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青台镇

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青台镇

首页战争策略啪啪三国2GM版更新时间:2024-06-09

编者按:2020年3月29日,编者从远在西安的知名作家、社旗籍文友郑长春处获悉,其历时10年有余,全书44万字,53个章节,倾力创作的长篇小说《青台镇》问世并将于近期出版发行,编者先睹为快,欣赏了部分章节,获益匪浅。日前,编者经郑长春先生同意,在《商埠传奇》、《赊店旅游》微信公众平台连载,如有转载请征得作者同意,并注明出处。

郑长春长篇小说连载:

青台镇

第一章

张青屏一直为自己的出身贫贱和一脸麻子而自卑。

这事得从他曾祖父张东山说起。

清朝道光年间,青台镇西三公里有一漫坡岗地,远远望去像一道梁,人称梁岗。梁岗,最早叫梁贾岗,后改为梁家岗,慢慢叫成了“梁岗”,原是一个很小的村落。

一条弯弯的小河从村边流过,祖祖辈辈的梁岗人就生活在河畔的小村里。明朝崇祯年间,李自成的起义军路过这里,有两个受伤的士兵,一个姓梁和一个姓贾,两个人是表兄弟,掉队后在这里的一个破庙里养伤。后来,一个尼姑带着两个有娘生、没娘管的女孩从这里路过,见这表兄弟两个不错,就许给他们当了童养媳。破庙周围地广人稀,无主地很多。在尼姑的劝说下,他表兄弟俩结庵而居,开荒种地,两人不惜力气,精耕细作,几年下来,收获颇丰。当时,“梁贾岗”是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清朝统治中原后,官府骑马来到这里,号令梁、贾兄弟两个出来点地。所谓点地,就是划片。

官府点地时没有下马,在马背上用马鞭指了指,就确定下了两家土地的“四至”。“四至”指的是,从所站位置开始,东至哪里、西至哪里、北至哪里、南至哪里,确定四个方向位置后,这片土地的所属就确定了。在点到西南岗时,发现岗上这座破庙,官府指着一片土说,就这里吧。当被要求再往前点时,官府就说,识样吧。就这样,这块地从此叫做“识样地”。“识样”是句土话,意思是知足吧。这块地往里的全部留给了庙里的表弟俩,也就是姓梁和姓贾的祖人。后来,这表兄弟两个在此生儿育女,其中梁家后人越来越多,而贾家人丁不旺最后竟成了“绝门户”,到乾隆年间,“梁贾岗”已发展成一个有一二百户人的小庄了,人们就叫它“梁家岗”。时间长了,为了好记,大家简称“梁岗”。

村上有一宅院,宅深院阔,青砖碧瓦,相当气派。秋末冬初,阳光柔和而明亮,慈祥地映照在老宅院那一大片青砖老建筑上,层层叠叠的灰瓦清晰得像一笔笔刻意画出来。从房前一路走过去,廊下一扇扇木窗花格、一排随风摇曳的红灯笼,似乎于清雅古朴中轻声提醒着你:这里有故事。

民谣《社旗》

(视频转载自网络,版权归作者,特别鸣谢)

会是什么故事呢?仰头望,“张家大院”四个字分外醒目。从半开的木门向内看,几簇绿植将院内点缀出生机,岁月的影子投射在老房子上,又长长地投射在地面上,好像要趁这阳光正好,晒落一身的旧日风尘。

这庄院的主人姓张名世仁,乃“汉初三杰”张良后人。张家原为外地人,其祖从洛阳去唐河源潭定居,途径青台镇梁岗,晚上住宿在一姓梁名新的人家。第二天启程时,当家人梁新说:“住这儿吧,上哪不一样?”

张家人看这里不错,梁家待人又亲,便有意在这里安家,但考虑到这里地已有主,犹豫了一下。梁家人看出他们的顾虑,说道:“我们的土地多,种不过来,你们住下吧,我们把西头的半截庄子给你们。”

张家祖上遂落户在了那里。

梁家有三个女儿:大妮红霞、二妮红梅和三妮红玉,红霞嫁给了本村农民张东山,红梅嫁给了青台镇上大财主李再起,红玉嫁给了南阳巡防营管带孙立志。

在梁家三个女婿中,如果说孙立志是南阳城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实权派人物,那么李再起就是青台镇一个响当当的地方绅士了。

青台是一个军事与商业重镇,水陆便利,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有一些战争在历史上都很有名。所以,此地当兵的人多,做生意的人也多。可是千百年来,也就是从元朝以后,青台镇没有出过什么功名显赫的人物,秀才是有,举人却也很少,更不用说进士了。因为没出过举人以上功名的人,也就没有正式做官的人,这样地方的人尽管不缺钱,但在中原地区充其量只能算个土财主,根本谈不上什么绅士贤达。

“兵家必争之地”重武轻文,因此青台自古以来文风不盛。实际上,就是整个宛东,历来也非文风发达之地,各朝各代有功名的人物不多,外出做大官的更少。有些文风发达的州县和地方,大绅士多是居住乡间的举人或做官回来的人物,俗称“乡宦”。青台举人很少,进士在清末民国初年没有,乡宦说不上,所以民国初年青台的大绅士具有两重资格:一重是大地主,第二重是在城镇有大生意,在商会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些绅士都掌握着地方武装。从清朝末到民国初,快枪很少,但为防匪盗各地都有一种带着自卫性质的乡勇团练组织。李再起的叔伯兄弟就掌管着青台镇的团练武装,设一个办公的地方,称做治安局。因为他们一族有几家人,都是他的叔伯兄弟,局子就设在他的一个叔伯兄弟东边的宅子里,称为东安局。所以一个封建绅土就是地方诸侯,既有土地又有生意,还要掌握地方的武装。拥有乡镇武装还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城镇里面要有商业,不仅有商业,而且本人还要掌握着商会的领导权。

李再起之所以是青台镇方圆几十里的大绅士,主要是因为他和他爷爷李祖荫、他父亲李英杰爷孙三代都是有名的“捐官”。何为“捐官”?捐官,顾名思义就是捐钱受官。这项制度在中国由来已久,并非近代的创造。在古代的封建王朝中,尽管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制度很不平等,但历代统治者为了“长治久安”,表面上打着“公平竞争、择优录用”的旗号,出台诸多奇奇怪怪的制度,如朝廷为解决财政困难发明的“捐纳制度”。简单地说,就是卖官鬻爵。要知道,这项制度并不是人们跟官员之间私下做的交易,而是由政府明码标记的,以民间“捐款”名义来买官。

这种买官行为,在最初的封建社会早期时有发生,不过是一些政府的临时举措而已,只有到清朝时才形成了固定的制度,作为朝廷弥补财政空缺的重要制度之一。

虽然能够通过这种捐纳的方式来买官做,但是,真正有梦想有能力的人是不屑于这样做的,他们宁可从千军万马的科举制度中落榜,也不愿意做这种交易,而科举制度之所以还能够让人们前仆后继的往里面挤,是因为一旦科举高中之后,他们在官场上的前途,是捐官者难以望其项背的,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许多人参与科举考试都是因为家境不好,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改变命运,而捐官的费用是寒门学子没有办法承受的,简单来说,一个县令的价格可能是几千两银子,科举考试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捐纳制度并不是给寒门学子开的绿灯。

李再起爷孙三代都是靠“捐官”起家,所以书香门第出身的张东寅根本看不起他们。但李家上下却把这个功名视若至宝,为光耀门庭,在李家祠堂的显耀位置一直摆放着这个棉纸质地的“买官收据”。这是一个长五十八厘米、宽二十八厘米收执,正上方有“正实收”三个大字,分为存根和正页,且盖了骑缝印,上面注明了买者籍贯及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的姓名,内中文字排列整齐,清晰易辨,详细标注着李泰然给中原灾区捐款的缘由、银两等内容。据“正实收”记载,光绪三十二年七月,河南多地遭受水灾,灾民缺衣少粮,河南筹办赈捐总局“按照四川、山东、湖南等省开办赈捐所有虚衔”,接受了李毓岱捐出的白银四十三两二钱,其落款时间为宣统元年十月初八,由河南候补道黄劝办所发。

李再起时年二十八岁,以秀才捐监生,获得进入清朝最高学府国子监读书的资格,再由此步入仕途。后因病回乡,遂成青台镇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仲秋之夜,金风飒飒,明月高悬。梁家大院张灯结彩,酒肴飘香,梁掌柜三个闺女与女婿都回来了,贵客满座,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大女儿红霞有些残疾,嫁的是村上农民张东山。二女儿红梅和三女儿红玉,一个花容月貌,一个风姿绰约,都嫁于富贵之家。二女婿李再起看襟兄张东山土里土气,坐在上首,有些不悦,说道:“皓月当空,秋果飘香,当此良辰美景,只图口福,未免有些俗气,襟兄襟弟,一人做首诗如何?”

岳父梁新、岳母尤氏与三女婿孙立志击掌称是,大女婿张东山皱了皱眉。

岳父提议道:“你们要作诗,我提个条件,四句诗要用上青台、花开、月色,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一致同意。

大女婿张东山说:“两位襟弟都是一肚子墨水,你们先来吧?”

二女婿李再起看了看天空,眼眨巴了两下,摇头晃脑地吟道:

闲坐青台上,

醉眼看花开。

疾风知劲草,

墙内月色衰。

啪啪大家掌声一片。

该三女婿孙立志了,他看看桌上,听听屋里,拿起一个月饼,咬了一口,摇头晃脑吟道:

灯摇月色明,

夜深人心静。

花开青台上,

莺啼绕窗棂。

大家又一起击掌齐声叫好。

该大女婿张东山了。他拿起筷子就吃,吃了一会儿后,把盘子一下子拢到自己一边,大家瞪大了眼睛,正要发话,只听他吟道:

美酒绕春梦,红颜弄秋风。

花开月色里,笑对夕阳红。

吟诗青台上,庭前我独醒。

无欲方脱俗,潇洒任君行。

众人一时无语。

“真想不到,襟兄作诗挺有两下子。”沉默了片刻,二女婿对大女婿笑了笑,把盘子重新摆好,对大女婿说,“独乐不如众乐,还是大家一起享用美味,共度佳节吧。”

大女婿笑了。

大家回过神来,齐声道好。

月亮愈发明亮,院子里比刚才更热闹了。

梁家临河而居,梁新夫妇为人质朴、乐善好施。此后,梁新夫妇去世后,家基业全部由本村勤恳朴实的大女儿梁红霞和女婿张东山继承,张家人在梁岗安居乐业,世代以农耕为本,虽说没出过什么官宦,倒也人丁兴旺。到了张世仁这一代,已是兄弟五个:世仁、世智、世礼、世义、世信。世仁、世智是张东山大老婆梁红霞生的两个儿子,被外人叫“大少”“二少”;世礼、世义、世信是张东山二老婆潘金萍生的三个儿子,被外人叫“三少”“四少”“五少”。兄弟五个都是排着隔年生,差不多上一个都比下一个大两岁。等他们长到成年,老掌柜张东山就早早把家里财产给他们平分了。

大少张世仁、二少张世智的母亲梁红霞居长,住东边;三少张世礼、四少张世义、五少张世信的母亲潘金萍居幼,住西边。面向南的时候,东边为尊,西边为卑。从皇家到老百姓家都是一样的。北京南面的老城门,东为崇文,西为宣武,显示出皇室对文的重视。农村本来是血缘社会,原是一家人虽然分了家,还是很亲热。他们在一起说话时,还常以住家的方位来自称或称呼对方,比方这两家人提到“咱东院”,就知道是世仁、世智家,提到“咱西院”,就知道是世礼、世义、世信的家。

张东山作为外来户,深知没文化的坏处,因此比村上别的人家注重对后代的培养和教育。他内心非常仰慕镇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家规,便在自己心里也琢磨了一套,想好言语后找村上一位识字的先生,让其依照他口述的意思,用毛笔记下来贴在堂屋的山墙上,作为家训:“善人则亲近之,恶人则远避之;不可口是心非,须要隐恶扬善;此训以格人非,捐资以成人美;作事须循天理,出言要顺人心。”

在五个儿子中,他最喜欢听话而聪明的张世仁,从小对他言传身教,爱而不溺,诲之不倦,能言勿使叫声,能行礼让尊亲。世仁六岁那年过生日,母亲尚红霞给他早上煮了几个鸡蛋,可他不愿吃,劝了半天勉强答应吃个小的鸡蛋,剥好递给他时又说只吃蛋清不吃蛋黄。尚红霞正在左哄右哄,小世仁就是拗着头不吃,正好父亲张东山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二话没说,便朝世仁屁股一脚踢去,并指责夫人不能这样娇生惯养孩子,否则以后都成了白眼狼。母亲梁红霞看到被丈夫一脚踢翻的儿子,心里很难过,也不敢过去拉。最后,张世仁流着眼泪把掉在地上的鸡蛋黄一点一点地全捡着吃了。其他几个孩子看到这些,呆头木脑地躲在屋里吓得大气不敢出。

七岁时,张东山便带儿子世仁拜族兄武秀才为师,训其苦功。到十六岁,已身高一米八,瘦俊力大,功夫超群,尤善耍大刀,先三十公斤渐增至六十公斤,常独自练武到深夜,志在报效朝廷,平日秉公仗义,刚毅好胜,从不恃强欺弱。后科武举,初任御前侍卫,因多次救驾有功,被委任直隶军务督办。为官数年,清正廉洁,仗义疏财,扶困济贫,兴办公益,拒贿不反贪,是有名的“张青天”。

光绪元年,张东山患了一场大病,对村子安全放心不下,便唤在家务农的四个儿子世智、世礼、世义、世信于床前,说时局动荡,盗贼乱窜,梁岗人口不多易受欺负,过去虽修了寨壕,但全为土质,风刮雨淋,已经破败,如今土质疏松,暴雨一冲即毁,为了村上几十户人家的安危,寨子责任日重,我想用砖头重新建寨,把这一事交于你兄弟四人料理。

次年,世智、世礼、世义、世信兄弟四人,开始建窑烧砖,考虑到寨子的坚固程度,寨子定为砖石结构,由于村子附近不产石头,所用石头,都是用牛车从下洼北山拉来,每块石头,大则几百斤,小则几十斤,在村子东南角的河边,临河建窑,从禹县请来专门匠人烧砖。

动用村上所有青壮年劳力修寨,寨基由大石铺底,上用十斤重青砖,历时三年左右建成,建成寨墙高约八米,厚约四米。砖石结构寨为不规则方形,南北长约一公里,东西宽约半公里,开三个寨门,寨门木质结构高约八米。寨门之上各建两个寨楼,并在寨墙四角建有炮楼,炮楼系长子世仁专门从开封请来军事专家设计,异常坚固。村上富户共同捐资购买土枪、长矛、大刀等武器,组织乡勇,保民护乡。炮楼里有土炮叫九节犁,对周边土匪起了很大的威慑作用。

这五兄弟,虽是一个父亲,但长相、性格差别却很大。一天,一对堂妯娌,就是他们的妈妈梁红霞和潘金萍,坐在一起说闲话,说来说去就扯到了孩子们身上。三少的母亲潘金萍立刻来了精神,说:“他大娘,我说这话你可能听着不入耳,不过你听了也别不愿意。咱西院这几个孩子,长得虎背熊腰,银盆大脸,浓眉大眼,越看越耐看,像是龙;咱东院这几个孩子,短粗排缸个儿,黑小铁皮脸,小眉疙匝眼,越看越难看,像老鼠。”大少的母亲梁红霞心想,这真是黄鼠狼说它儿子香,刺猬说它儿子光。两家儿子长得是不一样,可差距也不至于那么大。这老二婆也太夸张了。况且,三少、四少、五少兄弟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捅了不少娄子了,将来能不能养家还不好说。可她是个有忍量的贤惠之人,不想和这位妯娌抬杠,于是顺着说道:“你说的是实话。咱西院的孩子胆子还大,敢打敢拼,咱东院的孩子一个个都是小胆子,见人说话脸都红。”两人对着笑了一阵,各自回屋。

几年后,张家的五个孩子都长大了。东院的孩子大少、二少,跟着父母不是老老实实种地,就是安安稳稳读书,不善言谈,也不爱交朋结友。西院的三少、四少、五少兄弟几个可就不一样了,除了天生油嘴滑舌、好吃懒做,平时喜欢跟着外边那些小混混打打闹闹,十三四岁就开始出没于唐河县城,干些鸡飞狗盗的事情。

青台镇距唐河县城七八十里,一来一回需要三天,中间要在源潭镇歇歇脚。

三少张世礼初来唐河县城,就听说泰和寨李家老太爷又娶了一房小老婆。泰和寨李家从清中期到此时已经五世为官,在唐河、南阳、汉口甚至香港都有生意。这时的李姓不知在唐河做的什么官,这位官人的老父亲五六十岁了,又娶了一个十七八的大闺女。张世礼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因为他恶名在外,又不事产业,靠打劫几个穷人过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照样成不了家。这老太爷又娶一房,岂不是夺了自己的老婆?张世礼越想越愤慨,他要去会一会这位老太爷,出掉自己这一口恶气。张世礼来到李公馆,给门人说:“给我通报,长坂坡的张三爷(三国蜀将张飞)来给老太爷贺喜”。门人进去,他也跟着进去。见了老太爷二话不说,大嘴巴抡了上去,接着又踢了几脚。老太爷大声哭叫,连喊救命。张世礼转身就跑出了公馆。

门人阻拦不住,飞快去报告老太爷的儿子。县衙门紧急下令:关闭四周城门,限期捉拿“长坂坡的张三爷”。张三爷是三国时期的人物,原名张飞,其勇武过人,大仁大义,与关羽并称“万人敌”,建安十三年,刘备于长坂坡败退时,张飞仅率二十人断后,曹军无人敢逼近,刘备因此幸免于难。张世礼自称长坂坡张三爷,完全是信口胡诌。唐河县的捕吏们忙了三天三夜,挨家挨户搜查,连“长坂坡张三爷”的影子也没有见到。老太爷白挨了一顿拳脚。

三天后,张世礼出现了。这三天哪里去了?原来他并没有出城,只是躲在了本村秦老七在唐河县城开的面坊,县吏来搜查时,他钻进了一个空面柜里。他这次出来不敢在城里走来走去了。他虽然很凶恶,还是很怕官的,官府*他,比老百姓宰只毛鸡子还容易。他随着烧香的人群来到了城西北的竹林寺。竹林寺里人络绎不绝,大小和尚都在忙活,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位老和尚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金镯子。要能把这玩意儿弄过来,吃上三年五年没问题。他就一直在庙里等着,寻找下手机会。第二天,他又到庙里去等。第三天终于人不太多了,他就去找老和尚要镯子,老和尚哪里肯给?“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门净土,可是——”,“你秃驴给不给?”一句话没说完,秦伯力一把抓住了老和尚的手腕,用力往下捋镯子。老和尚不配合,手尽力的张住,不让镯子捋下来。张世礼情急之中拿出怀揣的菜刀,拉着老和尚的胳膊按在门槛上,一刀把老和尚的手从手腕处剁了下来,镯子也掉了下来,老和尚臂上的血一下子喷出老远,痛得昏死了过去,张世礼抓起镯子转身就跑。

隔两天,张世礼又出现在了源潭镇的牲口市里。一批英姿飒爽的高头大马又勾起了他的胃口。他当着经纪人的面连声夸赞:“好马,好马,掌柜的,让我骑着试试。”经纪人把马缰送到他手里,他拿上马鞭子,骑着向北缓缓走了一畛地,转身回来,把马交给了经纪人。

“掌柜的,这马要啥价钱?”经纪人摘下礼帽,两人用礼帽遮着比了码子。

“不贵,你说这价钱不算高。值,值!掌柜的,再让我骑骑试试。”他再次骑上马,缓缓往北走,过了一畛地,继续往前骑。到了两畛地,还没有回头。经纪人急了,喊道:“客官,试好了吧!客官,回来吧!”张世礼用马鞭子狠抽马屁股,那马箭头子一般向北飞奔起来。经纪人一屁股墩到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马没有走开时裆紧,迈不开步,跑不快;走上一阵子开裆了,就能跑得飞快。张世礼第一次试骑,只是先给马热身;第二次开始时继续热身,最后才打马快跑。

张世礼拐回了源潭镇的马,人称“张三拐”。

一年后,“张三拐”又去行窃被官军捉住打瘸了腿。真正成了“拐子”;四少张世义在给人打群架中被打瞎一只眼,成了“四瞎子”;五少张世信凭着人高马大,经常到南阳县城打家劫舍,有一次从县城回家,走到茶庵被受害人认了出来,那人光着膀子提一把刀使劲撵他,他无路可逃,钻进了沟边一个包谷杆垛里,那人叫他,他装死狗躲着不出来,人家就把这个包谷杆垛点了火,结果他被烧成了秃子,人称“五秃子”。

道光三十年,家母梁红霞去世,大少张世仁回乡守灵尽孝,不料染上眼疾,只好辞职在家养病。此后,用多年积蓄置田数十顷,家郎院公仆女齐全,日子过得相当红火。

“捻子来啦,快跑呀,捻子来喽!”

村上一个放牛娃牵着一头老黄牛边往寨里跑,边大声呼唤,附近那些没有寨墙的村里人听到叫声,纷纷扶老携幼往梁岗跑。

“捻”是淮北方言,意思是“一股一伙”,捻军起源于“捻子”,最初安徽、河南一带有游民捏纸,将油脂点燃,烧油捻纸用来作法,于节日时聚众表演,为人驱除疾病、灾难以牟利。早期捻子是向乡民募捐香油钱,购买油捻纸。后来,也有恐吓取财、勒索而实与盗贼无异的现象。越是荒年歉收,入捻人数越多,所谓“居者为民,出者为捻”,而清朝官方称之为捻匪。

捻军横行的时候,人们最担心的是姑娘,张家大少张世仁刚刚与镇上“福源油坊”掌柜李福源的女儿李桂芝订亲,两家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生怕有什么闪失。

青台镇离梁岗七八里路,刚刚和张世仁定了亲的李家千金李桂芝,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不停地问她父亲李耀祖:“爹,咋办?你快想办法呀!”

桂芝母亲刘佩蓉也焦急万分地说:“掌柜的,这捻子可是啥事都能做出来的,要不赶快选个日子把闺女送到张家去,免得这伙毛贼来了夜长梦多!”

李耀祖眯着肿眼泡子,在门外捋着花白的胡子踱来踱去,良久,才扭过头对他闺女桂芝说:“*说的也对,我看就按她说的办吧。我已经查了老黄历,明天是个好日子,咱也不兴师动众坐花轿了,我让人用牛车送你,这样更安全些。你今晚就收拾一下,该带的东西带上,带不走的,以后再说。”

“好,俺这就准备去!”刘佩蓉几乎是带着哭腔,把女儿桂芝一把拉进里屋。

院外月光如水,李耀祖站在一棵梨树的阴影里,面色苍白,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官逼民反,内忧外患啊!”

按规矩,青台镇像点样儿的人家凡姑娘出嫁都要坐花轿,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风俗。因为是逃难结婚,李桂芝扰没坐花轿,而是坐着牛车来到梁岗。

花轿快进村时,几个在寨外放哨的青年见车上拉了个大闺女,便围在车后打趣喊道着:“摇铃车,噶当轿,牛皮扎鞭放大炮。”因为牛车走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上,车轮左右摇摆,发出噶当噶当的声音。牛慢慢地走着,系在牛脖子上的铜铃当啷当啷地响着,这就叫做“摇铃车”“噶当轿”。平时办喜事都要放鞭炮,非常热闹,可李桂芝的匆匆出嫁,既没吹响器,又没放鞭放,而是赶车的甩开皮鞭,鞭梢在空中叭叭作响,所以就叫“牛皮扎鞭放大炮”。

李桂芝就是在这个逃难的日子里,从她娘家青台镇坐牛车来到梁岗,与张家大少张世仁拜堂成亲的。这成了梁岗很有趣的事情。婚后,李桂芝同别人讲起这段往事,她自己一笑,别人也跟着笑。

看着儿女一个个长大成人,家父张东山开始慢慢醉心道学,妻子梁红霞过世三年后,他干脆告别家中老小,到青台镇东寨门外的泰山庙,履行入教礼仪,接受各种戒律,过起了归隐生活。他通道明德,仁义谦恭,宽宏大量,柔和善良,被道众们公选为“当家”,总管庙院内外一切事务。

青台寨东门外就是泰山庙,也叫东岳庙,敬奉的是东岳泰山神,数经战乱,屡次被毁,至清代几次重修增其旧制,迹成闻名遐迩的道教庙宇,占地面积二十多亩,拥有殿、堂、楼、台共五六十间,庙产二百多亩,主持、道士二十余人。

这庙原为山东商人在青台镇的同乡会会馆,太平天国运动期间,战乱频繁,经济萧条,这些商人就陆续将生意转回老家了。这里就成了四面八方善男信女烧香敬神的庙宇。

镇上有钱有势的大财主李再起自任寨主兼商会会长,在泰山庙周围又兴建民房及店铺百余间,常年租赁给地方平民及商人,又在掉枪河两岸置买义田数顷租给佃户种,庙院东侧还有菜园六亩许,常年租给专人种管,每年除供给管庙道人吃菜外,还要缴纳租金,庙里还有大粪坑两处,每年也有若干收入,又加上办私塾馆一所,每年收入学费,也有相当之多。

李再起为妥善管好庙产,也有具体分工,大体是由商会会长负责总管每年房租、地租、菜园、大粪等收入,并立账每年结算公布。商会供养全部道士,由他们负责平时进香敬神和组织庙会。庙里还收有若干道徒,他们负责经常打扫庙院,看管神像,保管祭物和一切设施等。

在道房院第四厅院设立私塾馆,招收四十多名学生,由张东山授教,每个学生每年缴十串铜钱为学费。张东山要求入学学生必须尊孔行道才能学文,规定学生入学要做到手脸干净,头戴帽壳,身穿长衫,手持香表,先拜文圣、武圣(因孔子谓文圣,而关羽谓武圣,两者都称夫子,并谓两神并立,享相同礼仪)后,再给先生磕头作揖,然后手捧学费,恭恭敬敬递给先生,待先生点头示意,算是入学成为学生。

每年阴历八月二十七日是孔夫子的诞生日,因而又严令学生在当日除手脸清洁、衣帽换新整齐外,并要求早上提前到校,由张东山主持向孔圣牌位摆好供品,好像过年一般,然后再举行团拜仪式。这天,每个学生还要自动分别给先生张东山磕头送礼。礼毕后,再由先生率领到北寨门外文昌阁去朝拜魁星爷、梓潼帝君和孔圣人。中午,每个学生另交五百文,集中在校聚餐。庙中雇佣厨师一人,道徒平时协助造炊。

以上总括每年固定庙产及杂项收入,包括各神社每年进贡及香客门捐施的所谓香火钱、灯油钱等。这些收入,统一由李再起进行管理支配,用于庙房修补,平时祭神,香火茶贡,道人生活待遇,商会聚餐,组织庙会招待及杂项费用,聘请四方道士大祭日助祭,写戏,宫灯蜡烛,勤杂人员服务等各种耗费。

自中日甲午战争后,豫南地区大规模杆匪逐渐兴起,青台镇人屡遭杆匪*扰,百姓把躲土匪叫“逃反”。一旦有兵事匪情,背着贵重物品,扛住行李,携家带口,有的上寨,有的远逃,终日担惊受怕,过不上安生日子。

张世仁德高望重,是青台镇方圆数十里出的第一个大官,所以回乡后大家都很尊重他。镇上几个富户一商议,决定推举他来做青台镇的主事人,专门出资给他在青台寨东门里修了一座高大庄严、豪华气派的“督办府”。

南阳总兵谢宝胜听说曾当过直隶军务督办的张世仁在青台被民众推荐为“主事”,知其品学兼优、文武双全,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便任命其为青台镇守营巡防哨所哨官,配备十余人马,平时维持治安,战时作为辅助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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