“洛渡啊，金翼在历任朝夕阁阁主后背的刺青里，这个谣传在列国传颂了好几百年了。所以我到朝夕阁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看她的后背来确认。”
洛渡翩翩佳公子的风仪气度瞬间失尽，破口大骂：“你他妈狗东西一个！你他妈只是看！呸！”
白禁闪身避让开：“我知道了，吐人也是你们的必修技艺。你跟你的师妹还都练成了绝活。”
洛渡继续低骂：“他妈的狗东西！”
“我有未婚妻，她在大夏等我回家娶她呢。”白禁居然鄙视洛渡，“好色我是好色，可我不丧品啊。某些人，可是丧品之人。”
白禁那狗东西分明是在诋毁他的品格，洛渡自认品格超凡脱俗，他才不屑理会，只是对白禁居然有未婚妻这种事有点意外，不禁反问：“未婚妻？”
白禁长叹口气，很无奈：“阿诗突然染病，很要命的病，不然早就完婚了。”
洛渡安静了一小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字一字带着不太能确定地缓慢：“这金翼其实是治好你未婚妻的怪病的药引，这就是你目的。千里而来，兵临城下，只为红颜。”突然讥嘲地呵呵笑起来，“男人最恶心的毛病就是不是个痴情种偏要扮成个痴情种，而且通常演这痴情种演到最后，竟也是能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个痴情种了。”
白禁懒得跟他的绕口令扯淡，只道：“洛渡，我这样说吧，我不喜欢你，尤其讨厌你看纸染的眼神，我并不想你活，但你占了个大便宜，你是凤九先生的师弟，我不能*你，所以，你自行离开崇国。”
洛渡又安静了一小会儿：“白禁，你也占了大便宜，我不能让大师哥难做。我走。”
白禁拔出腰间的军刀，在绑缚洛渡的粗绳上一挑。
洛渡起身：“阿染的背上有刺青，用她的血给你开眼你就能看见。至于要什么药水炼钥匙的鬼话，她在骗人！面不改色地骗人才是我师妹的绝活。”
洛渡想到个权宜之计，他不妨就暂时离开，待这波事件平息，他再回来就是，回到纸染身边，对，忍一忍。
最后，洛渡意味深长地对白禁说了一句：“景王，你拿到金翼后，千某只能在远方遥祝你和你的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了。”
白禁目光怪怪地注视着洛渡：“如果她炼制的不是钥匙，那她在炼制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