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三国之姜维(上) 1/3

续三国之姜维(上) 1/3

首页战争策略三国经典再续更新时间:2024-06-03

根据李民发《三国演义补》改编

续三国之姜维

(上)

第1集——第15集

49集电视连续剧

作者:贾笑天

《三国演义》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无需赘述,在世界范围的影响也绵 延流长$作者运用独特的视角,将《三国演义》与其生活、工作的地方一中国 西部与甘肃省融为一体,其借三国以扬家乡之苦心跃然笔头$作者之一贾 笑天同志多年从事甘肃省旅游工作,曾挖掘、推广《骊軒文化》数十载,终使 西部边陲小城永昌县扬名海外,成为丝绸之路国际旅游文化的重要一站$ 开发、弘扬西部包括甘肃省、陕西省、四川省等地的三国文化,是他发展中国 西部旅游经济的又一谋划,全书搜集整理《三国演义》后期出现在甘、陕、川 的人物、战事,还有一些遗址、故事、民俗、风味小吃等等,除有一定的史料价 值外,亦偏重于旅游趣味性。余祖籍甘肃省天水市,几代人都为甘肃省的解 放、和平、建设、发展而努力。天水市也是《三国演义》在甘肃省的主要舞台。 迟暮之年祖国的繁荣昌盛,家乡的福足安康是我的晚年梦!本书付梓面世, 一定会对*提出的“一带一路”建设,有所裨益。衷心地祝愿这本书 能为我晚年梦的实现助力。

2014 -11 -8于兰州

(邓成城先生是名将邓宝珊之子,曾任甘肃省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

第一部 沓中突围

引子

在老版《三国演义》主题曲中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qiao)江渚(zhu三声)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叠影】黄河壶口瀑布,浊浪排空。长江东逝水,浪花飞贱。火烧赤壁、诸葛亮北伐天水关收姜维等场景。“化至”评书大家刘兰芳。

【中近】刘兰芳:话说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罗贯中先生一部《三国演义》近千年来说遍全球而不衰,只可惜罗贯中先生太钟情于诸葛亮,五丈原诸葛归天后,先生即草草终结演义全书,将其后三国精彩的纷争数笔带过,实为憾事。今人经数十载考证,推出史诗版的《续三国-姜维》。经改编的电视连续剧,一不戏说,二不胡说,三则史料考证求实,四是逻辑推理严谨,五企以史为鉴,能对和谐世界创建,一路一带经济发展有所贡献。各位看官,且作一次评委,看他如何演绎。

第一集 姜维避祸

(画外音):公元261年秋,蜀汉大将军姜维第八次伐魏。在初战洮阳 失利,损失了车骑将军夏侯霸之后,经过几番斗智斗勇,逐渐扭转了战局。将曹魏安西将军邓艾所率领的魏军主力围困于祁山。邓艾一筹莫展,只得派出间谍,到成都实施反间计。

(画外音时画面):姜维、张翼、傅佥

字幕:蜀汉大将军姜维,蜀汉征西将军张翼,蜀汉安汉将军傅佥乘马查看军情,身后是蜀军大营,面前山谷内是魏军屯扎地域,沟口、山头上有阵地,少量魏军值班警戒。姜维等登上一块高地,向北眺望,山谷内,魏军帐幕拥挤,凌乱,士卒来往慌张。

1、邓艾军帐内 日

邓艾在案前席地而坐,一手托腮,紧皱双眉

字幕:魏征西将军邓艾

党均跪于案前听训。

字幕:魏国间谍 党均

邓艾:汝绕道羌地入成都,见了黄皓,就说……

2、成都 夜 黄皓府中

羌人打扮的党均拜见黄皓

字幕:蜀汉宦官头目 中常侍黄皓

“邓将军十分仰慕中常侍大人,邓将军说,眼下三国鼎立,当各守疆界,息兵安民,内务耕织,外通商贾,勤修政务,以待天命。奈何贵国姜大将军屡次兴兵,年年犯境。不唯敝国穷于应付,想必贵国上下也因用兵负担而多有怨言吧?”

黄皓:“先生所言是也,姜维一意孤行,若能得数郡土地、人口,也算未白耗兵力,然,回回损兵折将,耗费粮饷,而中原土地未得一寸,如此穷兵黩武,既未损人,又不利己,所为何来?故而,敝国上下,颇有怨言。”

党均:“大人明见。邓将军知道中常侍大人胸怀安邦定国之大志,必有息兵止战之良谋。若能劝说蜀主召回姜维,从此各自安守疆界,则大人不仅有功于贵国,亦立大功于天下矣。”

黄皓(冷笑):“哼——邓将军可谓会说话矣。恐怕是邓艾被姜维所困,无计脱身,故而来找我帮忙吧?”

党均(低眉拱手):“大人所言固不差。然,如真能说动蜀主召还姜维,撤回大军,罢兵言和。则大人真造福于两国百姓矣。即大人自己也多有所得(指满桌金银珠宝)。”

黄皓:“嗷,也是……”小黄门进来禀报:“右将军阎宇大人求见。”

黄皓:“请他进来。”“是”退下。党均起身欲回避,黄皓:“先生请安坐,无须回避。”党均坐回。一身材臃肿之人进来。

字幕:蜀汉右将军阎宇

“中常侍大人安康。”“阎将军不必拘礼,请坐。这是魏国客商党均先生。”“党先生好。”“将军好。(献上包袱)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请将军笑纳。”阎宇:“党先生客气了。阎某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好愧领。”

黄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太谦。(对阎宇)党先生转达邓艾之意,欲罢兵言和。我想,如能劝主上召回姜维,从此不再兴兵,则可逐步削去姜维兵权,由你接任大将军之职。安守汉中,与魏国相安无事,岂非美事?”阎宇站起,向黄皓一揖到底,“若得如此,中常侍大人即是宇之再生父母矣。”

党均吃惊地看着。黄皓:“来日,你即可联络益州籍官员上表,言征战之弊,我劝皇上下诏罢兵。”

3、祁山大营 日

姜维手捧诏书,对张翼:“我等好不容易才将邓艾困于此地,正待全歼之际,皇上忽下诏,要我等班师。岂不可惜?”

张翼:“大将军连年用兵,百姓负担沉重,国人皆有怨言。眼下,我军粮草又将不济。不如趁此机会收兵回汉中以安民心。”

姜维(长叹):“唉——也只好如此了。”

蜀军整队撤退。张翼率大军在前,姜维、傅佥带骑兵留在最后。傅佥指挥士兵在山谷中堆积柴草。姜维不甘心地看着魏营方向。傅佥策马近前,“大将军,都已准备好了。邓艾若敢追来,管保烧他个焦头烂额。”姜维叹道:“唉——邓艾恐不会追来了。走吧。”

4、谷口高地 日

邓艾带数员将领眺望。邓忠策马上前进言

字幕:邓艾之子邓忠

:“父亲,蜀军已撤退,可整兵追上去,定获大胜。”

邓艾(笑):“蜀军大胜之后撤兵,姜维必亲自断后。我军追赶,恐遭其所算。任他去吧。”

邓忠(不甘心):“岂不白白便宜了姜维?”一骑飞驰而 来,到邓艾面前,“禀安西将军,姜维率骑兵留在最后,正在前面谷口堆积柴草。”邓艾侧身看邓忠,邓忠张口结舌,脸色大变。

5、成都 蜀汉宫中 大殿内

文武排列,刘禅坐在龙案前。姜维、张翼、廖化三人见驾,“臣姜维(张翼、廖化)恭请圣安!皇帝陛下万岁。”“平身。”“万万岁。”三人分列武将班之一、五、六位。

刘禅:“卿等不在汉中练兵,来成都何事?”

姜维出班,“臣在祁山,已将邓艾团团围困,不日即刻聚歼。而陛下忽降诏,宣臣等班师,致失此大好机会。不知陛下有何大事要臣等回朝?”

刘禅(支吾):“卿等在外日久,朕恐士卒劳苦。故宣召回朝。”

姜维(哭笑不得):“陛下,臣……”

武将班第四位阎宇(出班,打断):“大将军,连年征战,精兵猛将损失了不少,而中原土地未得一寸。前年段谷之役,荡寇将军张嶷殉国,无当飞军覆没;此次洮阳之战,车骑将军夏侯霸阵亡。如此代价,并无战果。请问大将军,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姜维吃惊,先是瞪大双眼,继而心口剧烈疼痛,一手抚胸,一手发抖指向阎宇,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张翼、廖化见状,急扶住姜维,张翼:“右将军何出此言?谁不知道,张嶷将军为救大将军力战身亡,夏侯将军与大将军情同手足,今一朝阵亡,全军悲痛,伯约更是痛彻心肺。你——你这是在用刀子戳伯约的心那。”

刘禅:“伯恭之言是也,朝堂议事,只可据理以论是非曲直。不可翻旧事,揭短处,伤人之心,堵人之口。”

阎宇(低头拱手):“臣知罪。”

姜维(强忍心痛,平静地):“维实无能,多年征战,未得中原寸土,有负丞相重托。然事又须从两方面看,我军虽有损失,亦曾*死徐质、射死郭淮、大败王经、伤邓艾、坑王瓘,破陇右之藩篱,镇羌地之渠首。十余年间,魏人不敢扣关而觊觎,汉中安,两郡宁。此即伐魏之效也。至于智勇之士,实乃数十年间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然用之可亡,闲置之亦亡。囊者,马孟起将军、赵子龙将军及阳群、马玉、阎芝、丁力等良将数十员,突将无前、青羌散骑等精兵数千名,皆因老病而亡。与其如此,何如用于征伐,尚可*敌立威,挫敌锐气,使其不敢正视我国。”

谯周出班

字幕:蜀汉太史令谯周

:“陛下,大将军之论诚有理焉,然征伐之事尚需论国力强弱。目今天下三分久矣,曹魏最强,孙吴次之,我虽承大汉之正统,然实属小国寡民之邦,兵微将弱,财力匮乏。以攻为守之计只可用于一时,不可作为国策。大将军不顾国力,执意连年北伐,总有一天会连防守之力也消耗殆尽。那时就只能等待亡国了。”

廖化

字幕:蜀汉右车骑将军

:“陛下,臣随大将军常驻汉中,对于两国、两军之实力强弱亦颇知之。囊者,我军累出,亦有数次困敌于窘境,然正欲攻击时,我军之粮草、军资告罄,不得不全身而退。如此,我军不败而败者数矣。鉴于此,化以为,我军当于阴平、武都二郡接近敌陇右之边地,实施屯田,以求粮草丰足、军资充实,尔后可乘魏国有事时伐之。而当下应以防守为主。唯大将军察之。”

张翼:“陛下,元俭言之有理。臣亦是此意。”

武将之第二位诸葛瞻出班

字幕:诸葛亮之子 卫将军诸葛瞻

:“陛下,臣以为谯太史、廖将军之论均有理。眼下应停止征伐,一方面于边境屯田以养军力,一方面整顿内政,抑豪强制止兼并,减赋税与民休息,逐步恢复国力,以图长远之效。” 几位文官交头接耳,摇头、冷笑,以示不满。阎宇见状,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诸葛思远之论不妥。其所谓豪强者,皆益州大户也,昔日,先帝入蜀,皆有迎驾拥戴之大功。诸葛丞相在日,依权势压制此辈,扶持小民。致使大户有功不赏,有志难伸,皆有怨言。丞相逝后,方得稍舒其志。现正值用人之际,而豪强大户既有资财田产,又有佃户部曲,人财两旺,正可谓国家支柱、社稷栋梁。支持重用尚且不及,怎能抑制打击?”

谯周:“陛下,大将军等由汉中归来,文武聚于一堂,实难得之机会也。今日朝会,似应集中讨论和战大计,以定国策,而不宜引他事而损主题也,故右将军之论应予缓议。周之愚见,以为目下我大汉民穷财尽,国力衰微,天府之国亦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行乞于市之灾民。国势如此,如再兴刀兵,势必又要增加赋税,榨取民财。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

姜维:“陛下,谯太史之言诚属实情。然,天府之国有民行乞于市者,非战之罪也,实乃州县官员贪腐、豪强大户兼并所致。夫国为干、臣为枝、民为本。诸葛丞相在日,以强兵富国为目的,抑制豪强,整肃官吏,法虽峻而无冤狱,赋虽重而无怨民。故连年用兵而国用不乏。今则不然,纲纪废驰,刑法虚设,豪强兼并,官吏贪腐。你们(指黄皓、阎宇及方才冷笑、摇头之文官)哪一家所占良田少于千顷?又有哪一家承担国家赋税?”姜维怒气勃发,诸人低头。

武将班第三位出班

字幕:辅国大将军董阙

:“大将军息怒。国事诚如大将军所言。然积弊已深,非一日所能根除也。和战乃当务之急,大计当决。依阙之管见,当下,我国与曹魏实力相差太远,而魏亦未曾来犯。故我应不再主动兴兵,以严守疆界为是。”

姜维:“吾亦知实力悬殊。然我每伐魏一次,敌均需恢复战伤,裨补阙漏,需时约年余,整治方妥,我又来矣。故而曹魏虽强却始终腾不出手来进攻我国。若我停止伐魏,则敌亡我之心未死,可慎密策划,从容准备。现明摆着有三个方向可向我进攻:其一,由陇右出狄道,先占阴平,尔后进攻白水关;其二,由雍州出天水,先占武都,再东向攻击阳平关;其三,主力出关中,分别由子午谷、骆谷、斜谷同时攻汉中。我军兵力远少于魏军,若此,则我如何抵挡?究竟该防守何处?”董阙等低头无言。黄皓见状,附刘禅耳低语数句。姜维警惕地看黄皓。

黄皓进言“蜀中有术士赵直。诸葛丞相在世时曾和赵直谈过一件趣事:蒋琬夜里梦见一个牛头在门前, 流血满地, 蒋琬心中十分厌恶这个梦, 向赵直问其凶吉。赵直说:‘所谓见血之事, 是事情已有分明。牛角和鼻子, 是‘公’字之象, 您的职官一定达到三公, 此乃大吉的征兆。’诸葛丞相值此更加看好蒋琬,他去世后蒋琬执政。主公有不决之事,何不求神明示下?”

刘禅:“诸位爱卿所言均有理,而大将军之见亦颇深远。如此,朕亦不能决断。中常侍黄皓推荐,成都西郊有巫师赵直,法术高强,可与天帝问事。朕将此事交于黄皓办理,来日于西郊作法占卜,由天意决定和战大计。”

姜维、诸葛瞻、张翼、廖化等均露诧异之色,姜维:“皇上——”刘禅:“退朝。”起身离去。众人只得打住,纷纷出殿外。

6、阎宇家里 夜

聚集了几个文官(冷笑摇头者)议论纷纷,“汉室复兴与否,干我等甚事?”“汉祚怕要终了,不可逆天行事。”“先帝名备,备者,完备也,既已完备,何可再传?”“我等川人,只谨守家产可也,管他什么国家大事。”“诸葛瞻可恶,又要抑制我等。”“最可恨的还是姜维。”“我等上表,荐阎将军代替姜维,如何?”“有黄公公在,或许可办成。”

7、夜 成都西郊 火把、火堆通明 照耀如同白日

一队戴三星堆面具的人在舞蹈,外围,有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之数十人,做赶僵尸表演。(此处舞蹈可借鉴“非诚勿扰”2015年8月1日一男嘉宾表演之僵尸舞).

祭坛上,一法师同样头戴面具,手执桃木剑,舞蹈作法,口中念念有词

字幕:巫师赵直

外围舞蹈者随节奏喊“呕、呕”之声。

刘禅坐于车中,呆看,黄皓侍立于旁。阎宇带一队士兵,护卫刘禅。一群文官站在刘禅车后。

刘禅:“黄皓。”“奴才在。”

刘禅:“汝代朕到坛上祭拜。”“是。”黄皓匆匆走至坛下,先跪拜,又上坛,赵直盘腿坐于案上,黄皓跪拜于案前,叩头,“北伐曹魏是耶非耶?请上天明示。”

赵直怪叫一声,由案上跳下,也跪拜。尔后举剑长啸,绕坛奔跑起来。外围之敢僵尸者也加快了跳跃速度。黄皓继续跪着。

赵直瘫倒在地,呼呼喘气。赶僵尸者亦倒地如死去,尔后一个个如诈尸般直立起来,全身发抖。锣鼓齐鸣。赵直缓缓起身,至案前跪下,援笔疾书。又与黄皓耳语。

黄皓捧黄绢于刘禅,刘禅:“朕看不懂,你念来。”

黄皓:“上天言:洪宇茫茫,众生乱象。纷争不休,终合为一;蜀地等终入,二士争功亡;伞盖入洛阳,天下始太平。”(画面显示黄绢内容)

8、蜀国朝堂,文武两列

刘禅:“何解?”

黄皓:“天下纷乱,征战无益,当息兵偃武,安守太平。之后,青罗伞盖入洛阳。魏国疆域皆为陛下所有。”

群臣议论,交头接耳。诸葛瞻、董阙、张翼、廖化等现疑惑之色。姜维大愤, “陛下,军国大事,岂能听巫蛊之言?而又任黄皓乱解之?”

黄皓:“何为乱解?天书明示,即此意也。大将军不信,可自己验看。”将黄绢递给姜维,众人围拢观看。又言“赵直私下告臣,他遣使与天帝问得,先皇有义子刘封,原姓寇,改姓刘,刘者卯金刀也,寇由金刀去首寸断则为冠,先皇圣人也,取二子名为封、禅,封后方有禅,先皇亲用金刀斩刘封,非因其罪责,实为今皇上祈福也。主公后福非止于蜀地,禅其冠者,必主中原。。”

一人自围观者中出,

字幕 太常寺卿刘琰

厉声:“黄皓!二士争功亡何意,为何绕开不解?”

黄皓(支吾):“恐是说有二人因争名争权而亡,不知应在何人之身?然天意难测,皓亦是胡乱猜测耳。然敢入侵蜀地者,无异等终(邓钟),必自死蜀地”众人议论,一片嗡嗡声。

刘禅:“众卿不必疑虑。昔日,相父也曾登坛祭风,助周郎大败曹操,故朕以为神巫之事可信。今赵直神通广大,可与上天对话。既请得天意如此,则不容置疑。朕意已决,从此不再兴兵,但安守疆界可矣。大将军等也不必再常驻汉中,应留成都,参与朝政,照料家小,岂不美哉?”

姜维:“陛下,臣以为,以攻为守之计不可放弃。否则,将有大祸临头。”

刘禅:“大将军不必再言,朕按天意行事,有何大祸?(稍停顿,姜维低头不语)朕念廖化、张翼乃忠勇勤勉之将,多年跟随相父和大将军,久经战阵,多负勤劳。今加封廖化为右车骑将军,张翼为左车骑将军,皆留京辅政。大将军以为如何?”

姜维:“应当如此,陛下圣明。”张、廖二人跪拜,“谢陛下。”黄皓从袖中拿出一表章,“陛下,章平淑、李阳等十四位官员联名上表,推荐右将军阎宇到汉中统兵,以替代大将军回京主政。请陛下圣裁。”刘禅接过表章,“朕以为,既然不再打仗,换阎宇统汉中之兵亦无不可。众卿以为如何?”

董阙:“臣以为不可。阎宇既无战功,又无带兵经历,决不可付与兵权。”

刘琰:“此事决不可。阎宇何人?寸功未立,又无带兵征伐之经历,何以服众?”

诸葛瞻:“陛下,国家军队十之七八均驻汉中,各部将领皆受先父和大将军多年言传身教,今贸然更换统帅,恐因不服而生乱。”刘禅闻言变色,“国家军队难道成了私家所有?”诸葛瞻急忙跪下,“臣无此意,只怕阎宇无统帅才能,”

董阙:“大将军智勇双全,又得诸葛丞相真传,乃国家栋梁,统兵之最佳人选。决不可随意更换。”

廖化、张翼跪奏:“如陛下执意要任用阎宇,臣等愿纳还新封之官爵,随大将军共进退。”

刘禅:“卿等且起,容朕思之。”诸葛瞻、张、廖起身。

诸葛瞻、董阙、张翼、廖化等:“陛下,万不可换将。”

刘禅(转向木然不动的姜维,期待他谦让):“朕只是想让大将军摆脱繁重军务,主持朝政大计,兼可享天伦之乐,颐养天年。大将军自己何意?”

姜维(倔强地):“臣受诸葛丞相厚恩重托,誓以讨贼报国为己任。常思此生必效丞相之忠贞,鞠躬尽力,死而后已。统兵作战,维之所长也。今陛下既已否决伐魏之计,臣谨遵圣意,不再出兵北伐。然愿统汉中之兵,保守疆界,如魏兵敢来进犯,必与力战,虽死无憾矣。”

刘禅(无奈地):“那就依大将军,照旧统兵,常驻汉中。着阎宇前往永安,镇守汉吴边界。”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姜维:“谢陛下。”

阎宇(不情愿地):“臣遵命。”

散朝 , 众官纷纷而出。大殿外,董、诸葛、张、廖等簇拥着姜维,边走边议,“阎宇何人?竟想篡夺兵权。”“今日险矣,差点让阎宇得逞。”董阙:“巫蛊之事、阎宇之事,皆黄皓弄权捣鬼之故。此贼不除,祸莫大焉。董允在日,常思除之,奈何主上宠信,陈祗护短,竟留至今日。”

姜维(咬牙切齿):“吾必*此贼。来日我将闯宫苦谏,务求圣上回心转意。”阎宇从旁经过。

诸葛瞻:“唉,大将军不可莽撞行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姜维:“吾意已决,请诸公相助,来日在宫门外接应。”

9、夜 黄皓府中

阎宇同黄皓耳语。黄皓面露*机,对阎宇指手画脚布置。

10、日 后宫花园

水榭上正表演歌舞,刘禅依榻饮酒欣赏,黄皓站在一边伺候。内侍报:“大将军求见。”刘禅皱眉,黄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廊下壁衣处。刘禅:“不见,就说我歇息了。”

“是。”内侍走开。刘禅继续欣赏歌舞。姜维手持笏板,大步闯进,内侍拉扯拦阻,“大将军止步,不可擅闯。”被姜维推倒。黄皓见状,急藏至假山之后。姜维至刘禅面前,跪下陈词:“陛下,臣今日擅闯宫禁,犯大不敬之罪,请陛下谅解。黄皓贪腐弄权,祸国殃民。请陛下以国家社稷为重,诛*黄皓,除此大害。”

刘禅(不悦):“伯约请起。夫人君对下属,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伯约何不能容一宦官耶?往日董允偿切齿恨皓,朕甚怪之。今伯约欲蹈其辙耶?况汝擅自闯宫,实乃大罪,朕不计较,汝也不可固执己见。黄皓!出来向大将军赔罪。”黄皓战战兢兢地由假山后挪出,跪倒在姜维面前,“大将军恕罪,皓终日潜身宫中,伺候皇上,并不敢与闻国事,亦未曾得罪过大将军。乞大将军怜悯,留此微命。皓不胜感激。”连连磕头。姜维怒视黄皓,愤激之情难抑,抬脚狠踢,黄皓被踢中下巴,仰面倒地,目露凶光,视线移向廊下壁衣。姜维顺黄皓视线望去:壁衣下露出军靴,刀尖。大惊,忙对刘禅跪倒,“臣莽撞失礼,请陛下恕罪,臣请告退。”

刘禅:“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也该出尽恶气了吧。来日我叫黄皓到汝府上谢罪,汝可再教训他。去吧(挥手)。”姜维:“谢陛下。”匆匆起身离去。

11、宫门外

诸葛瞻、董阙、廖化、张翼、谯周、郤正等人焦急等待。姜维步履慌乱、脸色苍白,匆匆出来。众人围上问候,“急煞我等,事情如何?”

姜维舒一口气,“险哉!几与公等不得相见矣。(众大惊,)廊下壁衣内,埋伏有刀斧手。” 董阙;“啊!难道是皇上——”

谯周:“据吾猜想,不会是皇上之意,乃黄皓自作主张。”

廖化:“昨日,我等同大将军议此事时,阎宇从身旁经过,必此贼与黄皓勾结,欲谋害大将军。”

诸葛瞻:“昔日,十常侍谋害何进,即是在宫内伏兵。今日之事甚险。”

张翼:“打蛇不死,反噬伤人,大将军危矣。似此如之奈何?”

郤正(拈须沉思):“大将军未能*黄皓,还得罪了皇上。看来汉中亦不能久待矣。万一黄皓说动了皇上,一纸诏令就可召还。大将军若危,国家亦难保矣。”

字幕:蜀汉秘书令郤正

姜维:“诸公幸教我安身保国之策。”

张翼:“我和元俭随大将军到汉中去,万一有诏,我们全力护送,诸位在朝中,时刻注意黄皓动静,并请多劝诫皇上,勿使生异心。”

诸葛瞻:“此非万全之策,黄皓在暗处,我等在明处,实属防不胜防。”

董阙:“且黄皓常在宫中,其死党爪牙皆可入宫。我等非宣召不得入内,如何得知其阴谋?”

谯周:“周夜观天象,见益、粱间将星暗淡,而陇右分野有将星闪耀。莫非大将军应去陇右?”

廖化:“陇右乃魏地也,皇上已决策禁止北伐。大将军岂可再赴陇右?”

郤正:“陇右南边有一地名曰沓中,与羌地相连,极其肥壮,且又在我阴平郡属内。其地偏远,文书、诏令不易送达。前日朝议时,元俭将军提议戍边屯田,皇上未置可否。愚意,大将军到汉中后,可上书皇上,请求提数万精兵至沓中屯田。估计可获准。若此,其利有四:一、大将军同军队在一起,兵权不至旁落;二、在外领兵,可免遭小人暗算;三、可得许多粮草军资,充实我军实力;四,可就近结好羌人,缓急时可引为外援。”众皆醒悟,纷纷点头称是。

姜维(握住郤正手):“谢先生良策。诸葛丞相在世时已有远谋,欲匡复汉室必先图陇右,维本陇右人氏,对当地地理风俗较熟,加之已故马孟起将军深得陇右沓中羌人膜拜,称之为天威神将,我欲率部往沓中屯田,一则避祸,二则备战,三则养兵,如此,维即避祸去矣。”

12、宫中

刘禅拥宫女斜倚在榻上,黄皓念姜维表章,“鉴于我军粮草匮乏,臣拟带精兵三万,前往沓中屯田,以三年为期,勿要使我军兵精粮足,战守皆宜。(刘禅:“唔,好,好事。”)沓中之北有侯和一城,乃魏兵所居,虎视我阴平郡。到沓中后,我拟带兵夺取之,一则解除敌对阴平之威胁,二则作为我军屯粮之所,三则可据此城以结交羌人,使为我用。恳请陛下恩准。”

刘禅:“小事,你代朕作书答之,准姜维去沓中屯田并顺便打下侯和。”“是。”黄皓阴沉着脸走开。

夜 黄皓府后门 黄皓送党均出门。二人鬼鬼祟祟,党均闪入小巷。黄皓阴沉的脸。

第二集 庭议伐蜀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上回书说到蜀国朝堂一片乱争,主不明,听巫言,落得国家栋梁姜维避祸沓中。各位看官,三国中最强的魏国却在实际控制人司马昭的主持下,博采贤言,开始了谋划伐蜀大计。

13、候和战场。公元262年初。

【大全景】候和,羌水边,鼓角相闻,*声震天。

【字幕 】候和 今甘肃省卓尼境。羌水今甘肃省境内白龙江。

【推进】魏字、邓字旗下,众人围着姜维厮*。

【特写】姜维须发斑白,挺枪跃马,往来冲突。

一魏将挥剑大呼“休叫跑了姜伯约!”

【字幕】邓艾 曹魏长水校尉 征西将军

姜、邓交锋,众军围攻,情形危急。忽一白马银盔将军*入重围,大呼“邓艾休要逞凶,俺赵广来也!”

【字幕】 蜀汉五虎上将赵云次子 牙门将赵广

赵广和姜维合力*退邓艾,突围而去。

一信使负信书疾驰。闯入洛阳城门,沿街疾驰高呼“捷报,邓将军于候和大败蜀军!”

到公府门前下马而入。

14、景元三年 魏都洛阳晋公府(晚)司马昭和群臣聚宴

司马昭,年纪不过五十出头, 比不少须发皆白的老臣要年轻得多。那双鹰样的眼睛中,不时地闪射出两道阴森的寒光,使人不寒而栗;深陷的两腮之中,似乎蕴藏着深不可测的谋略权术,让人不知所措;还有那常年紧锁不展的眉宇之间,显露出一股浓重的*气,使人心惊胆战。

【字幕】司马昭 魏大都督 司马懿次子

那些文武官员都有些六神无主,既不敢互致问候,也不敢窃窃私语,甚至连相互瞧瞧都不敢,只是低下头想心事,唯恐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司马昭扫视着那些惶恐不安的文臣武将,微笑着说:“今晚我将诸位请来,是想告知大家一件喜事,与诸位一起庆贺一下,畅饮几杯。”

 司马昭的这句话使大臣们紧绷着的心弦松弛了下来,都暗暗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赔着笑脸说:“大都督有何喜事相告?”

 “今日午后,我接到了征西将军邓艾送来之捷报。蜀国贼寇姜维率军偷袭我侯和时,中了邓艾将军之埋伏,损兵折将,大败而逃。”司马昭说着,将几案上的一杯酒举起,提高了声调说,“来,为邓艾将军大获全胜,干杯!”

  司马昭这么一说,群臣才彻底松了口气,应声举起几案上的酒杯。然而,就在大家将饮未饮之际,忽听有人说:“大都督此言欠妥。”

 这话音虽然不高,但却好似一声惊雷,将那些大臣吓了一跳,有不少人甚至猛然一抖,把杯中的酒洒掉大半,心中暗暗地嘀咕着:何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说大都督之言欠妥?难道他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群臣大惊失色、为说话之人捏着把汗的时候,有一人站了起来,不亢不卑地说:“以卑职之拙见,大都督方才之言有些欠妥。”

 大臣们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个敢于当众冒犯司马昭的人,是一位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壮年人。他生得高挑挺拔,五官端正,面如白玉,眉目清秀,双目炯炯有神,儒雅而又俊美,气宇轩昂而不失老成持重,潇洒之中流露出几分自信。在这帮以老年居多的大臣之中,真可谓是一枝独秀,出类拔萃。

 【字幕】司隶校尉 钟会 字士季,魏国名臣钟繇之子。

 也许是因为司马昭与钟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或许是由于司马昭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或者这两种原因综合到了一块,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敢于当众冒犯他的人治以重罪,反而和颜悦色地问:“士季,我言有何欠妥?”

  “大都督,恕卑职直言。”钟会轻松地笑了笑,神态自若地说,“方才所言,是只言其表未言其里,只言其流未言其源,只言其枝未言其根……”

 “噢--”司马昭不由一怔。

  钟会故作认真地说:“邓艾将军伏击了姜维,大获全胜,此乃是表、是流、是枝;而此次胜利之里、之源、之根,乃大都督知人善任、运筹帷幄。无此,邓艾将军便无用武之地,亦不可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故而,这第一杯酒应为晋公知人善任、运筹帷幄而干!”

“哈哈哈……”司马昭听罢,放声大笑,掩饰不住内心高兴地说:“知我者,乃钟士季也!”

事到如今,那些为钟会捏着把汗的文武百官方恍然大悟,这钟会不仅足智多谋,而且就连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之手段,也比其他人技高一筹,无怪乎司马昭对他格外垂青。

“士季谀奉之术高异,放屁都能和到鼓点上,吾辈不及!”一大臣私语。

字幕:督粮侍御史 竹林七贤之一 名士嵇康

“吾辈属猪,只会让人赶着用嘴一拱一拱往前寻食。瘦了人家不爱,胖了挨刀!”一大臣回应。

字幕:酒仙 刘伶

 前有车,后有辙。钟会抢先一步为司马昭唱起赞歌,取得了司马昭的欢心。在座的文臣武将谁还愿落后,纷纷仿效钟会,堂下谀声四起。(嵇康、刘伶相视冷笑 摇头。钟会侧目而视。司马昭陶醉于享受阿谀奉承的满足中,未曾察觉)

  司马昭今天的情绪格外好,连常年紧锁的眉宇也舒展开了,兴致勃勃地说:“请诸位不必拘束,开怀畅饮!”

几杯酒下肚以后,司马昭有些面红耳热,颇为感慨地说:“我自秉承父兄之业以来,本想与诸位同享太平。但是,蜀国那个可恶之姜维,连年领兵进犯,陇右战火频起,动荡不安。我常为此寝不安席,食不甘味,难得有个开心之日,与大家一起畅饮几杯。”

 “大都督不必为此烦恼。”司马昭话音刚落,武将之中有人高声说道,“末将虽不才,然愿潜入沓中,伺机刺*姜维,以消大都督心头之恨。”

 “此言差矣!”钟会应声反驳道,“我国乃中原之泱泱大国,大都督乃堂堂之宰辅,派名刺客去暗*姜维,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派刺客进行暗*,乃下作之举,非大丈夫之所为。”钟会的话再次引起了司马昭的注意,他打量着钟会,饶有兴趣地问,“以士季之见,该当如何?”

 钟会胸有成竹地说:“以卑职之拙见,大都督可遣一智勇之将,领兵伐蜀,荡平两川,以绝后患。这才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之上策。”

钟会的话在文臣武将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私语过后,

【字幕】右将军 邓敦

大声说:“司隶校尉之言不妥。蜀国与我国接壤处,均为崇山峻岭,多雄关险隘,易守难攻。姜维乃诸葛亮之得意门生,治军有方,智勇双全,岂可轻视!如若轻率出师伐蜀,其结果只能是无功而返,劳民伤财……”

  邓敦的话又在议事堂内引来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司马昭瞧瞧邓敦,又瞅瞅钟会,试探着问:“士季,汝以为右将军方才之言如何?”

 “卑职以为,右将军之言乃一孔之见、怯懦之论。”钟会瞟了邓敦一眼,振振有词地说,“蜀国自诸葛亮病逝之后,蜀主刘禅纵情于声色,恣意享乐,挥霍无度,国力日渐衰微,朝野内外怨声四起。蜀国虽多雄关险隘,易守难攻,可国小民少,兵微将寡,一旦我大兵压境,强打硬攻,关隘自然必破无疑。姜维虽智勇双全,无奈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加之他本为降将,近年遭黄皓等人排斥,只好远离成都,驻军沓中,名为屯田,实为避祸。纵观全局,蜀国已是日暮途穷,只要出兵征伐,必可破之。请大都督明鉴!”

 钟会的这一番宏论,并未引来文武百官的众口附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闭嘴巴,沉默无语。过了好一阵子,文武百官中才站出一人,声弱气短地说:“卑职以为,司隶校尉之言甚是有理。蜀国现在确已日薄西山,摇摇欲坠,即使诸葛亮再生,也是回天乏术,难挽其衰败之危局,何况姜维乎?晋公应趁此机会,挥师征伐,定可一举荡平两川,消灭蜀国……”

说话之人大约四十来岁,生得羸弱瘦高,面色苍白,两腮略陷,双眼微凸,鹰钩鼻,四方口,大耳朵,宽额头,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字幕】廷尉卫瓘 字伯玉。

嵇康挺身而出:“非也。愚以为右将军之言有理。蜀国虽小,然成都平原、汉中盆地皆天府之国,物产丰饶,水旱无忧,汉高祖因之以成帝业。自建安中叶以来,刘备、诸葛亮、蒋琬、费祎、姜维等已经营数十载,其本已固。且汉中、益州皆四塞之国,崇山峻岭,地势险恶,昔日,我太祖武皇帝亦曾败于刘备,不得不自汉中撤出。今我朝主少国疑,根基未稳,倘贸然发兵,使大军陷入两川艰险之地,急切不可自拔,如东吴乘机侵我江淮,大局将不可收拾。”

钟会愤然而起,“嵇御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何居心?今日蜀国已趋末路,以大军伐之,无有不胜,倘延宕时日,一旦蜀主觉醒,罢斥黄皓,重新信任姜维,将永无灭蜀之机也。昔日太祖武皇帝败于刘备,非力不敌也,乃心不宁、志不坚,胆小多疑所致。今大都督雄才大略,威震四海,绝不会重蹈曹操覆辙。”

众人闻言大惊,交头接耳,窃议。唯司马昭不动声色,观察众臣反映,默有所记。

 嵇康:“大胆钟会,竟敢当众称太祖武皇帝名讳,该当何罪?”邓敦:“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众人响应。司马昭缓缓曰:“起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不然,何以名垂青史?何况太祖武皇帝一生宽宏大度,从不计较此等小事。当年,许攸曾当众直呼太祖乳名,太祖犹嬉笑自若,真大丈夫器量也。虽然如此,钟会之罪亦不可轻恕,来日朝堂议罪,由皇帝定夺。”

然后举起酒杯,提高了声调说:“天色已晚,请诸位再满饮一杯,回府歇息吧。”

“多谢大都督赐酒,卑职告退。”文臣武将遵命饮罢杯中之酒,纷纷退出议事堂。

门外,众人告辞如仪。钟会听得有人(邓敦)高声说:“惜哉!钟繇太傅若地下有灵,应愧生此子。”嵇康曰:“钟繇太傅以垂老之年,犹好色不倦,喜寻欢作乐。可见,为人父母者,当节制床第之欢,勿效钟太傅之老而不尊,致误留贱种也。”众笑。钟会怒不可遏,正欲攘臂上前,一侍者快步走来,“大都督请司隶校尉留步”。钟会狠狠地看着嵇、邓背影,无奈地转身进门。

15、司马昭书房 (晚)

钟会供手施礼,急不可耐地“主公!嵇康、邓敦胆大无理,竟敢……”司马昭抬手制止:“小事不足挂齿,容后再说”。钟会只好咽下。

 司马昭笑着问钟会:“士季可知我独将汝留下有何事?”

 “主公独留卑职,莫非为出兵伐蜀之事?”钟会心领神会地反问。

  “满朝文武之中,知我心者,唯汝一人而已!”司马昭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钟会,微笑着说,“汝力主出兵伐蜀,可有良策在胸?现可详细道来。”

 “大都督,出兵伐蜀之事,卑职已思虑多时矣。”钟会款款一笑,侃侃而谈,“蜀国自诸葛亮去世以后,每况愈下,日益衰败。如今是君主昏聩,奸佞当道,官贪吏腐,国库空虚。虽有姜维苦撑危局,但忠信见疑,势单力孤,受人掣肘,自身尚且难保,还何谈保国!他之所以屡次进犯陇右,实则是以攻为守之计,乃强弩之末也。据卑职所知,蜀国现有兵马不过十万,除驻守成都与其他地方之兵马,真正能够用于同我军作战之兵马只有五万,而其精锐之师,也只有姜维所统之三万兵马。大都督可令一将统兵数万把姜维绊于沓中,使其无法领兵东救汉中;还可令一将,统兵三万,驻守阴平桥,即使姜维拼死突破沓中之围,也难过桥;有此二道防线,姜维便不足为虑矣。大都督再另选一智勇之将,统领十万大军,从斜谷、骆谷与子午谷三路进军,直指汉中之乐城与汉城,能攻取则攻取之,一时无法攻取则围困之,其余兵马则迅疾奔赴阳平关与剑门关,将二关夺取过来……”

 钟会滔滔不绝,将他思考已久的破蜀之策向司马昭和盘托出。司马昭十分认真地倾听着,边听边频频点头,最后竟亲切地拍着钟会的肩头,高兴地说:“汝真乃我之子房也!”

 “主公过奖矣!”钟会矜持地笑了笑,谦恭地说,“卑职为报答主公知遇之恩,敢不尽心尽力,以效犬马之劳。”

 司马昭郑重其事地问:“以汝之见,何人可率军绊姜维于沓中?”

  钟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以卑职之见,非邓艾莫属。”

 “何人可领兵驻守阴平桥,以断姜维之归路?”

 “卑职以为,雍州刺史诸葛绪可担当此任。”

 “何人可率领大军去取汉中,夺剑门,进军西川,灭掉蜀国? ”司马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钟会,若有所思地问。

 “这……”钟会沉吟有顷,“这恐怕要劳主公亲自出征矣。”

 “满朝文武之中,难道无人可担此重任?”

 “以卑职之见,满朝文武之中尚无人可担此重任。”

 “我看末必。”司马昭笑眯眯地瞅着钟会,引而不发地说,“我以为朝中有一人可担此重任。”

 “何人可当?”钟会瞪大眼睛,有点紧张地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司马昭笑吟吟地说,“朝中只有汝可代我统兵伐蜀。”

  “我?”钟会有些受宠若惊,脸上掠过了几丝得意之色,然而又马上低下头,犹豫了一阵子,言不由衷地说,“卑职恐难以担此重任,还是请主公亲自统兵去征伐巴蜀,卑职愿随军参谋军事。”

“我意已决,士季不必过谦。”

“既然如此……卑职只好从命。”

这一夜,钟会没有回府,司马昭也未回内宅,二人在书房中低声地交谈着,书房中的灯光一直亮到天明……

16、魏朝堂。(日)

曹奂木偶一般坐在龙案后。司马昭带剑立于龙案前。众文武参拜如仪“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卿平身”司马昭亦侧身拱手。

司马昭:“昨日群僚在舍下饮宴,侍御史嵇康以污言秽语诋毁前太傅钟繇,又以极下流之语污蔑天下为父母者,其言不可复述,恐污众听。实属悖逆孝道,为天下所不容。当重议其罪。又,司隶校尉钟会,出言不逊,大庭广众之下,竟直呼太祖武皇帝名讳,诚属不敬。亦应论其罪。请诸位各抒己见。”

贾充:

字幕:中护军 贾充 司马昭亲信

“自汉文帝以来,历朝皆以孝治天下,官吏选拔亦以举孝廉为主。而嵇康竟悖逆人伦纲常,口出秽言,谩骂天下为父母者,诚属禽兽之行。且嵇康一伙,行为怪诞,狂傲不羁,清谈玄学,酗酒服石,裸衣喧嚣,狎辱群僚。致朝堂正气不扬,坊间邪恶充斥,虚华之风日盛,悖逆之论层出。此等贼子早该除灭。请大都督明断,将嵇康等明正典刑。”众凛然,无声

司马孚

字幕:太尉 司马孚 司马昭之叔

:“皇上明鉴,嵇康固然有罪,但名士狂言,可以乱视听,不足以危社稷。可罢其官、夺其俸、限其行,令其闭门思过。日后再有悖逆之论,狂傲之举,可从重处罚。钟会猖狂,竟敢直呼太祖名讳,实属大不敬,应按律收监,交廷尉治罪。”众臣议论,有赞许者。

司马昭(侧身向曹奂):“皇帝以为如何?”曹奂:“嵇康、钟会,一辱前太傅,一仵太祖武皇帝,二人之罪,孰重孰轻,唯大都督裁处。”司马昭(转身面向群臣):“尔等众臣,还有高见否?”众纷乱回答“太尉之言是也”“中护军之论有理”。

司马昭:“诸位,皇帝既然授权于我,那本爵就当仁不让了。廷尉!(卫瓘答:在)即刻逮捕嵇康并仔细勘问,其余阮籍、向秀、王戎等所谓贤者,即日起一律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外出,更不得私相串联。钟会罚金百两,自赴高陵谢罪,还须在陵前自行掌嘴四十。尔等以为如何?(众:大都督明断,大都督英明)皇帝以为如何?”曹奂(低头、低声):“唯大都督做主”。 二武士押嵇康出。

司马昭:“还有一事,东吴孙氏,偏安江左,本该安分守己,然不自量力,近年来,先后助毋丘俭、诸葛诞造反,两次犯我淮南,作恶甚多,如不剪除,恐将来酿成大患。令沿海各州郡即日起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准备军器粮草,来年我将亲率大军取海路伐吴。”

众臣哗然,唯钟会不动声色。

邓敦:“昨夜在大将军府上,众议伐蜀之事,奈何今日又成伐吴?”

司马昭:“昨夜汝等散后,吾又熟思之,以为右将军之论甚是,嵇康虽悖逆,然其见识亦不无可取。蜀有山川之险,且姜维智勇过人,虽见疑于其主,然犹在外统兵。万一我军深入两川,不可速胜,东吴再乘机犯我江淮,则真成不可收拾之局。莫如先伐吴,剪除西蜀之外援,尔后由关中、长江三峡两路伐蜀,可操胜券。目下对蜀,当多费金银珠宝,结好黄皓,贿赂贪官,离间彼君臣,使之上下离心。此秦王赂郭开之计也。”众人服:“大都督英明”“计出万全”“雄才大略,无人可及”。司马昭:“另有一项任命,令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严防西蜀姜维再次北犯”。

众重又疑惑:“钟会不是有罪吗?为何还要重用?”贾充:“有罪治罪,有才用才,有何不可?大都督此项任命是也。”司马昭(不容众人质疑):“散朝”。众臣纷纷退出。

第三集 沓中相持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三国演义》讲姜维继承诸葛亮遗志,以攻为守,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九伐中原。但史料记载不止九次,有11,12次之说。侯和之战,是最后一次北伐。司马昭在国内剪除曹氏族类,大权在握。在邓艾候和之胜后,立即制定了扬言伐吴,实则两路出兵,夹击姜维的战略。面对强敌,且看姜维如何应对。

17、沓中 蜀军大营 (夜)

【字幕】沓中 今甘肃省舟曲县境内

(夜)连绵十里的蜀军大营已经火熄灯灭,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夜色之中,失去了白日里的威风和*气。那一顶顶的军帐,有的组成米字形,有的拼成梅花状,有的摆成摇头盘尾的长蛇,有的排成整齐规则……星罗棋布地坐落在羌水的两岸,在河谷地带的中部,羌水转了个弯。在河湾处,扎着一座梅花状的营寨。在这朵大“梅花”的中央,是一顶比其它军帐要大得多的帐篷。这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也是蜀国军队的统帅姜维的中军大帐。

  【推出】大帐里却异常简陋。一个用干草打成的与普通士兵一模一样的地铺,摆在大帐后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所不同的是,地铺的一头摞着两只竹编的书箱,堆满简册,另一头插着一杆长枪,架上挂着一套银色的盔甲。大帐的中央,摆着一张白木板拼成的长条案子。长案上放着一盏油灯,摊着一张行军作战用的地图。长案的前面,铺着一张用麦秸编成的草帘子。除此之外,大帐内别无他物,显得空空荡荡的。

  此刻,年已花甲的蜀国大将军姜维,身穿便装,正俯身在长案之上,聚精会神地读书(当时的书,应还是简册)。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那魁梧的身躯和黑黝黝的脸膛,猛一瞧,恰似一尊青铜雕像,威严之中也流露出几分悲凉。

已经是二更天了,中军大帐的顶部已铺上了一层白花花的寒霜。夜风刮得更紧了,带着刺骨的寒气从大帐的帘缝里钻入帐内,扑向油灯,将那本来就不大的火苗吹得摇曳不定。但姜维仍然没有觉察到,依旧在专心致志地读着诸葛亮的兵书。

   在大帐外放守卫的两名军官姜复汉、姜兴汉,此时手脚都已冻麻木了,但为了不干扰姜维的读书,既不敢跺跺脚,搓搓手,也不敢走动走动,只得咬着牙硬挺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姜维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忽然发现了路标似的,惊喜异常,一拍长案,感慨地说:“我真蠢!丞相兵书上都已写到,我为何竟没有想到?真可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帐内的拍案声惊动了帐外的姜复汉和姜复兴。他们一个挺着长枪,一个端着大刀,仿佛两只扑食的金钱豹,应声跃进大帐之中,如临大敌地问:“大将军,出了何事?”

“无事,无事。”姜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望着头盔和铠甲上都结满寒霜的姜复汉和姜兴汉,和蔼地说,“今夜太冷,汝二人快去睡吧。”

[字幕]姜复汉 无当飞石军统领

【字幕】姜兴汉 辎重营统领

 “不!”姜复汉收回手中的长枪,斩钉截铁地说,“大将军如不睡,我二人也不睡!”

 “我年纪大,瞌睡少,躺下也睡不着。 汝二人年轻,瞌睡要比我多。”姜维用慈父般的目光打量着姜复汉和姜兴汉,小声地说,“休要耍小孩子脾气,快去睡吧,明早还要随我去操练兵马……”

 “只要大将军睡,我二人也睡。”姜兴汉用大刀把拄着地,认真地说,“上次回成都时,夫人曾私下里吩咐过,叫我二人时刻都不能离开大将军左右。”

  “夫人……”姜维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说,“上次回成都时,夫人曾对我说,要将她身边之使女翠环与翠瑶许配给汝兄弟为妻。当时,我说汝兄弟年纪尚小,过两年再说吧。如今,汝兄弟已长大成人,该成家了。等到明年秋天,我带汝兄弟回成都完婚,也了却夫人一桩心事。”

  “我二人甘愿侍奉大将军一辈子,不想娶妻成家,免得增加累赘!”姜复汉和姜兴汉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地说。

 “净说傻话!”姜约略作停顿,不容置疑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事就这么定了,明年秋天……”

 姜维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引起了姜复汉和姜兴汉的警觉,他们对视了一下,一个挺着长枪扑向帐外,一个端着大刀护卫着姜维,看那阵势,仿佛马上就要发生一场激战。

 姜维不动声色地坐在长案前,侧起耳朵听了听,安慰着姜兴汉:“听那马蹄声,像是赵广将军之白龙驹。大概是赵将军巡夜查哨路过此处。”

 “大将军如何知道?”姜兴汉惊奇地问。

 “我这辈子,大多时间是在马背上度过,对马蹄声特别熟悉。”姜维自信地说。

果不出姜维所料,工夫不大,姜复汉带着一位中年将领走进。字幕:蜀国名将赵云次子 牙门将赵广

赵广生得伟岸挺拔,虎背猿臂,明目皓齿,宽额高鼻。风雪无法改变他那白净的脸庞,雨霜也难以洗刷他那乌黑的须发。他虽已年逾不惑,但仍是那么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恰似当年的赵云。

  赵广走进了中军大帐,把长枪往门旁一插,关切地问:“大将军为何还不歇息?”

 “汝不是也未歇息乎?”姜维微笑着反问。

 “我睡不着啊!”赵广走到长案前,和姜维相对而坐。

  姜复汉和姜兴汉见姜维和赵广有军机大事相商,互相使了个眼色,知趣地退出帐外。

 赵广沉思了片刻,郁闷地说:“大将军,我真不明白,我军为何会中了邓艾之埋伏?莫非邓艾能卜会算,预先知道我军要夺取侯和,还是我军内部有奸细?”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虑此事。”姜维内疚地说,“非邓艾能卜会算,而是我虑事不周,自己钻进了邓艾设下之埋伏圈中。”

 “大将军何出此言?”赵广疑惑不解地问。

 姜维坦诚地说:“邓艾是位足智多谋之沙场老将,同我交战多年,已比较熟悉我用兵之法。他既然已知我军集结沓中,岂能不防备我军偷袭侯和,以清理卧榻之侧?他能不在那里埋下伏兵,以逸待劳?如果将邓艾换成我,也肯定会这么做。”

 “嗯--大将军此话有理。”赵广顿开茅塞。

 姜维悔恨地说:“诸葛丞相在世之时,曾三番五次告诫我:为将者,既要胆大包天,又要心细如丝。只胆大而不心细,就会因小失大,事倍功半;只心细而不胆大,就会贻误战机,难成大事。邓艾在侯和设下埋伏,是有备无患之举。而我却疏忽大意,没有料到这些,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赵广宽慰着姜维,“就是诸葛丞相在世之时,也不是每战必胜。”

 姜维低下头,沉痛地说:“此次侯和遭挫,完全是我用兵不当所致。我欲向皇上上一道谢罪表,自请贬职……”

  “此事万万不可!”姜维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广就急切地说,“近年来宦官黄皓飞黄腾达揽权弄权,蒙蔽皇上,欺骗群臣。他所畏惧者,唯大将军一人而已。只要大将军执掌着国家之兵权,黄皓之狼子野心就不能得逞。他把大将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断地向皇上进馋言,迫不及待地想夺取大将军之兵权。大将军若是自请贬职,岂不是正中黄皓之下怀!”

 “此事我岂能不知啊!然而……”姜维欲言又止,面有为难之色。

 “我军虽然在侯和吃了败仗,但不过损失千人,并未大伤元气,很快便可恢复过来。皇上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不出宫门,岂能晓得侯和之事?”赵广继续劝阻着姜维。

 “赵将军之意是……”

 “大将军,侯和遭挫之事千万不可奏知圣上,以免授黄皓以柄!”

  “这岂不是欺君之罪?”姜维摇摇头,语调低沉地说,“诸葛丞相因街亭之失,上表皇上,请自贬三等……”

  “大将军,恕我直言。”赵广打断姜维的话,开诚布公地说,“诸葛丞相乃先帝托孤之重臣,皇上视之如父。他在皇上心目中之地位与在朝廷之威望,同大将军今天之处境大为不同。诸葛丞相上表谢罪,自请贬职,可传为千古佳话,为后世景仰。而大将军如仿效诸葛丞相自请贬职,就是自投黄皓等人设下之罗网,此二事不可相提并论!”

 “赵将军言重矣。”姜维苦笑着说,“六年前,我军在段谷惨遭失败,死伤甚重。事后,我也曾向皇上上表,自请贬为后将军。皇上虽然恩准了我之请求,但仍让我代行大将军之职,不久又复拜我为大将军。”

  “此一时彼一时也。”赵广沉思片刻,推心置腹地说,“那时之黄皓,刚刚得到宠信,根基尚不稳固,自知还难以与大将军相抗衡,不敢在皇上面前妄进谗言。如今,黄皓内得宠信,外有右将军阎宇相呼应,正欲夺取大将军之兵权,由阎宇取而代之。此事重大,大将军决不可就小义而舍大局。”

  赵广的话像一记记重锤,叩击着姜维的心。他沉思良久,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也只好将兵败侯和之事隐而不报……”

 “大将军,只有这么做才是明智之举。”赵广长舒了口气,继续宽慰着姜维,“这不是我等有意欺君,而是为了国家安危,迫于无奈而为之。”

 姜维和赵广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挚友,相互倾吐着肺腑之言,在大帐外放哨的姜兴汉进帐禀报:“大将军派往洛阳之暗探已返沓中。”

 姜维抬起头,急切地说:“快叫他进帐回话。”

  姜兴汉转身出去,从外面带进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他进入大帐,单膝跪地,说道:“小人给大将军请安。”

 “免礼。起来回话。”

 “谢大将军!”

  姜维认真地问:“洛阳近来有何动静?”

  “司马昭令魏国沿海各州郡打造浮海大船,要从海路攻打吴国。”探子回禀道。

 “打造大船……从海路攻打吴国……”姜维皱起眉头,自语了一句,接着问,“还有何动静?”

 “司马昭命司隶校尉钟会为镇西将军,统领关中诸军事。”

 “由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姜维睁大了眼睛问,“此消息可靠乎?”

 探子认真地回答:“小人曾多方进行打探,此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姜维的脸色猛地变了,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阴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他愣怔了一会,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那探子说:“汝先去用饭歇息,三日后返回洛阳,再去打探,有何变化,速来报我!”

 “小人遵命!”那探子领命而去。

 “打造大船……从海路攻打吴国……由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姜维双眉紧皱,神情冷峻,像走火入魔似的自语了一阵,突然,他一拳砸在长条案上,冷冰冰地说,“姜复汉,速去请来忠与向充到中军大帐议事!”

  “是!”姜复汉跑出大帐,跳上战马,飞奔而去。

 姜维听着那急促的马蹄声,陷入沉思之中。

 赵广见姜维沉思不语,不便插话打问,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如醉如痴的姜维,仔细地回忆着暗探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反复地掂量着那些话中所包含的内容和分量,认真地探寻着竟使身经百战的姜维如此震惊的原因。

工夫不大,随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来忠和向充走进姜维的中军大帐。  

【字幕】来忠 蜀国老臣来敏之子 参军。

【字幕】向充 蜀国的名臣向朗之侄、向宠之弟。尚书

与粗壮强悍的来忠相比较,向充显得修长白皙、儒雅沉稳,一派书生之气。

  如今,姜维在深更半夜将来忠和向充召至中军大帐,使他俩深感意外和惊奇,诧异地问:“大将军,有何紧急军务?”

  经过一阵子的沉思,姜维已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脸色和神情也大为缓和,阴沉变为刚毅,冷峻变为严肃,眉宇间的*气虽退去了许多,但仍隐约可见。他朝来忠和向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赵广身边坐下,才低沉地说:“方才我接到了洛阳暗探禀报……”

  姜维指地图对来忠和向充讲述,问:“诸位不觉得这两件事后面大有文章乎?”

   中军大帐内一片寂静,赵广等三人都在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来忠才抬起头来,如实地说:“末将愚钝,一时尚看不出这事后面有何文章。难道司马昭真要从海路攻打吴国?”

  姜维把目光转向赵广,小声问:“赵将军以为如何?”

 赵广微皱着眉头,严肃地回答:“末将以为,魏兵不谙水性,不善水战,如从海路攻打吴国,乃舍长就短,绝无取胜把握。若果真如此,倒是我之大幸。魏、吴鹬蚌相争,我国倒可获渔翁之利。一旦魏兵溃败,我军便可乘机挥师北上,兵进关中……”

 “赵将军言之有理。”向充补充说,“不过,司马昭也不是等闲之辈。充以为,司马昭命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大概就是为了防备我军趁魏、吴交战之机袭击关中。”

 姜维思忖了一会,忽然改变了话题,有点莫名其妙地说:“当年魏国之夏侯霸来降之事,诸位是否知道?”

 “那时我等官职卑微,难以参与军国大事,对夏侯霸来降之事,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知其详。”赵广回答。

 “那我就将当时之事告诉诸位。”姜维略作思索,慢慢地说了起来:

 “当年,司马懿在洛阳发动政变,一举诛灭了他最大之政敌曹爽。那时,夏侯霸正领兵屯驻在陇西,因他与曹爽沾亲,又素来受到曹爽之重用与厚待,害怕受株连,遭*身之祸,就前来归顺我国。

“夏侯霸有位从妹,嫁与张飞老将军为妻,所生之女便是张皇后。故而夏侯霸来降之时,皇上曾设宴为他接风洗尘,我奉命前去作陪。

(闪回):姜维问夏侯霸:‘司马懿既已掌握了魏国之军政大权,不知他是否有进攻我国之意?’

 夏侯霸:‘司马氏刚篡夺了魏国之军政大权,立足未稳,现正忙于铲除异己与结党营私,近年内还顾不上对外用兵。不过,司马氏有个心腹之人,姓钟,名会,字士季。此人虽然年轻,但却学识渊博,智谋过人,精通文韬武略,乃司马氏之智囊。此人不除,必然要成为祸根……’(闪回毕)

 本来对姜维突然节外生枝、讲起夏侯霸来降之事还有些困惑不解的赵广,此时却明白了姜维的真正意图,豁然开朗地说:“大将军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使我茅塞顿开。如此看来,司马昭令沿海州郡打造浮海大船,并非真要从海路攻打吴国;他命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也并非为了防备我军进攻关中。末将以为,司马昭此举之真正用意是声东击西。”

 “赵将军不愧是将门虎子,颇有赵云老将军之遗风!”姜维一拍几案,站起身来,大声说,“魏国自司马氏总揽朝政以来,就一改过去攻吴防我之策略,而将重兵驻扎在关中与陇右。在魏国将领之中,邓艾是佼佼者,近年来司马昭一直将他放在陇右,与我军对垒,致使我军屡次受挫,无法夺取陇右……钟会乃司马氏兄弟之重要谋士,司马氏兄弟两次征淮南、平叛乱,他均随之远征,为其出谋划策。司马昭若真欲从海路攻打吴国,肯定少不了钟会这个谋士,必然要他随军出征。如今,司马昭却突然令他统领关中诸军事,与陇右之邓艾形成犄角之势,其用意不言自明。由此可见,司马昭令沿海州郡打造浮海大船,扬言要从海路攻打吴国,是为了掩人耳目,迷惑我军;其真正意图是令钟会在关中暗暗地调兵遣将,一旦钟会在关中准备停当,就将与陇右之邓艾一起行动,先夺取我汉中,然后合兵一处,进军成都……可以断定,司马昭这次是声东击西,我等万不可中其诡计!”

  听了姜维和赵广的一番话,来忠和向充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愧疚地说:“大将军纵观全局,深谋远虑;赵将军见多识广,思虑周全。相比之下,我等自愧弗如,令人汗颜!”

 “来参军与向尚书言重矣,赵某不敢承受!”赵广谦恭地说,“当年诸葛丞相在世,曾定下联吴抗曹之策。今日吾等何不使人告知东吴,只说探得曹魏造船伐吴,约请吴主出兵,吴蜀东西夹击曹魏,不管事成与否,于我无害。”

 “赵将军所言极是!”姜维郑重地点点头。

 ……太阳慢慢地爬上东山,艳丽的旭日将沓中地区染成了橘红色。羌水在朝霞地映照下,更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仿佛一条橙色的飘带,随风拂动。

 这时,七八匹追风快马,首尾相接,飞奔出姜维的中军大寨,迎着初出的朝阳,向着成都、吴都建业、乐城、汉城、剑门关、阳平关等处驰去。

 姜维站在中军大寨的门口,目送着那些疾驰而去的追风快马,直到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才回过头来,对赵广、来忠和向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要皇上与各处守将都能按此御敌之策行事,司马昭声东击西之阴谋就不会得逞,这场战争也不过是有惊无险而已。”

“怕只怕皇上……”赵广满脸忧虑之色,欲言又止。

(画外音):在多年的蜀魏大交兵中,吴国偏安,应该得到充分的休养生息。但可悲的是吴国在不断的内乱中被消弱。

孙权晚年立少子孙亮为太子。 太元二年(公元252年),孙权病死在建业,把一个国力衰败、 危机四伏的国家留给了年仅十岁的幼主。权臣孙峻、孙琳兄弟把持朝政,诛灭政敌诸葛恪家族,后又废黜孙亮,改立孙休。孙休登基后,依靠老将丁奉,诛灭孙琳及其党羽,重新执掌朝政。经过这一番折腾,吴国虽然河山依旧,但却元气大伤。

18、永安五年 建业吴国赤乌大殿

【字幕】永安五年(公元262年初)。吴国都建业赤乌大殿。

尽管孙休居住的赤乌殿内已摆放了四盆熊熊燃烧的木炭火,使大殿内的气温比外面高出不少,但孙休仍觉得浑身发冷,时不时地打起冷战,只好紧裹着狐裘,一边微微颤抖着,一边批阅着大臣的奏章。不知是因为光线暗弱,还是由于体力不支,他的腰越弯越厉害,脑袋几乎都快要挨在御案上了。

  连续批阅了一个多时辰的奏章,孙休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觉得腰酸背疼、头昏脑胀、手脚麻木、眼冒金星。他放下朱笔,直起腰来,闭目养神。这时,一名宦官从外面走进大殿,来到御案之前,低声说道:“启奏陛下,丞相濮阳兴与中军督张布有要事求见,现正在殿外恭候。”

 “呃--”孙休不由一怔,睁开双眼,有些不安地说:“请。”

 “有请濮阳丞相与张将军进殿--”随着宦官的一声传唤,濮阳兴和张布一前一后走进大殿。

【字幕】吴国丞相濮阳兴 东汉长沙太守濮阳逸之子

长得瘦高单薄,长脸凹腮,豆眼鹰鼻,眉疏须稀,既无轩昂潇洒的风度,也无慑人心魄的威严。大概是他瘦弱的躯体难以承受治理国家这副重担,被压得像只大虾米,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一种难堪重负的倦乏之态,五十来岁的人竟变得好似年已古稀的老翁,容颜苍老,暮气沉沉。

紧跟在濮阳兴身后的张布,从外表看,与濮阳兴形成了鲜明对照。他生得矮胖粗壮,狮头豹眼,扫帚眉,络腮胡,满脸横肉,一副凶相。

【字幕】吴中军督 张布

   濮阳兴和张布趋步来到了御案前,正要行君臣大礼,孙休忙制止住他俩:“此处并非朝堂,此刻亦非朝会之时,二位爱卿免礼落座。”

  “谢陛下!”濮阳兴和张布虽免去了行大礼, 但也不敢在孙休面前安坐,只是躬身而立,恭候着孙休发话。

 孙休见濮阳兴和张布面带慌张之色,微蹙着眉头问:“二位爱卿有何事欲奏于朕?”

  濮阳兴弯腰低头地回答:“臣今日接到暗探之报,魏国司马昭近日令沿海各州郡调集民夫工匠,打造浮海大船;同时,又令各州军马,汇集海滨,演练水战。同时,蜀大将军姜维亦派信使告知此事。臣以为,此乃司马昭欲从海路进犯我国之先声……”

 “丞相所言极是!”性情急躁的张布打断了濮阳兴的话,插言道,“臣以为,自陛下即位以来,我国兵马以江河为障,对魏国严加防范,使司马昭无机可乘,无隙可钻,故而司马昭不得不舍近求远,避实就虚,渡海南下,进犯我兵力空虚、防范薄弱之沿海一带。”

 “魏国欲从海路进犯我国?”孙休自语了一句,又闭上了双眼,苦思冥想着,好久没有说话。

 “陛下--”张布见孙休久思不语,有些焦急地说,“此事关乎我国安危,陛下应早作决断,免得战事突发时措手不及!”

 孙休再次睁开眼睛,打量着濮阳兴和张布,将信将疑地说:“司马昭真欲渡海南下乎?”

 “陛下不必多疑。”濮阳兴认真地回答,“司马昭若不欲渡海南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在沿海各州郡打造浮海大船,集结操练水军!”

 孙休沉思良久,犹豫不决地问:“以丞相之见,我军该如何部署,以防魏军渡海南下?”

 濮阳兴对此事似乎已经有所考虑,应声回答:“以臣之见,陛下应立即下诏,从江汉与江淮两地抽调部分水军,部署在沿海紧要之处,以防渡海南下之敌。”

  “ 丞相言之有理!”张布忍不住又插言道,“臣以为,西兵东调,应严守秘密,暗中行事,切莫让魏国探知。”

 “此事恐有些不妥,朕需细细思之,不可轻率行事。”孙休双眉紧皱,思忖了好久才说,“速将陆凯与陆抗请来议事。”

濮阳兴 “是。”出殿。

  张布:“军情紧急,皇上莫再犹豫。速下诏调水军赴沿海布防吧。”

  孙休:“不急,司马昭之心,朕尚未揣摩透,不可盲目决策,堕其术中。”濮阳兴入内,“皇上,陆抗兄弟来至殿外。”

孙休:“快宣。”濮阳兴:“皇上有旨,宣陆凯、陆抗进殿”

  陆凯与陆抗进殿,欲下拜

【字幕】镇军将军陆抗字幼节,吴国已故名将陆逊之子。

【字幕】征北将军陆凯字敬风,与陆抗同族同宗。

孙休欠了欠身子,客气地说:“二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陆凯和陆抗在濮阳兴和张布的对面站定,迫不及待地问,“陛下将臣召进宫来,有何圣谕?”

孙休手指地图,由山东半岛沿海划下去,指点江南、浙江沿海之地,口中讲述。二陆点头沉思。孙休询问道:“以二位爱卿之见,司马昭此举意欲何为?”

孙休并没有催促他俩,只是频频地打量着他们的表情和神态,耐心地等待着。而体弱多病的濮阳兴好像有些支持不下去了,暗中扯了扯张布的衣袖。早已等得心烦意乱的张布,得到了濮阳兴的暗示,便焦急地催问道:“征北将军,镇军将军,二位到底有何高见?”

 陆凯抬起头来,白了张布一眼,不软不硬地说:“此等军国大事,岂可信口开河,轻率而言!”

 “……”张布碰了个软钉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此时,陆抗才抬起头来,瞅着濮阳兴,不慌不忙地问:“丞相统领国事,纵观全局,对此事有何见解?”

 “此事犹如清池观鱼,一望便知。”濮阳兴当仁不让地说,“自司马昭专擅魏国朝政以来,一改其父兄东攻西防之策略,将精锐兵马、智勇之将置于关中、陇右,以对付蜀国大将军姜维。而在江汉、江淮之地,则采取守势,没有部署重兵。近几年,魏军虽不时*扰我国边境,但这不过是以攻为守而已,并无大战事发生。而此次司马昭兴师动众,将大批兵马调往沿海,日夜不停地演练水战,并集中大量工匠民夫,打造浮海大船。显而易见,此乃因魏蜀交界之处皆崇山峻岭,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迫使司马昭不得不改弦易辙,步其父兄之后尘,重新将矛头指向我国。然而,他又虑及我国在荆、扬二州驻有重兵,戒备森严,且有长江天险阻隔,恐重蹈曹操赤壁之覆辙,故而他才欲避实就虚,渡海南下,出我不意,攻我无备,偷袭我沿海地区,从背后捅刀。”

 濮阳兴鼓足气力,滔滔不绝地大谈着自己的见解。陆凯边听边皱眉头,有时还轻轻地摇摇脑袋。而陆抗则神情严肃,认真地倾听着濮阳兴的高谈阔论,然后又不置可否地问:“丞相既已断定魏军欲从海路袭击我国之沿海地区,以丞相之见,我军该如何应敌?”

 濮阳兴并不明白陆抗的心思和目的,误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振振有词地说:“以兴之见,我军应立即从荆、扬二州各抽调水军一万、战船五百,部署在江口。待魏军船只在东海出现,我军马上扬帆出海,与之进行海战。魏国之水军系由步、骑军改编而成,不习水性,不谙水战,必难与我训练有素之水军匹敌,定会丧师大海,成为鱼鳖口中之物……”

 濮阳兴的话音还没落,张布便又与其呼应,赞同地说:“濮阳丞相深谋远虑,方才所言实乃御敌之妙计良策。我军若照此部 署,定可击溃南犯之敌,大获全胜!”

 “我看未必!”陆凯瞟了瞟濮阳兴和张布,针锋相对地说,“恕凯直言。丞相方才所言,实为挖肉补疮之下策。江汉、江淮之地,乃我立国之本。自大皇帝创立霸业以来,我国均以江汉、江淮为国之两扇大门,重兵守护,拒敌于国门之外,故而才将鼎立之势持续至今。若依丞相之言,抽调江汉、江淮之兵东补沿海之虚,必将大大削弱此二地防御能力,造成国门虚掩。如魏军趁此机会破门而入,占据荆、扬二州,我国则如人失去双臂,无法应敌!”

 张布:“如不西兵东调,加强沿海防务,一旦魏军渡海南犯,沿海各郡必失无疑,征北将军莫非要袖手旁观、坐视魏军威逼京师不成?”

 “中军督此言差矣!”陆凯瞟了张布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以凯之见,魏国在沿海操练水军,打造船只,扬言欲从海路进犯我沿海地区,只不过是制造假象、虚张声势而已。其真实意图很可能是引诱我军西兵东调,造成江汉、江淮两地兵力空虚。而后,魏军突然向江汉、江淮发起进攻,占据我荆、扬二州。我等万万不可中了司马昭调虎离山之计,干出挖肉补疮之蠢事!”

  濮阳兴见张布根本辩不过陆凯,便再一次出面,追问着陆凯:“征北将军何以断定司马昭是制造假象、虚张声势?”

 陆凯对此像是早有准备,随口答道:“自三足鼎立以来,魏国亡我之心与日俱增,且多次兴兵南犯。若就国力与兵力而言,魏国均大大超过我国。然魏国数十年来何以屡屡气势汹汹而来,损兵折将而返?究其根源,乃两国之间有大江大河阻隔,且魏兵不善水战之故。大江大河虽险,但却根本无法与烟波浩淼、浪涛汹涌之大海相比。魏军连江河都无法逾越,何况汪洋大海乎?司马昭又岂敢冒全军覆没之大险,渡海南犯?”

 “这……”濮阳兴被陆凯难住了,沉吟了好一会,才底气不足地说,“江河虽没有大海凶险,但我军有重兵防守,故而魏军无法逾越;大海虽比江河凶险,但我国沿海兵力空虚,故明难而实易。倘若魏军果真冒险渡海南下,而我军又无所防备,后果将不堪设想!”

 “丞相不必过虑!”陆凯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 “魏兵不识水性,不善使船,到了风云莫测、潮涌浪卷之大海上,便犹如盲人骑烈马,无法驾驭,大半要翻船迷航,丧身海中;小半即使能侥幸到达我国沿海一带,但经过千里航行,早被滔天之海浪颠簸得上吐下泻,半死不活,自顾尚且不暇,还何谈作战?况我国沿海虽无重兵守护,但各郡均有数千兵马,对付那些死里逃生之魏兵有何难哉!只需陛下降一道诏书,命沿海各郡加强戒备, 多加防范,后顾之忧可解也!”

 自陆凯与濮阳兴开始辩论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孙休,此时心中似乎已有了底,息事宁人地说:“丞相与征北将军虽见解各异,但均系为国家安全着想,殊途同归,忠心可嘉。汝二人不必再辩,更不必心存芥蒂,应以军国大事为重,同心协力,共保国家之安全。”

 孙休这么一说,陆凯和濮阳兴便不能再继续争辩了, 齐声说: “臣谨遵圣谕!”

 孙休把目光移向沉默不语的陆抗,和颜悦色地说:“镇军将军为何久思不语?有何见解,直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朕之所以将汝从船上急召入宫,正欲听汝之高见。”

 “谢陛下之恩宠,臣诚惶诚恐!”陆抗不慌不忙地说,“以臣之见,司马昭操练水军、打造大船,是在施放烟幕,其真实用意为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孙休睁大双眼,直视着陆抗,提高了声音问,“镇军将军何出此言?”

  陆抗偷觑了孙休一眼,深思熟虑地说:“司马昭权势熏天,且老谋深算,其代魏之心已昭然若揭。然其迟迟未将魏帝逐出皇宫,面南称帝,乃其欲仿效曹氏代汉之故事,先建功而后立业。故而,近几年来,司马昭一直未大兴师旅,而是大肆积聚兵力、财力与物力,企图待时机成熟之后,先在蜀国与我国之间吞并其一,为他代魏铺平道路。据当今国势而言,我国虽弱于魏国,但远强于蜀国,又有江河为屏障,司马昭为避免重蹈曹操兵败赤壁之覆辙,纵有吞我之心,但无吞我之胆,只能望江而叹。至于渡海南下,更是不可企及,臣料定司马昭绝不敢冒此大险。他大张旗鼓地在沿海操练水军、打造大船,意欲以此来迷惑蜀国之大将军姜维,使其有所懈怠,然后突发大军,进攻巴蜀,一举灭掉蜀国。”

 孙休思忖了片刻,仍顾虑重重地说:“蜀国虽偏处西隅,土 狭民稀,国力弱小,然其四塞险固,尤其与魏国接壤之处,更是重峦叠嶂,险恶异常。司马昭欲攻取巴蜀,岂能不虑及于此?”

 “陛下不必疑惑。臣久驻西陵,临近蜀国,对其国事颇为知晓。”陆抗不紧不慢地说,“蜀国自诸葛亮病逝之后,后(蜀)主刘禅昏庸无能,贪图享乐,忠奸不分,贤愚不辨,致使巴蜀大地田园荒芜,百业凋敝,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虽有姜维等人硬撑强支,但难遏其衰败之势。如今之蜀国,人口不足百万,兵将仅有十万,且国无三月之储,兵无换季之衣。此等弱小之国,纵有雄关险隘,又何能持久?司马昭乃老奸巨滑之辈,对此岂能不知!故而,自寿春之战以来,司马昭便一改往昔东攻西防之方略,不断增兵关中、陇右,为灭蜀作准备。今之魏国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且司马昭亦将朝中异己铲除殆尽,已无后顾之忧。因而,他必定要于近年内大兴师旅,进攻蜀国……”

 陆抗有根有据的分析,消除了孙休的疑虑。他十分赞赏地打量着陆抗,感叹地说:“听幼节之言,犹如酷暑纳凉风,使朕燥热顿释。如此说来,朕之忧愁可解也!”

 陆凯也被陆抗的话所折服,由衷地说:“幼节远见卓识,令凯汗颜!逊叔地下若知,亦会含笑九泉”

 濮阳兴和张布见此情形,均显露出尴尬之态。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低头不语。

 “陛下近忧虽可解,但远愁则难消。”陆抗见时机已到,趁热打铁地说,“以臣观之,若蜀国不存,则唇亡而齿寒。魏国尽占巴蜀之地后,长江便为两国所共有,天险便不成为其天险矣。如魏军顺流而下,冲出三峡,我国将面临危局!”

 陆抗这么一说,刚松了口气的孙休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急切地问:“这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陛下可采取三种应变之策。”陆抗异常冷静地说,“其一:立即将魏军欲大举攻蜀之事告知蜀国,使其预作部署,严加防范;万一蜀军能够抵御住魏军之进攻,保住巴蜀,则我国便无后顾之忧,依旧可凭借长江天险与魏国抗衡。其二:马上增兵西陵,加强防务,依靠三峡之险要地势,堵住巴蜀东出之咽喉要道;只有如此,方可遏制住魏军顺水东下,确保江汉不失。其三:尽快消除内患,奖励农耕,增强国力与兵力;国之兴亡,皆由强弱而定,唯有国富兵强,方可立于不败之地,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幼节所言甚是。只是……”孙休稍作迟疑,“幼节在京城多留几日,朕要与汝细细谋划此事。”

19、洛阳 大都督府 书房内

司马昭与钟会密谈。

司马昭:“声东击西,声势已成,关中之备战也加紧进行中,汝看还有何事须预先操办?”

钟会:“声东击西之计恐瞒不过姜维,时间一长,就会暴露。主公应知会邓艾,令其做好进攻沓中的准备。不过,目下朝中尚不完全稳定。”

司马昭:“朝中不稳?”

钟会:“主公明鉴,曹氏集团尚有残余势力,而对主公不满的朝臣也大有人在,如太尉虽是主公之叔,然亦存正统之念,对皇帝敬畏有加。对此类人,不可附之重权,找机会徐徐调换之。而右将军邓敦,侍中嵇康,还有号称七贤的那一伙,都心怀鬼胎,伺机而动。为今之计,当*一儆百,先拿牢里的嵇康开刀,庶几可以镇住这帮家伙。”

司马昭:“士季不会是急于报私仇罢?”

钟会:“主公明鉴,钟会不敢说谎,我是痛恨嵇康,但要*他却不完全为报私仇,主公应还记得那天酒宴上议论伐蜀时他说的主少国疑、根基未稳的话吗?,这是嵇康心系曹氏又嫉恨主公的心理大暴露。何况他还是亲王之婿。*此人既可打击曹氏势力,又可镇慑那些对主公不满的人。”司马昭眯着眼睛拈须点头。

钟会:“主公既已应允,卑职即刻前去布置,明日午时斩嵇康于市。”(拱手离去)司马昭目送其背影,目光阴鸷。

20、日 刑场

嵇康盘腿席地而坐,安祥抚琴。观者如堵。 监斩官钟会掷下令箭。刽子手举刀砍下,观者掩面,琴弦断,鲜血溅落琴上。字幕:262年,魏晋时 “竹林七贤”之一,名士嵇康于洛阳被害。)

21、沓中 蜀军大营

姜维望着羌水两岸大片荒芜的土地,沉思了片刻,对身边的向充说:“粮草乃军队之本。只要我军有足够之粮草,便可击溃入侵之魏军。开春后,我拨给汝一万精壮兵士,挖渠翻地,播种麦子。此乃事关我全军将士与战马之粮草,汝千万不可掉以 轻心!”

 “遵命!”向充立军令状般地说,“大将军放心,我定不负重托,保证全军人有粮食,马有草料!”

 “赵将军!”姜维把脸转向赵广,严峻地说,“我把骑军交给汝,汝要抓紧时机,加紧操练,将骑军操练得兵强马壮,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末将遵命!”赵广应声说道,“若有差错,大将军唯我是问!”

 “来参军!”姜维又向来忠吩咐道,“所有步军就由汝进行操练。汝在操练时不仅要提高兵士之体质与武艺,还要多演练些阵法,以备将来与魏军进行交战时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末将遵命,定尽心竭力将步军操练得能攻善守!”来忠响亮地说。

“复汉何在?”

“末将在!”

“我军孤军在外,兵器补充困难,尤以箭矢为最。汝曾见当地羌人以抛石击兽,故建无当飞石军。不知训练如何,明日吾等观之。”

“末将未敢稍有懈怠,明日请大将军指教。”

22、飞石军营前。(日)

【画外音】无当飞军是诸葛亮南征时用南人组建的一支部队,爬山涉水如履平地,故曰飞军。公元254年,姜维伐魏,占狄道。无当军及统领荡寇将军张嶷中伏,全部亡于箭阵。姜维军在沓中屯田,见当地羌人用“撂抛子”放牧、打猎,移植于军中,建“无当飞石军”。

【化至】甘南草原,牧人使用“撂抛子”放牧、打猎。姜复汉领军练习。

“无当飞石军恭候大将军校阅!”姜复汉大声请命。

“飞石不同于射箭,如何校阅呢?”姜维扫视了一眼众军,又放眼看着对面草原上的一群黑点“那是何物?”

“将军已食其多日,何不知其名?”姜兴汉笑答“此名旱獭,当地人称哈拉。宿于洞穴,在地下啃食草根,晨出舔饮露水,且能人立。常面对旭日人立作揖。羌人敬畏天神,误以为旱獭不食不饮,又能面对旭日人立作揖,系天神派遣凡间的,不敢食。该物繁殖力极强,草原到处都是,我军多猎食”。

“嗷?此物距我处有二百余步,汝等能击中否?”

“飞石不如箭准,但射程远,大将军且观。”

姜复汉向部卒下令,飞石军列阵,一声号令,群石齐飞。

【推出】这一群旱獭并不怕人,在草地戏耍。有的面对旭日人立作揖。飞石之下,数只击毙,数只受伤爬向洞穴,其余的一哄而散。

【画外音】现在的甘南草原人人保留着不食旱獭的习俗。当然,除了信仰之外,还因该物能传播鼠疫,政府禁食。当年姜维大军食而未染疾,属万幸。然而当时环境质量好,也不容易感染。旱獭啃食草根,破坏草原,是一大害。

“好啊!”众人齐抚掌大呼。

“复汉有功,石块遍地皆是,我军不怕箭矢之缺了!”姜维难得夸奖部下,今天看来是高兴了“拿弓箭来。”

一卒递上弓箭,姜维向一只奔向洞口的旱獭射去。旱獭中箭后仍尖叫着洞穴挤入,但因箭当,无法进入。

“好箭法!如此远距,大将军神力。旱獭命长,不易*死,往往带伤入洞,挖出来极费力。看来射伤倒可免去挖掘。”复汉赞道。

“大将军,复汉有功,兴汉操办的事你也看一下吧。”乘着姜维高兴,兴汉请求道。

“尔说的是木牛流马吧?如果完工,看看也好。”姜维答应了,众人又向辎重营走去。

23、辎重营木牛流马工地。(日)

姜维为了在沓中流动频繁的作战需要,要求辎重营改革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便于部队转移。

“我军移动频繁,我已改制了500台轻便流马,上山或平地需快运时,流马掌控兵会甩出带钩长绳系于骑兵马鞍桥后,车随马动。”姜复汉一边解释,一边指挥数百部流马开始操炼。

所谓流马实际就是设计精巧的独轮车,一士兵推行。姜兴汉一声令下,数百名骑兵奔向独轮车,士兵像耍杂技一样,甩出绳索,马拉车慢跑。一时间马蹄声、车轮的吱呀声连成一片。

“兴汉亦有功。有劳诸位!”姜维挨个打量着这几位患难与共的部下,毫无隐瞒地说,“现在是敌强我弱,如不富国强兵,休说完成复兴汉室之大业,恐怕连偏安一隅也难以持久。”

 “大将军之良苦用心我等皆明白。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大将军,将我国这支精锐之师治理好!”赵广大动感情地说。

 “由于我无能,连累诸位吃苦受累,有家难归,我真有些于心不忍!”姜维深感内疚地说。

 “大将军已年逾花甲,不也与我等一起奔波在外,难以与家人团聚乎?相比之下,我等何敢言苦!”向充宽慰着姜维。

 “能与大将军一起为国尽忠,虽苦犹甜,死而无憾!”赵广也安慰着姜维。

“赵将军说得好!”姜维苦笑了一下,感慨地说,“为国尽忠,虽苦犹甜,死而无憾!”

24、狄道 邓艾屯田处 (日)

【字幕】狄道 今甘肃省临洮县

邓艾带领着亲兵出了狄道城,去巡视屯田将士的耕作。他信马由缰,缓缓而行。春风拂面,银须飘动,极目望去,满眼皆是平整的农田和正在修渠翻地的兵士。他犹如一位辛勤的园丁走进自己苦心经营出的园林,兴奋、得意、自豪、陶醉,留连忘返。从城东走到城南,从城南走到城西,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微笑着,有时还会跳下战马,抓起一把田地里的泥土,放在鼻子尖上闻闻,然后又慢慢地放回原处,轻轻地抚平。那种神情,简直就像是一位老农进到自家祖辈传下来的风水宝地时一样,一切烦恼和忧愁都被抛到九宵云外。这时,他真想解甲归田,耕种几亩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打夯的号子声,打断了邓艾的思绪。他跨上战马,抖抖缰绳,向着那群正在打夯的兵士跑去。

 那群正在夯打水渠的兵士见到邓艾,停住了劳作,不知如何是好,呆痴痴地站在原地。邓艾走上前去拍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兵士的肩头,关切地问:“小兄弟,累不累?” “累倒不累,就是……有点热。”那个兵士精神紧张,结结巴巴地说。

 “小兄弟,汝等暂且忍耐几日。我已令人赶制夹衣,过上三五天便会发下来。”邓艾说罢,用长枪在夯打过的水渠上戳了两下,十分满意地说,“好!这水渠夯打得很结实,灌水时绝不会漏水。我赏汝等羊一只、酒一坛,回去后就让人送来。”

 “噢--今晚可以喝酒吃肉喽!”那群打夯的兵士高兴得又叫又跳。

 “不过,汝等可不能酗酒闹事。谁要违反,我定要从重处罚。”邓艾微微一笑,走下水渠,来到一块刚翻过的田边,扒开松散的表土,用手拃了拃,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直起腰来,大声吩咐着亲兵,“去将翻地兵士之头领唤来见我。”

 “是!”亲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将一名头领带到邓艾跟前。

 那个头领一瞧邓艾的脸色,吓了一跳,单膝跪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邓艾紧盯着那个头领的后脑勺,严厉地问:“军中有规定,地要翻多深?”

 那个头领心中有鬼,胆怯地回答:“一尺到一尺二寸。”

 “此地为何只翻八寸五分?”

 “这……”那个头领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小人失……失职。”

 “军令如山,违者必罚!”邓艾声色俱厉地说,“汝等要将这块地重翻一遍,翻不完不得回城用饭。再者,罚汝三个月之饷,以示惩戒!”

 “小人遵命!”那个头领连连叩头。

 “起来吧。”邓艾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几分耕耘,几分收获。如今人欺骗了土地,到了秋天土地就会欺骗人……”

邓艾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留守在狄道城的邓忠滚鞍下马,紧走几步,来到邓艾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孩儿有急事禀报父亲。”

【字幕】邓忠 邓艾之子

 “汝先去吧。”邓艾打发走那名头领,才问着儿子邓忠:“何事如此急迫?”

 “朝中廷尉卫瓘,奉大都督之命,前来狄道犒军,现在离城只有三十余里。”邓忠有点着急地说,“父亲快上马,去城东十里长亭迎接特使,否则就来不及矣!”

  “廷尉千里迢迢前来犒军,岂……岂有不远迎之理!”邓艾跳上战马,吩咐着邓忠,“走,随为父去迎接大都督之特使!”(邓艾每逢说到“期”“艾”之音,即口吃。)

邓艾和邓忠并马穿过了狄道城,沿着官道 前去迎接司马昭的特使卫瓘。几名亲兵在他们的马后二三十步远,如影随形地跟着,不即不离。

  邓艾和邓忠正并马向前行走间,有两只衔着枯草的燕子,从他们的马前飞过,钻入道边的一座茅房草舍之中。

 邓忠望着那对双飞的燕子,不知是出于有心还是纯属无意,脱口而出:“飞燕已回来矣,正忙着衔草垒窝,生儿育女。”

  “是啊,飞燕尚可年年春天返回故里,享受天伦之乐,可人却……”邓艾深情地瞅了瞅已不年轻的儿子,沉吟了一会,低声说,“忠儿,待廷尉犒军完毕,返回京师时,汝与他一块回洛阳,在家中住上两个月,守着汝母亲与我那几个孙儿……”

 邓忠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孩儿方才所言,实乃无意之语,父亲不必在意。”

  邓艾一本正经地说:“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思家念子,乃人之常情。为父已年近七旬,尚且常在梦中回家,况汝正值壮年乎?”

 “人生在世,忠孝为重。孩儿跟随着父亲,既可为国尽忠,又可为父尽孝,岂不是两全其美!”

  “其……其他将领,每年均可轮流回家与妻儿团聚,而汝却……每思至此,为父心中深感愧疚。”

 “父亲不必如此。这么多年都已过来,何况一年半载?”邓忠不以为意地说。

 “一年半载?”邓艾惊奇地打量着邓忠,诧异地问,“汝安知一年半载之后便可回家?”

 “父亲前些日曾对孩儿言:待到今冬明春,父亲便要解甲归田。”邓忠认真地说,“到那时,孩儿也携妻带子,与父母一同返回故里,耕田种地,侍奉二老。”

 “彼一时此一时也。”邓艾低沉地说,“大战在即,大都督岂会允准为父解甲归田!”

 “大战!何来之大战?”邓忠迷惑地说,“侯和之战,姜维损兵折将,败回沓中,近时岂敢再战!”

 “非姜维欲战,而是大都督欲伐蜀也。”邓艾冷冷地说。

 “父亲已多次致书大都督,申明伐蜀之机尚未成熟,劝大都督静观待变。莫非大都督真是急不可待?”

 “唉--唉”邓艾轻轻叹了口气,转变语气问:“如今不年不节,大都督为何要派遣廷尉卫瓘前来犒军?”

 “听说是因我军在侯和击败了姜维。”

 “那已是几个月前之事,为何现在才遣使犒军?”

  “这……”邓忠被问住了,无法回答。

 “为父料定,卫瓘此来,必定与伐蜀之事有关。”邓艾自信地说。

 “如此也好。”邓忠横下一条心说,“多年来,我军与姜维像拉锯一般,他攻过来,我打过去,一直难分胜负。此次伐蜀,正好与姜维进行决战,将其彻底击败,以了却父亲多年之心愿。待歼灭了姜维之后,孩儿再陪父亲返回故里,安度晚年。”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不过……”邓艾迟疑了一下,忧虑地说,“此时出兵伐蜀,只怕要事倍功半。战事一开,必是一场血战,结果如何,难以预料。”

邓艾和邓忠边走边谈,等他们来到城东的十里长亭时,卫瓘已押运着犒军的物品来到此处。

【字幕】卫瓘 廷尉

邓艾在马上向卫瓘拱手使礼,抱歉地说:“艾……艾因军务在身,迎接来迟,请廷尉鉴谅!抱歉!抱歉!”

 卫瓘也在马上拱手还礼,客气地说:“征西将军日理千机,瓘岂敢劳将军之大驾前来迎接。惭愧!惭愧!”

 “廷尉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前来犒赏我军,艾……艾岂……岂能不亲自迎接!”

 “瓘蒙大都督错爱,奉命前来犒军,岂敢言劳苦!”

 “艾……艾不才,有负大都督之重托,只不过偶有小胜,大都督竟如此看重,实令艾……艾当之有愧,诚惶诚恐!”

“征西将军治军有方,御敌有功,陇右诸郡赖将军之智勇得以保全。大都督赏罚分明,故而特命瓘前来犒军,以激励我陇右之将士。”

25、狄道城 守将府大堂 (日)

邓艾和卫瓘并马而行,进入狄道城。邓艾一面命邓忠去准备宴席,一面向卫瓘发出邀请:“等会我在大堂之上为伯玉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现在,伯玉若是不太劳累,不如暂到我书房中叙旧。” “士载之言正合我意。”卫瓘心领神会,爽朗应邀,“多年未曾见面,甚为思念,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时之友情。”

 邓艾携起卫瓘的手,说说笑笑地走进书房。亲兵献茶已毕,退到房外。邓艾呷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问:“伯玉此来,是专为犒军还是另有使命?”

  卫瓘狡黠地一笑,反问道:“士载以为我来狄道,是专为犒军,还是另有使命?”

 “以我之见,伯玉此来,是以犒军之名而行他命之实。”邓艾微笑着回答。

 “何以见得?”卫瓘微笑着问。

 “理由有四。”邓艾目不转睛地瞅着卫瓘,扳着指头说道, “其一,侯和之战乃是小胜,段谷之战才是大胜,大都督在大胜之后不遣使犒军,为何却在小胜之后遣使犒军?其二,侯和之战已过去三月有余,大都督为何当时不犒军却现在犒军?其三,大都督以往犒军,只遣一位普通将军为使,而此番为何遣廷尉屈尊前来?其四,朝廷犒军乃常有之事,从前皆不大张旗鼓,为何此次却这般大肆招摇?”

 卫瓘见邓艾言之有据,且连连击中要害,不由得暗暗吃惊,钦佩邓艾的分析判断能力。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坦率地说:“士载果真料事如神。大都督此次遣我出使狄道,并非专为犒军,而是另有一件军国大事要与士载相商。”

  邓艾不动声色地问:“莫非为伐蜀之事乎?”

  邓艾此言一出,卫瓘大吃一惊。他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似的,紧盯着邓艾,诧异地问:“此事朝中尚无几人知之,士载为何反倒了然于胸?”

  邓艾的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掠过几丝难以捉摸的神情。然而,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沉稳地说:“据我猜测,此事恐怕连蜀国之大将军姜维也已知之矣。”

  卫瓘心中剧烈一震,大惊失色地瞪圆双眼,莫名其妙地问:“姜维为何会知道此事?”

 “此事既然我能知,姜维为何会不知?”邓艾含而不露地反问。

  话说到此处,卫瓘可真坠入了五里雾中。暗忖:京城中知道此事者,也仅有司马昭、钟会、羊祜、杜预和他五人而已,就连魏帝曹奂至今尚且还被蒙在鼓里。可远离洛阳的邓艾和姜维又如何会知道……他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迷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是何人泄密?”

 “无人泄密。”邓艾正色答道。

 “无人泄密?”卫瓘更糊涂了:既然无人泄密,邓艾和姜维怎会知道此事?他百思而不得其解,只是怔怔地望着邓艾。

 “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啊!”邓艾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向卫瓘解释,“大都督既然志在伐蜀,又何必令沿海州郡打造浮海大船,并扬言欲从海路进攻吴国?这岂……岂不是欲盖弥彰?那姜维乃诸葛孔明门生、老谋深算之人,魏、蜀、吴三国将领少有出其右者。大都督此声东击西之计,或可瞒得别人,但绝瞒不过姜维,只能适得其……其反。”

 “欲盖弥彰……适得其反……”卫瓘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忽然一拍几案,失声地说,“大都督声东击西之计,岂不成了画蛇添足之举?此事该如何补救?”

 “事已至此,无法补救。”邓艾的脸上飘过几片愁云,迟疑了一下,有点忧虑地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伯玉此次回京,请务必转告大都督:姜维乃文武兼备之人,千万不可低估了他。否则,对此次伐蜀极为不利,甚而遗患无穷!”

 卫瓘呷了口茶,压低了声音问:“以士载之见,此次伐蜀,何时出师为宜?”

 “此事当由大都督决断,艾……艾不便多言。 不过--”邓艾犹豫了一阵,还是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以艾……艾之见,当以明年九月为宜,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明年九月?”卫瓘不解地问,“莫非为秋收之后,我军军粮丰足之故?”

  邓艾点头,冷静地回答:“然,此其……其一也;”

卫瓘:“还有其二?”

邓艾:“有,蜀主昏聩,奸佞弄权,国力日衰,亡国之势已不可逆转。然尚能偏安一隅者,惟赖姜维苦撑危局。然而,黄皓小人得志,姜维忠信见疑,蜀国统兵之权一两年内将会易人。待到蜀国大将军易人之后,我军再出兵伐蜀,必能一举荡平巴蜀。而如今,姜维还兵权在握,若贸然出师,难免要两败俱伤;即使能够勉强灭掉蜀国,其伤亡及损失也必然十分惨重,造成国力与军力锐减,反让吴国坐收渔翁之利。这岂……岂不是得不偿失?故而……”

卫瓘:“士载何以知明年九月前,蜀国大将军必然易人?”

邓艾:“细察蜀国形势,此乃势所必然也,言明年九月者,不过是艾……艾盼其……其早耳。即使蜀国大将军不易人,然蜀主必受黄皓蛊惑更甚,对姜维猜忌更深。姜维纵有韬略,届时也会上下离心,左右掣肘,信息难通,指挥不灵,定难抵挡我大军矣。”

 卫瓘:“士载真乃精思熟虑,用心良苦。不过--”卫瓘面呈为难之色,将涌到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良久才吞吞吐吐地说,“士载久经沙场,威震陇右,对姜维用兵之道了如指掌。以士载之见,此次伐蜀,应该如何调兵遣将?”

 “已部大都督署停当,伯玉何必再来问我。”邓艾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不热不冷地说,“艾……艾本一农牧小吏,蒙大都督父子大力提携,方有今日之高官厚禄。对这等知遇之恩,艾……艾自当以死相报,竭尽全力把姜维绊于沓中,使其……其不得回兵东救汉中。至于如何取汉中,夺剑阁,灭蜀国,上有大都督运筹帷幄,下有镇西将军临阵调度,何用艾……艾再多言。”

邓艾这一巧妙的回答,简直把卫瓘的嘴给封住了,一路上反复思考过的话全都变成了无用之语。他怀着矛盾的心情,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邓艾,心中剧烈地翻腾着:

【卫瓘自语】一向只知邓艾是位有勇有谋、能征惯战的战将。然而,今日交谈,才深知邓艾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如果不是耳闻目睹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看来这场伐蜀之战的主将到底是何人,目前还难以断定。

 “伯玉,我想公之使命已完成矣。”邓艾见卫瓘沉默不语,提醒他说,“酒宴已准备停当,我二人该去赴宴矣。”

 卫瓘从沉思中跳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真正之使命已经完成。但我名义上是来犒军,还需例行公事。”

 “到大堂之上与诸位将校寒暄一阵,干上几杯,那就连犒军之使命也完成矣。”邓艾站起身来说。

 “哈哈哈--”邓艾和卫瓘对视了一下,会心地笑着,携手走出邓艾的书房……

第四集 出兵伐蜀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上回书说到吴主孙休得到魏兵欲南下的消息后,召集各大臣急议后,都得出了和姜维同样的判断。可见三尺之內必有芳草,能人各国都有,关键是得到这个判断后,决策者如何应对。蜀主刘禅,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生。是夜有白鹤一只,飞来县衙屋上,高鸣四十余声,望西飞去。临分娩时,异香满室。甘夫人尝夜梦仰吞北斗,因而*,故乳名阿斗。史*载其为人懦弱,不理政事。初嗣位,诸葛亮辅政。亮死,宠信宦官黄皓。费祎、董允秉国时,皓尚不敢为非作歹。允、祎相继去世后,皓遂用事,朝政日非。炎兴元年(263年)降魏,封安乐公,徙洛阳。晋王司马昭与禅宴饮,为他表演蜀地歌舞,随降的蜀汉官员都很感伤,而禅仍喜笑。司马昭对贾充说:“人之无情,乃至于此。虽使诸葛亮在,也不能辅之久全,何况姜维!”这就是俗谚“扶不起的阿斗”的来历。一天,司马昭问禅:“颇思蜀否?”他答道:“此间乐,不思蜀也。”对蜀国灭亡没有丝毫伤感。后人将“乐不思蜀”作为成语,泛指乐而忘返或乐而忘本。可今人又有另一解释,认为刘禅是大智若愚,否则何能自保?孰是孰非,各位自有公论。

26、成都 黄皓府中 夜

客厅,陈设豪华。桌上摊开一只包袱,金银珠宝堆满。黄皓坐于主位,正在看信。坐于客位的人,一副羌人打扮。

字幕:魏国间谍 党均

党均(拱手):“邓将军再三致意中常侍大人,前者,姜维借屯田之机进攻我侯和,多亏大人及时提醒,方有侯和大捷。只是遗憾,未曾捉住姜维。”

黄皓(晒之):“哼,你家邓将军有点不自量吧,姜维何等样人,竟敢奢言活捉,不啻异想天开。老实说,这些年若无黄某暗中策应,仅凭邓将军同姜维对垒,还真说不上谁活捉谁呢。”

党均(略一皱眉,又立即改容):“是,是,多承中常侍大人照应,邓将军感激不尽。现在,姜维在沓中屯田,邓将军亦在狄道屯田,各守疆界,相安无事,此等局面,不仅邓将军,即是敝国执掌朝政之晋公,也十分满意。咸以为三分既已成定局,则莫如各自修好内政,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无事。”

黄皓:“既然司马昭大人也有此意,那天下太平有望矣。可恨姜维不顾天道人意,强欲行不可为之事,屡次兴兵北犯,不仅给贵国造成很大麻烦,而且也使敝国府库空虚,百姓负担沉重。请大都督和邓将军放心,有黄某在,必竭尽全力阻止姜维兴兵生事。”

党均:“如此甚好,大都督嘱咐邓将军,只要中常侍大人在位,我军决不进攻贵国,免得大人为难。”

黄皓:“黄某决不负大都督和邓将军厚望,只是……先生也看到了,敝宅尚缺几株珊瑚树,玉璧、象牙也……”

党均:“这不成问题,包在党某身上,一月之内,决将珊瑚、玉璧、象牙等送至府上。”

黄皓:“黄某还有一事不明,(党均:“请讲。”)既是司马大将军也欲安享太平,那为何还要造船练兵,声言伐吴呢?”

党均:“实不相瞒,伐吴之事实有。盖因东吴两次侵入淮南,助敝国叛逆毋丘俭、诸葛诞造反,致使大都督之兄,前任大将军司马师大人病逝于前线,此仇刻骨,必欲报之。来年,大都督将亲率大军,浮海南下,攻略东吴沿海各郡,务必掠其财富、人口而还。”

黄皓:“如此说,大都督尚无灭吴之意?”

党均:“灭吴谈何容易,能削弱其实力已属不易。届时望中常侍大人照应,勿使贵国援助东吴,尤其勿令姜维乘机北犯。”

黄皓:“黄某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27、成都蜀宫 颐寿宫门外(日)

刘禅带黄皓和几名宦官、宫女从太后的颐寿宫出来。刘禅:“方才在太后身边捶背的女子是哪个宫里的?怎没有见过?”

黄皓:“回皇上,前日,是太后的千秋,大臣女眷皆进宫祝寿。有几位被太后留下,方才那位是太常寺卿刘琰续娶之妻胡氏也。(悄言)皇上岂有意乎?”

刘禅(笑):“汝真知朕之心哉!”

黄皓:“奴才知道了,请皇上回宫等着吧!”

刘禅会意一笑,转身离去。黄皓匆匆又进入颐寿宫

刘禅在寝宫中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坐卧不宁。黄皓悄悄进来,“皇上,来了。”刘禅两眼放光,显急不可耐像。一女子款款而入,

字幕:胡氏 大臣刘琰之妻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什么?赶快来吧。(张开两手拥抱)”“皇上不可,不可。”“有何不可?朕都要急死了。”一把抱住,往床帏处拖,胡氏半推半就,随其入帏。黄皓知趣地退出,顺手掩门。殿内,床帏抖动,喘息声、*声传出。

外殿,黄皓坐在榻上,听着暖阁内传出的声音,得意地笑了。

“报,前方军情急报!”一小宦官双手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书信 奔上。

“內庭之中,汝何得如此喧哗?你不要命了?”

“小人知罪。”小宦官喘着粗气说,“大将军姜维从沓中送来紧急军报……还有,东吴濮阳丞相呈皇上密信。”

 黄皓伸手取过姜维送来的紧急军报和密信,不屑一顾地扫了一眼,对小宦官说:“回去吧。”

 “二位信使都说:军情紧急,速呈圣上。”小宦官不知趣地又补充了一句。

 “少废话!”黄皓又瞪起那双金鱼眼,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

  “是!小人就滚。”小宦官不敢再多言,转身离去。

  黄皓展开姜维送来的紧急军报,看了一遍,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随手将信塞入袖筒中。又展开东吴密信,匆匆浏览,浮出一丝冷笑。

 “黄皓。”暖阁内又传出刘禅有气无力地呼唤声。

  “奴才在。”黄皓急忙推门而入,来到幔帐前,低声问,“莫非那个该死奴才惊扰了陛下之美梦?”

 “朕已醒来一会,正在闭目养神,并非那奴才之过。”刘禅气短声弱地说。

 黄皓的金鱼眼眨巴了几下,讨好地问:“陛下此番重闯风流阵,鏖战良家妇女,结果如何?”

刘禅叹了口气,灰心丧气地说:“朕虽通晓破此阵之法,但因精力不济,体力不支,难胜那女子,只得败下阵来,逃之夭夭……”

“陛下不必为此而烦恼,奴才有一法,可解陛下春兴难尽之忧。”黄皓奸诈地微微一笑,殷勤地说,“奴才识得一个医术高之郎中,新近配制出一种强筋壮体、滋肾补阳之药,每晚只需服上一丸,便通宵精神旺盛,金枪不倒。只是此药索价甚高,每丸要黄金十两,奴才不敢自作主张。”

  “如此回春之妙药,黄金十两何足惜。”刘禅的精神为之大振,迫不及待地说,“速将此药与朕购来,多多益善!”

“奴才遵命,马上就遣人去办!”黄皓面露得意之色,俯在刘禅的耳边低语道,“陛下不必心急,今晚定让陛下纵横驰骋,大获全胜。”

“但愿如此,以畅朕意。”刘禅拙笨地坐起来,懒洋洋地问,“刚才那奴才送来何处之紧急军报?”

 黄皓见刘禅已听到了小宦官的话,知是瞒不住了,只好如实地说:“是大将军姜维送来之军报。”

 “有何紧急军情?”刘禅又问。

 “其实……是大将军有些疑神疑鬼,杞人忧天而已。”黄皓吞吞吐吐地说,企图将此事遮掩过去。

 “把那军报呈上来,朕要亲览。”刘禅略微提高了声调说。

 黄皓慢腾腾地从袖中取出姜维送来的紧急军报,撩开幔帐,很不情愿地呈给刘禅。

 刘禅拥着锦被,半躺半卧地倚靠在御榻上,左手搂着鬓发散乱、面如桃花的胡氏,右手接过紧急军报。军报上写道:

    ……魏国司马昭出兵攻打我国之意已决,正暗中调

  兵遣将,积草囤粮。敌方之兵力数倍于我军,陛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阳平关与阴平桥乃蜀中之门户,一旦有失,我国危矣!请陛下降诏:遣右车骑将军张翼,领兵五千,驰援阳平关;遣左车骑将军廖化,领兵五千,急赴阴平桥头驻守;遣辅国大将军董厥,领兵五千,增援剑门关……一俟魏军开战,臣即引兵东归,与张翼、廖化共守阳平关、白水关,将敌军拒于蜀地之外。……陛下还可遣一能言善辩之人,多带金银珠玉、宝马蜀锦,出使吴国,晓以利弊,约其在魏军西进之时,乘机北进,攻击魏国之两淮,以扰魏之后方。……

(字幕只出现下划线部分)

 刘禅阅罢了姜维的紧急军报,吃了一惊,推开怀中的胡氏,披衣要下御榻。黄皓边服侍着刘禅,边投石问路地说:“陛下圣体疲乏,何不再静养片刻?”

 刘禅抖动着手中的紧急军报,烦躁地说:“司马昭要兵进汉中,朕岂能安卧静养!”

“陛下切勿焦虑,以免有伤圣体。”黄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了几下,低声说,“奴才以为,大将军有些危言耸听,陛下不必为此伤神。”

  刘禅一怔,盯着黄皓说:“汝是说姜维谎报军情?”

 “奴才岂敢说大将军谎报军情,只不过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黄皓不以为然地说。

 “杞人忧天?”刘禅半信半疑地说,“汝是说司马昭并无攻打我国之意,是姜维……”

 “陛下圣明!”黄皓一边轻轻地给刘禅捶着背,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由关中至汉中,只有子午谷、斜谷与骆谷可以通行。这三条谷道,狭窄且漫长,辎重粮草运输甚难,极不利于行军作战。故而,诸葛丞相几次出兵北伐,不得不舍近而求远,兵出祁山,绕道陇右。从汉中、陇右入蜀,更是惟有阳平关、白水关、剑门关一条山道可通行。此道不仅崎岖难行,而且雄关道道,险隘处处,易守难攻。对此,司马昭岂能不知?又岂敢冒着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之大险,驱兵前来攻打我国!”

  “这……”历来就昏庸无能、毫无主见的刘禅,听了黄皓的这番花言巧语,更是没了主意,犹犹豫豫地说,“司马昭既无攻打我国之意,为何让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难道他另有所谋?”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以奴才之见,司马昭果真是另有所谋。”黄皓一边为刘禅揉着肥软松弛的腰部,一边谄谀地说。

 刘禅迷惘地问:“司马昭另有何谋?”

 黄皓奸滑地笑了笑,慢声细语地说:“据奴才所知,司马昭在令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之同时,还密令沿海州郡打造浮海大船,并加紧操练水军。奴才以为,司马昭欲从海路攻打吴国是真,从关中攻取汉中是假。他令钟会统领关中诸军事,佯作出攻取汉中之势,一是为了迷惑吴国,好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二是为了防备我军趁吴魏交战之机出兵关中,使其腹背受敌、首尾难顾。东吴濮阳丞相之信亦与姜维同调(将密信交于刘禅,后者边看边听),言司马昭之心,在于由关中南下征伐我国。极力劝我加强汉中防守,其意在撩拨我国备战,吸引魏国大军向西,代其承受兵祸,他好坐观成败,安享太平。奴才以为,濮阳丞相必先投书大将军,二人商议妥当才分别上此二书,蛊惑陛下,欲再兴兵矣。”

 刘禅边听边点头,脸上的愁容也渐渐地消退了,暗自庆幸地说:“如此说来,姜维是杞人忧天,濮阳兴欲移祸于我,将此二书束之高阁,朕可高枕无忧矣。”

  刘禅和黄皓的对话,惊醒了幔帐内的胡氏。她支起身子,用两条白玉般的胳臂搂住刘禅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陛下莫起,臣妾还在盼望着陛下雨露之恩哩!”

 黄皓见状,忙知趣地低下头,默默地退到暖阁的门外,轻轻地掩上阁门,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屏气敛息地捕捉着阁内传出的声响。

 刘禅将他那颗大而肥胖的脑袋缩回幔帐内,紧紧地搂住那个胡氏,含着口水说:“汝真是个迷人之小妖精。”

  胡氏扭动着苗条的玉体,缠绕着刘禅臃肿的躯体,娇滴滴地说:“妾是久旱逢甘露,岂能有厌足?愿陛下再施恩泽,重降甘露!”

 “小妖精勿急。”刘禅发着狠地说,“朕此番定要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打汝个叶落花残!”

 “陛下勿虑,尽管大逞龙威,兴风作雨。”胡氏撒娇邀宠地说,“奴婢定舍身承受,纵然叶落花残也在所不惜!”

 “好个巧舌如簧之小妖精,休要逞强,看朕先给汝来个‘猛虎出洞’……”刘禅喘着粗气说。

 “哎哟--陛下此番果真出手不凡……哎哟--”胡氏边呻唤边说。

 胡氏装腔作势的*声,刘禅如牛负重的喘息声,由低至高,从弱到强,一阵接一阵响起,良久才慢慢地低落下去,代之而起的是女喃喃的呓语声和刘禅如雷的鼾声。

  黄皓站在暖阁的门外,倾听着阁内传出的声响,心中不由得暗暗高兴,一种洋洋自得的神色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他那张白净的胖脸,塞满了脸上的每一条细浅的皱纹。他颇为得意地眯缝起双眼,陷入沉思……

28、洛水与伊水间的校场 公元263年 (日)

坐落在洛水与伊水间的校场上,数万匹各色战马扬鬃垂尾,昂首挺立,仿佛是一大片斑斓的云霞,飘落到伊水与洛水之滨;十二万名威武雄壮的魏军将士,悄然肃立,手中的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坐北朝南、高大庄严的点将台上,数十员顶盔披甲、威风凛凛的战将站立两旁;点将台中央,大都督司马昭神情严肃,面南而立,右有统兵伐蜀的镇西将军钟会,左有持节监督伐蜀的军司卫瓘。

 (画外音) 经过了一年多的暗中筹备,伐蜀的兵马已调集完毕,军资粮草也已准备停当,司马昭终于要誓师伐蜀了。

司马昭俯视着台下的兵士战马和枪林刀丛,心中不由得暗自喜悦,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显露在他那清瘦而有些苍白的脸上。他清了清嗓子,润了润喉咙,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地说: “……蜀国乃偏处一隅弱小之国,疆土狭窄,人烟稀少,国力衰弱,兵微将寡,本应闭关自守,以求偏安。可姜维穷兵黩武,连年兴兵犯我边境,使我陇右百姓频遭兵燹,难以安居乐业。而蜀国之民众,也因之赋税繁多,劳役无穷,不堪重负,怨声鼎沸。为保我陇右百姓之安宁,为解蜀国民众于倒悬,故挥我仁义之师,以伐无道之国。我国自平定寿春叛乱以来,已经数载没有进行大规模征战,民富国强,兵精粮足,挥师灭蜀犹如以石击卵,定破无疑!蜀国兵将只有十万余,驻守成都及他地者有五万之多,抵御我军者只有五万。姜维若欲以五万老弱疲惫之兵,抗御我军近二十万精骑锐卒,无异于白日做梦!愿我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攻城掠地,斩关夺隘,尽快灭蜀,凯旋而归。待我军将士得胜回师之时,我定至长安相迎,论功行赏,大犒三军!”

 司马昭振作精神,运足气力,用从未有过的高亢之音,滔滔不绝地告谕着那些即将出征的将士。他的话音还没完全消失,点将台下欢声雷动,刀枪齐举,战马嘶鸣,连数里之外的洛阳城内都依然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鬃马闯入了校场,向着点将台飞奔而来。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那些正在呐喊扬威的兵士吃了一惊。他们立即闭上了嘴巴,将目光的焦点汇聚在那匹奔驰的青鬃马上,心中却都在暗暗地嘀咕着: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否则,谁敢冲闯校场?就连点将台上的司马昭和那些战将,也都有些暗自吃惊,紧盯着那匹越来越近的青鬃马,私下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是欢呼声震天动地的校场上,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那匹青鬃马跑到点将台下,前蹄高高抬起,马身几乎直竖,急停了下来。随之,一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滚鞍下马,从侧面的石梯迅速登上点将台。到了此时,点将台上的人才看清,来者是右将军邓敦。

  邓敦私闯校场,使司马昭极为恼火,两只鹰样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阴森的寒光,色厉声严地喝问道:“邓敦,汝并不随军出征,来此何为?”

 邓敦喘了几口粗气,冷峻地说:“大将军,我在校场外徘徊了许久,几经踌躇,才决定私闯校场,以死相谏。请大将军悬崖勒马,收回成命,莫要以我军将士血肉之躯,去填塞剑门关下之深沟巨壑!”

 “一派胡言!”司马昭勃然大怒,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浓重的*气,冷冷地说,“邓敦,汝身为将军,目无军法,私闯校场,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邓敦面无惧色,镇静地说,“我从跃马闯入校场时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邓某一死并不足惜,可怜我军将有数万健儿血染河水,尸抛山涧,变为孤魂野鬼;我国将有数万弱妇幼子成为寡妇孤儿,数万耄耋之人失去儿孙。请大将军为那些弱妇幼子与耄耋之人想想,莫用我军数万将士之累累白骨,去换取……”

 “住口!”司马昭恼羞成怒,高声吼道,“邓敦,汝知法犯法,口出狂言,乱我军心,毁我军威,我岂能容汝,定斩不饶!”

 司马昭的话音还没落,钟会便怒不可遏地大声喊道:“刀斧手,速将这狂妄之徒推下点将台,斩首示众!”

 两名刀斧手应声而至,反扭着邓敦的双臂,推着他向点将台下走去。

  邓敦强扭过头去,把两道愤怒的目光刺向钟会,边往台下走边大骂:“钟会匹夫,汝休要狐假虎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弑君篡权,诛戮大臣,滥*无辜,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汝卖身求荣,助纣为虐,恃宠而骄,陷害忠良,天网恢恢,必遭报应。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即使汝能侥幸取胜,也难逃兔死狗烹之下场……”

  邓敦的骂声未绝,刀斧手已将大刀高高举起,对准邓敦的后颈猛然往下一挥,只听咔嚓一声,邓敦的头颅随声落地,滚出去了一丈多远;一股殷红的鲜血喷出好高,把点将台染红了一大片……

台上那些即将出征的战将,则耳闻目睹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可避免地有些兔死狐悲,纷纷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台下那躺在血泊之中已身首两分的邓敦。就连卫瓘也似乎被这意外的事件搞得有些懵了,愣怔在点将台上。只有钟会此时尚还清醒,他扫视了一眼台下那一大片默然肃立的兵士,低声提醒着已气得脸色青紫、嘴唇颤抖的司马昭:“主公,誓师已毕,擂鼓出征吧。”

 司马昭猛然醒悟了过来,稳定了一下情绪,憋足了一口气,两手用力一挥,大声宣布:“擂鼓出征!”

 “咚咚咚--”点将台下的一百名鼓手一起挥动起鼓槌,一百面大鼓同时被擂响。震耳欲聋的鼓声冲天而起,在校场上空盘旋了一阵,然后越过洛水,向着洛阳城飞去。

 三通战鼓擂罢,司马昭右手挽着钟会,左手挽着卫瓘,并排走下点将台,然后跨上战马,并辔走出校场。台上的那几十员战将,也尾随其后,向台下走去,随后各回本部。校场上旌旗飘拂,人头攒动,一队队骑军、步军,按照预先排定的次序,首尾相接地走出校场,沿着通往长安的大道,向西进发。

29、洛阳城内皇宫 (日)

 南郊校场上那震耳欲聋的鼓声,越过宽阔的洛水,飞过高厚的城墙,传到了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和皇宫之中。尽管经过长距离的传送,那鼓声已变得不那么震耳了,但仍清晰可闻。这鼓声不仅震动了城中所有官吏和居民的心,而且更强烈地震撼着魏帝曹奂的心,使他不寒而栗,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不可遏制地塞满他的心头。

【字幕】魏帝曹奂,魏武帝曹操之孙  

【画外音】在曹奂登上皇帝之位时,曹魏政权已是名存实亡,一切军政大权均掌握在司马昭的手中。这个尚未成年的娃娃皇帝,只好忍气吞声,一切听命于司马昭。几年来,曹芳被废、曹髦被*的残酷事实,一直像一块浓厚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总担心有一天他也会遭到曹芳和曹髦那样的下场。司马昭欲壑难填,绝不会满足于现状,或迟或早总要取代他坐上皇帝的宝座;而此次伐蜀则是司马昭篡位的先声和预兆,如果此次伐蜀以失败告终,或许可推迟和拖延司马昭篡位的进程;要是此次伐蜀进展顺利,一举灭掉蜀国,那么他也就只得老老实实地让位于司马昭了。

  曹奂不同寻常的表现,引起了身边那个善于察颜观色的宦官的注意,小心地问:“陛下莫非感到寒冷?可要加衣?”

  曹奂摇了摇头,强抑住剧烈的心跳,毫无表情地说:“我伐蜀将士已出征矣。”

  “是啊,伐蜀将士已经出征。”那宦官偷觑了曹奂一眼,谨慎地说,“陛下莫非在为伐蜀将士担忧?”

 曹奂入主皇宫以后,就渐渐察觉,他身边的那些宦官、宫女,不少人是司马昭安插进来的耳目,还有一些是已经被司马昭收买的暗探。这些人没日没夜地如影随形地围绕着他,并将他的一切言行密报于司马昭,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司马昭都了如指掌。谁知这个宦官是司马昭安插进来的耳目、还是已被司马昭收买的暗探?他岂能吐露心声,引火烧身,重蹈曹髦因一首《潜龙诗》而招致*身之祸的覆辙!于是,他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司马大将军高瞻远瞩,纵览天下,洞幽察微,料事如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次伐蜀,我军定会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举扫平巴蜀。朕有何忧?”

 那宦官苦笑了一下,谨慎地说:“时已入秋,阴气升而阳气降,陛下圣体单簿,还是多加小心为好,以免染上风寒。”

 曹奂沉默了一会,低声地吩咐着那个宦官:“速去备辇。朕要前往太庙向列祖列宗祈祷,请列祖列宗保佑我伐蜀将士早奏凯歌,班师回朝。”

 “陛下恕奴才抗命不遵之罪!”那宦官连忙跪伏于地,惶恐地说,“司马大将军有命:为保陛下圣体之安康,陛下不宜轻易出宫……”

 曹奂暗暗地叹了口气,言不由衷地说:“司马大将军所言甚是,朕确实不可轻易出宫。汝就将太祖武皇帝、世祖文皇帝与明皇帝之神像请出,朕就在此便殿中面对神像祈祷吧。”

 (画外音)曹奂深知司马昭厌恶曹芳和曹髦,所以即位后不仅不敢在太庙中为此二人设位塑像,而且也从不在言语中涉及此二人,只能提魏武帝曹操、魏文帝曹丕和魏明帝曹睿,好像在魏国的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曹芳和曹髦这两个倒霉的皇帝。

 “奴才遵命!”那宦官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寻找曹操、曹丕和曹睿的画像去了。

 曹奂等了好大一阵子,才见那宦官双手捧着一轴绢画来到便殿,跪在地上说:“启奏陛下:奴才寻觅许久,只请来太祖武皇帝之神像,文帝与明帝之神像,奴才实在无处去请。”

“有太祖神像已足矣。”

“奴才遵命!”那宦官又苦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曹操的画像悬挂在便殿的正中。

曹奂整整衣冠,双膝跪在曹操的画像前,闭上眼睛,两手合十,暗暗地祷告着:

(曹奂画外音 弱)“祖父在上,不屑之孙曹奂恳请祖父显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祖父南征北战、九死一生所创立之江山社稷,即将为司马昭所篡夺。孙儿无能,回天乏术,天子之位朝难保夕。孙儿恳请祖父在天之灵大显神威,惩处逆贼司马昭,挽救江山社稷于危难之际,拯救曹氏子孙于水火之中……”

30、成都 蜀汉皇宫内

胡氏款款走出刘禅寝宫,刘禅赶上来,拉其手,“小妖精,过几日,我再以太后名义招汝进宫。汝可要好好伺候朕呀。”

胡氏:“皇上勿忧,届时妾一定准备几个新花样,管保皇上不忍下马。”刘禅心痒难耐,又抱住,重重地亲嘴,“真舍不得让你走。”“妾也舍不得皇上,只是进宫已半月有余,再不归家,恐夫君起疑。”“什么夫君,朕就是汝夫君。”

31、刘琰府中

刘琰气势汹汹地责问胡氏,“贱人,半个多月在宫里干什么?”

胡氏低头:“太后留妾在宫中伺候。”

刘琰怒不可遏,“只怕是皇上留汝吧。贱人,贱人。来人!”两名家丁应声而入,“老爷。”

刘琰:“把这贱人拖出去,绑起来,用木屐掌嘴。”

家丁(为难地):“老爷,这……”

刘琰(暴怒):“快拉出去,打!”家丁只好架起胡氏出去。

刘琰烦躁地走来走去。传来打人声和哀嚎声。刘琰犹不解恨 “打!使劲打。气死我了。”将一件陶花瓶狠狠摔碎在地上。转了两圈,冲出。

院内,胡氏被绑在树上,家丁正左右开弓,用木屐掌其嘴。胡氏已鼻青脸肿。连哀嚎声也无力了。家丁见刘琰出来,住手。

刘琰:“将此贱人扔到马圈里去。”转身回屋。两家丁解下胡氏,拖走。

夜 马圈内,两只穿绣鞋的脚悬空,晃悠。

32、宫内。

小宦官向黄皓报告,“太常夫人胡氏自尽了。”黄皓吃了一惊。转脸切齿而吐出:“刘琰——”。

黄皓对刘禅激动地说着,刘禅不由自主站起,茫然若失状。

黄皓:“陛下,刘琰虐妻致死,其罪不可恕,何况他逼死了皇上的可心之人。”

刘禅(下决心):“将刘琰交廷尉审理。”

黄皓:“是,奴才即去传旨,”转身,面露奸笑。

33、廷尉府

一文官坐于案后

字幕:廷尉李阳

堂前,二家丁跪倒,黄皓附李阳耳进言。李阳会意,匆匆写判词。

刘琰站在廷尉堂前,听判。

李阳:“……管教妻室,本家事也,然卒非挞妻之人,面非受刑之地,手段残忍,致人死地。当重论其罪。刘琰合当弃市。”

刘琰大惊,看到黄皓在侧,又明白了。“呸!”转身大步出厅。

市井刑场,刘琰盘腿坐地,刽子手高举砍刀,砍下,血溅。(如嵇康受刑场面。)

33、大都督府  

司马昭把伐蜀的将士送出十里之后,才返回大都督府。他闷闷不乐地来到书房,默默地啜着茶,眼前却不停地幻现出邓敦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怎么也驱赶不去。

司马昭正在为邓敦被斩首之事烦闷,家丁进来禀报:“禀告主公,西曹属邵悌求见。”

“不见。”司马昭心烦意乱地摆了下手,不耐烦地说,“就说我身体疲倦,正在歇息。”

“邵悌说事关伐蜀,再三恳求主公召见。”家丁又补充说。

“事关伐蜀?”司马昭愣了下神,“那就将他带到这里来吧。”

不一会儿,邵悌就被家丁带进了司马昭的书房。司马昭摆了摆手,示意邵悌免礼入座,开门见山地问:“元伯此来,有何要事相告?”

【字幕】西曹属 邵悌

 “这……”邵悌被司马昭这么一问,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他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司马昭的脸色,一边认真地打着腹稿。

  司马昭见邵悌面有为难之色,便缓和了语气说:“元伯不必多虑,直说无妨。”

 司马昭虽说让邵悌不必多虑,但邵悌心中却顾虑重重。此事确实太重大了,话一出口就无法收回,万一要是惹恼了司马昭,说他有意挑拨离间,那他岂不是要和邓敦一样身首分家!可是,事到临头,他又不能不说。他再三地斟词酌句,引而不发地说:“大都督将伐蜀之重任交于镇西将军钟会,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司马昭是个玩弄权术的老手,马上听出了邵悌的弦外之音,含而不露地问:“元伯以为钟会难以担此重任?”

  “不!”邵悌摇了摇头,字斟句酌地说,“镇西将军深通文韬,精晓武略,智谋过人,勇气十足,乃大都督倚重之人,卑职岂敢妄自生疑。卑职只是以为,张良善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韩信精于用兵布阵,临战破敌;张良、韩信二人既难分高下,又不可相互替代。钟会乃大都督之‘张良’而非‘韩信’,大都督何不将‘张良’留在身边运筹帷幄,而另遣‘韩信’去领兵伐蜀?”

  尽管邵悌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反复推敲,似乎是天衣无缝。但老奸巨滑的司马昭还是觉察出邵悌是心怀疑虑,话里有话。看来,若要邵悌吐出胸中的真话,就必须先给他吃上一颗“定心丸”。于是,司马昭和蔼地笑了笑,认真地说:“元伯方才所讲,并非由衷之言。这房中别无他人,请元伯以诚相见,无论是何言语,我绝不怪罪于汝。”

 有了司马昭的这颗“定心丸”,邵悌的疑虑减少了许多,站起身来,向司马昭深施一礼,直言不讳地说:“卑职以为,钟会虽有张良之才,但却不具张良之德,大都督若将其绊在身边,用其所长,倒不失为一智囊;但遣其率十余万大军伐蜀,恐有些不妥。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若其在灭蜀之后拥兵自重,占据巴蜀而不返,大都督又将如之奈何?如此一来,岂不是灭掉了一个昏庸无能之刘禅,又出了一个精明能干之钟会;大都督不仅没能吞并巴蜀,反而白白损失了十几万精兵强将。此事万一不幸被卑职言中,大都督岂不是以众多将士与大量军资为钟会做嫁衣!请大都督明鉴。”

  邵悌的惊世骇俗之语,引起了司马昭的高度警觉。他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邵悌,用信任的口气说:“以元伯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邵悌从司马昭的目光和语气中,感觉出一种信赖,就开诚布公地说:“亡羊补牢,尚未为晚;何况今羊未亡,牢未破,一切都还可挽回。以卑职之见,大都督可诈称军情有变,遣使将钟会召回洛阳,让大军屯留长安。然后另选一主将,领兵伐蜀……”

 司马昭听罢,默然无语,只是连连摇头。

  司马昭的这一反应和表示,使邵悌的心中又变得不安起来,担心司马昭刚才是欲擒故纵,引诱他上钩。钟会乃司马昭的心腹之人,司马昭对他宠信无比,言听计从;司马昭此次把十几万大军与伐蜀的重任交于他,就足以说明对他的信赖之深、依托之重。而我却自作聪明,口出狂言,万一司马昭一怒之下,认定我嫉贤妒能,诋毁大臣,我也就有口难辩了……他越想越害怕,脸色为之大变,心怦怦怦乱跳,后悔自己真不该多管闲事,自陷于险境之中。

 邵悌这一心理上的变化并没能逃过司马昭的那双鹰眼,他立刻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孔,半安慰半赞扬地说:“元伯方才那番话,实乃出自肺腑坦诚之言。对汝之耿耿忠心,我不胜感激,以后定当厚报!”

 邵悌仍然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地说:“卑职生性驽钝,只知愚忠,方才所言,实在荒谬,望大都督恕罪!”

  “元伯之言差矣。汝方才所说皆忠贞之语,何罪之有?”司马昭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钟会在我父子兄弟身边任职已久,他之言行,我皆耳闻目睹。对他之德与才,我与汝颇有同感。此次遣他领兵伐蜀,实属无奈。”

  “既然如此,大都督何不防患于未然。”邵悌犹豫了片刻,谨慎地说,“以卑职之见,征西将军邓艾,韬略不让张良,智勇不亚韩信,大都督何不遣其领兵伐蜀。”

 “我何尝不欲遣邓艾领兵伐蜀?只是邓艾屡陈异议,认为伐蜀之机尚未成熟。”司马昭颇为遗憾地说。

 “据卑职所知,邓艾将军秉性忠正,虽曾屡陈异议,但对大都督却是毫无二心。只要大都督遣他领兵伐蜀,他绝不会抗命不遵。”邵悌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劝说着司马昭。

 “对邓艾其人,我与汝也颇有同感。只是--”司马昭迟疑了一下,深思熟虑地说,“蜀国现已摇摇欲坠,不堪一击,只要出兵征伐,必破无疑。对此,满朝文武皆没识破,众口一词地说蜀国不可伐;就连邓艾也被姜维以攻为守之策略所惑,屡次说伐蜀时机尚未成熟;只有钟会力排众议,主张出兵征伐……战事之胜负,除与兵将多寡强弱和谋略高低上下干系重大之外,还与全军将士、尤其是主将之斗志密切相关:斗志旺盛者,智勇大增,弱可胜强,少可胜多;懦弱怯阵者,心虚胆小,智勇皆无,强难胜弱,多难胜少。故而,我才不得不遣钟会为伐蜀之主将,也惟有如此,方可灭蜀。”

  “原来如此!”邵悌如梦方醒,沉思了一会,仍旧有些忧虑地说,“若钟会在灭蜀后拥兵自重,占据巴蜀而不返,大都督又该如何是好?”

  “元伯不必多虑,此事我已思之再三。”司马昭冷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地说,“钟会倘若生出异心,背信弃义,占据巴蜀而不返,欲做第二个刘备,那也只能是自取灭亡而已。元伯试想:蜀国灭亡之后,其旧臣、将士与百姓,对钟会只有怨恨与畏惧,绝无与他合作之理;而我之伐蜀将士,思念家中父母妻儿,盼望着返回故乡与家人团聚,岂肯追随钟会客居巴蜀!钟会若要拥兵自重,只能落个众叛亲离、玩火自焚之下场!”

  “大都督深谋远虑,看事识人入木三分。卑职望尘莫及,徒为杞人忧天耳。”邵悌疑虑顿释,心悦诚服地说。

 “元伯之忠信我定会铭记在心,容当后报!”司马昭笑容可掬,极为赞赏地说。

 “卑职目光短浅,言轻语浮,让大都督见笑矣。”邵悌站起身来向司马昭告辞。

 司马昭破例地把邵悌送出书房,再三叮嘱道:“元伯,今日所谈,只可天知地知汝知我知,切勿泄于他人!”

邵悌走后,司马昭重又默默地啜起茶,仔细回味着刚才与邵悌的那番谈话,耳边不时地回响着邵悌的忠告……也不知过了多久,家丁又来禀报:“主公,成侯钟毓求见。”

 “钟毓求见?”司马昭猛一愣神,急切地说,“快请!”

  (画外音) 因为钟毓是三朝老臣,一生多次出任要职,政绩颇佳,深受同僚的敬重,再加上他是钟会的长兄,所以司马昭一直是对他另眼相看。尽管如此,钟毓除了在任时经常与朝臣一起到大都督府的议事堂里议事之外,从未私自求见过司马昭。今天,钟毓在致仕之后,却一反常态,抱病来到大都督府,这不能不使司马昭大为惊讶:钟毓此来,定有要事!

司马昭正猜测着钟毓的来意,步履艰难的钟毓在家丁的搀扶之下,抖抖颤颤地向书房走来。

【字幕】钟毓 钟会同父异母的长兄

大概是司马昭刚才用了“快请”二字,使大都督府的家丁不敢怠慢这位不平常的求见者,不仅亲手搀扶着他,而且还破例地提前通报:“成侯到!”

  司马昭已清楚地意识到了钟毓来访的重要性,竟然破例地到书房门口迎接。他上前拉住钟毓的手,客气地说:“成侯贵体欠安,只宜在府中静养,何必亲自来此。成侯若是有事,遣名家丁前来通告于我,我自会过府去讨教!”

  钟毓抖动着青筋突起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大都督为国操劳,日理万机,老朽纵然是爬到大都督府来,也不敢劳明公大驾到寒舍去。‘讨教’二字,老朽更不敢当!”

 司马昭不知是怜悯老态龙钟的钟毓,还是急于想弄清他抱病来访的目的,竟破天荒地屈尊将他扶进书房,口里还谦逊地说:“成侯父子兄弟皆国之栋梁,成侯为国操劳一生,德高望重,我久欲过府探望,只因冗事纷扰,难以脱身,未能成行,还请成侯鉴谅!”

 钟毓本想挣脱司马昭之手,不让他搀扶,无奈力不从心,只好惶恐地说:“大都督此举此言,真折*老朽也!”

  钟毓入座之后,司马昭与他相对而坐,摆手退去家丁,恳切地说:“成侯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老朽病入膏肓,自知来日无多。在这苟延残喘之际,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之心头,令我寝食不安,今特来向大都督倾吐,请大都督切勿见怪。”钟毓身虚气短,话刚开头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只得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司马昭将一杯热茶放到钟毓面前,低声说:“成侯莫急,先呷口茶润润喉,有何见教,再慢慢道来。”

 钟毓呷了口茶,深吸了几口气,才接着说: “老朽今日是专为小弟钟会而来求见大都督。钟会乃先父晚年所得之子,先父生前舐犊情深,对他极为溺爱,常使其绕于膝前,须臾离他不得。先父病逝时,钟会年仅五岁……先父弥留之际,曾屏退所有人,而独将我留在病榻前,拉着我之手说:‘我年已八旬,死而无憾,只有一件事令我放心不下:汝之幼弟天资聪颖,慧敏异常,然小小年纪竟爱施微术,恐非祥兆。长兄如父,我死之后,汝应对他严加管教,勿使其败坏我钟氏门风……’先父去世后,我多在外地为官,而钟会则留在京城,无法对其进行管教;待我回京任职时,钟会已长大成人,另立门户……近些年来,我观钟会之行,听钟会之言,深感先父确有先见之明。为此,我常心怀恐惧,担心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坏了我钟氏门风……”

  钟毓讲上几句,喘息一阵,讲讲停停,好久还没有进入正题,而气力也似乎已快要用尽了。司马昭也已逐渐听出了些眉目,担心钟毓说到关键之处便气力用尽,无法再点明要害,就委婉地说:“成侯有话尽管直说,不必空耗体力,有伤贵体。”

 钟毓虽然精力不济,但心中却十分明白,知道自己无力也不必再绕着圈子说话了,就直截了当地说:“老朽以为,钟会韬略高深,善弄权术,大都督只可将他绊在身边,用其智谋;而不可对他宠信太甚,委任太重。如此,于国于他于我钟氏家族皆有利,反之,则三者俱损……大都督今令钟会率领十余万大军远征巴蜀,恐非上策。倘若他在灭蜀之后居功自傲,心生异志,不仅害国害己,而且也将我钟氏一族陷于不忠不义,岂不是三者俱损?”

  钟毓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司马昭也就没有必要再藏头露尾了,也敞开心胸,直言不讳地说:“成侯之忠义可敬可佩,令我没齿难忘!士季曾与我患难与共,私交甚厚;我对士季也是宠信无比,官禄屡加;但愿他莫要妄生事端,背信弃义!倘若他见利忘义,那也只能是咎由自取,但绝不会累及钟氏一族!”

 “大都督此话当真?”钟毓说着,十分费力地把右手伸向司马昭。

“绝不食言!”司马昭说罢,也伸出右手,与钟毓来了个击掌为定。

第五集 抢收熟麦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上回书说到钟会统兵西行。诸位要问:姜维屯田为什么要选在远离成都的高寒阴湿之地沓中?就是如今的甘肃省甘南州舟曲县,当时交通不便,可谓天各一方;若论气候条件,可谓天地之别。前回书说到,姜维屯田,一为避祸,二为积攒军粮。避祸则必须远离成都,沓中是甘南草原地带,汉、羌杂居,具备耕种条件,且姜维是天水人,在当地有一定的人脉优势。诸葛亮当初选择从陇右入手图谋中原,有一个因素是马超乃当地羌人,史*载马腾取羌女为妻生马超。现在有资料证明这羌女可能是骊靬人后裔。羌人对马超敬之如神,诸葛亮多次借助羌人之力攻击曹魏。可见姜维在沓中屯田据地利人和的优势,至于天时如何,那就是难可预料的了。

 34、蜀军沓中麦田 (日)

麦子刚刚开始变黄,蜀营内,将士准备镰刀、绳索、整顿车辆,另一批军士在平整打麦场,人拉碌硃碾压场地,骑兵将战马牵出,试着套车。

姜维领着赵广、来忠和向充,在大片的麦田里巡视,察看麦子成熟的状况,边走边议。计划着如何收割、搬运和打碾。似乎连回寨吃午饭的事都忘记了。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匹战马,好像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使劲地喷了几下响鼻,提醒着它们的主人;后又见主人不理不睬,便停下来啃起路边的野草充饥。

  姜维边慢慢地溜达着,边顺手掐了一个已经变黄的麦穗,放在两个手掌中揉搓了几下,吹去麦壳,认真地数了数麦粒,数罢把麦粒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仔细地品味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真香!真甜!”姜维把嚼碎的麦粒咽下肚,咂了咂嘴巴,笑眯眯地说,“我小时,就最喜欢吃烤麦穗,每到麦子快要成熟之时,就邀上几个小伙伴,跑到县城外去偷烤麦穗吃。为此,母亲还打过我屁股。有一次,我吃得太多,拉起肚子,吓得母亲抱着我直掉眼泪。”

 “想不到大将军儿时竟如此顽皮!”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广,今天竟也破例地与姜维开起了玩笑,“谁能料到,当年那个偷吃烤麦穗之顽皮小子,如今竟成为千军万马之统帅;要是老夫人料到这些,大概也不会打大将军屁股。”

 “男孩子儿时皆顽皮成性,无一例外。”姜维浅浅地一笑,也揭起了赵广的老底,“记得在成都时,有一年初夏,我到贵府去向赵云老将军请教,还未来得及开口,汝与几个小伙伴到城外偷吃过桑椹回来了。汝之脸上与手上皆有伤痕,嘴唇黑紫。赵云老将军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我为汝说情,汝屁股上少不了要挨上几巴掌。”

  “我看大伙都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来忠笑了笑,不打自招地说,“我在儿时,家中上等瓜果四季不断,可我偏不爱吃,却要到城外偷摘那些又酸又涩、半生不熟之瓜果吃,反倒觉得比家中之上等瓜果还要好吃得多。”

  “既然如此,今日大伙就别回寨吃午饭了,就在这里烤麦穗吃。”向充见姜维整天忧心忡忡,难得有个像今天这样开心的时候,想趁机让他轻松一下,打趣地说,“大将军今天可放心大吃一通,不用担心有人打屁股,只是别吃得拉起肚子。”

 “哈哈哈--”姜维开心地大笑几声,吩咐着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姜复汉:“汝赶快在这里点上一堆火,大伙今天中午不回寨吃饭了,就在此处吃烤麦穗。”

在滚滚的麦浪之中,一堆小小的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了起来,一缕轻烟从田间小道上升起,随风飘散。姜维和赵广、来忠、向充每人掐了两大把将熟未熟的麦穗,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一边轻松愉快地说笑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麦穗。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从火堆旁发出,与那缕轻烟混合在一起,向着远处飘去,越飘越远,越飘越淡,最后消失在起伏的麦浪之中……

“光吃麦穗不行,末将奉上姜水与大将军解渴。”姜复汉端一大碗奉上。

“此为何物?”姜维端碗闻了闻“有点酸,也有点菜香味”

“近日士兵常吃。因不入流,没敢给大将军用。我军常流动作战,一日锅里的野菜刚煮熟,军令立即开拔,有士卒把未吃完的馒头扔到锅里就走,几天后回来又饥又渴,一看锅里的东西还没有坏,闻闻也没有臭,吃一口吧,回味还满好,试着吃了些,肚子也没坏。我军常没菜吃,有了这办法,山上苦苦菜、灰条菜、曲曲菜多得是,我们就用此法作菜汤吃,军卒们很喜欢,管他叫姜水。”姜复汉滔滔不绝的解释道。

【画外音】姜水,今天西北地区人们都喜欢吃,不过改称浆水了。有科学家称,这应该是早期的植物酵素饮料,是时髦的酵素食品。也有企业家开始研究把他发展成为中国北方的“王老吉”!

 可惜,这种轻松的气氛并没能维持多久。姜维吃了几口烤麦穗,喝完浆水,首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问着向宠:“向尚书,汝估算一下,今年可收获多少斛麦子?”

  向充把伸向火堆的麦穗收回去,沉思了一会,挺有把握地说:“我估算今年至少可收获八十万斛麦子。”

 “八十万斛?”姜维在心中暗暗地计算了一阵,自言自语地说,“如此说来,我军留够一年口粮,尚可余下二十多万斛麦子。”

  “ 大将军所言极是!”向充颇为乐观地说,“只要我军能在此处屯田两年,便可积蓄一年之粮草,待到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之后,大将军又可挥师北伐矣。”

 “两年?”姜维摇摇头,颇为忧虑地说,“若能如此,我当然求之不得,怕只怕等不到那时,司马昭就要兵进汉中矣。”

 姜维的话引起了赵广的警觉,紧盯着姜维问:“大将军何出此言?莫非……”

 姜维双眉紧皱,愁容满面地说:“前些天洛阳暗探来报:魏国之镇西将军钟会正在洛阳周围集结兵马。长安暗探也来报:魏国之镇西将军府长史杜预正在关中地区囤积粮草。看来,司马昭即将兵进汉中。”

 “既已如此,大将军何不赶快引兵东归,去拒守阳平关与剑门关?”来忠焦急地说。

 “如今我军兵无存粮,马无积草,安能东归!”赵广顾虑重重地说。

 姜维赞赏地瞅了瞅赵广,深沉地说:“我军若现在东归,恐怕连阳平关都未到,就已粮尽草绝。故而,这些天来,我日夜盼望着麦子快些成熟,收打完毕,使我军备足粮草,火速东归。然而……”

 姜维还想说些什么,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连忙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只见在起伏的麦浪之中,有两匹高大的战马,像大海中的两叶扁舟,正朝着这股袅袅升起的轻烟驶来。随着马蹄声的逐渐增高,他也渐渐地看清了那骑马而来的两个人:在前面引路的是留守中军大寨的姜兴汉,后面紧跟着他派到洛阳去的暗探。

 姜维见洛阳来的暗探竟然寻到野外来了,心中不禁咯噔一响,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失声说:“大事不好!司马昭可能已发兵矣!”

  姜维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把赵广、来忠和向充从火堆旁震得跳了起来。他们神色紧张地围在姜维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匹由远而近的战马。

 那个被派往洛阳的暗探见到姜维,跳下战马,单膝跪地。还没容那暗探开口说话,姜维便迫不及待地问:“司马昭是何日从洛阳发兵?”

 “十……十五日前……”那个暗探被姜维急迫而严厉的问话唬住了,愣怔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十……十五日前,魏军在洛阳校场誓师出征,小人日夜兼程回……回来向大将军禀报……”

 “魏军出动多少兵马?”姜维打断暗探的话,急切地问。

 “十二万。”暗探回答。

 “主将为何人?”

 “镇西将军钟会。”

 “唉--”姜维长长地叹了口气,向暗探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去。

 几十年的戎马生涯,百余次的大小战斗,把姜维磨炼成了一位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大将军。现在,面对着大兵压境的危局,他没显出慌乱的神情,而是倒剪双臂,眯缝着两眼,望着四周翻滚的麦浪,在爬满野草的田间小道上缓缓地踱起步。若单从外表上看,他不像是个面临着强敌的主将,而更像是一位在自家的田园中漫步的老者。

  相比之下,来忠和向充倒显得有些慌乱。他俩互相瞧了瞧,要去追赶姜维。沉稳的赵广上前拦住了他俩,低沉地说:“勿要打扰大将军。”说罢,一面用目光跟踪着逐渐远去的姜维,一面用脚慢慢地踩着那堆尚未燃尽的篝火。

 姜维缓慢地踱出去百余步远,又缓慢地踱回到篝火堆旁。他睁大双眼,紧握着拳头,瞅着面前三位默然无语的部下,用树枝在地下勾画着地图,镇定地说:“魏军于十五日前在洛阳誓师出征,按正常行军速度,魏军现已抵达长安一带。钟会在关中将兵马粮草调遣部署停当,约需十天左右;从关中穿越秦岭到达汉中,又需八天左右;从谷道南口至阳平关,还有两三天之路程……我军从沓中至阳平关约需八九天时间,若遇围堵与拦截,又要耗去三至五天。如此算来,我军于五日之后务必撤离沓中,驰援阳平关与白水关,否则就为时已晚,要贻误战机。”

 赵广和来忠、向充细看地图,见姜维毫无惧色,思路清晰,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只是用信赖的目光盯着姜维那刚毅的面孔,支起耳朵聆听着姜维那坚定的话语,谁也不插言,只怕打断或搅乱了姜维的思绪。

 姜维把敌对双方的情况向赵广等人交了底,停顿了一下,又严肃地指着地图,吩咐着赵广:“赵将军,汝率领三千精锐骑军,今晚出发,连夜越过牛头山,在山北麓扎下营寨,严密监视狄道、洮阳方向邓艾军之动向,若发现邓艾挥师南下,一面速遣人来报,一面封堵住山口,将邓艾军拦截在山外。五天之后,汝不必再返回沓中,而从那里抄小路近道直奔孔函谷,与大队人马会合。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赵广坚定地回答。

 “来参军!”姜维侧过身去,面对着来忠,同样指着地图,严厉地命令道,“汝率领两千骑军、三千步军,于明日清晨出发,沿羌水东进,在孔函谷西口安营扎寨。安下营寨后,一面派兵士清除孔函谷中之行军障碍,一面严密监视狄道方向邓艾军之动静。五日后,汝为全军之前锋,率军由孔函谷向阴平桥进发。不得有误 !”

 “末将遵令!”来忠欣然领命。

 姜维在原地转了一圈,环视着四周大片青黄参半的麦田,又抬起头瞅了瞅悬挂在西南方的日头,思索了一会,才低沉地说:“向尚书,我拨给汝一万二千名兵士,从明日开始收割已经黄熟之麦,黄熟一块收一块,黄熟一片收一片,边收割边打晒,然后装上木牛流马;五日后,再由这些兵士推拉上木牛流马,随大军东归。不得有误!我将亲率一万兵马,保护着粮草辎重,沿羌水东进。”

 “卑职明白!我将与兵士昼夜不停,把能收割之麦收打完毕,装上木牛流马,随时准备撤离沓中。”向充说着,望了望那大片刚有点发黄的麦田,惋惜地说,“那些尚未来得及收割之麦该如何处置?”

 “这……”姜维犹豫了一阵,把心一横,发狠地说,“烧掉!在大军东归时,将未来得及收割之麦放火烧掉!”

  “放火烧掉?”向充一愣,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惊愕地打量着姜维,下意识地呢喃着,“这些麦子凝聚着我军将士之心血与汗水,烧掉岂不……”

  姜维十分理解向充的心情。自从他将开荒屯田的重任交给向宠之后,向宠就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这片荒芜了千万年的土地上,呕心沥血,废寝忘食,才换来了眼前这番丰收在望的景象。如今,要让向充放火烧掉这些麦子,无异于让人亲手掐死自己即将抚养成人的孩子,确实令人于心不忍,更下不了手。

  姜维瞧着惊讶而又伤心的向充,万般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拍着向充的肩头,半解释半劝慰地说:“时间紧迫,不得不如此。绝不能让邓艾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用我军将士辛辛苦苦种出之麦,去充当魏兵之军粮。向尚书,莫伤心,待击退魏军进犯之后,我军还要重返沓中,屯田练兵。到那时,我仍将开荒屯田之重任交于汝。”

  向充没有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郑重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对姜维说的那番话不仅明明白白,而且十分理解,只是在感情上难以割舍,不忍心亲手毁掉自己的精心杰作而已。

  姜维把自己思考的结果全部说出,又去征询几位部下的见解:“诸位有何高见?”

 “大将军思虑周详,部署周密,末将深为钦佩!只是--”来忠沉吟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眼下军中缺少粮草,若在沓中尚可相互调济,渡过难关。可我前锋兵马要远离大营,独自为战,所需粮草如何筹集?”

 “……”姜维突然间被难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如今军中粮草奇缺,要在半天之内筹足八千兵马五天所需的粮草,确实甚为困难。

 就在姜维一筹莫展之际,良久未语的赵广说:“大将军,我倒有个办法,可暂救燃眉之急。”

 姜维像被围困在敌阵之中突然发现了救兵,惊喜地说:“赵将军有何办法,从速道来。”

  “我与来参军在离开大营之前,可令兵士每人割上一大捆麦子,带在身上,在一两天内,兵士食麦穗,战马吃麦秆。一两天后,大将军再遣人将粮草送去。”赵广款款地说。

 赵广的办法虽非万全之策,但可暂救姜维的燃眉之急。姜维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广,转而询问来忠:“来参军,汝以为赵将军之法如何?”

 “也只好如此。”来忠点点头,肯定地说。

  “赵将军,来参军,汝二人尽管领兵出发,两天之内,我定让将士吃上新麦!”向充也从烧麦子的痛苦中挣脱出来,给即将出征的赵广和来忠打气鼓劲。

 “此事关系到国家之存亡,大将军应火速奏明皇上。”赵广深沉地说。

 “不必矣。”姜维有些悲伤地说,“有黄皓在皇上身边,我之奏章圣上难以见到。”

 “此等大事岂可不奏明皇上?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大将军可吃罪不起啊!”赵广担心地说,“黄皓可将大将军之奏章隐而不报,但大将军不可不奏,以免让黄皓抓住把柄。”

 “赵将军不必忧虑。此事我已安排妥当。”姜维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痛苦表情,低沉地说,“两个月前,我已致书诸葛瞻,请他相机把魏军今秋可能要兵进汉中之事奏明皇上。他是诸葛丞相之子,又是皇上之爱婿,皇上常召见他。与此同时,我又命另一个在洛阳之暗探,若魏军发兵,他就火速奔赴成都,直接向诸葛瞻禀报。”

 “原来如此!”赵广疑虑顿释,由衷地说,“大将军深谋远虑,末将自愧难望项背!”

 “此乃无可奈何而为之,还何谈深谋远虑!”姜维苦笑了一下,尴尬地说。

 “黄皓祸国殃民,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来忠咬牙切齿地说,“待击退魏军之后,我就返回成都,先设计*掉黄皓,然后再向皇上负荆请罪。若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当!”

 “此乃后话,我等缓而图之吧。”姜维强压下内心的苦楚,转而激励着赵广等人,“值此危难之秋,我等惟有患难与共,同抗强敌,方可扭转战局,使国家转危为安!”

  “我等身为战将,理应以身报国!”来忠慷慨地说。

  “文死谏,武死战。我即使捐躯沙场,也是死而无憾!”一向稳重的赵广也激动地说。

“大丈夫能够为国尽忠,就是马革裹尸还,又何惜何惧!”向充感叹地说。

赵广沉思半响,抬头向姜维:“大将军,是否联络羌兵,请他们在孔函谷接应一下?”

姜维:“甚好,你顺路去拜见羌王,请他派骑兵接应。不过,也不可过分依赖他们。羌兵武器坐骑均自备,纪律无法严明,行动往往迟缓。有其相助固然好,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那几匹啃着野草的战马,不知是已经等急了,还是与主人的感情相通,竟然昂首嘶鸣起来。高亢而激越的马鸣声,随着那起伏的麦浪,在羌水河谷中滚动…… 

35、蜀国皇宫后花园

当姜维等人在沓中的田间围着篝火吃着烤麦穗时,在成都的蜀国后主刘禅,正在皇宫的后花园里观赏着歌舞。

 此刻,刘禅正坐在厚实的大红地毯上,左臂搂着一个新得的美女,右手端着一只镶金嵌玉的酒樽,边饮着美酒边观赏歌舞,看到高兴之处,还沙哑着嗓子叫声好。由于长期大量地服用春药和纵欲过度,刘禅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臃肿的身躯变得软绵绵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块加多了水的稀面团,瘫成一堆;脸色苍白中显现出铅灰,眼圈乌黑,眼珠混浊,目光呆滞,两只泪囊好似两颗悬吊着的葡萄,尤为刺眼;嘴唇黑紫而松弛,几乎失去了应有的收缩力,不时还会有一股黏糊糊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滴在衣襟上。

 大约坐了一个多时辰,刘禅渐觉精力不济,接二连三地打起哈欠。黄皓见状,连忙向刘禅身边的那个美女使了个眼色。那美女赶紧剥开一个蜜橘,将一个橘瓣送到刘禅嘴边,娇嗲地说:“陛下,请吃蜜橘。”

 刘禅把目光从那群婀娜多姿的歌舞伎的身上,移到那美女艳若桃花的脸上,流着口水说:“朕不吃汝用手送过来之橘瓣,要吃汝用舌度过来之橘瓣。”

  那美女瞧了眼刘禅嘴角吊着的黏液,两道蛾眉微微蹙起,迟迟不肯用舌头去度橘瓣。

  刘禅轻轻拧了一下那美女嫩艳的脸蛋,嘻笑着说:“汝用舌度过来一瓣蜜橘,朕赐给汝黄金十两。”

 可能是黄灿灿金子的巨大威力,那美女微蹙的蛾眉舒展开了,妖媚地说:“陛下不可欺骗奴婢。”

 “君口无戏言。陛下岂能欺骗汝!”黄皓边说边向那美女使眼色。

 “陛下先闭上龙目,张开龙口,待奴婢将橘瓣用舌度入。”那美女妖眉狐眼地说着,将手中的橘瓣放入自己的口中,口里含着一半,口外露出一半,左摇右晃,故意逗诱着刘禅。

 一向把文武大臣的话当成耳旁风的刘禅,对那美女倒是言听计从,立即闭上双眼,张开大口,像只待哺的大乌鸦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并一连“啊--”了两声,向那美女示意。

 那美女口衔着橘瓣,小心地躲开刘禅嘴角上的黏液,慢慢地将橘瓣度入刘禅的口中。

 就在橘瓣入口的一瞬间,刘禅猛地睁开双眼,一把将那美女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先把橘瓣咽下肚,然后又啧啧作响地咂着那美女的舌头,将嘴角上的黏液沾在那美女的粉面桃腮上,也把那美女脸上的脂粉蹭到了他的脸上……

 待那美女将剥开的蜜橘全部用舌头度入刘禅的口中时,她妖冶妩媚的两腮上涂满了黏液,仿佛刷上了层浆糊;而刘禅那皮肉松弛的面颊上,也沾染上许多脂粉,红一块,白一块,花里胡哨的,惹得那些歌舞伎与乐师都背过脸去偷笑,使舞步与音律大乱。

 那美女掏出丝绢,边擦着腮上的黏液,边娇嗔地说:“陛下好狠心,把奴婢舌头都快要咬断了,看今晚如何再去服侍陛下。”

  “嘿嘿嘿--”刘禅像个傻子似的笑着,馋涎欲滴地说:“朕恨不得一口将汝这小妖精吞下肚去!”

  “请陛下吞吧,奴婢正想游游龙宫。”那美女倒在刘禅怀里,撒娇装痴地说。

 “朕这就吞……吞……哈嘁--”刘禅打了个大喷嚏,唾沫星子喷了那美女一脸。

 那美女从刘禅怀里脱出身来,边用丝绢揩着脸上的唾沫星子,边半玩笑半献媚地说:“奴婢今日真是幸运之至,刚沾了一脸龙涎,又淋了满脸龙液!”

 “汝可真是个迷人之小妖精!”刘禅轻轻抚摸着那美女鲜嫩的面颊,低声问,“舌头还疼乎?”

 “哎哟--”那美女装腔作势地呻唤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揉揉脸蛋,殷勤地说:“陛下放心,今晚奴婢一定将陛下服侍得心满意足!”

 “哈哈哈--”刘禅得意地大笑起来。笑罢,他扭过脸去,问着黄皓:“朕该赐给小美人多少黄金?”

 黄皓马上弯下腰去,满脸堆笑地回答:“启奏陛下,奴才方才认真数过,共十个橘瓣,该赐黄金一百两。”

 “才一百两?”刘禅不满意地白了黄皓一眼,很大方地说,“再加上一百两。”

 黄皓直起腰来,像宣读诏书似的,一本正经地说:“小美人服侍陛下有功,赐黄金二百两!”

 “谢陛下恩赐!”那美女满面春风地给刘禅叩头谢恩,然后又娇媚十足地扑到刘禅的怀抱里……

36、蜀武侯府 (晚)

卫将军诸葛瞻正焦躁不安地在书房内踱着步。

【字幕】卫将军诸葛瞻 故丞相诸葛亮的独生子

  诸葛瞻正在书房中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家丁进来禀报:“一名洛阳来之暗探求见卫将军。”

 “洛阳来之暗探求见?”诸葛瞻停下了脚步,诧异地问,“他为何要来见我?”

 “他说是大将军姜维令他来见卫将军。”家丁说着,呈上一封书信。

 诸葛瞻连忙接过姜维的亲笔书信,展开一瞧,只见书信中写道:

军情紧急,不容辗转,特令此暗探由洛阳奔赴成都,直接向卫将军禀报。请卫将军把所禀军情及我上封书信所言之事,立即面奏圣上,火速降诏发兵,驰援阳平关、阴平桥与剑门关。若再拖延,国家危矣!切切!

 诸葛瞻阅罢姜维的书信,顿时紧张了起来,急忙吩咐着家丁:“快将洛阳来之暗探带到书房来!”

 那名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暗探,在家丁的扶持下,踉踉跄跄地来到诸葛瞻的书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速速奏……奏明圣上,魏国之镇西将军钟会于十……十五日前,率……率十二万大……大军离开洛阳,*奔汉中……”说到这里便昏倒在地。

 “快将他背到厢房歇息用饭!”诸葛瞻看出那暗探是因饿累过度而昏倒,一边搀扶他,一边吩咐着家丁。

  家丁背着那暗探离开了书房,诸葛瞻顿时陷入极端的忧愁之中: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必须立即奏明后主刘禅,火速发兵救援,否则,国家危矣!可是,后主刘禅久居深宫,既不临朝理政,也不召见群臣,如何才能见到后主刘禅……

 私闯皇宫!这可是死罪!然而,为了国不破家不亡,为了先帝和先父所开创的基业不毁于一旦,诸葛瞻决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冒死去闯皇宫!

 37、蜀国 皇宫

诸葛瞻的思绪还在起伏,那匹识途的战马已在皇宫的大门外停了下来,并用力喷了几下响鼻,提醒着它的主人。诸葛瞻跳下战马,瞧了瞧高大雄伟的宫门和那两排威武雄壮的禁兵,迟疑了一下,稳了稳心神,然后昂首阔步,义无反顾地向着那座戒备森严的宫门走去。

  虽然诸葛瞻曾无数次出入于这座宫门,禁兵都认得他。但是,皇宫重地,岂容疏漏,护卫宫门的禁兵头目还是例行公事地拦住了他,公事公办地说:“卫将军,请止步。”

 诸葛瞻停下脚步,面对着两排寒光闪闪的刀丛,从容不迫地说:“我有紧急军情,需立即面奏圣上。”

 禁兵头目仍然挡住诸葛瞻的去路,不卑不亢地说:“皇宫重地,不容徇私,请卫将军出示皇上诏书。”

  “军情急迫,来不及向皇上请诏。”诸葛瞻白了禁兵头目一眼,不悦地说,“待我面奏过皇上,再补一道诏书于汝。”

 “卑职公务在身,不敢玩忽职守,请卫将军恕罪!”禁兵头目依旧不肯让路,神情严肃地说,“无皇上诏书,卑职断不敢放行!”

 禁兵头目的坚决态度,使诸葛瞻大为不悦。他瞪了那禁兵头目一眼,决定孤注一掷,冒死去闯这座宫门。于是,他瞪圆双眼,满脸怒容地说:“快闪开!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耽误了军国大事,皇上要砍下尔等之脑袋!”说罢,用力拨开那挡道的禁兵头目,怒气冲冲地向着那两排闪烁着寒光的刀丛走去。

  禁兵头目有些心虚害怕了,赶紧向那两排举着战刀的禁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行。

  那两排高举着战刀随时准备砍剁下去的禁兵,见头目示意放行,便刷地一下收回了战刀,让开了一条通道,将诸葛瞻放进了皇宫。

 诸葛瞻虽然冒死闯入了皇宫,但也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他用丝绢揩去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碎的汗珠,直奔后花园。现在,他已是一支射出去的箭,只能向前,无法后退。

 禁兵头目把诸葛瞻放入皇宫后,心中愈加惶恐不安。为减轻自己失职的罪过,他赶紧抄近道飞奔后花园,向黄皓通报。

 当诸葛瞻来到后花园的门口时,黄皓已站在门外等候着他。大概黄皓也像那个禁兵头目一样,对诸葛瞻的特殊身份有所顾忌,并没像对待其他的大臣那样骄横无理,而是客气地问:“卫将军来此何为?”

 诸葛瞻虽然对黄皓的小人得势极为痛恨,早想借机除掉他。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见到后主刘禅,奏明紧急军情,而不是同黄皓纠缠。所以,诸葛瞻不愿在这关键的时候得罪黄皓,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压住心火,违心地向黄皓赔了个笑脸,也客气地说:“我有紧急军情要立即奏明皇上,烦劳中常侍去通报一下。”

 “紧急军情?”黄皓鼓起金鱼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颇为神气地说,“皇上今日龙体欠安,正在歇息。卫将军有何话可告诉于我,待皇上稍安后,我再转奏。”

 黄皓这种瞒天过海的伎俩,诸葛瞻已领教过多次,对此真是深恶痛绝。如今见黄皓又故伎重演,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了。正巧,这时有一阵婉转悠扬的丝竹之声和清脆悦耳的歌声,从后花园中传出。这下,诸葛瞻可真是火了,严厉地质问黄皓:“既然皇上龙体欠安,正在歇息,何人敢如此大胆,竟在后花园中歌舞弹唱?”

  黄皓见诸葛瞻变了脸色,也不甘示弱地说:“这宫内之事,自有我来安排,无需卫将军劳神!”

  诸葛瞻心急如焚,肝火上升,再也忍耐不住了,大声地说:“皇上分明正在观赏歌舞,汝为何却说正在歇息?耽误了军国大事,汝可担当得起!”

 黄皓自觉羽翼已经丰满,并不畏惧诸葛瞻,刚才对他客气,是给他留些面子,如今看他已经撕破了脸面,便针锋相对地说:“皇上口谕,今日不见任何大臣。我身为中常侍,只知按旨意行事。”

 黄皓的猖狂劲勾起了诸葛瞻往日对他的痛恨,一股怒火从胸中腾起,恼怒地说:“黄皓,汝不要恃宠而骄,胡作非为,上瞒皇上,下欺群臣,国法无情,岂能容汝!”

 诸葛瞻的话捅到了黄皓的要害处,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诸葛瞻,汝身为大臣,应懂国法;身为皇亲,应知宫规。今日汝违犯国法宫规,私闯皇宫,该当何罪?”

 双方已经闹僵,诸葛瞻明知再说也无用。他既然敢冒死闯入皇宫,岂能半途而废。于是,他横下一条心,猛地将黄皓推开,愤然闯入后花园,朝着歌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正沉湎于酒色歌舞之中的刘禅,见诸葛瞻不召而至,有些意外,不悦地问:“汝未经朕召,为何擅入皇宫?”

 诸葛瞻马上跪倒在刘禅面前,急切地说:“陛下,大事不好……”

  诸葛瞻正要面奏军情,黄皓已气喘吁吁地追赶过来,打断诸葛瞻的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陛……陛下,诸葛瞻私闯……闯皇宫,按律当……当斩!请陛下速斩……斩诸葛瞻,以正……正国法宫规!”

 诸葛瞻以额叩地,将头碰破,血流满面,悲切地说:“陛下,臣私闯皇宫,罪当斩首。恳请陛下容臣将话说完,再斩不迟,臣死而无怨。”

 可能刘禅此时想起了他的爱女可意公主,或许还想起了他那可爱的外孙诸葛尚,脸色稍有缓和,瓮声瓮气地问:“汝冒死闯宫,有何要事面奏于朕?”

 诸葛瞻焦急地说:“陛下,魏国之镇西将军钟会已率领十余万大军,向汉中*奔而来。”

 “ 啊!”刘禅一听,仿佛五雷轰顶,惊叫一声,像只泥胎似的,呆痴地瘫坐那里。他怀中的那个美女,也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哆嗦着缩成一个团。那些正在歌舞弹奏的歌舞伎和乐师,马上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相互瞧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在树丛花草间伴着乐曲声跳跃鸣叫的珍禽异鸟,也被乐曲的戛然而止弄糊涂了,扇着翅膀,抖动羽毛,莫名其妙地注视着那突然冷落下来的歌舞场……

  诸葛瞻从地上爬了起来,挥手退去那群惊慌失措的歌舞伎和乐师,然后上前把那抖成一团的美女从刘禅怀里拖出去,一边给刘禅揉胸捶背,一边轻声呼唤着:“陛下莫惊!陛下莫惊……”

 黄皓正在挖空心思地寻找着推脱罪责的理由,刘禅已从目瞪口呆中缓过了气来。他惊讶地打量着血流满面的诸葛瞻,忽然记起刚才发生的事,声音沙哑而颤抖地问:“思远,汝方才说魏军如何?”

 诸葛瞻见刘禅已经清醒过来,忙跪倒在地,一字一顿地说:“启奏陛下,魏国之镇西将军钟会已率领十余万大军,向汉中*奔而来!”

 “此话当真?”刘禅还心存幻想,将信将疑地问。

 “魏军现已到达关中,不日将穿越秦岭,攻取汉中。”诸葛瞻十分肯定地回答。

 “此等大事,姜维为何不早奏于朕?”健忘的刘禅竟然记不起姜维曾送来过紧急军报,反倒怪罪起姜维。

 “启奏陛下,早在去年冬天,大将军就曾遣人送来了一份紧急军报,预言魏军将攻夺我汉中,并请陛下降诏发兵,驰援阳平关、剑门关与阴平桥。难道陛下未曾见到那份紧急军报?是何人竟敢从中作梗,欺瞒陛下?”聪明的诸葛瞻趁机来了个一箭双雕,既为姜维开脱,又暗中把黄皓拖了出来。

 诸葛瞻的这番苦心果然见效了,使刘禅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气恼地瞪着黄皓,怒冲冲地说:“黄皓,汝当时为何说魏军不敢入侵汉中,蒙蔽于朕?”

 黄皓见事已败露,怕刘禅迁怒于他,连忙跪倒在刘禅面前,故作委屈地说:“奴才久居深宫,服侍陛下,不通晓军事。当时奴才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想陛下竟信以为真。奴才该死,不应随口胡说。”说罢,便抡起巴掌,左右开弓,自打嘴巴。

  黄皓的金蝉脱壳和苦肉计被诸葛瞻识破,紧追不舍地说:“此事关系到国家之安危,岂可信口胡说?汝花言巧语,蒙惑陛下,贻误军机,罪责难逃,国法不容!”

 不知是昏庸的刘禅被黄皓的金蝉脱壳和苦肉计蒙混了过去,还是因黄皓的话暗中点出了一些实情,使他有些心虚理短,他竟然撇开了黄皓,转而问诸葛瞻:“思远,以汝之见,该如何调兵遣将,来抵抗魏军?”

 刘禅不愿去追究黄皓的罪过,诸葛瞻却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扳倒黄皓的机会,一语双关地说:“大将军在那份紧急军报之中,已对如何抵御魏军作了周密部署。陛下当时若依大将军之部署调遣兵将,今日便可高枕无忧矣!可惜因黄皓一番信口胡言,竟造成今日之危局,请陛下三思!”

 大概刘禅已被魏军的大兵压境吓昏了头,也可能是真的没有听出诸葛瞻的双关语,再次询问着诸葛瞻:“思远,汝身为朕股肱之臣,又是朕之爱婿,无论为公还是为私,均应为朕排忧解难。如今边关危急,朕该如何处置,方可转危为安?”

 刘禅两次有意无意地把诸葛瞻的话题岔开,诸葛瞻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以免适得其反。他只好把话题转向边关的战事:“大将军让臣转奏陛下,要阻止魏军入侵,须速遣右车骑将军廖化、左车骑将军张翼与辅国大将军董厥,各领兵五千,驰援阳平关、阴平桥与剑门关……”

 刘禅听罢,马上吩咐黄皓:“速去传诏,让张翼、廖化与董厥立即到便殿议事!”

  “奴才遵命!”黄皓见蒙混过了这一关,心中暗自庆幸,忙去传诏。

 诸葛瞻望着黄皓的背影,暗暗地说:“今日便宜了这个奸佞小人!”

刘禅想起身去便殿等候张翼等人,但由于长期纵欲过度,淘空了身体,站了几次竟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在诸葛瞻的半扶半抱下,才勉强站了起来;又在几名宦官的半架半拖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后花园。当他来到后花园的门口时,又禁不住回过头去,瞧了瞧那个仍蜷缩在地毯上的美女,含混不清地说:“美人……朕之小美人……”

第六集 邓艾设围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上回书说到姜维抢收熟麦备战,邓艾也遇到同样的困难,他同样要做到收麦、发兵两不误。所以今人在评价蜀魏陇右之战时说:

三国时候的打仗,其实打的就是个粮。
  黄巾军没粮吃才会起来造反,
  诸侯的队伍各个散伙,其实不是被打败,而是被饿败了。
  曹操也为粮食头疼不已,也饿得队伍散伙了好几回。直到后来当上了大地主,才能养活大批的打手。
孔明也一样。
  他每年都望眼欲穿,眼巴巴就盼着个秋天。
  满眼望去,那黄澄澄的稻穗,在他看来 ,就是无数颗魏军人头。
  他一收好巴蜀人民的新粮,就头也不回地往祁山走。
  在祁山吃完巴蜀一季的粮食,如果再收不到陇上的新麦,就饿着肚子再往成都返。
   。

38、洮水下游的河谷之中 邓艾军屯田处

【画外音】若想把姜维围困在沓中,邓艾就必须出动他所掌握的所有兵马,全力以赴。然而,所有的兵马去了沓中,狄道周围已成熟的庄稼岂不是要全部烂在地里?几万兵马明年岂不是都要忍饥挨饿?因此,他必须利用狄道的庄稼比沓中要早成熟半个月的有利时机,尽快地把庄稼收打完毕,然后方可无后顾之忧地进军沓中。

魏军发疯似地抢收小麦:大批士兵挥汗如雨地抢割,田间小道上,马拉、人担、人背着麦捆,小跑。打麦场上,马拉碌硃小跑,士兵们将晾晒好的麦子装袋、装车。

邓艾单衣赤足,手执长鞭,操纵战马,拉碌硃碾场。邓忠满脸是汗,匆匆跑来,“父亲,卫军司来了,带来大都督手谕。”邓艾似有准备,将鞭子交给亲兵,擦汗离开。

府内,邓艾读罢司马昭的手谕,好久没有说话,

【邓艾心声】: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司马大都督竟然没有提前通报一下我这个统领陇右诸军事的征西将军。

 面对默然而坐的邓艾,卫瓘明显地意识到邓艾对他此次的狄道之行产生了疑虑,忙以进为退地说:“征西将军为何无语,莫非怪瓘来迟耶?其实,大都督早欲遣瓘来与征西将军共商伐蜀大计,只是害怕泄漏了军机,惊动了姜维,故而未能成行,望征西将军勿疑。”

 “卫军司何出此言?艾久在军旅,长期征战,岂不知保守军机之重要,安敢妄自生疑!”邓艾抱歉地笑了笑,半掩饰半解释地说,“方才艾是在思虑着如何调遣兵马,才能把姜维围困于沓中,以不负大都督之重托,怠慢了卫军司,望能见谅!”

 卫瓘虽明知邓艾所言乃解脱之词,但也不便捅破,就顺水推舟地说:“如此说来,征西将军已有了围困姜维之良策,能否告知一二,使瓘长些见识。”

 邓艾也明白卫瓘是在投石问路,怎肯钻进他设下的圈套,便以退为进地说:“艾生性愚钝,仓促间岂能思得良策。还望卫军司能不吝赐教,提示一二。”

 卫瓘自知,如果斗智,自己未必是邓艾的对手,反会自讨没趣,倒不如以诚相见,说不定还能达到目的。于是,他便坦诚地说:“征西将军恕瓘直言。若论官职品阶,瓘也不算低微。然而,瓘久在京城为官,少经战阵,如要说到朝廷上之事,瓘倒可以提示一二,供征西将军参酌;若要论排兵布阵,率军迎敌,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岂敢指手画脚,有扰征西将军调兵遣将!可是,瓘蒙晋公错爱,受命为军司之职,不敢有渎职守,故而欲了解征西将军之作战部署,以便禀报晋公,并无他意,望征西将军莫要多心!”

 邓艾见卫瓘说出了心里话,也不好再同他绕圈子捉迷藏了,就开诚布公地说:“卫军司过谦矣!大都督既然命卫军司督察伐蜀诸军,岂……岂能不面授机宜?艾并非强人所难,逼迫卫军司为我出谋划策,而是想知道大都督对围困姜维有何钧谕,以便艾遵谕部署兵马,免得有碍伐蜀之大计。”

 话已说开,卫瓘没有必要再藏头露尾、闪烁其词了,就如实地说:“大都督之钧谕是:征西将军在接到手谕之后,立即率军南下,日夜兼程,直扑沓中,把姜维团团围住,不得让其突围东归,回救汉中。”

 “噢--原来如此。”邓艾听罢,不置可否地自语了一句,眯缝起双眼,久久地沉思着。

 卫瓘瞧着邓艾的那副神态,不用再问,便知他的打算与司马昭的意思并不一致,就旁敲侧击地说:“征西将军若有妙计良策,何不告诉于瓘,以便禀明大都督。”

 “不!”邓艾连忙摇了摇头,依旧眯缝着双眼,有些勉强地说,“大都督高瞻远瞩,纵观全局,所示之策,岂……岂能违背?艾……艾久处偏僻边远之地,实乃井底之蛙,只有管窥之见,安有妙计良策!请卫军司禀明晋公,艾……艾遵钧谕而行便是,只是……”

 “征西将军有何高见,直说无妨。”卫瓘从邓艾的言谈和语气之中,听出了他心存疑虑,但又不便启齿,便诱导地说,“伐蜀大军从洛阳出发时,大都督送出十里,临别之际,曾对镇西将军与瓘说:‘两军交战,局势多变,临阵之将,要随机应变;只要能克敌取胜,先斩后奏无妨,或斩而不奏亦可。’”

  “此话当真?”邓艾突然睁开双眼,将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卫瓘,半惊喜半焦急地问。

 “瓘有天大之胆,也不敢假传大都督钧谕!”卫瓘鼓着微突的眼珠,十分认真地说。

 “有大都督此谕,艾……艾无忧矣!”邓艾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担,抖抖双肩,轻松地说。

 “如此看来,征西将军已是胸有良策?”卫瓘惊异地问。

 “此事艾……艾已从春天思考到秋天。”邓艾没直接回答卫瓘。

 “如此说来,征西将军定可把姜维围困于沓中?”卫瓘再次问。

  “但愿如此!可姜维也并非无能之将,成败尚难断定。”邓艾模棱两可地回答。

 “征西将军有何良策,能否先向瓘透露一二?”卫瓘紧追不舍地问。

 “卫军司莫急,待观艾点将调兵完毕,一切都会明白。”邓艾不紧不慢地说。

39、狄道征西将军府 (日)

 (字幕) 三日之后,陇右诸军的统兵将领都遵照邓艾的将令来到了狄道的征西将军府,等候邓艾的调遣。

刚交卯时,邓艾携着卫瓘的手,双双来到大堂之上,在主位上落座,十几员战将分立左右。

 邓艾双目炯炯,面色严肃地扫视了一下他的部将,威严地说:“近些年来,蜀国之姜维屡次兴兵犯我陇右,我军被迫东征西战,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各位将军也是枕戈待旦,辛苦备至。我军将士久欲把姜维及其所率蜀军围而歼之,以绝后患。但因时机尚未成熟,故而未能如愿。今大都督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已令镇西将军钟会率领十二万大军伐蜀;并令我军把姜维之军绊于沓中,以保我伐蜀大军从汉中长驱直入,横扫巴蜀。今卫军司奉大都督之命,千里迢迢,莅临狄道,以激励我军将士奋勇*敌。现请卫军司训诫。”

 十几员战将边向卫瓘行礼,边齐声地说:“末将恭候卫军司训诫!”

 “诸位将军免礼。”卫瓘欠了欠身子,稍作停顿,运足了底气,激动地说,“今蜀主昏庸,奸佞当道,国库空虚,兵疲民饥,势若枯树朽木,不堪一击。大都督审时度势,决定趁此良机挥师伐蜀。我军兵强马壮,战将如云,粮草充足。大军一发,势不可当,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扫平巴蜀。姜维所率之军,远离巢穴,孤悬沓中,内缺粮草,外无援兵;加之连年征战,已人困马乏,军容不整,上下离心,将士思归;一旦我大兵压境,必无力抵御,即使强撑硬支,也难以持久。征西将军乃国之栋梁、军之支柱,深谋远虑,用兵如神,曾数败姜维,使其如惊弓之鸟,心虚胆怯。我陇右将士,久经战阵,军威强盛,思战心切,久欲围歼蜀军于沓中。此次交战,必勇力倍增,以一当十。望我陇右将士,各显神威,早传捷报。届时,瓘定当禀明大都督,论功行赏。”

 卫瓘这番慷慨激昂的鼓动之词,使那些战将精神大振,斗志大增,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高声地说:“末将谨遵卫军司之训诫!”

 对于卫瓘的这番话,邓艾似乎充耳不闻;对于各位将领的激动之举,他好像视而不见。他仍旧面色严肃地坐在那里,根本无动于衷,仿佛他的灵魂已飞向四百里外的沓中,只将躯体留在了狄道城内的征西将军府里。

卫瓘瞟了眼不动声色的邓艾,以为他还在思考着如何调兵遣将,正要提醒邓艾,没料到邓艾却先开口发令了:“陇西太守牵弘!”

【字幕】陇西太守 牵弘

 “牵弘在!”牵弘应声出列。

 “汝率领五千兵马,今日午时出发,途经首阳,五日后到达孔函谷之西口,在谷口外安营扎寨,牢牢地守住谷口,不得让蜀军一兵一卒进入孔函谷。!”邓艾威严地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遵令!”牵弘高声说,退回原处。可是,他还未站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出列说,“弘有一事不明,还望征西将军明示。”

 “莫非以为我叫汝舍近求远乎?”邓艾似乎早有预料,不待牵弘发问,便先替他说出。

 “正是!”牵弘迷惑不解地说,“由狄道去孔函谷,应该先沿着洮水南行,至洮阳后再折而向东,绕过牛头山,即可到达孔函谷。此条路线不仅最近,而且道路宽阔平坦,宜于行军。若是绕道首阳,不仅要多行百十里路,而且道路崎岖难行,不宜于大队兵马通过,弘惟恐有误期限,丧失了战机。”

  “我久在陇右行军作战,踏遍了陇右之山山水水,此事岂……岂能不知,但又不得不如此。”邓艾瞪了牵弘一眼,不悦地说,“汝只需依令而行,不必多问。”

 “遵令!”牵弘不敢再多说什么,满腹狐疑地退回原处。

“金城太守杨欣!”邓艾再次呼唤道。

【字幕】金城太守杨欣

 “末将在!”杨欣出列待命。

  “汝率领五千精骑,今日午后从狄道西渡洮水,路经洮阳,再南渡洮水,从西倾山与牛头山之间穿过,五日后到达沓中南部之甘松一带,严密监视沓中蜀军之动向。若发现姜维引兵东归,汝立即率军从南翼向蜀军发起……起攻击,将其……其死死拖住。不得有误!”邓艾又威严地下达了第二道将令。说罢,他还未等杨欣回应,又连忙补充说,“此条行军路线,虽比沿洮水南下再折而向西要近六十里路,但却要两渡洮水,多耽搁半日或一日,然而出于无奈,不得不如此。”

 尽管邓艾对他所规定的这条弃易就难的行军路线,作了些补充性的说明,可杨欣仍旧不明白,却又不便再多问,以免像牵弘那样碰壁,只好违心地接受命令:“遵令!”

“天水太守王颀!”邓艾继续点将。

【字幕】天水太守王颀

  “末将在!”王颀应声而出。

 “汝率领五千兵马,为中军前锋,今日天黑以后从狄道出发,沿洮水南下,三日后到达临洮。此次行军,汝要切记四点:其……其一,行前必须备足前锋兵马三天所需之干粮与草料,沿途不得埋锅造饭,不得放牧战马,不得点火生烟。其……其二,天黑之后才能行军,天亮之前必须宿营;行军时人要衔枚,马要勒口裹蹄,偃旗……旗息鼓,悄然而行,不得惊动沿途百姓。其……其三,宿营地要远离村落,宿营时要加强戒备,拔营时要消除宿营之痕迹。其……其四,进入临洮城后,要四门紧闭,不准任何人出入,严密封锁消息。”邓艾又果断地下达了第三道将令。

  听着邓艾不厌其烦、甚至显得啰哩啰嗦的话,王颀真有点莫名其妙:一向说话简明扼要的邓艾,今日为何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真令人不可思议!此次行军,全在自家的统辖区内,为何要搞得如此神秘?是想故弄玄虚,还是另有原因?想归想,疑归疑,王颀尽管有些迷惑不解,但鉴于牵弘的教训,还是响亮地回答:“遵令!”

   “其……其他将领,各归本部,整顿兵马、器……器械、粮草、辎重,明晚随我出征。不得有误!”邓艾色严声厉地下达了他的最后一道将令。

 “末将遵令!”邓忠、师纂和田续等将领齐声应答。

 邓艾点将调兵已毕,再次扫视着站立左右的战将,冷峻地说:“汝等现可退去,各自依令而行,若有违犯将令者,军法处置,绝不宽恕!”

 “末将告退。”众将不敢耽搁,应声退出大堂,各归本部去了。

  邓艾望着显得有些冷清的大堂,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使命似的,长舒了一口气,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从邓艾开始点将时就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卫瓘,此时反倒静坐不下去了,略显不安地瞟了邓艾一眼。

 邓艾似乎觉察出了卫瓘心中的躁动,淡淡一笑,谦和地问:“卫军司对艾……艾之作战部署有何指教?”

 卫瓘苦笑了一下,有点难为情地说:“瓘对军事一知半解,岂能与征西将军相比,‘指教’二字绝不敢当。不过……”

 邓艾见卫瓘欲言又止,便微笑着问:“莫非卫军司疑艾……艾为何舍近求远、弃易就难乎?”

  卫瓘见邓艾一言中的,只好实话实说:“自古用兵之道,贵在神速。今镇西将军所率伐蜀大军已云集关中,姜维不会不知,肯定要引兵东归,回救汉中,拒守阳平关。在此关键时刻,征西将军理应率军昼夜兼程,直扑沓中,抢在姜维东归之前,将其团团围住。若稍有延迟,只恐姜维脱身而去,我军只能望尘兴叹。不知征西将军是否虑及此事?”

  “艾……艾久在陇右与姜维周旋,自忖对姜维与陇右之地形略知一二。艾……艾正因怕姜维脱身而去,引兵东归,回救汉中,故而才不得不舍近求远、弃易就难。”邓艾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向卫瓘解释道,“镇西将军兵进汉中,姜维必然要引兵东救。然而,他为何至今尚未动身?乃因缺少粮草,无法行军。沓中高寒阴湿,庄稼成熟较晚。姜维虽心急如焚,但却无可奈何,只好耐心等待。据艾……艾所知,沓中之麦近日就可收割,姜维之军还得四五日方能备足粮草,而后才能东归。如若我军大张旗鼓地挥师南下,必然为蜀军探子侦知,急报姜维。姜维得知此事,必要舍弃一切提前引兵离去。待我军到达沓中时,蜀军已入孔函谷矣。这岂……岂不是打草惊蛇?如若姜维见我军无所行动,必贪恋那些已成熟之麦,滞留在沓中进行抢收,等到他将全军粮草备足,我军已将其……其团团围住。故而,艾……艾才不得不舍近求远、弃……弃易就难,令我军将士或绕道而行,或夜行昼宿,目的便是为避开蜀军耳目,以免惊动了姜维。否则,我军倒真会望尘兴叹!”

 邓艾的这番解释,使卫瓘疑虑顿消。他惊奇地打量着邓艾,钦佩地说:“征西将军用心良苦,深谋远虑。姜维此次定是在劫难逃!”

 邓艾听了卫瓘的赞扬,脸上不仅没有流露出得意之色,反倒皱起了眉头,忧虑地说:“艾……艾与姜维对峙多年,屡经较量,互有胜负,旗……旗鼓相当,很难判定谁高谁低。此次沓中之战,必是一场血肉迸飞之恶仗,胜负尚难预料。”

  “征西将军不必过谦。”卫瓘并不了解邓艾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故作姿态,以防不测,为自己留条后路,就仍旧颇为乐观地说,“征西将军刚才之部署可称是天衣无缝,姜维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邓将军所布之天罗地网!”

  “艾……艾并非过谦,实乃心中无必胜把握。”邓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悒郁地说,“战争乃敌我双方之事,胜负亦应由双方来决定。我能料敌,敌亦能料我;我有围敌之法,敌亦有突围之术。沓中之战谁胜谁负,只有待战斗结束之后才可见分晓。卫军司若有兴趣,不妨随艾去沓中观战。”

 “这就不必矣。有征西将军亲临沓中,此战必胜无疑。”卫瓘充满信心地说,“瓘明晨即启程东归,去见镇西将军,在阳平关下恭候征西将军之佳音!”

“但愿卫军司能如愿以偿。”邓艾不无顾虑地说,“请卫军司禀报大都督,此次沓中之战,艾……艾定当尽心尽力、尽智尽勇。”

40、牛头山,山北赵广营寨。

(画外音) 赵广遵照姜维的将令,率领三千精锐骑军,从沓中穿过牛头山,在山北扎下营寨。

 赵广正苦思冥想着,一名探马进来禀报:“小人在临洮城北八十余里处一偏僻山坳里,发现了不少马粪。”

 “马粪?”赵广一怔,惊讶地问,“到底有多少?”

 “非常之多,满山坳都是。”探马回答。

 “山坳里可有锅灶之遗迹?”

 “并无锅灶之遗迹。”

 “附近可有行军之痕迹?”

 “无有行军之痕迹。”

 “这……”赵广沉吟有顷,接着问,“在那山坳周围有无大村落、大片农田与适于放牧之草场?”

 “小人细心观察过,在那山坳周围十余里之内,全是荒山秃岭,既无大村落与大片农田,也无适于放牧之草场。”探马如实地回答。

 “怪事!真是天大之怪事!”赵广在军帐内慢慢地踱着步,口里喃喃地自语着,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那探马,“在那么个偏僻荒凉之山坳内,何来那么多马粪?若是民马之粪,四周又无村落、农田与牧场,何以会有如此多马粪?若是战马之粪,山坳里又无锅灶之遗迹,附近也无行军之痕迹,难道那些马粪会从天上掉下来?”

 “小人也觉得奇怪,故而特来禀报将军。”探马说着,从身上掏出几个马粪蛋,小声地说,“小人特意在那山坳里拾了两个马粪蛋带回来。”

 “噢--”赵广停住了脚步,吩咐着探马:“快将那马粪蛋拿来与我过目。”

  “小人怕有污将军尊目。”探马嗫嚅地说。

 “快拿过来!”赵广伸出右手,大声地命令道。

 “是!”探马把那两个马粪蛋递给了赵广。

 赵广接过马粪蛋,像是鉴赏珍珠玛瑙似的,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将马粪蛋掰成两半,先是放在鼻尖上闻了闻,接着又仔细地观察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肯定是战马之粪,而且是最近一两天刚刚留在那里!”

 探马大为惊讶,诧异地问:“将军何以得知?”

 赵广把那马粪蛋又递给探马,提高了声调说:“民马以食草为主,马粪中很少有谷物;战马食料较多,马粪中常夹杂着一些谷物。汝看这马粪蛋中不仅有几粒豆谷,而且里面仍有潮气,故而可以断定……”

 “这……这么说来,那山坳里最近几天停留过许多战马?”探马将信将疑地问。

 “对!那山坳里近日肯定驻扎过大批骑军!”赵广不容置疑地回答。

 就在这时,又一名探马进帐禀报:“在临洮城下游洮水之中,漂着破布。小人觉得可疑,特来禀报将军。”

 “洮水中漂着破布?”赵广大吃一惊,急切地问,“是多是少?”

 “多得很,数不胜数。”探马回答,双手捧着两团湿漉漉、黑乎乎的破布,递到赵广面前,又补充说,“小人从河边捞到两块,带了回来,请将军过目。”

 赵广接过那两团破布,小心地将它们展开,只见每一块布上都破了许多大小相同、形状相似的窟窿。他眉宇间堆起一个黑疙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块破布。那副神情,好像他面对着的不是污秽不堪的破布,而是敌军的布防图,他非要从中看出破绽、找出漏洞不可……好一阵子,他才恍然大悟地说:“这绝不是普通破布,而是包裹战马铁蹄之布。怪不得那山坳里满是马粪,而附近却无行军之痕迹。”

  赵广话音刚落,一名探马汗流满面地跑进军帐,喘着粗气说:“禀将军,临洮城四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

 赵广又是一惊,睁大眼睛问:“城内有何动静?”

 探马回答:“城内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赵广再次追问。

 “对,一片寂静!”探马肯定地回答。

  赵广叹口气,吩咐那三名探马:“汝等辛苦矣,快去用饭歇息吧。”

 那三名探马退出军帐后,赵广低垂着脑袋,又在军帐内慢慢地踱起步来,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地念叨着:“山坳里之马粪……洮水中之破布……四门紧闭之临洮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广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朝军帐外大声喊道:“来人!”

 两名亲兵应声走入军帐,齐声问:“将军有何吩咐?”

 赵广指着一名亲兵,严肃地说:“汝立即快马加鞭,飞奔沓中,向大将军禀报:邓艾大军已在夜间偷偷地进入了临洮城,估计今晚便会向牛头山*奔而来。我先率军在此抵挡上一阵,明日一早便退往孔函谷。请大将军务必于明晨以前撤离沓中,率军东进,若有迟缓,恐被邓艾围困,难以脱身!”

 “是!”那名亲兵不敢怠慢,转身跑出军帐,跳上战马,朝着沓中奔驰而去。

 赵广又威严地吩咐着另一名亲兵:“立即传令全体将士:人解甲,马卸鞍,抓紧时间休息睡觉;今晚天黑后喂马上鞍,二更用饭,三更随我出寨*敌!”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出帐。

 大战在即,赵广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取过父亲赵云留下的长枪和青釭剑,精心地擦拭着……

41、临洮城 (晚

临洮城位于洮水由西向北的转弯之处,北临湍急的洮水,南对起伏的牛头山,北距狄道约三百来里,南距沓中约一百来里,是由狄道去沓中的必经之处。故而,邓艾选定临洮作为进攻沓中的出发点,在夜间偷偷地将两万多兵马开进了临洮城。

天刚一擦黑,随着邓艾的一声令下,各部兵马纷纷从隐蔽处走出,聚零为整,仿佛溪水汇流似的,聚集到“十”字形的大街上,将那四条不长的街道塞得满满当当……

 刚交一更,临洮城的东、南、西三个城门同时咿咿呀呀地被打开了,三股兵潮马流,像是滚滚的河水,从城门洞中流出,分三路向沓中包抄过去。稍过了一会,邓艾也率领着八千人马,从南门而出,尾随着中路兵马,正面扑向牛头山。

  【话外音】(按地图讲述)为趁姜维与蜀军主力尚未撤离沓中之际,出其不意地将他们聚而歼之。邓艾决定今晚全军迅速出击:邓忠率三千骑军出临洮东门,绕过牛头山,在沓中通往孔函谷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卡断姜维的东归之路;师纂率三千骑军出临洮西门,绕过牛头山,从西面攻击沓中的蜀军;大队人马出临洮南门,穿过牛头山,正面攻击沓中的蜀军大营。再加上原先已派往甘松和孔函谷的两支兵马,不仅已对沓中的蜀军主力形成了包围之势,而且在蜀军东归的路上设下了两道防线,姜维若要突出重围是难上加难。为了对付驻扎在牛头山北麓的那支蜀军兵马,他先遣王颀率三千精骑,迅疾奔往牛头山,在三更天,趁蜀军将士熟睡之际,劫其营寨;后又遣将军田续率三千精锐步军,尾随王颀而去,若王颀有失则负责接应,若王颀得手则与其合兵一处,向沓中进发;他本人则亲统八千兵马,跟随在王颀与田续之后。

  邓艾精神抖擞地端坐在战马之上,银灰色的月光照射在他那银白色的头盔、铠甲和长须上,使他显得更庄重高雅、神秘莫测。他将长枪挂在马鞍鞒上,左手揽着战马的缰绳,右手捋着齐胸的胡须,目光却投向了远处的牛头山,想象着即将开始的一场恶战。

 在邓艾沉重的想象中,魏军的大队兵马已将临洮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起伏的牛头山已从隐约蒙眬变得清晰可见。随着地势的不断增高,气温在逐渐降低,从牛头山刮过来的夜风,带来一股浓重的寒气,向邓艾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从想象中挣脱出来,在马上朝着沓中的方向拱了拱手,暗暗地说:“姜维大将军,这可能是我二人之间最后一次较量了,只能各为其主,拼个鱼死网破!”

42、牛头山北麓蜀军营寨 (夜)

三更天的时分,王颀率领着三千精锐骑军,来到了牛头山北麓蜀军的营寨附近。远远望去,营寨内黑乎乎的一片,没一点灯火,只有营门外高悬着的两个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发出两缕微弱的光,像是两只飞舞着的萤火虫。

 王颀怕中了蜀军的埋伏,不敢贸然地发起进攻。他一边令全体骑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一边让他的两名亲兵下马,步行到营寨的四周去侦察一番。

 好一会儿,那两名亲兵回来禀报:“蜀军营寨四门紧闭,营寨内无一点声响。”

 “无一点声响?”王颀小心谨慎地问,“有没有听到兵士之鼾声与战马之嚼草声?”

 “没有听到。”亲兵连忙解释道,“营寨四周挖有护寨壕,我二人怕被蜀军发现,没敢越过那道壕沟,只是绕着营寨转了一遭。”

  “这……”王颀犹豫了片刻,才命令全体骑军,“快速前进,一鼓作气拿下这座营寨!”说罢,两腿用力一夹马肚,高举着大刀,向着蜀军营寨的北门冲去。那三千骑军也迅速散开,构成了一个月牙状的阵形,挺枪举刀,向蜀军的营寨猛冲了过去。

 当魏军距蜀军的营寨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忽听营寨内一阵鼓响,随之,寨门大开,一员白马银甲的战将,勒马挺枪,屹立在寨门当中,高声喊道:“魏军何故姗姗来迟?赵广在此恭候多时矣!”

  王颀见蜀军早有准备,不敢硬冲过去,连忙勒住战马。那三千骑军也知大事不妙,怕招来一阵如雨的乱箭,或跌进陷马坑,也不敢再向前进。

 王颀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一瞧,见当门而立的那员战将果然是赵广,心中不由咯噔一响,暗自叫苦:“真是冤家路窄啊!今日怎么偏偏碰上了他?”

 赵广也发现了来者为何人,朝王颀点了点头,大声说:“王太守,久违矣!别来无恙乎?今日我二人有缘,再次相逢,不知王太守是想斗兵还是欲斗将?若是想斗兵,请令兵马冲*过来,我军甘愿奉陪;若是欲斗将,请王太守放马过来,赵某与汝斗上一百个回合。”

 赵广的话虽说得轻松客气,但那轻松客气之中却包含着巨大的威慑力,使王颀不知该如何是好:斗兵吧?谁知那营寨中埋伏了多少兵马与弓弩手!斗将吧?自己曾数次败在赵广的枪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王颀犹豫难决之际,赵广又爽朗地说:“汝是客,我是主,主人不能为难客人,若汝既不想斗兵,又不欲斗将,就请汝速速撤兵,让征西将军来与我进行决战。”

 速速撤兵?王颀真有些哭笑不得:两军未经交锋,没动一刀一枪,就被赵广吓了回去,邓艾知道,还不得砍下他这颗脑袋!是进还是退?王颀脑袋里在紧张地运转着,反复权衡着进与退的利与弊……

 正当王颀进退两难之时,赵广却猛然改变了腔调,厉声喝道:“王太守,汝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是何道理?”说罢,将手中的长枪往上一举,晃了两晃,向埋伏在营寨内的兵士发出暗号。随着赵广长枪的晃动,埋伏在营寨内的蜀军齐声呐喊;伴随着呐喊,一阵骤雨般的箭矢从营寨中射出,向着魏兵飞去。与此同时,赵广把枪挂在马鞍鞒上,迅疾地取弓搭箭。弓似满月,箭如流星,嗖的一声,一支雕翎箭直向王颀的面门射去。

  王颀连忙伏下身去,只听唿的一声,那支雕翎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去,将头盔上的那绺红缨射落在地。他惊叫了一声,急忙拨转马头,伏鞍逃去。那些处在前排的魏兵,已有二三百人中箭落马,其余的不敢恋战,纷纷随王颀奔逃。

 “哈哈哈--”赵广放声大笑,朝着逃窜的王颀大声喊道:“王太守何故不辞而别?待赵某送汝一程!”说完,将长枪一挥,挺枪跃马,向魏军冲*过去。埋伏在营寨内的一千蜀军精骑,高声呐喊着,冲出寨门,跟随着赵广*向魏军。

  魏军从一更天时由临洮城出发,到现在已有两三个时辰,兵士未进水米,战马没吃草料,经过六七十里的长途奔波,已是人困马乏,刚才又遭到蜀军的一阵乱箭,更加心惊胆战,怎能抵挡得住那支以逸待劳、锐气正盛的蜀军精骑,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难以为战。蜀军士气大振,枪刺刀劈,各逞勇武,魏军不时有人落马身亡。赵广更是仿佛虎入羊群一般,挥动着手中的那杆长枪,在魏军中横冲直撞,左挑右刺,如入无人之境,把魏军*得人仰马翻……

  王颀在几名亲兵的拼命保护下,方脱险而去。魏军溃退了五六里路,才慢慢收拢起队伍,稳住阵脚。盔歪甲斜的王颀定了定心神,整好盔甲,正欲令兵马返身迎战赵广率领的蜀军,忽听左右两边的松林里鼓角齐鸣,早已埋伏在松林里的两千蜀军精骑,一齐从松林里冲了出来,像两股黑色的龙卷风,呼啸着朝魏军夹击过来。而背后不远处,赵广所率的一千蜀军精骑,正风驰电掣地追*上来。

  惊魂未定的魏军见三面受敌,哪还有心思应战,急忙马上加鞭,夺路而逃。那些跑得快的,总算侥幸脱身,逃离了险境。那些逃得慢的近千骑魏军,则被三支蜀军精骑紧紧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勉强支持了一阵,终因心怯力弱,难敌斗志正旺、兵马众多的蜀军,有的成了枪下鬼,有的做了刀下魂,只有少数人*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落荒而逃……

 战斗已经结束,蜀军兵士高昂的喊*声和刺耳的刀枪撞击声也已经消失。山坡上是那么宁静,宁静得使人有点不寒而栗。赵广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平静。他抬头望了望西斜的月亮,又瞧了瞧山坡上那一摊摊的鲜血,低沉地说:“立即奔赴孔函谷,去与大将军会合!”

第七集 邓艾扑空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上回书说到邓艾部署大军三面偷袭蜀军。姜维、邓艾是后三国中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双方对对方的谋划往往揣测无误。姜维亦作了应对。赵广在牛头山北麓营寨的攻防战,俨然重现了赵子龙当年在汉中的营寨攻防战!中国民间对三国演义中的武将按武功高低作了排名:一九五八年,*主席在天津接见正定县县委*杨才魁时说:“正定是个好地方,那里出了个赵子龙!都说一吕二马三典韦,我看应该是一吕二赵三典韦才对,马超这个人不简单,有勇有谋,但是在三国演义里他是比不上赵子龙的” 并亲笔题下了这几个字,至今石家庄-正定的班车后窗上还有*的题词。

43、牛头山 (夜)

圆月已经开始往西坠斜,夜风由凉变冷,牛头山也逐渐显露出它的真实面目,冷酷无情地虎视着这支慢慢向它靠近的魏军,一副拒之于门外的架势。经过两三个时辰的急行军,魏军的兵士都显露出疲惫之态,呼吸变得粗响,步履变得沉重,行军的速度明显地缓慢了下来。

 邓艾仍旧四平八稳地端坐在战马之上,随着大队兵马向牛头山运动。

  邓艾正在半疑惑半担心地惦念着,忽然夜风中送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声。这种随风飘来的微弱的声音,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邓艾的心海,引起强烈的震动,激起汹涌的浪涛,并波及到了他的脸庞上,使他的面容为之大变,流露出一种大为惊讶的神情。

  邓艾又催军前行了八九里路,追赶上了田续所率领的兵马,正要传令让田续前来见他,就见田续揪扯着丢盔散甲的王颀,高声吵嚷着来到了他的马前。

  一看王颀的那种狼狈相,邓艾便明白了刚才那场战斗的结局。还没容他问话,田续便抢先愤怒地说:“败军之将王颀,不仅被蜀军*得溃不成军,三千精骑伤亡过半;而且在溃败之时,还将我所率之兵士冲得星流云散,踏死践伤三四百人……”

 因为田续说的皆是实情,王颀连半句也未解释和申辩,只是羞愧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站在邓艾的马前,等候着主将的处置。

 邓艾此时最急于想知道的并不是兵马伤亡的数字,他最急于要办理的也不是如何处置败将王颀。他大声地呵斥着田续:“休要吵嚷!两军交战,胜负难定,自家兵马相互冲撞也是常有之事。汝身为战将,应知此道理,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田续本与王颀有些不合,今他所率的步军又被王颀所率的骑军冲撞践踏,心中窝着一肚子的火,原想趁机告上王颀一状,为自己出口气。不料邓艾竟皂白不辨,不仅没有把王颀训斥一通,反而把他呵斥了一顿。这使他心中极为愤慨。然而,他又不敢当面顶撞邓艾,只好忍气吞声地站在一边,而心里却是忿忿不平。

 王颀虽明知田续告他的状并非单为步军被骑军冲撞践踏一事,而是想趁机挟嫌报复。但是,他乃败军之将,罪责难逃,不敢再作分辩,只好沉痛而诚恳地对邓艾说:“败将王颀,丧师辱军,损兵折将,罪不容赦,请征西将军治罪,我虽死无怨。”

  不知是王颀主动认罪的态度打动了邓艾,还是如今他顾不上去治王颀的罪。他不仅没有怒斥王颀,反而冷静地问:“汝与蜀军是意外遭遇还是中了埋伏?”

 “是中了蜀军三面埋伏。”王颀嗫嚅地回答。

 “三面埋伏?”邓艾大为吃惊,愣怔了一下,接着问,“蜀军统兵将领为何人?”

 “牙门将赵广。”王颀低垂着头回答。

 “是赵广?”邓艾大惊失色,愕然不语。

 “都是我无能,致使我军遭此惨败……”王颀不敢有所隐瞒,把此次战斗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邓艾听罢王颀战败的经过,沉思良久,突然出人意外地说:“此次兵败,非汝之过,是我轻敌所致。如此看来,赵广已探明我军动向,故而设下了三面埋伏,我军岂能不败!”

 “这……”王颀见邓艾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引咎自责,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邓艾的马前,以头触地,泣不成声。

 “哼!”田续见状,气得七窍生烟,鼻子里重重地喷了一股气,暗中瞪了邓艾一眼,赌气背过身去。

 王颀和田续截然不同的举动,并没有引起邓艾的注意,他望着牛头山,默想了好一阵子,猛然提高声调说:“命令全军,火速前进,天亮前必须越过牛头山,赶到沓中!”

 “征西将军且慢。”王颀从地上爬起来,拦住邓艾的马,心有余悸地说,“那赵广诡计多端,只怕他在牛头山中再设下埋伏,伏击我军!”

“我就怕赵广不再如此!若他在牛头山中再设下埋伏来伏击我军,就表明姜维如今尚未离开沓中,我军还可咬住沓中之蜀军兵马;若他率军逃之夭夭,则表明姜维已率领大军东归,等我军赶到沓中,就只能望尘兴叹!”邓艾说罢,再次大声命令道,“火速奔赴沓中,有迟缓延误者,定斩不饶!”

44、羌水河畔 (暮日)

 羌水河畔,兵来马往,首尾相连,好似有无数条小溪在纵横流淌。尤其是那数十个打麦场上,更是灯笼火把齐明,一派繁忙的景象。由沓中通往孔函谷的大道上,数千辆装满粮草辎重的“木牛流马”,摆成了一条长龙,一眼望去,难见其首尾……

 (画外音)前不久,姜维得知魏军已经兵发洛阳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命令全军停止操练,不分昼夜,轮流抢收抢打已经黄熟的麦子。几天以来,全军将士没明没夜,已把将近半数的麦子收打成粮,并装上了“木牛流马”,只要姜维一声令下,便可携带着粮草踏上东归之路。

姜维:“今晚月出之后全军撤离沓中,回救阳平关。”

向充:“尚有数万亩未来得及收割的麦子,可否再多留一天,况且赵将军监视魏军并无消息。我军备粮草不易啊!”

为全军多备些粮食,姜维勉强接受了向充的建议,命令全军将士继续抢收抢打麦子:“好吧,但绝不再拖!”

在这几天里,最忙最累的要数是姜维和向充了:

(化至)兵士们分成两班,轮流休息轮流干活,而他俩却是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守在麦田里和打麦场上,督促着兵士抢收抢打,饿了便吞上一把炒麦粒,渴了就喝上几口羌水河里的流水,实在困得支持不住了,就倒在麦草堆上睡一会儿。几天下来,他俩均明显地瘦了,眼球上都布满了红丝。此刻,他俩像是在进行比赛似的,用力地快速地捶打着麦子。那些打场的兵士,本来已经有些疲劳了,想放慢速度缓缓劲,但一看大将军和向尚书干得如此卖力,谁还好意思偷懒?一个个也鼓起精神憋足了劲,狠狠地捶打起来,将打麦场震得微微颤动,嘭嘭嘭的打麦声像闷雷似的在打麦场上来回滚动,淹没了羌水哗哗哗的流水声……

 姜维和向充与兵士们一起干得正欢,姜复汉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打麦场,小声地说:“赵将军派亲兵来到中军大寨,说是有要事禀报。”

  姜维听说赵广派人来了,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急切地说:“人在何处?”

 “正在中军大帐恭候大将军。”姜复汉回答。

 姜维不愿惊扰那些兵士,悄悄地把向充扯出打麦场,边大步流星地向中军大帐走去,边低声地说:“赵将军派人来矣。看来,这余下之麦怕是来不及收打矣……”

 向充心中尚存有几分侥幸,含含糊糊地说:“或许是赵将军怕大将军着急,派人来报个平安。”

 “这绝不可能。”姜维坚信不疑地说,“赵将军一向稳重,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若无紧急军情,是不会……”

 向充也深知赵广的秉性,心中的侥幸飞去了大半,喃喃地说:“但愿这次是个例外。”

  姜维和向充小声地议论着走进中军大帐。赵广的亲兵正要给姜维叩头,姜维连忙摆了摆手,迫不及待地说:“有话快说,不必多礼。”

 “赵将军让小人禀报大将军……”赵广的亲兵边说边展示河里捞起的破布、山谷里捡来的马粪。“昨日,我探马侦察发现,临洮四门紧闭,无一人出入。故而赵将军判断,邓艾已率军进入临洮。马上要进攻沓中。请大将军火速决断,务必于明晨撤离沓中。”

 姜维听罢,一声没吭,紧皱起眉头,眯缝着眼睛,认真地思索起来。

 向充似乎还有些疑惑,刨根问底地说:“探马是否发现邓艾率军开进了临洮城?”

 赵广的亲兵回答:“没有发现。”

 向充还想再细细打问,姜维打断了他的话,不动声色地说:“赵将军胆大心细,虑事周全,他之判断不会有错。”

 “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心中有点……”向充自知有些失态,忙改口说,“大将军,我军何时撤离沓中?”

  姜维毅然决然地说:“传令全军:立即停止收打麦子,马上各回本寨,打点行装,整理器械;二更造饭,三更用餐,四更奔赴孔函谷。若有延误者,军法处置!”

 “那些尚未来得及收打之麦应该如何处置?”向充忐忑不安地问。

 “烧掉!”姜维斩钉截铁地回答。

 向充无可奈何地说:“我这就去让兵士放火烧麦。”

 “此时放火为时尚早。”姜维老谋深算地说,“只要沓中烟火大起,无异于给邓艾报了我军东归之消息,魏军兵马就会快速地向沓中猛扑过来,咬住我军。”

 “何时放火为宜?”向充问。

 “四更时分。”姜维回答。

  夜,驻扎在沓中的蜀军披着朦胧的月光,踏着如银的寒霜,沿着羌水边的大道,有秩序地向着孔函谷撤退。

为避免向充见到那满河谷的大火而伤感,姜维让他率领五千兵马,押解着数千辆运送粮草辎重的“木牛流马”,早半个时辰离开了沓中,姜维亲率一万兵马断后。而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则带领着二百名骑军,由西向东,将未来得及收割之麦和尚未打碾的麦垛逐一点着。那无数把大火炬越烧越旺,迅速地连成一片,将羌水河谷变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燃烧的大火,把原本清澈见底的羌水映得通红。

  这片冲天而起的大火,使已押解着粮草辎重车辆走出十来里的向充勒住了战马。他默默地眺望着西边的那一片火红的夜空,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滴滴哒哒地跌落在铠甲上。好久,他才从悲伤中挣脱出来,瞧了瞧身边停放着的“木牛流马”和回首翘望的兵士,含悲带泣地说:“不准逗留,加速前进!”吱咯,吱咯,吱咯……一度停止不前的“木牛流马”又开始快速地向前移动,像是不堪重负似的*不止。这此伏彼起、响成一片的吱咯声,仿佛一支哀婉的夜曲,沿着呜咽奔流的羌水,一直向着孔函谷滚过去……

 这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使率军断后的姜维伫马在沓中的边缘上,眺望着那片越烧越旺的大火发呆,迟迟不肯离去。围绕在他身边的几员偏将一再提醒着他:“大将军,快走吧!”

 姜维仍旧眺望着不远处的那片大火,头也不回地说:“汝等先各归本部,率领兵马保护好运送粮草辎重之车队。我与放火烧麦之人会合后,便去追赶汝等。”

 几名偏将不敢违抗姜维的将令,各率本部兵马离开了沓中,去追赶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

眼前的这片大火越烧越旺,腾腾的烈焰将黎明前的寒气驱逐得无影无踪,整个沓中地区就像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炉,连羌水也似乎被烧热了,升腾起缕缕水蒸气。姜维正出神地望着那片大火,忽然感到有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见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各领着一队放火烧麦的骑军,从火海中冲出,像两股旋风似的,挟裹着火星和热浪,向他卷了过来。他整理了一下乱纷纷的思绪,暗暗地说:“沓中,待我击退魏军入侵之后,还要率军回到这里,让这片焦土重新变成良田沃土!”

“二位速回本部,复汉整顿无当飞石军备战,兴汉督促木牛流马辎重营速行。(实际因行动便捷要求,木牛—牛牵引的带转向机构的四轮大车已极少了)。”姜维急令二将。

45、牛头山中的一条峡谷 (夜)

当沓中的那场大火在熊熊燃烧之时,邓艾正率领着大队兵马,沿着牛头山中的一条峡谷,向沓中进发。只是因为山岭的阻隔,才使他没能发现那片火光。

 邓艾端坐在战马之上,正行之间,突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烟味。那烟味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像是一个幽灵似的紧紧地跟随着他,捉不到但又挥不去。又前进了二三里,那种烟味由淡变浓,并伴有缕缕雾气般的轻烟,在他的面前飘来飘去,一股辛辣的气味不时地钻进他的鼻孔,刺激得他的鼻腔微微发痒,使他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喷嚏。再往前走了三四里,那缕缕轻烟变为股股黑色的浓烟,一股接一股地从前面扑过来,熏得他双眼发涩,呛得他连声咳嗽起来……

 蓦地,一个他最怕得出的结论却偏偏得出了:“不好,姜维已抢先一步,烧营而去了!”

姜维烧营而去!这意味着邓艾精心策划的沓中围歼战已难以实现!现在,他只能改变战术,由原来的围歼变为追击。他急令大军“疾速前进!”

可是,无论他如何催促,大军行进的速度不仅不见加快,反而逐渐有所减慢。这种并不常见的情况提醒了邓艾:兵士已连续行军四五个时辰,行程近百里,现在已是饥饿困倦交加,单靠命令是无济于事的。

 邓艾手捻银须,思忖了一会。突然,他抽了战马一鞭,纵马向前驰去,来到了大队兵马的最前头。随后,他滚鞍下马,扛起长枪,像一名普通的老兵一样,迈开大步,默默地在前为全军将士开路。

 尽管邓艾没有回头,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中,他已明白了一切。他打起精神,憋足劲头,再次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他知道,只要他的脚步不停,身后的兵士也绝不会停下脚步;他能走多快,身后的兵士也能够走多快。在这关系到此次追击战胜负成败的紧急时刻,他必须孤注一掷,拼尽全身的力气,带领全军火速前进!

 天光大亮的时候,邓艾率领着大队人马通过了那条狭长的山谷,来到了羌水河畔。

46、沓中 羌水河畔。

仅仅一夜的工夫,沓中已完全改变了模样:昨日还是遍地金黄、麦 浪翻滚的河谷中,今天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的焦土,只有那数百个尚未完全燃尽的麦垛,还在冒着股股黑烟。昨日还是清澈见底的羌水,今天已变成了一条黑乎乎的污水沟,水面上还不时漂过一只只被烧焦的狐狸或野兔。昨日还是秋风轻柔、空气清新的河谷中,今天弥漫着一种辛辣、焦糊的气味,数不清的灰烬,仿佛无数只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

邓艾站在被大火烧得有些发烫的羌水河畔,环视着周围一望无际的焦土,脸色阴沉,一声不吭,陷入痛苦的深思之中:

【画外音】邓艾原想包围了沓中之后,有蜀军种植的几万亩小麦,粮草问题不难解决。谁料,姜维留给他的竟是一片焦土,别说粮草,就连可以饮用的洁净水也没有,不少干渴难忍的兵马,只好饮羌水中流淌着的污水。这种饥渴疲惫之军,如何去追击姜维率领的蜀军!他原计划把姜维及蜀军兵马围困在沓中,没想到反被姜维把他的兵马困在了沓中!

  正在邓艾无可奈何之际,远处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不久,杨欣率领着五千精骑从南山根下奔驰过来,师纂率领着三千精骑从羌水上游飞奔而来。三支包围沓中的兵马在羌水河畔会师了,可惜他们占领的只是一片被烧焦的土地,并未围住蜀军的一兵一马!

 杨欣和师纂跳下战马,正要向邓艾禀报他们奔袭沓中的经过。邓艾却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瓮声瓮气地问:“汝等军中还有无剩余粮草?”

 “军中尚有部分粮草。”杨欣和师纂回答。

 “好!”邓艾眼睛一亮,果断地说,“汝等将剩余粮草全部留下,然后各率本部兵马,火速沿羌水东下,去追赶蜀军。蜀军撤离时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行动必然迟缓;加之有邓忠与牵弘所率兵马进行阻截,午前还不会进入孔函谷。汝等要在蜀军进入孔函谷之前追赶上,不惜一切地将其……其紧紧咬住,只要能拖上一两个时辰,我便会率大军赶到。”

杨欣和师纂依令而行,把剩余的粮草全部留给邓艾,各率本部兵马,沿着羌水追赶蜀军去了。八千骑军仿佛一阵急风暴雨,呼啸着向东奔去;三万多只上下翻飞的马蹄,将河岸边厚厚的灰烬踏起搅飞,掀起一大片浓重的黑色尘埃,遮住了东方刚刚升起的旭日……

47、孔函谷 (日)

【字幕】孔函谷:山谷名,在今甘肃舟曲县白龙江边。

  秋日的艳阳已经移到了东南方,将暖融融的阳光投洒到羌水两岸。众多的蜀军兵马和“木牛流马”组成的东撤大军,绵延十余里,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傍着羌水向东滚动。兵马与车辆的踏碾而腾起的尘土,好似一条又长又宽的土黄色的飘带,在羌水的上空悠悠浮动。

 姜维紧握着长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面警惕地搜索着路旁一切可以埋伏兵马的山坳、冈峦和树林,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一面不断地催促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队加速前进,力争早一点进入孔函谷,摆脱邓艾之军的威胁。然而,坎坷不平的道路,使那数千辆超载的“木牛流马”咯咯吱吱地响成一片,仿佛在向姜维苦苦哀求:它们已经是尽其所能了,实在是无法再加快速度了!

 姜维的判断果然不错。大军正行进之中,他突然在那响成一片的咯吱声中,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响声。那响声开始犹如蚕吃桑叶似的,接着便像风吹松林一般,随后便仿佛雨打芭蕉一样……他循声望去,只见北边一个山丘的背后,升腾起一股淡黄色的烟尘。响声和烟尘使他马上意识到:有一支骑军正在迅速地向他们靠近!

 “好个邓艾,果然埋下了伏兵!”姜维不动声色地自语了一句,略作思考,大声地吩咐身边的两名偏将,“汝等各率本部兵马,速速前去保护车队,不许魏军靠近‘木牛流马’,严防其放火烧我粮草辎重!”

 “遵令!”两名偏将领命而去。

 姜维不慌不忙地晃动着长枪,把奉命断后的五千精骑摆成一个扇面形的阵容。然后,他拨转马头,横枪屹立在“扇面”中央最突出的位置,毫无惧色地望着那股滚滚而来的烟尘。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俩也紧勒着战马,一个端着大刀,一个握着长枪,满脸*气地护卫在姜维的左右。

 工夫不大,那股烟尘便滚过了山丘,向着姜维与蜀军扑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邓忠。

  【画外音】蜀军四更天时就离开了沓中,比邓忠预计的提前了一个多时辰来到这里。等邓忠接到探马的报告,叫醒熟睡的兵士,兵披甲,马上鞍,赶到此处时,蜀军的粮草辎重车队已经通过,失掉了截击蜀军的最佳时机。

 邓忠率领着三千骑军刚冲下山丘,就发现姜维已经严阵以待,硬冲过去肯定要吃大亏。他急忙下令止住兵马,将三千骑军布成一个月牙形的阵容,与蜀军扇面形的阵容相隔四五十步。双方战马相对而立,双方兵将怒目而视,只要姜维和邓忠两人中无论谁下道攻击的命令,数千名兵将与数千匹战马就会混战成一团。

【 邓忠自语】姜维在此处多耽搁一会就多一分危险,能多拖住一会就多一分胜利;待到姜维拖不下去的时候,自会引兵退去,到那时再乘机掩*过去,岂不比现在硬冲过去更为有利!

 主意已定,邓忠在马上朝姜维拱了拱手,不急不躁地说:“邓忠奉父亲将令,率领数千精骑,在此处恭候大将军多时矣。大将军何故来迟?”

 姜维也在马上向邓忠拱了拱手,一针见血地揭穿了邓忠的虚情假意:“邓将军既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何不在我军粮草辎重车队经过此处时就冲*出来,将其拦腰斩断。何故此时方才冲*出来?岂不是贻误了战机!”

  “拦截贵军粮草辎重车队之重任,自有另外将士去完成,大将军不久便会明白。”邓忠又朝姜维拱了拱手,满面笑容地说,“我只是奉命前来护送大将军一程,免得大将军旅途寂寞。”

 邓忠所采取的拖延战术,自然瞒不过老谋深算的姜维。他之所以还愿在此与邓忠纠缠一阵,是想让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队走得远一些,以免在双方兵马混战时发生不测。于是,他也将计就计地说:“征西将军之盛情,老夫心领矣。请邓将军回去禀告征西将军:老夫此次因军务在身,不辞而别,还望他海涵!待老夫击退钟会之后,定会重返沓中。老夫与征西将军后会有期。”

 姜维和邓忠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对峙了好一阵子。姜维估计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队离此已远,可以同邓忠开战了,便突然把脸一沉,高声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待老夫送邓将军一程,免得征西将军怪老夫无礼。”说罢,跃马挺枪,向邓忠冲*过去。早已有所准备的蜀军将士也齐声呐喊起来,紧跟着姜维冲上前去。

 蜀军的扇面形的队伍与魏军的月牙形的队伍紧贴在了一起,羌水河畔展开了一场血流肉飞的激烈战斗:刀枪在撞击中迸发出火花,兵马在搏*中喷溅着鲜血,受伤落马的兵士惨叫着被密集的马蹄踏为肉泥,失去主人的战马高声哀鸣着在人堆马群中狂奔乱跳。兵士的呐喊声,刀枪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伤兵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惊天动地,慑人心魄;飞扬的尘土,翻腾上云端,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状的云团,将蓝色的天空和黄色的大地连接在一起……

 在这场紧张而激烈的大混战中,姜维与邓忠*得难解难分。姜维武艺高强,枪法精湛,但因年已花甲,体力不及邓忠;邓忠虽然正值壮年,体力充沛,但武艺与枪法均逊于姜维。二人各有长短,各显神通。姜维想速战速决,尽快将魏军击败,好去追赶已经走远的大队人马;邓忠想软缠硬磨,拖住姜维,等待追赶过来的大队人马。二人各扬所长,各避所短,战了二三十个回合还难决胜负,不分高下。正在这时,姜复汉和姜兴汉已分别将邓忠的两员偏将击落马下,回过身来去战邓忠。邓忠单战姜维一人尚且十分吃力,如今又添上了姜复汉和姜兴汉,如何招架得住,一不留神,被姜维一枪挑掉了头盔。邓忠不敢再战,披头散发,仓皇而逃。

  魏军兵马原比蜀军兵马要少,本来就有些抵敌不住,今见邓忠又败下阵去,谁还有心再战,也纷纷逃窜。蜀军见魏军溃败,士气大振,乘胜掩*,斩首千余。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正*得兴起,岂肯罢休,正要挥兵追*,被姜维强行止住。

   姜维勒住战马,扫视了一下四周,面色冷峻地说:“此处不可久留,速去追赶大队人马!”

第八 集 赵广捐躯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前回说到邓艾率魏军三路偷袭,一路堵截,自帅大军追击,姜维苦战得脱,但在孔函谷西口仍被魏军紧紧地缠住。险象环生,扣人心弦。本集说姜维脱险,沓中突围,但赵云次子赵广如同其父当年大战长坂坡一样,枪挑剑砍,神勇无敌。捐躯孔函谷,催人泪下。民间崇拜赵云,让他做了门神。年关时节,贫寒之家,为了表示同庆新年,也都买一对门神来装点门面。他们选购的多是这类既有古代骑马将军,又舞刀对阵带有战斗故事的年画。按照民间的风俗常见的门神有好几种:秦琼,尉迟恭守院大门,伍子胥守屋正门,赵云守内室或者儿童的门,而孟良焦瓒则只能守仓库,羊圈。

48、孔函谷西口。(日)

(画外音)自姜维率领蜀军主力屯驻沓中之后,孔函谷就成了沟通沓中与汉中、巴蜀的咽喉要道,探马和信使来来往往,项背相望,使这条被人类冷落了千万年的谷道真正发挥了作用。为了使这条谷道畅通无阻,确保大军安全顺利通过,五天前,姜维便派遣来忠率领五千兵马来到了孔函谷的西口。

来忠遵照姜维的将令,在谷口安营扎寨。他一面命令步军进入孔函谷中,填平坑洼,修复道路,以利于大队人马和粮草辎重车辆的通行;一面令骑军坚守营寨,严加防范,随时准备迎战前来争夺谷口的魏军。

 可是,五天过去了,来忠派往临洮方向的探马,均未发现魏军有前来争夺孔函谷的迹象。这种反常的现象,使来忠百思而不得其解。他手提大刀,独自在羌水岸边徘徊,试图从这种反常的现象中找出合乎情理的答案。然而,答案还没找出来,他却发现原本清澈透明的羌水,在逐渐地变浑变黑,并且漂流着不少尚未燃尽的柴草。他从水里捞出几根半截黑半截黄的麦秸,仔细观 察和苦苦地思索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了:大军已经撤离沓中,不久将会到达孔函谷。他立即整顿兵马,准备迎接大军的到来。(以上用画面表现)

 来忠刚刚把兵马整顿完毕,忽见孔函谷西口的北面,尘土大起,烟雾蔽天,像是一股来势凶猛的沙尘暴,沿着山根翻滚而来。沙尘挟带着暴风雨般的马蹄声,好似一阵猛烈的冰雹,向着孔函谷的西口横扫过来……

 见此情形,久经战阵的来忠便知道有一支骑军正在向他们袭来。他一面命令兵马准备迎敌,一面暗自惊奇:这支骑军从何而来?难道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从地下钻出来的!

 【画外音】其实,这支骑军就是从狄道绕路而来的五千魏军精骑。五天前,牵弘奉邓艾的将令,率领着五千精骑,绕道首阳,偷偷地奔赴孔函谷。来忠没料到邓艾会选择这么一条舍近求远的进军路线,只向西面的临洮方向派出了探马,而忽略了北面的首阳方向,所以没能发现牵弘率领的这支骑军。

狭路相逢勇者胜。牵弘想凭借着自己的五千精锐骑军,一鼓作气地冲到谷口,马踏蜀营,将孔函谷的控制权争夺到手,卡断蜀军的东归之路;来忠想借助自己的五千养精蓄锐的兵马,一举击溃远道而来的疲乏的魏军,牢牢地守护住孔函谷口,以保证东撤大军安全通过。

  迎面猛扑过来的两支兵马,像是两股相对冲过来的山洪,在孔函谷西口撞在了一起,顿时激起层层翻卷的巨浪,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兵士们谁也不甘示弱,刀枪并举,刺挑砍劈,长枪像出洞的银蛇直奔对方的咽喉,大刀似突发的闪电劈向敌手的颈项……魏军虽然远道而来,略显疲惫,但他们全是骑军,能冲能撞,在高度上和速度上占有优势;蜀军虽然骑军和步军参半,冲撞不过魏军,但他们是以逸待劳,在斗志和体力上占了上风。魏军可凭借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专去斩*蜀军的步兵;蜀军的步兵则借助盾牌的遮掩,专门砍刺魏军的马腿和马肚……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当双方的兵马混战在一起之际,双方的将领也厮*成一团。来忠舞动大刀,牵弘挥起长枪,二人刀来枪往,战马左右盘旋,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仍未见分晓。此时,他们都清楚地认识到,这场战斗争夺的不仅仅是那条狭长的孔函谷,而是关系到数万蜀军将士的生与死,甚至关系到蜀国的存与亡!故而,他们都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战斗的胜利,绝不能后退半步!

 就在双方将士激战正酣之时,忽听魏军背后喊声震天,一支蜀军从魏军背后冲*过来。魏军腹背受敌,首尾难顾,阵脚大乱,纷纷拨马而逃;蜀军见援兵已到,抖擞精神,再逞余勇,奋力*敌。牵弘知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虚晃一枪,突围而走。来忠岂肯放过这个老对手,拍马舞刀,正欲追*过去,忽见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高声说:“来参军不可贪功,保护大军东撤要紧!”

  来忠收住大刀,勒住战马,定睛一看,见是向充,忙感激地说:“向尚书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孔函谷危矣!”

 向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奉大将军之令,率领五千兵马,押运着粮草辎重车辆先行,来到此处,正遇两军交战,便挥兵从魏军背后冲*了过来。”

 来忠急切地问:“大将军现在何处?”

 向充急忙回答:“大将军亲率一万兵马为全军断后,现在距此处约有十余里。”

 来忠又问:“赵将军现在何处?”

  向充回答:“至今尚不知晓。不过,赵将军智勇双全,一定会率军安全脱险。”

 “军情紧急,无暇叙谈。”来忠匆忙地说,“向尚书速带领着粮草辎重车辆进入孔函谷,我在此处守护谷口,等候大将军与赵将军。”

 “来参军多保重。我先行一步,过了孔函谷再会。”向充说罢,不敢耽搁,带领着粮草辎重车辆进入了孔函谷。

  来忠重整旗鼓,部署兵马,警惕地守护着孔函谷……

49、孔函谷 (日)

姜维率领着断后的兵马,尾随着粮草辎重车队,向着孔函谷进发。他朝着孔函谷眺望了一阵,又瞅瞅开始西斜的太阳,慢慢揩去额头上的小汗珠,轻轻地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略微放松了一些。根据这一带的地形来看,无处可埋伏众多的兵马。如果不再发生意外,大队人马今晚就可穿过孔函谷。只要大军一穿过孔函谷,邓艾就鞭长莫及了。即使再有小股的敌军进行堵截,也难以阻挡他的东归大军了。

  【画外音】如今,最令姜维担心的倒不是抢占孔函谷的魏军,而是在沓中扑了空的邓艾:邓艾既然已经派兵将去争夺孔函谷,就足以说明其并没有把赌注全押在沓中,而是作好了在沓中扑空之后再进行追击的部署。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孔函谷方向的喊*声逐渐消失了,停止不前的大队人马重又开始向前移动。随后,探马来到姜维的马前禀报:“欲抢占孔函谷之魏军,已被来参军与向尚书前后夹攻,溃败而逃。现向尚书正带领粮草辎重车辆进入孔函谷,来参军守护在谷口恭候大将军。”

  “好!”姜维听罢,高兴地说,“来参军果然不负我之重托!”

 “来参军让小人转告大将军。”探马又说,“为防不测,来参军请求大将军火速进入孔函谷,由他来领兵断后,阻挡后面之追兵。”

 “这就不必矣。”姜维吩咐那名探马,“汝速去转告来参军:他必须牢牢守住谷口,不得将魏军一兵一马放入孔函谷!”

  “遵命!”那名探马调转马头,再次向孔函谷飞奔而去。

 姜维望着那已由战马牵引的流马快速向孔函谷移动的粮草辎重车辆,略加思索,突然勒住了战马,大声地说:“传我命令:粮草辎重车辆加速前进,尽快进入孔函谷;断后兵马停止前进,摆好阵形,准备迎击后面之追兵,在粮草辎重车辆全部进入孔函谷之前,不得后退半步。违令者,斩!”

 当日头又从正南方移到西南方时,蜀军的数千辆运输粮草辎重的“木牛流马”已全部进入了孔函谷。姜维正欲令断后的兵马向孔函谷撤退,忽见后面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急速翻飞的马蹄叩击着坚硬的黄土地,将大地震得有点微微发颤。数不清的骑军,像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挟带着隆隆的响声,迅速地向这支断后的蜀军逼近,大有席卷而去之势。

 【叠影】邓忠率领的骑军被姜维所率的兵马击败之后,退了十余里,方才收拢起队伍,正不知如何是好,恰遇上杨欣、师纂率领八千精骑,前来追击蜀军。于是,三支骑军合兵一处,向孔函谷*奔而来。

 姜维仅从那滚雷般的马蹄声,便判断出魏军兵马的数量多于自己所率断后兵马的数量。如果交战,凶多吉少。然而,他又不得不战:如果此时撤退,魏军肯定要乘势掩*。这样,不仅断后的兵马要大受损失,而且恐怕连刚进入孔函谷的粮草辎重车辆也难以走脱,倘若魏军再在那狭长的孔函谷里放上一把火,那就更惨了……

 姜维思之再三,权衡利弊,决定在此与追赶上来的魏军战上一场,待粮草辎重车辆走远以后,他们再相机撤退。

 姜维刚把兵马部署停当,魏军便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黄风,卷着飞沙走石,向着蜀军猛扑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邓忠、杨欣和师纂。卷土重来的邓忠,为报刚才那“一枪之仇”,跃马挺枪,直取姜维。杨欣和师纂也都曾败在姜维的枪下,欲趁此机会报仇雪恨,也拍马舞刀,奔向姜维。

  姜维也不答话,催马向前,举枪相迎,与邓忠战到了一块。姜复汉和姜兴汉就如同姜维的影子,紧随着姜维冲*过去,一个直取杨欣,一个迎战师纂。六个人和六匹马混战成一个团。姜维和邓忠各有长短,一时难决胜负:邓忠想凭着自己年富力强战胜年已花甲的姜维,要和姜维硬拼;姜维则借助自己精湛的枪法与邓忠周旋,避实就虚。

 杨欣和师纂均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开始还没把姜维的两名护卫放在眼里,想在三五个回合内就将姜复汉和姜兴汉斩落马下,好去围战姜维。可是三五个回合过后,杨欣和师纂便逐渐明白了:这两个毛头小子并不那么好对付!

 姜复汉和姜兴汉虽然只不过是姜维的亲兵,若论谋略自然无法与杨欣和师纂相比。但他们的武艺是姜维与赵广教出来的,刀枪精通,弓马娴熟,勇武不让于战将;再加上他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大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劲头,倒把杨欣和师纂这两员战将闹得束手无策:战,一时难以取胜;走,又实在脱不了身。

 双方将领厮*成一团,双方兵士也混战成一片。数不清的大刀带着呼呼的风声上下挥舞,无数支长枪闪着瘆人的寒光前刺后突,万余匹战马拥挤在一起相互冲撞,浓雾般的灰尘伴着殷红的血雨飘洒到兵士和战马的身上,坚硬的黄土地在战马的铁蹄下像发疟疾似的瑟瑟颤抖,奔腾的羌水漂浮着兵马的尸体呜咽东流,西斜的太阳像是夜雾中的月亮散发出昏黄的光……时间在这场混战中仿佛停止了流逝,人性在这场搏*中似乎已荡然无存,心慈手软在这时便等于自取灭亡,心狠手辣在此刻才可绝处逢生。生的喜悦与死的悲哀在将士们的心目中已不复存在,他们的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混沌世界,他们的对面是影影绰绰不停晃动的躯体,他们只是在不停地呐喊、不断地搏*……两军混战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分晓。姜维此时虽知粮草辎重车辆已脱离了危险地带,想率领断后的兵马撤出战斗,去追赶大队人马,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手下的兵马,都已经被魏军紧紧地缠住了,无法摆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战斗下去……

  50、孔函谷的西口 (日)

 来忠横刀立马,守护在孔函谷的西口,眼瞅着运输粮草辎重的“木牛流马”全部进入了孔函谷。他久久地默默地目送着越走越远、越变越小的车队,直到那长龙般的车队在视线中完全消失之后,才调转马头,望了望高挂在西天上的日头,五天来一直悬吊着的那颗心方慢慢地落回原处。

 忽然西面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喊*声。那喊*声就好似一根无形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着他,将那袭来的疲劳和困倦驱赶得一干二净。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紧握起大刀,翘首西望,侧耳细听,似乎要透过那空间和灰尘的阻隔,去探明那里战斗的实况。此刻,他不想睡觉了,也不想吃饭了,只想率领着兵马冲*过去,助姜维一臂之力!可是,姜维有令在先,不许他离开孔函谷,他岂敢违抗将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西面的喊*声越来越响,腾起的烟尘越来越浓,来忠也越来越焦躁。他知道:凭着姜维的英勇善战,若是遇上了一般的情况,早就该结束战斗了;可这么长时间了,那里仍在激战,表明姜维肯定遇上了大麻烦!在此紧要关头,他岂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儿,来忠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命令副将率领步军守住孔函谷,自己带领着骑军前去接应姜维。为了能把姜维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只要那断后的兵马能顺利撤退下来,他甘愿受到军法的处置!

 来忠率军赶到那个混战的地点,见两军将士仍在竭尽全力地进行搏*。他大吼一声,挥舞着大刀,一马当先地冲上前去。他所率领的骑军,也齐声呐喊着,一拥而上。

 来忠飞快地舞动着大刀,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一连斩*了五六个敢于阻挡他的魏兵,*入乱军之中,寻找到正在与邓忠交锋的姜维。他又大吼一声,拍马舞刀,直取邓忠。

 正与姜维*得不可开交的邓忠,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吼,紧跟着便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寒风直逼他的后脑勺。他知回身招架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将身子往前一扑,把脑袋贴在马颈上。只听呼的一声,大刀擦着他的头顶划了过去,虽没有砍到他的脑袋上,但却将他的战马的一只耳朵削去了大半。那匹战马疼痛难忍,高鸣一声,狂跳着蹿出好远,险些把邓忠掀了下来。邓忠赶紧搂住马颈,逃了出去。

 来忠没能将邓忠劈于马下,很不解气,又憋足了一股劲,挥舞着大刀去劈杨欣。已被姜复汉*得汗流浃背的杨欣,不敢再与来忠交战,只好一拨战马,跳出圈外,蹿入乱军之中。

 与此同时,已失去了对手的姜维,也重振雄风,跃马挺枪,直刺师纂。师纂已经与姜兴汉搏*了大半个时辰,有些精疲力尽,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如今他见姜维又返身向他*来,自知再战下去必死无疑,便一圈战马,横冲出去。

  到了这会儿,来忠方才腾出了手来,在马上朝姜维拱了拱手,抱歉地说:“末将接应来迟,让大将军受惊矣!”

 姜维感激地瞧着来忠,赞许地说:“来参军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断后兵马危矣!”

 来忠低下头去,请罪般地说:“末将有违大将军之令,擅自率军离开孔函谷,请大将军按军法治罪,末将甘愿领受!”

 “来参军何罪之有?”姜维淡淡一笑,感慨地说,“两军交战,瞬息万变,为将者理应把握战局之变化,随机应变,岂可本末倒置,错失战机。”

 当姜维与来忠对话之时,周围的战局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于来忠所率领精骑的参战,打破了原先双方势均力敌的僵局:蜀军不仅在战斗力上占了优势,而且在士气上也占了上风,由守势转为攻势;而魏军则有些惶恐不安,由攻势变为守势。

 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姜维的双眼。他皱了皱眉头,对来忠说:“魏兵军心已动摇,再坚持不多久矣。我等再奋力冲*一阵,将魏军击溃。然后趁魏军败退之际,迅速撤往孔函谷。”

 “大将军所言极是!”来忠不谋而合地说,“两军相峙,最怕者莫过于军心浮动。现在魏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再狠狠地冲*一阵,必然溃败无疑。”

 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身强力壮,体力充沛,刚才与杨欣、师纂*得还不过瘾,听姜维和来忠这么一说,正合他们的心意,就大呼一声:“大将军,来参军,请随我兄弟来!”说着,催动战马,举起刀枪,向着魏兵最密集的地方猛扑过去。

  “两小子欲拼命也。”姜维说着,跃马挺枪冲了上去。

 来忠也拍马舞刀,紧紧地跟随在姜维的马后,护卫着姜维。

 姜维等四人,犹如四只下山的猛虎,吼叫着冲入魏兵之中,两支长枪使得似两条出水的蛟龙,两把大刀舞得像两只飞旋的车轮,逢人便砍,遇兵就刺,魏兵躲闪不及,中枪者死,挨刀者亡。姜维四人仿佛割麦碾场一般,来回冲突,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尸首,响起一阵惊叫哭喊。

 魏兵不见了将领,失去了主心骨,军心大为动摇,经姜维等人这拉锯似的冲来冲去,溃败之势愈加明显。已由守势转为攻势的蜀军,见年迈的大将军尚且如此不顾一切地奋力冲*,大受鼓舞,精神倍增,浑身上下添了一股子力气,也奋不顾身地扑向魏兵。魏兵难以抵挡蜀军将士的猛烈冲击,开始溃败……

51、孔函谷口 (日)

当来忠在孔函谷口听到西面传来的喊*声时,正在率军追赶姜维的邓艾,也听到了从东面传来的喊*声。尽管那喊*声十分微弱,若有若无,如丝如缕,但是对于邓艾来说,却好似听到了一声春雷,使他感到欣喜、振奋。

 邓艾在战马上再也坐不住了。他一面下令全军火速前进,一面跳下战马,故伎重演,肩扛长枪,快步如跑地在前面带路。

 当战场上的魏军抵挡不住蜀军的猛烈冲击,开始溃败时,邓艾率领着大队人马赶到了那里。刚刚败退下来的魏兵,见邓艾率领着大队人马已到,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马上返回身去,向蜀军进行反扑。

 姜维刚率军击溃魏军,正欲令兵马退往孔函谷,忽见邓艾的大队人马已到,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叫苦: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来忠发现遍地的魏兵正向他们围拢上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急迫地说:“大将军,是战还是退?”

  “战!”姜维紧皱着双眉,咬着牙根说,“战尚可有一线生机,退只能让魏军赶尽*绝!”

 来忠发狠地说:“趁魏军尚未合拢之前,大将军带着复汉、兴汉兄弟先冲*出去,我率领兵马在这里与魏军死战,拖住邓艾!”

  “我若一走,军心涣散,必无生还之希望!”姜维的脸色变得铁青,坚决地说,“在此生死存亡之紧急关头,我岂可置将士之生命于不顾,自己去逃生!”

 来忠急得两眼冒火,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大将军应以军国大事为重,不应……”

 姜维打断了来忠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意已决,汝再勿多言!”

 这时,魏军已完成了对蜀军的包围,正在向中间逼近。姜维紧握长枪,一脸的*气,向着周围的将士高声喊道:“弟兄们,战则生,退则亡,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苟且偷生遗臭万年!”

 蜀军将士被姜维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言行所感动,也都抱着战死沙场的决心,举起刀枪,齐声高呼:“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苟且偷生,遗臭万年!”

 蜀军将士的呼喊声直冲云霄,声震四野。正在向前逼近的魏军将士,被这雷鸣般的喊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前进。就连身经百战的邓艾,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此看来,今天的这一仗并不好打!尽管他的兵马比姜维的兵马多两倍,可要打败那近万名决心死战的蜀军将士,恐怕也得费尽周折,并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为了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邓艾明知说服姜维归降的希望十分渺茫,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去劝降。他先是令全军将士后退五十步,然后只带着两名亲兵走出阵来,高声说:“请大将军阵前答话。”

 姜维命来忠留下监视魏军,只带着姜复汉、姜兴汉兄弟走出阵来。

 这两位相互敬重而又相互为敌的老对手,又一次在两军阵前相逢了。他们在相距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勒住战马,互相对视了几眼,又各自将手中的长枪挂在马鞍鞒上。

 邓艾朝姜维拱了拱手,不动声色地说:“大将军行何速也。艾……艾若迟来一步,就难见大将军矣。”

 姜维也向邓艾拱了拱手,不亢不卑地说:“征西将军来何迟也。维若不是粮草辎重拖累,恐怕征西将军只能面对孔函谷而兴叹矣。”

 邓艾淡淡一笑,柔中有刚地说:“虽然孔函谷举目可见,但大将军却可望而不可及。”

 姜维冷冷一笑,绵里藏针地说:“虽然征西将军煞费苦心,层层设防,但我大队人马还是破网而出,安然东归。”

 邓艾说:“可惜大将军与近万名将士仍留在我之网内,难以脱身。”

 姜维说:“是鱼死还是网破,至今尚难以断定,征西将军勿要高兴得太早。”

  邓艾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贵军将士现在要用双拳去敌我军将士之六手。”

  姜维说:“一人拼命,十人难当。我军虽然人少,但决心死战到底,贵军能奈我何。”

  邓艾知劝降已完全无望,颇为惋惜地说:“邓某敬重大将军之忠勇智信,不忍心坏了大将军一世之英名,故而特来进几句肺腑之言,请大将军三思。”

 姜维心如铁石,铿锵有力地说:“大丈夫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方不失英雄本色;若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只能遗臭万年,还何谈英名?姜某生当安邦,死当殉国,征西将军再莫枉费心机!”

 邓艾彻底绝望了,又朝姜维拱了拱手,遗憾地说:“既然如此,大将军休怪邓某无礼!”

 姜维也又向邓艾拱了拱手,爽快地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征西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邓艾和姜维各自返回本阵,顷刻之间,*声骤起,震天动地。两万多魏军兵马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掀起排排巨浪,从四面八方向蜀军冲击过去。近万名蜀军将士似大海中的孤岛,挺起坚硬的石崖,迎击着巨浪的拍打。一排巨浪猛烈地冲击过来,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崖上,立即溅起无数朵鲜红的浪花,同时也将石崖撞去一层,跌落下许多殷红的石块。巨浪一排接一排地猛冲过来,石崖一层连一层地剥落下去,鲜红的浪花一阵接一阵地高高溅起,殷红的石块一片连一片地堆积起来,尘埃中飘浮着血色的沙粒,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邓艾立马于一个高坡之上,透过那层橘红色的尘雾,认真地观察着战场上的细微变化。亲历过许多恶战的邓艾,目睹着这场惨烈的战斗,也不能不暗自吃惊:按照他的兵马攻击的猛烈程度,就是铜墙铁壁,也早该被击碎了。然而那座蜀军兵马用血肉之躯组成的孤岛,却仍旧岿然不动地屹立在那里。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兵马的体力也将消耗殆尽,很难再继续发起强大的攻势。可是,他更懂得:战斗的胜负,往往决定于最后的一击,谁能坚持住,胜利就属于谁。于是,他再次下令,轮番向蜀军发起功击!

姜维立马于孤岛中的一块高地之上,一边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那支长枪。枪头上缀着的那绺鲜亮的红缨,像是一只高悬着的灯笼,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不停地摆动着,以此来调动指挥着他属下的千军万马,击溃了魏军一次又一次的凶猛进攻。当他发现魏军的攻势已陷入低潮时,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画外音】数十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处于守势的一方,若能击退进攻一方前几轮的猛烈冲击,将士取胜的信心便会大大增强,以后的仗就好打多了;而处于攻势的一方,若前几轮的进攻难以奏效,将士的斗志便会大为降低,以后的进攻就会变得软弱无力……此刻,他只盼望着西山上空的太阳赶快沉落下去,他好借着夜色的掩护,率领着将士突出重围。然而,夕阳犹如一个爱看热闹的红脸汉子,好像非要等着看到这场激战的结果不可,迟迟不肯走开。

 就在姜维趁着这战斗趋缓的间隙,思谋着天黑后如何突围之时,忽听得东边*声大作。他赶紧扭头观看,只见从孔函谷方向冲过来一支骑军,在魏军的背后猛砍狠*。已经战得人疲马倦的魏军,被这支像是从天而降的骑军吓昏了头,惊慌失措之中已有数百人糊里糊涂地被砍*而死。围在东边的魏军在惊呼惨叫中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扔下兵器抱头鼠窜,有的手忙脚乱地仓促应战,有的还傻呆在那里发愣。而那支从后面冲*过来的骑军,则仿佛一艘鼓满风帆的战船,劈波斩浪,冲破魏军数千兵马汇成的层层波涛,向着人海中的那座孤岛快速驶来。为首的一员战将,银盔银甲,胯下白龙驹,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劈开那厚厚的人墙肉壁,冲入重围。

 姜维正在纳闷:何处来的这支兵马?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年轻眼明,已发现了来者为何人,异口同声地说:“赵将军!是赵广将军为我军解围来矣!”

 【叠影】赵广在昨晚将王颀*了个落花流水之后,于四更多天弃寨而走,绕过牛头山,赶赴孔函谷。途中,他遇上了从孔函谷败退下来的牵弘,混战了好一阵子,把牵弘所率的两千名残兵败将斩*大半。等他率军赶到孔函谷时,日已平西。但当他从守护孔函谷的将士那里得知,姜维及其所率的断后兵马已被魏军团团围住,便又马不停蹄地率军前来解围。

  赵广身先士卒,率领着蜀军精骑把魏军厚厚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大豁口,纵马来到孤岛跟前,大声喊道:“大将军,快随我突围而去!”说罢,又率领着蜀军精骑返回身去,再次*入魏军阵中。

 姜维知机不可失,急令兵马随着赵广向孔函谷方向突围,他与来忠率领着数百精骑在后面掩护。

 魏军包围圈上被赵广率军撕开的大豁口刚刚弥合,赵广又率军冲*过来。他右手握枪,左手持青釭剑,一马当先冲入敌阵,远者用枪挑,近者使剑劈,枪尖指处便有魏兵应声倒地,剑光闪过就有人头滚下战马,恰似赵子龙大战长坂坡时的情景再现。那些魏兵刚才已经吃尽了赵广的苦头,不敢再与他进行交战,一见他的战马冲过来,便赶紧躲闪。魏军刚刚弥合的包围圈,又被单枪匹马的赵广划出一条裂缝。

 跟随在赵广身后的那两千多蜀军精骑,也纷纷仿效赵广,各逞勇武,就像一个坚硬的铁楔子,将楔尖插入赵广划出的那条裂缝,强有力地钻入魏军的包围圈上,把那条细细的裂缝迅速地扩张为一条百十步宽的通道。

 被魏军围困了一个多时辰的蜀军兵马,见包围圈已被冲破,立即来了精神,大声吼叫着,好似一股突发的山洪,顺着那条通道,滚滚不息地冲出包围圈,流向孔函谷。

 当姜维和来忠率领着数百精骑最后冲出魏军的包围圈时,赵广正挺枪立马地等待在那里。他所率领的两千多精骑,雁阵似的排列在通往孔函谷的大道两旁,紧紧地护卫着这条大道。

 此时的赵广,已经大大地改变了先前的模样:他的银盔银甲上沾满鲜血,白净的脸膛上溅满鲜血,长枪上往下滴着鲜血,白龙驹身上洒满鲜血,好像突然间赵子龙变成了关云长,白龙驹变成了赤兔马。

 赵广见姜维已冲了出来,忙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说:“大将军速速退往孔函谷,后面之追兵由我率军阻挡!”

 姜维也顾不上再说别的,急切地说:“如此一来,汝将被魏军包围。不如将这些兵马分成三股,我、汝与来参军各率一股,轮流在后掩护,轮流往孔函谷撤退。”

 “此法甚妙!”赵广急匆匆地说,“大将军与来参军速速退后整顿兵马,我先在此抵挡一阵!”

“千万不可恋战。听到鼓响,立即领兵撤退!”姜维吩咐了赵广几句又姜复汉下令“此谷石块甚多,汝可带飞石军听候赵将军调遣。”

 “末将遵令!”赵广、姜复汉同应一声。

赵广一挥手中的长枪,将手下的骑军由纵队变成横队,把通往孔函谷的大道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他依旧右手握枪,左手持剑,怒视着逐渐逼近的魏军……

  蜀军精骑在姜维、赵广和来忠的率领下,打打退退,退退打打,飞石军也轮番用石块飞击魏军。一段接一段,跳跃着全部退入了孔函谷。

 姜维、赵广、来忠和姜复汉并马立在孔函谷口,注视着西边拥上来的黑压压的魏兵。现在,他们左傍激浪翻滚的羌水,右靠连绵逶迤的高山,背后便是狭长的孔函谷,魏军已无法再对他们形成包围了,只能通过那条狭窄的通道向他们攻击。

 赵广面对着夕阳,坚定地说:“大将军,谷道狭窄,兵马再多也无用武之地,我率领五百精骑在此阻击魏军,大将军率领其余兵马赶快东撤。天黑之后,我再设法脱身,前去追赶大队人马。”

  从理智上说,姜维认为赵广的建议是唯一可行的好办法,只有如此,才能摆脱邓艾无休止的纠缠,使大军脱离危险;但从感情上讲,姜维实在舍不得把赵广留在这里孤军奋战,万一赵广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仅愧对赵云老将军的在天之灵,而且也使自己丧失了一条有力的臂膀。

  就在姜维的理智和感情相互矛盾而犹豫难决之时,魏军已经逐渐逼近了谷口。赵广急切地说:“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大将军应当机立断,切莫因我之安危而贻误军机!”

 “当今之计,也只好如此。望赵将军多多保重!”姜维终于痛下了决心。说着,他又心生一计,郑重地叮咛着赵广,“我在汝身后二里处,多堆放些柴草。汝率军退到那里时,可把柴草点燃,以此来阻挡追兵。切记,切记!”

 “末将谨遵大将军之命。请大将军速速离开此处!”赵广两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魏兵,头也不回地说。

 姜维有些恋恋不舍地瞧了瞧赵广,然后一狠心,率领兵马向东撤去。

  赵广率领着仅剩的五百精骑和百余名飞石军,像一堵厚实的大坝,挡在孔函谷的西口,卡断了魏军的去路。晚霞的光辉映在赵广和那五百精骑的盔甲上,使他们遍体好似放着金光,犹如庙堂里的五百金身罗汉,显得威严而又悲壮。

 从西面拥来的魏兵,仿佛一股奔腾咆哮的洪水,顺着山涧倾泻过来,试图冲垮那堵挡在他们面前的大坝,夺路而出……洪水源源不断地冲击在大坝上,发出阵阵惊心动魄的轰鸣,留下一具具兵马的尸体……奔涌而来的洪水在孔函谷口越聚越多,冲击力也越来越强;横堵在谷口的大坝在洪水的猛烈冲击下,不断地塌陷,变得越来越薄;横躺竖卧的兵马尸体,像是淤积在大坝前的泥沙,在一层层地逐渐加厚……

此时的赵广好似刚刚从红色的染缸里跳了出来,浑身上下浸满鲜血。父亲赵云留给他的那杆长枪已经挑弯,被他丢弃在了一旁。他只是挥动着那把青釭剑,对冲上来的魏兵横扫竖劈,斜砍前刺,剑锋掠过之处,血如泉涌,身首分离。而他所率领的五百精骑也已死伤大半,只有百余骑还在拼死搏斗。那堵用人体马躯聚成的大坝,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在魏兵汇成的洪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崩溃。

“复汉将军,双方混战,飞石军已无法施展,大将军身边要你照顾,汝可去追赶大将军,此处有我足忔。”

几番争执,姜复汉怏怏带着仅剩数十人离开。

 赵广见天色已晚,正准备率领幸存下来的五六十骑兵马撤退之时,大坝终于崩溃了,幸存下来的几十骑蜀军兵马全被那汹涌的洪水吞没了!当赵广和他的亲兵从洪水中挣扎出来时,他和那匹白龙驹都已身负数十处伤,无法再行动了。他将手中的那把青釭剑交给亲兵,鼓起最后一点气力说:“把它交给大将军。快……快去点……点燃柴草……”说罢,气绝身亡,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名亲兵抹去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提着青釭剑, 跳上战马,呜咽着打马而去……

 一场惨烈的战斗结束了,孔函谷口堆满了兵和马的尸体,汪着兵和马的热血,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邓艾带着邓忠、王颀、师纂、杨欣和田续,踏着兵马的尸体和鲜血,来到了赵广和白龙驹的尸体前。他默默地凝视着倒在血泊中的赵广,好久才感慨地说:“真乃将门虎子、英烈之后!姜维失去了一条臂膀,蜀军抽去了一根栋梁!”说罢,他抬起头来,望了望满天的星斗,毅然决毅地说,“命令全军,后退五里安营扎寨!”

  邓艾的这一决定,使他身边的几员战将大为不解,疑惑地问:“为何不去追*姜维?”

 邓艾若有所思地说:“天色已晚,谷道险峻,若再追赶,必中姜维之埋伏。”

 邓艾的话音刚落,前方燃起了一片大火。熊熊的烈焰有好几丈高,像一堵高耸的火墙,把孔函谷封锁了起来。

 邓艾望着那堵浓烟滚滚、烈焰腾腾的火墙,长长地叹了口气……

北边擂鼓般颤动,呐喊声大起。烟尘中,呼哨声里,数千头牦牛奔腾而来,牛背上的羌族武士挥刀舞枪冲入魏军队伍。魏军大乱,邓艾大惊,眼看着队伍被冲作两段。邓艾和数百名将士被隔在谷口,匍匐在山脚下。前面是向西冲*的牦牛骑兵,背后是火光熊熊的孔函谷。魏军大部被牦牛军驱赶向西败退。

羌水边,邓忠、师纂声嘶力竭地招呼败兵,遏制败逃局势,渐渐收容了几千人。呼哨声渐远。邓艾、田续等数百人衣甲不全、头盔不整,狼狈而来。

邓艾:“弟兄们辛苦。是我未料到羌兵会来助姜维作战。罪责在我。”(向对伍拱手)

邓忠:“父亲,这一退退了四十多里,阵亡两千余人,军器、辎重全丢失了。”

邓艾:“就此扎营,休整两日。汝带三千骑……骑兵向北警戒,严防羌兵再来袭扰。师纂催督后军,赶快运辎重接应。”

邓忠:“休整两日,姜维就走远了。”

邓艾(长叹一声):“唉——,无法,只好如此。眼下全军疲惫不堪,士气受损,辎重全失,无论如何不可再战。”

(画外音):这一场战斗来迟了,倘若羌兵早到半个时辰,则不仅赵广不会牺牲,也许会改变战争进程,改变蜀国命运。

第二部 汉中失守

第 九集 出兵汉中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前回书说到姜维突破邓艾重重封锁追击,从沓中突围,回救汉中。而此时的钟会正率领十余万大军,直向汉中扑去。连绵巍峨的秦岭,将汉水流域和渭水流域的肥田沃野一 分为二,形成南北相对的汉中盆地和关中平原。 从关中入汉中,只有三条谷道可通行:东道为子午谷,谷长六百六十余里;中道为骆谷,谷长四百二十余里;西道为斜谷,谷长四百七十余里。当年蜀将魏延曾建议诸葛亮从汉中直出子午谷进取关中,被驳回,钟会的十余万大军正沿这三条谷*向汉中!

钟会的中军大寨就安扎在骆谷北口与渭水之间的开阔地带,北靠滔滔的渭水,南对巍巍的秦岭,四周还有好几座小营寨众星捧月般地紧紧护卫着它。中军大寨的寨门大开着,一匹匹各色战马,驮着各路将领,驰进跑出,一派大战在即的紧张和繁忙的景象。

52、钟会中军大帐

 刚到未时,钟会在中军大帐开始点将。他威严而自信地端坐在主位之上,扫视了一下两旁站立的各路战将,声色俱厉地说:“会奉司马大将军之命,率军伐蜀,各项准备已经就绪,各路兵马正整装待发,现特将各位将军召至中军大帐,共议伐蜀之事。”

  “末将任凭镇西将军调遣,不敢违抗将令!”各路战将神情严峻,异口同声地说,雄壮浑厚的声音震得中军大帐微微颤抖。

 钟会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我军兵进汉中,从子午谷、骆谷与斜谷三路并进。此三条谷道,在关中虽东西相距五百来里,但却如车辐之聚于车毂,会聚在汉中。汉中自姜维实行‘敛兵聚谷’之防御策略以来,三条谷道南口所设之诸围守均已罢撤,蜀军退守汉城与乐城。故而,我三路兵马皆可长驱直入,指日便可会师于汉中,饮马汉水。望各位将军同心同德,率领本部兵马,披荆斩棘,昼夜兼程,尽快穿越谷道,到达汉中。”

  “末将遵命!”中军大帐被几十员战将雄浑的应声震得嗡嗡直响。

 钟会极力抑制住亢奋的心情,冷峻地说:“荀恺、李辅何在?”

“末将在!”护军荀恺和前将军李辅应声出列,向钟会躬身使礼,等候着将令。

【字幕】护军荀恺

【字幕】前将军李辅

 钟会把这两员战将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字一顿地说:“汝二人统率两万兵马,从子午谷兵进汉中。到达后,汝二人各统兵一万,火速奔赴汉城与乐城。汉城守将蒋斌、乐城守将王含仅各领兵五千守城,无力与我军对阵,只能据城死守。汝二人能攻取则攻取之,难以攻取则围困之,不得使蒋、王二人引兵西逃,退守阳平关。违者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荀恺和李辅响亮地说,退立一旁。

 “护军胡烈何在?”钟会再次点将。

“末将在!”胡烈斗志旺盛地出列待命。

【字幕】护军胡烈

 钟会两眼紧盯着胡烈,不容置疑地说:“汝统率三万兵马,由斜谷进发,直捣阳平关。阳平关守将傅佥、副将蒋舒统兵一万在此驻守。此关乃蜀中之门户,为我大军入蜀必经之处,非夺取不可。汝兵临关下之后,立即挥兵不分昼夜轮番攻关,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此关夺取过来。我也将率大军随后抵达关下,援汝攻夺此关。”

  胡烈昂首挺立,斩钉截铁地说:“末将遵命,誓死夺取阳平关!”说罢,雄赳赳地退立一旁。

 “牙门将许仪、平寇将军庞会。”钟会提高了声音说。

“末将在!”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回答,两位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将领,站立在大帐的中央。

字幕 “虎痴” 许褚之子 牙门将许仪

字幕 庞德之子 平寇将军庞会

 钟会瞅着这位像是半截子铁塔似的许仪,心中暗自称赞,可脸上却依然冷冰冰的,不动声色地说:“汝二人为中军正副前锋,率领一万精壮兵士,从骆谷进发,沿途排石开路,遇水架桥,填平谷道,清除障碍,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许仪、庞会应声说,“若有差错,末将甘愿受军法处置!”

钟会调兵遣将已毕,又扫视了一下左右站立的几十员战将,严厉地命令道:“诸位将军今日便各回本部,明日歇息一天,后日四更造饭,五更出发。请告谕全军将士:兵贵神速,军法无情。若有畏缩不前者,斩!若有贻误战机者,斩!若有坏我军纪者,斩!若有不听调遣者,斩!若有泄漏军情者,斩!”

众鱼贯而出,分赴各营。

中军帐外。许仪同庞会交谈。

许仪:“庞将军,请多照应。”

庞会:“庞某赖将军虎威,得附骥后。理当竭尽全力,助许将军为全军开辟通途。只是,庞某还请许将军谅解:今后,凡修路架桥,排石砍树之役,庞某必不遗余力,不甘人后。然若遇蜀军拦路,须拼力冲*之事,庞某当适当退避,还请许将军谅解。(钟会走至帐门,闻言止步,躲在帘后偷听。)

许仪(大惑不解):“为将者,当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为幸。今逢大战,而将军却欲退让避战,难道庞将军是怯懦怕死之人不成?”

庞会:“许将军误会了,庞某绝非怯懦怕死之人,实为留此有用之身,以报大仇矣。建安二十四年,关羽水淹七军,先父被其*害于樊城郊外。此深仇大恨,刻骨铭心,会无日不思报也,但恨蜀地山高水险,势不能及。今大都督发大军伐蜀,实乃千载难逢之机会。庞某必欲进成都,亲手将关氏满门斩尽*绝,方消我心头之大恨。”

徐仪(正色):“汝言差矣。昔日,天下三分之势已成,关君侯与令尊两军对垒、阵前交锋,皆各为其主;强者胜,弱者负,乃天理也。令尊被擒,义不屈节,*身成仁,乃英雄也。关君侯智勇盖世,力破强敌,威震华夏,亦英雄也。况关君侯德义之名播于四海,天下咸服,我太祖武皇帝亦敬畏有加,其生也,屡欲致于麾下,以未得之而深以为憾;其归神也,太祖为之水米难下,罢朝痛悼,至追赠荆王,礼葬其首于洛阳,并亲为执幡招魂。太祖武皇帝如此敬重关君侯,汝何人也,竟敢以私仇记恨,悖逆太祖盛意。”(钟会注意听)

庞会(怒):“许仪休得大言,庞某报仇之心坚如铁石。休道魏武帝敬畏关氏,,即便天帝敬畏之,吾亦无顾忌。况天道有变,魏祚已将终矣,大都督之威权大过于昔日之魏武,天命恐有所归矣。吾只知以司马大都督为尊,何人敢阻我耶?”

许仪(大怒):“大胆庞会,竟敢奢谈天命。我大魏自太祖开基业,世祖受汉禅以来,已历四十余年,虽有奸佞误国,逆贼专权,然天道不可违,纲常不可逆。群小岂敢篡逆?只要有许仪在,必阻尔等胡为。敢助篡逆,我必斩汝头。”(钟会有喜色)

庞会:“好,走着瞧。”(转身出营)

许仪拔剑,一只手帮其收剑入鞘。视之乃钟会。

许仪:“镇西将军,庞会……”。钟会拍许仪肩:“知道了,许将军好自为之。”二人背过身去,边走边交谈。

53、景元四年(公元263年)的秋天,骆谷。

随着钟会的一声令下,十几万魏军兵马塞满了子午谷、骆谷和斜谷这三条狭窄的谷道,再次将秦岭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魏、蜀两国的长期对峙,使这三条谷道已有好些年断绝了行人和车马,那些曾被人类用脚掌、马蹄和车轮驱赶出谷道的野草,便趁机卷土重来,占据了谷道中原本属于它们的地盘,用它们高矮不等、粗细不一的枝叶,将谷道密密匝匝地封锁了起来。大概它们不满于人类的再次侵犯,顽强地进行着抵抗,用它们的枝叶去绊入侵者的脚掌和马蹄。那些有半人多高、密不透风的野草,给魏军带来了不少麻烦,不时有人马被绊倒,堵塞住谷道,大队兵马只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为了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到达预定的地点,魏军的各路将领不得不令兵士用对付敌人的大刀,去砍割那些不甘示弱的野草,一拨兵士砍割累了,再换一拨兵士接着去砍割,一刻不停……

庞会带领士兵砍割野草,挥汗如雨;

许仪带领部分士兵架桥,:在溪流上搭设圆木,并用藤条将用作桥面的圆木捆扎起来。许仪在一座小桥上走动、跺脚。许仪手指左前方,一队士兵顺其方向而去,一队士兵由此方向扛圆木、树枝而来,许仪带兵向前,又一道溪流,许仪指挥士兵挖两岸基础,安放圆木,捆扎。又一桥成。

庞会走过小桥,抬头张望,手握刀柄。

刀刃插入圆木间,挑,藤条断,圆木松动。

兵士们挥汗如雨,疲乏至极,怨声不绝。许仪、庞会巡视督促,对一些胆敢偷懒的兵士大加斥责,甚至不惜挥起马鞭子去抽打。劳作仍如前。

当许仪和他所率领的兵士,艰难地走出骆谷南口时,已是衣衫褴褛,伤痕道道,疲惫不堪。就连体壮如牛、从来不知累为何物的许仪,走起路来也有些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了!

 许仪望着那一群群躺在地上呻唤的兵士,心中真有些不是滋味,真想让他们多躺上一会。然而,慈不掌兵,他身为统兵将领,深知此刻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于是,他又狠了狠心,强令兵士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安营扎寨……当一切都已就绪之后,他才十分艰难地跨上战马,带着两名亲兵,重新进入骆谷,去迎接钟会。

54、骆谷桥 (日)

钟会坐在战马上踌躇满志的行进在谷道。就在他坐在战马上想入非非之际,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好似一个惊雷从天空滚过,把他从遐想中惊醒。他惊讶地仰面望去,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是何缘故,有几块斗大的石头,正从谷道旁陡立的峭壁上飞快地往下滚动,朝着他砸了下来!他大惊失色,赶紧狠抽了一鞭胯下的战马,企图在那些大石块落下来之前,闯过这片危险区。他的那匹战马疼痛难忍,腾空而起,向前一蹿,但却突然马失前蹄,猛地往前一栽。还没容他反应过来,他已从马背上甩出了两丈多远,重重地摔在湍急的溪流之中,溅起一片水花。而就在那水花四溅的一刹那,有一块斗大的石头正巧砸在了他的那匹战马背上,战马哀鸣了一声,倒了下去,当场毙命。

  这一从天而降的横祸,把不少正在向前行进的将士吓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迅速往后退去,同后面拥上来的将士挤成了一团。有几匹烈性的战马,经受不住这种惊吓,狂奔乱跳;其中有一匹受惊的战马,疯狂地从钟会的身边蹿了过去,碗口大的马蹄,几乎踏在了钟会的脑袋上……正在有秩序行进的魏军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人挤人,马碰马,人马相撞,将士的惊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把这条狭窄的山谷震得呜呜直响。

 好大一会儿,谷道里的人叫马鸣才逐渐低落下去,乱哄哄的队伍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钟会被他的亲兵从湍急的溪流中扶起,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那匹几乎被拦腰砸成两截的战马:好玄啊!他若不是从马背上被甩了出去,背定已被砸成了肉泥!

 钟会擦去满脸的水珠,稳了稳心神,一步步地向着那匹代他而死的战马走去。惊恐已经过去,钟会恢复了理智,一个疑问出现在他的心头:奇怪!那匹战马是久经战阵的宝马良驹,曾两度随他出征淮南,不仅跑起来又快又稳,而且从未有过失蹄,可今天为何却如此反常?

 带着这个疑问,钟会缓慢地来到他的那匹战马跟前,弯下腰去仔细一瞧,疑问顿时消失了。原来并不是马失前蹄,而是它蹄下的桥有毛病:那座桥面是由一根根的圆木拼成的,上面铺了一层土;因为架桥时没将圆木捆扎牢固,马蹄下踏时被紧紧地夹在了两根圆木中间,所以……

  钟会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只仍被紧紧夹在两根圆木中间的马前蹄,良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像是雷阵雨前的天空,翻卷着片片乌云,似乎一声雷鸣一道电闪,便会大雨倾盆。

 就在这时,许仪纵马来到了这里。刚才谷道里的那一阵子马嘶人喊之声,使正在马上打盹的许仪大为吃惊,还以为是中军遭到了敌人的袭击,困倦一下子全被吓飞了。他立即马上加鞭,奔驰而来。

 许仪见钟会像只落汤鸡似的,浑身往下淌着水,一声不吭地站在一匹死马前发呆。他赶紧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钟会身旁,躬身施礼,愧疚地说:“末将迎接来迟,让镇西将军受惊矣,望恕罪!”

 不晓得是钟会真的没有听到许仪的话,还是他故意装作没有听到,身不动,头不抬,两眼依旧盯着那两只夹在圆木中的马蹄,默不作声,只是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呼吸较之先前更为粗重了。

 许仪在钟会面前碰了壁,转过身去小声地问着钟会的亲兵:“刚才发生了何事?”

 那亲兵白了许仪一眼,爱理不理地说:“自己看去!”

 许仪又碰了一鼻子灰,来到那匹死马跟前,弯下腰去,定睛一瞧,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额头上猛然间渗出了许多冷汗。他连忙跪倒在钟会面前,沉痛地说:“是末将失职,让镇西将军受此惊吓……”

“失职?汝岂止仅仅是失职!”钟会忽地扭过头来,瞪大双眼,将两道犀利的目光从死马的身上转移到许仪的身上,气呼呼地说,“惊吓?我岂止仅仅是受到惊吓!庞会何在?”

庞会快马跑来,下马,跪地。

 “末将有罪,使镇西将军险遭不测。”许仪从钟会的话语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胆怯地说,“末将甘愿受罚。”

 “受罚?汝说得何等轻松!”钟会的目光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剑,脸色变得好似谷道两旁那黛青色的石壁,厉声问,“尔等身为中军前锋,身负何种职责?”

  “排石开路,遇水架桥……”许仪、庞会如实地回答。

 “此路为何路?此桥为何桥?”钟会再次提高声音说,“汝二人违抗军令,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按军法当斩首示众。”庞会朗声回答。

钟会一震,意味深长地看着庞会。转向许仪,口气大变:“许仪,尔乃太祖亲信侍卫许褚将军之子,心怀忠义,诚实可靠。然既担重任,就应尽职尽责,军令已违,法不轻恕。来人!(二武士出列拱手。)将许仪监押起来。”

许仪自行摘下头盔,解去佩剑,跟武士往后去。

钟会(转向庞会):“庞会!汝该当何罪?”

庞会(伏地叩头):“将军容禀:末将负责排石刈草,许将军亲自领人伐木架桥。末将有罪,末将做事不细、协助不力。然末将尚有大仇未报,望将军怜悯,留此贱躯,待入蜀复仇后,愿以此微命伏阙领罪。”

钟会:“巧言狡辩。汝一心想报私仇,故而对公事不能尽职尽责。这就是大罪。(庞会磕头不已)昔日关君侯擒斩汝父,既非私心相斗,亦非阴谋构陷,乃魏蜀两国交战,堂堂正正对阵,况关君侯乃太祖武皇帝最为爱重之人,何仇之有?今我率仁义之师,伐有罪之国。入蜀之后必效汉高祖约法三章,以安民保境。岂容汝鼠辈滥*无辜耶?来人,将庞会斩首示众。”

 钟会的这一道将令,把那些随中军行动的将领唬得面色如土,呼啦一下子全跪倒在钟会的面前,纷纷为庞会求情告免:

 “我军尚未与敌交战,便先斩大将,于军不利,望将军三思!”

 “庞会乃骁勇之将,将军可让他带罪立功,阵前*敌,将功折罪!”

 “庞会乃名将之后,太祖武皇帝曾甚器重乃父。请将军怜之,免其死罪,处以重罚!”

 “诸位请起。”钟会扫视着跪在面前的众将,稍作思索,缓缓曰:“念汝父为国捐躯之功,看众将之面,暂且饶汝死罪。重打四十军棍,监押在后营,待卫军司到后再依法处置。”

二武士解庞会佩刀,摘其头盔,押往后队。 众拭汗,告退。

钟会信步走上将台,背手眺望远处。

(画外音):自从率领大军离开洛阳之后,钟会的心理已经发生重大变化:过去,对司马昭,于公开场合称“大都督”;而私下里则称“主公”,俨然司马氏死党;而今,在军中,改称司马昭的职务“大都督”,强调后者乃曹魏臣子的身份。(闪回:第一集司马府饮宴场面:钟会当众吹捧司马昭,钟会同司马昭密谈。)过去,钟会曾当众直呼 “曹操”,进谗言*害同曹氏集团有牵连的嵇康;而现在则尊称“太祖武皇帝”,还对忠于曹魏的许仪关爱有加(闪回:钟会称:“晋公雄才大略,威震四海,绝不会重蹈曹操覆辙”;钟会向司马昭构陷嵇康;嵇康被*;钟会斥庞会;钟会拍许仪肩,边走边谈)。过去,钟会力主伐蜀,为司马氏奠基;现在,则强调:伐无道,解民倒悬,要效刘邦约法三章,保境安民(闪回:钟会斥庞会,“约法三章,保境安民,岂容汝鼠辈滥*无辜”)。这些变化,昭示了钟会掌握兵权之后,日渐萌生的野心。

钟会走下将台,向中军帐走去。

第十集 钟会谒陵

55、定军山 诸葛亮庙 (日)

【画外音】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曹操属下的大将夏侯渊与刘备属下的大将黄忠,为争夺定军山展开了一场血战,黄忠刀劈夏侯渊,占领了定军山。

【字幕】定军山 陕西省勉县西南

(闪回):黄忠斩夏侯渊(《三国演义》场面) 诸葛亮坐四轮车,在督军台上,手摇羽扇,台下兵士,演习阵法。

诸葛亮灵柩运抵此地,后主扶灵痛哭。墓塚,陵园。定军山的西北山脚下,冈峦起伏、山环水绕、古木参天,这里安葬着蜀国的丞相诸葛亮。在墓冢的周围,种植着五十四棵柏树,象征着诸葛亮享年五十四岁。

 钟会轻装简从,在陵园门外下马。

(画外音): 他为何要来这里?是为了祭奠这位伟人,还是为了向蜀国示威?是为了怀古还是为了寻幽?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钟会昂首挺胸地向陵园的大门走去时,脸上的神情骄傲而自豪,脚下的步伐坚定而有力,完全是一副征服者去巡视他的新领地的姿态,

(钟会自语)先生虽然名扬四海,誉满九州,但功业也不过如此;虽然帮助刘备取得了两川,建立了蜀国,但终不过是偏处一隅;虽数次兴兵北伐,却无所建树,最终客死异乡。而今我兵不血刃,竟占据了东川汉中之地,而不久还要扫平巴蜀;先生苦心经营了多年之蜀国,现已成为我囊中之物,唾手可取……两相比较,不知诸葛先生汗颜否?

 当钟会轻轻地甩荡着手中的马鞭,志得意满地走进大殿,面对着大殿正中的神台时,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在神台之上,供奉着一尊诸葛亮的泥塑坐像。他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披金色鹤氅,神采飞扬,气质儒雅,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飘然而下,与观瞻者谈笑。左关兴右张苞,一持刀一握矛,均怒目而视。

  钟会久久地凝视着诸葛亮的塑像,手中悠荡着的马鞭慢慢地不动了,像根木棍似的低垂着;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地消失了,被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情所代替。面对着诸葛亮的塑像,他突然感到自惭形秽。更为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诸葛亮的纶巾中,好像包裹着无穷的才学;诸葛亮的羽扇上,仿佛凝聚着无尽的智谋;诸葛亮的鹤氅里,似乎隐藏着百万雄兵;只要诸葛亮正正纶巾,摇摇羽扇,抖抖鹤氅,便会将敌手置之于死地……

钟会默默地仰望着诸葛亮的塑像,眼前不断地晃动着一幅幅的画面:

【叠影】在南阳隆中的一座茅草房里,诸葛亮轻摇着羽扇,侃侃而谈,为刘备制定出三分天下的战略大计;在赤壁之下,诸葛亮挥动着羽扇,扇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将曹操的无数只战船化为灰烬,把曹军烧得溃不成军;在南中的夷蛮之地,诸葛亮摇动着羽扇,七擒七纵当地的首领孟获,平定了南中的叛乱……

 钟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诸葛亮的塑像,忽然觉得神台上的诸葛亮好像复活了,正抬起右手,将那把令对手望而丧胆的羽扇向他扇过来。他的心紧缩成一团,连打了几个寒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揩去额头上的冷汗,稳定住剧烈的心跳,向诸葛亮的塑像深施一礼,低声地说:“诸葛丞相在上,晚辈钟会特来祭奠。前辈当年为复兴汉室,数次率军北伐,只因汉祚已尽,天命难违,前辈壮志难酬,长眠于此。今蜀主刘禅昏庸无能,奸佞得宠,忠信见疑,蜀国衰败之势已不可挽回,晚辈奉命率军伐蜀,实乃天意。前辈当年率军北伐,晚辈今日率军西征,皆是各为其主,并非私人之争,望前辈鉴谅!前辈之学识、智谋、才干,皆高于曹丕,倘若借刘备白帝城托孤时之遗言,自立为王,巴蜀便会是另一番景象,先辈也不至于长眠于这个偏远之山坳中。是耶非耶?前辈自忖之!”

  钟会说罢,又向诸葛亮的塑像深施一礼,然后才缓缓地退出大殿,低垂着脑袋离开了诸葛亮的陵园。他离去时的那副神态,与到来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走出了好远,他才抬起头来,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令:凡我军将士,一律不得进入陵园,也不得在陵园周围放牧战马,砍柴割草,以免惊扰先生英灵。违令者严惩不贷!”

56、汉城

蜀军守将蒋斌,正站在城墙之上的垛口间,遥望着定军山下的诸葛亮陵园,默默地祈祷着:“诸葛丞相,魏军现已兵临城下,将我汉城团团围住。末将虽然不才,但定尽心报国,誓与汉城共存亡。愿丞相在天之灵,保佑我守卫汉城之将士!待汉城解围之后,末将定再去陵园,隆重祭奠丞相!”

【字幕】蒋斌 护军将军 蜀汉大司马蒋琬之子

 汉城位于汉水的南岸、沔阳城的东南方、定军山的东北方,与沔阳城和定军山形成了一个“品”字形。

城外,魏兵密密麻麻,帐篷星罗棋布。蒋斌带领着副将和偏将,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圈,已大约估算出围城的魏军兵马有多少。针对敌军的情况,蒋斌重新调配了兵力:

【推出】蒋斌部署守城兵力。蒋斌(指二偏将):“汝二人各率五百步兵,驻防北城墙和东城墙,监视汉水以北、容裘溪以东的敌军;敌军若胆敢渡水攻城,则待其半渡而用箭弩射*之。”(指另二名将领)汝二人各带一千步兵,守备南城西城,多备箭弩和檑木滚石,听我指挥,准备迎头痛击攻城的魏军。(指副将)汝带领余下的两千兵士,在城中歇息待命,随时准备增援。”

 一切部署停当之后,蒋斌来到了汉城西门的城楼之上,遥望着定军山下的诸葛亮陵园,默默地祈祷着……

 蒋斌刚刚祈祷完毕,便发现城下的魏军开始运动了。他一面命令守城的兵士各归本位,拈弓搭箭,作好发射的准备;一面俯身在城墙的垛口间,睁大眼睛,密切地注视着魏军的动向。

 当魏军的兵马运动到距城墙二百步左右的时候,忽然停止了前进。随之,几匹战马从魏军阵中缓缓走出。在马队的前面,有一个手持盾牌的魏兵,边向城门靠近边大声呼喊:“守城之蜀军兄弟切勿放箭!我军之荀将军有请贵军守将答话。”

 蒋斌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只是手持盾牌并未携带刀枪的魏兵,明白了其用意和目的,一面命令已箭在弦上的兵士先勿放箭,一边吩咐他的亲兵向城下喊话:“城下之魏兵听着,我军守将有令:贵军将领可带四名亲兵到城下答话,我军绝不放箭。但大队人马不得再前进一步,否则,我军将万箭齐发!”

 双方喊话已毕,魏军中一员盔明甲亮、手持盾牌的将领,带着四名亦各持盾牌的亲兵,催马向城下走来,在距城门三四十步的地方勒住战马,警惕地仰望着城楼。那四名亲兵更是神色紧张,小心谨慎地护卫着那员将领,随时准备挺身而出,用盾牌或肉体遮挡城上飞下的箭矢。

 蒋斌先是让副将紧紧地盯着魏军的大队人马,以防万一,然后才向城下的魏军将领高声说:“我乃护军将军蒋斌。来将何人?请通上姓名。”

 “我乃护军荀恺,久闻蒋护军之大名,今日特来相见。”荀恺把盾牌挂在马鞍上,朝蒋斌拱着手说。

 “荀将军不必多礼。”蒋斌也朝城下的荀恺拱着手说,“两国交兵,当以刀枪剑戟相见,何必来此虚套?”

 “蒋护军乃饱学之士、智勇之将,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蜀主刘禅乃昏庸之君,宠奸疑忠,骄奢淫逸,一味追求享乐,长期不理朝政,使天府之国百业凋敝,巴蜀之百万黎民如牛负重,忠臣良将避祸异地,利禄小人如蝇聚尸。此等昏君,保他何益!今我司马大都督挥仁义之师,伐无道之君,大军所向披靡,不日将会师成都。区区汉城,实乃汪洋中之小小孤岛,岂能经得住我军巨浪之冲击!望蒋护军审时度势,弃暗投明,以图晋爵封侯,免得城破之时,玉石俱碎,悔之晚矣!”

 “荀将军欲为乃舅司马昭作说客耶?”蒋斌听罢,冷笑了几声,义正词严地说,“曹氏一族,乃乱世之奸雄,窃国之大盗,废君篡位,十恶不赦。此乃旧事,不必细说。将军外祖司马氏一家,与曹氏乃是一丘之貉,先是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为曹氏之走狗与帮凶;继而步曹氏之后尘,独揽朝政,专横跋扈,屡次发动政变,直至废君弑君,久欲取曹魏而代之,其不轨之心,路人皆知,何需我多言。今又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兵犯我边境,实乃自投罗网。我军将士,同仇敌忾,严阵以待,拒险而守,汝军纵然身有双翅,也难以飞过重重雄关险隘。汉城虽是弹丸之地,但却地势险要,城墙坚固,兵精粮足,纵有十万之兵,也奈何不得!待到汝军粮尽草绝、兵马疲惫之日,便是玩火自焚之时……”

 荀恺见蒋斌竟然辱骂他的外公司马懿与两位舅父司马师和司马昭,心中极为恼火,可考虑到自己尚处在守城兵士箭弩的射程之内,不好发火,只得忍怒说:“我念蒋护军乃名门之后,不忍猝然攻城,使汝身败名裂,故而前来晓以利弊。望汝迷途知返,以免到时追悔莫及!”

  “我蒋氏一门,世受皇恩,必当以身相报,岂能被汝花言巧语所迷惑!蒋某宁肯玉碎,不愿瓦全!汝可速速退去,驱兵前来攻城。若再多言,休怪我箭弩无情!”蒋斌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威严地命令道,“弓弩手,拉弓搭箭!”

 荀恺见蒋斌已经下了逐客令,不敢再多停留,赶紧手持盾牌,护住身子,拨马往回跑去。他的那四名亲兵也调转马头,簇拥着他的那匹战马飞奔而回。

 蒋斌在城楼上放声大笑,高声说:“荀将军,休要如此慌张。我有言在先,只要汝军不动,我绝不会向汝放箭!”

 荀恺飞马跑回军中,又恼又羞,怒气冲冲地说:“这蒋斌真乃顽固不化之徒,不给他些颜色瞧瞧,谅他也不知我军之厉害!传令:全军立即作好攻城准备,听到鼓响,马上从南面与西面两个方向同时进攻!有畏缩不前者,当场斩首;抢先登城者,官升二级,赏黄金十两!”

 荀恺一声令下,魏军立即行动了起来,汉城之下,人潮滚动,好似一锅开了的水。

  蒋斌转移到西南角的城头之上,认真地观察着南、西两面魏军运动的方向,脸色冷峻地说:“传令:南面、西面守城之兵士,立即箭搭弦,矢上弩,檑木滚石架在垛口,见我手中红旗摇动,立即施放箭矢,推掷檑木滚石!”

 随着蒋斌的一道命令,守城的兵士马上紧张地准备起来,弓弩手搭箭上矢,其他兵士搬运檑木滚石。

 忽然,城下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伴着鼓声,万名魏兵持着盾牌,拿着刀枪,抬着长梯,同时从南面与西面两个方向,朝着汉城拥来。催战的鼓声和兵士的呐喊声响彻云天。

  面对着潮水般拥来的魏兵,蒋斌紧握着手中的那面红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攻城的魏兵组成的人潮越滚越近,连魏兵的眉目都已隐约可见了。蒋斌仍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不肯摇动手中的那面红旗。

 八十步,七十步……魏兵的呐喊声已震得城墙嗡嗡直响,魏兵的鼻嘴眉目已清晰可见。守城的兵士都屏住呼吸,焦急地望着城西南角,等待着蒋斌摇动起手中的那面红旗。

 六十步,五十步……当攻城的魏兵离城墙还有四五十步远的时候,蒋斌突然举起手中的那面红旗,左右摇晃起来。

 就在红旗摇动的一刹那,城上的垛口间猛然出现了许多守城的兵士。随着一阵滚雷般的呐喊,箭如飞蝗,矢似急雨,带着嗖嗖的响声,从城墙上倾泻下来,直射攻城的魏兵。噼噼啪啪,密集的箭矢好似暴雨落在了芭蕉林中,无情地射插在魏兵的盾牌上、铠甲上和肉体上。尽管攻城的魏兵都有盾牌防身,但由于箭矢的密度太大,防不胜防,躲不胜躲,不少魏兵被箭矢射中,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身负重伤, 惊叫声和*声逐渐取代了呐喊声……

 急风暴雨般的乱箭还没有停息, 又有无数块斗大的石头和许多根粗长的圆木,从城墙上被推了下来,挟带着轰隆隆的响声,朝着攻城的魏兵滚压过去。汉城本建在一座山丘之上,城墙脚下就是一段山坡。檑木滚石顺着山坡往下滚动,越滚越快,最后竟然连蹦带跳,朝着魏兵碾砸过去。对于城上射下的箭矢,魏兵尚可用盾牌遮挡,而对于飞快碾砸过来的檑木滚石,盾牌就变得毫无作用了。处在前排的魏兵首当其冲,一些人被碾砸而死,不少人被碾砸得腿断臂折……

 到了这时,那些攻城的魏兵已把荀恺的将令丢在了脑后,一窝蜂似的往后退去。荀恺见状,也只好下令停止擂鼓,鸣金收兵。魏兵像退潮的海水,迅速向后滚动,想尽快地逃离那个死亡地带,返回安全地区。

  还不到半个时辰,魏军的第一次攻城就被打退了。汉城之下,犹如一片退潮后的海滩,显得开阔而空旷,而那一具具魏兵的尸体,则仿佛潮水遗留下的贝壳和海螺,密密麻麻地散布在沙滩之上。

  蒋斌望着城下那一大片魏兵的尸体,冷冷一笑,严肃地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令:让城内那些歇息待命之兵士上城墙防守,替换现在城墙上之兵士回营用饭歇息。”

汉城上下攻守兵士的呐喊声和擂鼓声,惊动了刚刚走出了诸葛亮陵园的钟会。他思索了一下,对亲兵说:“荀将军正在率军攻打汉城,尔等随我前去观战。”说罢,飞身上马,向着汉城驰去。几名亲兵也扬鞭纵马,紧随其后。

57、荀恺大营 (日)

 当钟会来到荀恺的大营时,魏兵已经败退回营。荀恺听说钟会来到,吓了一跳:倘若钟会怪他出师不利,有损军威,将他斩首示众,理由充分;尽管他是司马昭的外甥,可钟会若来个先斩后奏,就是舅舅知道了也没有理由责备钟会……

 荀恺越想越怕,心虚胆怯地把钟会迎接进大帐,一边偷觑着钟会的脸色,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应付。

 钟会落座之后,瞅了荀恺一眼,心平气和地问:“荀将军,方才攻打汉城,胜负如何?”

  虽然钟会的脸色十分平静,声音也十分缓和,但荀恺却好似当头挨了一棒,脑袋嗡嗡直响,两眼金花乱飞,扑通一声跪倒在钟会面前,哆哆嗦嗦地说:“末将无能,出师不利……”

  “起来回话。”钟会伸手将荀恺扶起,仍旧平心静气地问,“我军伤亡如何?”

 荀恺心中像在擂鼓,怦怦怦地狂跳不止,耷拉着脑袋结结巴巴地回答:“伤……伤一千有余,亡……亡近千人……”

 “噢--”钟会沉吟了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说:“在骆谷北口点将时,我是如何下令?”

 荀恺见钟会既没生气,也没发火,剧烈的心跳有所缓慢,如实地回答:“能攻取则攻取之,难以攻取则围困之,不得使其引兵西逃。”

 “如今看来,汉城一时是难以攻取。”钟会停顿了一下,口气由平静变为严厉,“汝要整顿兵马,将汉城牢牢围困住,务必不可让蒋斌突围出去,引兵西归。否则,军法处置!”

  荀恺终于渡过这道难关,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坚决地说:“末将定把汉城牢牢围困住,绝不让蜀军一兵一卒突围出去,以求将功赎罪!”

  钟会下达完命令,口气又由严厉变为平静,微笑着问荀恺:“汝何罪之有?”

 荀恺得了便宜卖乖,故作认真地回答:“末将无能,损兵折将,岂不为罪!”

 “此乃我预料中事,非汝无能也。”钟会不以为然地瞧了荀恺一眼,有些得意地说,“故而我在骆谷北口点将时,并未要汝非攻取汉城不可,而是……”

  “镇西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汉城确实非同一般,易守难攻。”荀恺给钟会赔着笑脸,半讨好半疑惑地问,“镇西将军并未到过汉城,何以料定此城难以攻取?”

  “为将者,既要知己,也要知彼,方能克敌制胜。”钟会矜持地一笑,半卖弄半炫耀地说,“我虽未到过汉城,但知此城是诸葛亮所修筑。诸葛亮乃何许人也?岂能耗费人力与物力,去修筑一座容易攻破之城?故而,我料定此城必然易守难攻。再者,此城之守将蒋斌,也是蜀军中为数不多之良将,通晓兵法,治军有方,岂可等闲视之。故而,我判定此城难以攻取。”

 一提到蒋斌,荀恺就不由得愤恨难忍,咬牙切齿地说:“这蒋斌实在是太狂妄!待灭了蜀国之后,镇西将军多拨些兵马给末将。末将定要攻破此城,斩*蒋斌,以雪今日之耻!”

 “荀将军此言差矣!”钟会连连摇头,深思熟虑地说,“用兵之道,应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此次伐蜀,必胜无疑。然而灭蜀之后,大军不能久留巴蜀,若不使蜀国军民心悦诚服,待我大军东归之后,其必然会反叛,难道我军要反复征讨不成?在蜀国朝野与军民中,姜维、诸葛瞻与蒋斌颇具威望,只要此三人能归顺我国,我大军撤回中原之后,巴蜀便不会反叛。此乃一劳永逸之计。当年诸葛亮南征平叛,将孟获七擒七纵,其用意便在于此。”

  荀恺一心想报今日攻城大败之仇,给自己和舅父司马昭挽回些面子,便劝说钟会:“镇西将军有所不知,这蒋斌并非孟获。他家世受蜀国重恩,决意以身殉国,绝不会归顺。若不除掉蒋斌,必然留下后患。末将以为:斩草必除根,不除根他日必为其所累。”

 “荀将军此言又差矣!”钟会仍旧连连摇头,不厌其烦地说,“如今我军尚未入蜀,胜负还未见分晓,蒋斌自恃城墙坚固,兵精粮足,岂肯归顺?待到成都不保、蜀国灭亡之后,他心中之希望破灭,城内之粮草断绝,守城之将士变心,他走投无路,便会归顺。荀将军不必多虑,只要将汉城牢牢围困,便是大功一件。其他事体,我自会酌情处置。”

 荀恺见钟会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就违心地说:“末将遵命。”

 钟会明知荀恺言不由衷,但鉴于此人是司马昭的外甥,也不便加以为难,只好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微笑着对荀恺说,“我要给蒋斌修书一封,需借荀将军笔墨一用。”

 荀恺连忙让人取来笔墨,边亲自为钟会研墨,边自作聪明地问:“镇西将军莫非欲劝蒋斌早日归降乎?”

 钟会再次摇摇头,微皱着眉头说:“现在劝蒋斌归降,为时尚早。我只不过是先放出一条长线,勾引住蒋斌,待到灭蜀之后再来钓这条大鱼。”说罢,挥动狼毫,文不加点,很快便修书完毕。书信中写道:

    ……巴蜀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文德武功之士代不

  乏人。当今之世,足下与诸葛思远德才兼备,文武皆精,

  堪称巴蜀之双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钟某虽然不才,

  但自忖尚可与二位忝为同列……尊敬与怀念前辈之名贤,

  乃古今之美德。钟某此次西来,欲瞻仰恭侯之遗容

 ,洒扫墓地,祭祀亡灵,以表达钟某对恭侯敬仰之

  意、怀念之情。但所遗憾者,钟某至今尚不知恭侯坟茔

  之所在,望足下能给予明示。钟某翘首等待足下之回音。

(字幕只出现下划线部分)

钟会写毕,把信交于荀恺,认真地吩咐道:“速令弓箭手将此信射入汉城。”

 荀恺遵命而行,令弓箭手速去城下传书。

  弓箭手出帐之后,钟会微笑着问荀恺:“荀将军,汝以为蒋斌是否会回书?”

 荀恺不假思索地回答:“末将以为,蒋斌乃顽固不化之人,绝不会给镇西将军回书!”

 钟会还是微笑着,自信地说:“我看未必。”

 荀恺犹豫了一下,肯定地说:“即使回书,也必定皆是强硬之词、辱骂之语!”

 钟会仍旧微笑着,乐观地说:“我看也未必。”

  “这……”荀恺不敢顶撞钟会,将已到喉咙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可那表情和眼神却明显流露出不服气。

  钟会似乎已听到了荀恺咽下去的话语,充满信心地说:“我断定蒋斌会回书,且不是强硬之词、辱骂之语。”

  “末将以为未必……”这回该轮到荀恺摇头了,深表怀疑地说。

 钟会淡淡一笑,委婉地说:“不知荀将军可曾带棋?如有,我二人对弈一局,等候着蒋斌之回书。”

 荀恺苦笑了一下,让亲兵取出围棋,与钟会对弈起来。可是,一盘棋还没下完,去城下传书的弓箭手就返回大帐,单膝跪地,呈上一支捆着书信的羽箭,回禀道:“汉城守将蒋斌有书信在此,请镇西将军过目。”

 钟会得意洋洋地瞧了瞧面红耳赤的荀恺,接过羽箭,取下书信,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然后把书信递给荀恺,沾沾自喜地说:“荀将军,汝看看吧。”

 荀恺一脸尴尬相,颇不自在地接过书信,只见回书中写道:

  ……蒋某虽孤陋寡闻,但对足下却久闻大名,如雷

  灌耳。足下才学出众,韬略过人,即使在人才济济之中

  原,亦属于凤毛麟角,可比肩而立者屈指可数。蒋某不

  才,能忝为同列,深感荣幸……先考不幸染疾,病逝于

  涪县,并安葬于彼。今闻足下自视为先考之晚辈,并欲

  屈尊去瞻仰先考之坟茔,洒扫坟墓,祭祀亡灵,蒋某百

  感交集,岂敢不如实相告……

(字幕只出现下划线部分)

 荀恺看罢蒋斌的回书,一下子愣住了:此时之蒋斌与彼时之蒋斌,为何判若两人?

  钟会瞅着目瞪口呆的荀恺,放声大笑起来。

荀恺的脸猛地变成猪肝色,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 11 集 痛失雄关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前回书说到钟会一封书信勾住了蒋斌。为其日后降魏奠下基础。这回书又会出现一个蒋姓降将蒋舒。阳平关守将傅佥、蒋舒都是姜维北伐时挑选的年轻将领,傅佥是蜀将傅彤之子,有其父英烈之风,北伐时曾临阵活擒一将,回马铁简击死一将。同为英烈之后,差距就那么大!可见挑选接班人在历史上就是个大难题。

58、阳平关守军大堂

【画外音】阳平关北傍西汉水,南依鸡公山,地势险峻,乃蜀中的第一道户,是入蜀的咽喉要道,无论是从汉中入蜀,还是从武都入蜀,阳安关都是必经之处,若进不了这第一道门,则入蜀无望。

  【字幕】阳平关 今汉中市勉县老城

关城内,全幅武装的士兵队伍纵横交错,一派大战前的紧张气氛。一员大将乘马带几名亲兵、偏将在巡视。

【字幕】安汉将军傅佥 蜀汉名将傅肜之子

傅佥下马,进入兵器库。箭弩满库,刀枪林立。

傅佥进入粮库。谷米满囤,草料成垛。还有士兵推车运粮进来;

傅佥走上城墙。守垛口士兵当风而立,旗帜飘扬。女墙内,木石堆积,巡守士兵来往交错。一切都严整有序。

傅佥对几名偏将交代一番后,进入城楼。城楼内,傅佥对一名亲兵说几句话。亲兵离去。稍停片刻,一名将领进入城楼。

【字幕】蒋舒 守军副将

傅佥:“蒋将军谅已知道,钟会率十二万大军,分三路已入汉中,一路屯兵汉城,一路驻扎定军山,贼将胡烈率三万人马向我阳平关*来。你我担负守关重任,当如何退敌,请抒高见。”

蒋舒(慷慨激昂):“傅将军不必为此担忧,此次来犯我阳平关之敌,虽兵马众多,但系远道跋涉而来疲惫之师。魏军自洛阳出发,终日奔波,已连续行军二十余日,兵无好食,马无精料,卧无床榻,歇无定时,就是铜人铁马,也早被折磨得皮包骨头,不堪一击,何况是血肉之躯乎?我阳平关兵马,尽管远少于来犯之敌,但却养精蓄锐已久,兵似猛虎,马似蛟龙,与远道而来疲惫之敌交锋,定可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有何惧哉!以蒋某之见,我军应趁敌军人困马乏、立足未稳之际,我二人各率一支精兵冲出关去,*魏军个措手不及。”

  蒋舒这番话使傅佥大为惊诧,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疑惑:傅佥自语】一向寡言少语、一问三摇头的蒋舒,今日为何这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久前还是胆小如鼠、埋怨姜维不给阳平关增派援兵、哀叹关城难保的蒋舒,如今为何生出了这股子英雄气概,气壮如牛地大谈出关*敌?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还是他欲借此机会立功补过?

 大概是蒋舒猜出了傅佥的心思,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蒋某虽不才,但也是七尺男儿,且身为武将,深荷国恩,值此大兵压境、国难当头之时,蒋某岂能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任敌猖狂!蒋某在率军驻守武兴之时,一时糊涂,多有过失,有负大将军之重托,至今追悔不已,久欲将功折罪,以报国恩,只是未有机会,致使心中郁闷。如今,魏军来犯我阳平关,大敌当前,正是*敌立功之良机,蒋某岂能放过。”

 傅佥(婉转地):“蒋将军之勇气与决心十分可嘉,傅某甚是钦佩。蒋将军之良苦用心,傅某深为理喻。然而,傅某以为,当今之计,我军只宜据险而坚守关城,不宜率军出关*敌。其原因有二:一是魏军虽远道而来,略显疲惫,但其人多势众,且一路长驱直入,士气正盛。我军虽是以逸待劳,但众寡悬殊,纵有三头六臂,也难胜十倍于我之敌。即使偶获小胜,也是*敌一千而自损八百,得不偿失。魏军此来,正欲诱引我军出关与之交战,我等切不可上当。其二,大将军对此次如何抗击魏军,已有全面、周密之部署,并三令五申,命我军只可据险而守,不得出关迎敌!我等奉命驻守此关,应以保全关城为重,不应只以*敌立功为快。能确保关城不失,将十余万强敌拒之于阳安关外,这本身便是大功一件。我等何必要急功近利,贪图眼前那*敌之功?”

  傅佥的话虽说得婉转,但蒋舒还是听出了那些话中的真正意图。他苦笑了一下,也委婉地说:“傅将军误解蒋某之意矣。蒋某之所以主张迎头痛击来犯之敌,虽有立功补过之意,但绝非急功近利,贪图眼前之功,而是想以此来激励我军将士,教训一下前来攻关之魏军。傅将军试想:假如我军能在魏军攻关之前,重创一下魏军,就不仅可壮我军威,长我士气,坚定我军将士守关之决心与必胜之信心;而且还可以灭敌人之威风,动敌人之军心,使其知我军将士之勇猛,望关而畏惧,以后攻关时便会锐气大减,畏缩不前。此乃一箭双雕之举,何乐而不为?”

 傅佥见蒋舒仍要出关*敌,就柔中有刚地劝阻道:“蒋将军之意图虽然甚好,但傅某以为,我军若出关迎敌,取胜之希望极为渺茫。一是因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若是硬拼,必然损失惨重;二是由于敌将胡烈乃一员猛将,久经沙场,勇武非常。我等如违抗大将军命令,出关迎敌,胜则对守关并无多少益处,败则丧师辱国,对守关大为不利。倘若因此而造成阳平关失守,我等将成为千古罪人,虽死也难补其万一!”

  蒋舒见傅佥极力阻挠他率军出关,大为不满,反唇相讥道:“蒋某久闻傅将军乃骁勇之将,敬佩之至。岂料,今日之傅将军已非往日之傅将军,昨日骁勇之将,今日竟畏敌如虎,实在令蒋某大失所望!”

 傅佥见蒋舒把他视为贪生怕死之辈,心中很是不悦,便瓮声瓮气地说:“傅某是骁勇之将还是怯懦之辈,来日在冲锋陷阵时自会见分晓。但如今傅某受命把守阳平关,只以保全关城为重,断不敢违令出战!”

  傅佥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蒋舒知再说别的也无用了,便向傅佥摊出了底牌:“傅将军以为胡烈勇猛无敌,不可与战;蒋某却以为胡烈有名无实,一战可擒。傅将军以保全关城为功,蒋某以出战克敌为功。孰是孰非,一时难以论定,请各行其事。傅将军可率本部七千兵马把守关城,蒋某愿率本部三千兵马出关迎敌,若不获胜,甘愿受军法处置!”

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傅佥也无可奈何了:

【傅佥自语】若硬把蒋舒的三千兵马留在阳安关,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反而对守关不利。还不如让蒋舒率领本部兵马出关迎敌;假如能胜,当然是好事;即使败北,也可使他接受教训,安心守关,也并非坏事。

左思右想,他只好勉强地说:“既然如此,蒋将军请便吧。不过,傅某有一言相劝:蒋将军出关之后,切勿离关城太远,以便情况紧急之时,傅某可派兵马接应。”

 蒋舒终于如愿以偿了,态度也变得缓和起来,朝着傅佥拱了拱手,苦笑着说:“傅将军不必多虑。蒋某此去,定要重创魏军,以扬我军威!”

傅佥也勉为其难地朝蒋舒拱了拱手,紧锁着双眉说:“但愿如此。”

59、奔阳平关途中

魏军的护军胡烈,率领着三万兵马,从斜谷进入汉中后,又马不停蹄地直赴阳平关。

【字幕】胡烈字玄武,护军。魏国车骑将军胡遵之子。

他年纪四十有余,生得大头、大脸、大眼、大鼻、大耳、大胡子,四肢粗壮有力,皮肤黑里透紫,显得粗犷而不粗野、粗糙而不粗俗,一看便知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他喜欢打仗,也能打恶仗、硬仗,打起仗来奋不顾身,勇猛异常,是魏军中一员颇有名气的战将。故而,钟会才令他率军去啃阳安关那块硬骨头。

【字幕】胡渊,字世元,胡烈之子,小名鹞鸱。

生得虎头虎脑,浑身上下虎虎有生气。虽然他年仅十八岁,但却膂力过人,武艺出众,勇猛不亚于其父,而且与他父亲一样爱打仗。此次胡烈出征伐蜀,胡渊与父亲软缠硬磨,终于达到了目的,和胡烈一起踏上了远征巴蜀的道路。

 胡烈和胡渊父子二人,并马行在魏军的最前面,急匆匆地往阳平关进发。胡渊童心未泯,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是那么新奇有趣,睁圆两只大眼睛,左顾右盼,并不时地向胡烈问这问那。

 胡烈率军奔向阳安关。忽然探马来报:“在距阳平关三十余里处,驻扎着一支蜀军兵马。”

 胡烈勒住战马,奇怪地问:“蜀军有多少兵马?”

 探马回禀道:“据那营寨之大小推测,蜀军大约有三四千兵马。”

 “只有三四千兵马?”胡烈略加思索,不由得噗哧一笑,轻淡地说,“那傅佥也真糊涂,放着雄关险隘不去死守,却派遣三四千兵马来拦击我军,这岂不是驱羊入虎口,螳臂欲挡车!”

 胡渊听说遇上了敌军,按捺不住久欲*敌立功的迫切心情,激动地说:“父亲拨给孩儿三千骑军,孩儿便可马踏蜀营,生擒敌将!”

  胡烈瞪了儿子一眼,斥责道:“乳臭未干之黄口小儿,汝知道何为作战,竟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胡渊仍不甘心,跃跃欲试地说:“孩儿愿立下军令状,若不取胜,愿受军法处置!”

  “汝休要逞强显能!为父自有破敌之计,何用汝来胡言乱语!”胡烈喝退胡渊,瞧了瞧已经平西的太阳,沉思了一阵子,提高了声音说,“命令全军,火速前进,天黑之前将那支蜀军兵马全部歼灭,不得使一人一马漏网!”

 魏军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胡烈和胡渊依然并马行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大约前进了十多里路,胡烈突然发现路边的小树林里有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便小声地吩咐胡渊:“鹞鸱,左边小树林里有蜀军探子,汝速去把他捉来见我。”

 “孩儿明白。”胡渊一拨战马,箭一般地向那片小树林冲了过去。

 工夫不大,胡渊押解着两个人来到了胡烈的马前。胡烈仔细一打量,见他俩虽是樵夫的装束,但却没带打柴工具,就大喝一声:“大胆探子,竟敢暗窥我军!尔等系何人指使,速速从实招来!”

 尽管胡烈的声音响亮而威严,但那樵夫却毫无惧色,反而朝着胡烈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问:“胡将军别来无恙乎?”

  这一下,反倒把胡烈搞糊涂了,惊奇地问:“汝是何人,竟然认得本将军?”

 “胡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樵夫又朝胡烈拱了拱手,自报家门地说,“鄙人乃原武兴都督、现阳平关副将蒋舒是也。”

 “蒋舒?”胡烈有些愕然,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樵夫果然是蒋舒。因他在过去的征战中,曾与蒋舒多次相遇,故而相识。于是,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讥讽地说:“蒋将军乃堂堂阳平关之副将,竟然屈尊装扮成樵夫,来暗窥我军,真可谓是身先士卒。佩服!佩服!”

 “胡将军莫要取笑。”蒋舒红着脸说,“蒋某借出关迎战贵军之名,骗过了傅佥,方得率领本部兵马出关;又以察看地形为名,只带一名心腹亲兵溜出营寨,装扮成樵夫,前来见胡将军。蒋某此来,是要将一份厚礼送于胡将军,不知胡将军愿纳否?”

  “一份厚礼?”胡烈不禁一怔,深感诧异地问,“蒋将军欲送何厚礼给胡某?”

  蒋舒稍作停顿,郑重其事地说:“蒋某欲把阳平关送给胡将军!此份礼物可算厚重乎?”

 “蒋将军欲把阳平关送给胡某?”胡烈简直被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蒋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蒋舒要送给他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厚重了,厚重得使他大吃一惊,厚重得使他难以相信,厚重得令他不敢接受,厚重得让他怀疑其中有诈!他做梦都想得到阳平关,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将阳平关拱手相送!难道天底下真会有这等好事?不,天底下绝不会有这等好事!

 可能蒋舒也从胡烈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虑,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胡将军切莫因这份礼物太厚重,而怀疑蒋某包藏着祸心。其实,蒋某欲将此关献给贵军之心萌发已久;蒋某盼望贵军挥师伐蜀,如漫漫寒夜盼日出。如今之蜀国,纲纪紊乱,朝政腐败;上无明君,下无贤臣;文官贪赃枉法,武将专横跋扈;君臣相互猜疑,同僚互相敌视;国力日见衰微,百姓面有菜色。尤其是大将军姜维,刚愎自用,嫉贤妒能,结党营私,搞得将领离心,兵士思归。蒋某也是深受其害,壮志难酬,只好得过且过,空耗生命。蒋某以为,如今之蜀国,犹如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已是无法可治,无药可救,只能苟延残喘,待日而亡。蒋某虽然不才,但却胸怀建功立业之志,岂能伴着那具不日即亡之僵尸耗费时光,最终成为殉葬品!故而,蒋某久经思虑,才决定归顺贵军。这阳平关便是蒋某之进见礼,望胡将军笑纳!”

 胡烈听了蒋舒的解释,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不信,怕失去这个夺取阳平关的良机;全信,又怕这其中有诈,上当受骗。他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蒋舒,试探着说:“蒋将军一片苦心,胡某岂敢不诚心领受!但阳平关如今尚在傅佥掌握之中,蒋将军如何把它送给胡某?”

  “傅佥乃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不足为虑。蒋某只需略施小计,阳平关便唾手可得!”蒋舒诡谲地一笑,走到胡烈的马前,压低声音说,“胡将军只需如此……”

  胡烈听罢,也诡谲地一笑,高兴地说:“蒋将军真是智谋过人!若能得手,这伐蜀之首功当属蒋将军。胡某定会禀明镇西将军与大都督,重赏与擢升蒋将军。”

 “蒋某乃一员降将,今后还望胡将军多多提携!”蒋舒说着,向胡烈深施一礼,小声地说,“天色已晚,蒋某暂且回营作些准备。”

 “蒋将军请先行一步,胡某随后便率大军赶到。”胡烈拱手送着蒋舒。

  “蒋某暂且告辞。天黑之后,蒋某在营门恭候胡将军大驾光临!”蒋舒说罢,带着他的心腹亲兵,匆匆离去。

 胡烈目送着蒋舒远去,直到蒋舒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吩咐两员偏将:“蒋舒归降是真是假,尚难断定。汝二人各率三千骑军,从左右两侧迂回到蜀营背后,卡断蒋舒回归阳平关之路。若蒋舒是真降,万事皆休;若其是诈降,就将那支蜀军兵马围而歼之,不得使一人逃脱!”

60、阳平关敌楼

 天刚擦黑的时候,阳平关的周围下起了毛毛雨,密密麻麻的雨丝经夜风一吹,纵横飘荡,织成了一张半透明的大网,将关城罩在迷茫的雨网之中,好像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大甲虫,静静地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傅佥身披铠甲,头戴斗笠,默默地站立在关城之上,眼巴巴地朝着汉中方向张望。四周斜飘过来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洒落在他的铠甲之上,凝聚成为大大小小的水珠,缀满了铠甲,稍一动弹,便叭哒叭哒地纷纷滚落下去。大概是他已经站立了好长时间,脚下已汪着一大片水,把他的那双牛皮战靴泡得湿漉漉的。对此,他却全然没有觉察到,依旧像根石柱似的矗立在那里。就是他头上的那顶斗笠,还是亲兵给他戴上的,当时他竟然都没有发觉。

  关城之内已经点起了灯火,用过晚饭的兵士一队队地走上城头,替换那些守关的兵士下去吃饭。傅佥的亲兵见他还是那么出神地张望着远处,提醒着他:“都督,该下去用晚饭矣。”

 “汝等先去吃吧,我等会再吃。”傅佥头也不回地说。

 “要不将饭端上来,都督就在城头上吃。”亲兵又说。

 “不必矣。我不饿。”傅佥仍旧头也不回地说。

 “唉--”两名亲兵叹了口气,大为不解地对视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找来了一件蓑衣,轻轻披在傅佥的身上。

  傅佥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关城之上,冒雨向着远处眺望。大概是他淋雨的时间太久了,有些着凉,竟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就在这时,仿佛有人把倒扣着的大铁锅砸裂了一条缝,将黑布罩子撕破了一道口子,远处出现了一些亮光。那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正在迅速地向阳平关靠近。

 傅佥吃了一惊,他睁大眼眼,盯着那离阳安关越来越近的亮光,终于发现是一支兵马打着火把向这里走来。

 是蒋舒败退回来了?还是魏军要趁着黑夜冒雨前来攻关?傅佥心中大为疑惑,一边命令守关将士准备迎击魏军的攻关,一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靠近关城的兵马。

 不一会儿,那支打着火把的兵马来到关城之下。接着,关下就有人高声喊道:“我等乃蒋将军所率之兵马,赶快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让我等入关。”

  是蒋舒率军回来了!傅佥俯身在关城的垛口之间,向关下望去,只见蒋舒浑身湿漉漉的,骑在他那匹黑色的战马之上,立在护城壕边,正抬起头来向关上张望。

 蒋舒见傅佥正在往下观看,向傅佥招了招手,大声说:“傅将军,快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让我等入关。”

 蒋舒在雨夜率军回关,使傅佥多少产生了一些疑虑。他一边命令守关的兵士暂不要放吊桥开关门,一边问蒋舒:“蒋将军率军出关迎敌,胜负如何?”

 蒋舒仰望着傅佥,高声回答:“蒋某率军出关,在距关城三十里处安下营寨。傍晚时分,胡烈之前锋到达那里,蒋某率军出寨,冲*一阵,斩首千余。后虑及魏军大队人马今晚便可抵达那里,怕被其围困,故而趁雨夜率军回关。详细战况,一言难尽,进关后再与傅将军细述。”

 傅佥得知魏军离此处只有三十里,并与蒋舒交锋过一次,更不敢轻易地放吊桥开关门了,谨慎地问:“蒋将军率军回关,身后是否有魏军尾随而来?”

  蒋舒大声回答:“蒋某已派遣探马打探过,或许是魏军对此处地理生疏,怕中我军之埋伏,已在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在我军背后,并无魏军尾随而来。请傅将军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让兵马入关歇息。”

  “这……”傅佥有些犹豫难决了,抬起头来,极力向远处眺望。可是,漆黑的夜色和厚厚的雨罩挡住了他的视线,使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侧耳细听,四周除了沙沙的雨声之外,并无别的声响。

 就在关上的傅佥犹豫之际,关下的蒋舒却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气呼呼地说:“傅将军迟迟不肯放下吊桥、打开关门,究竟是何用意?莫非疑蒋某要叛国献关、卖身求荣?”

  傅佥连忙解释道:“蒋将军莫急。魏军众多兵马近在咫尺, 傅某不得不谨慎行事。”

 “既然如此,蒋某也就不进此关了,免得将来关城有失,要怀疑是蒋某作内应!”蒋舒怒冲冲地拨转马头,朝着关下的兵士厉声喊道,“弟兄们!原路返回,去与魏军拼命,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蒋舒的话音刚落,关城之下一片哗然,有的大声叫嚷,有的高声咒骂,听那话语,皆是纯正的蜀地口音。

 傅佥再也不能犹豫了,朝着关下高喊:“蒋将军莫要赌气,弟兄们莫要叫喊,傅某立即就放吊桥,开关门……”

 傅佥的话音刚落,吊桥就缓缓放下,关门也慢慢打开。还未等吊桥放稳,关下的兵马就一拥而上,挤进了城门。与此同时,还有几个兵士挥动起大刀,去砍吊桥上的绳索。傅佥发现情况异常,知事情有变,急令守关兵士速把吊桥扯起。可是,拉扯吊桥的绳索已被砍断,吊桥无法拉起。傅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外的兵马源源不断地拥进关城。

 到了这时,傅佥才完全明白过来:蒋舒已投降了魏军!他猛地抖掉身上的蓑衣,抽出腰间的宝剑,向守关的兵士大声吼道:“弟兄们!蒋舒已经叛国投敌,快把其赶出关城!”吼罢,率领着守卫城楼的兵士向下冲去,想夺回城门,把尚未进关的兵马挡在关外。

 然而,这一切都为时已晚,还没等傅佥冲下城楼,蒋舒已带领着一大群假扮成蜀兵的魏兵冲上了城楼。同时,在汉中通往阳平关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无数支火把,像是一条望不到尾的火龙,向关城飞奔而来。

 傅佥见此情形,知道大势已去,关城肯定是保不住了!他又气又恨,手持宝剑,怒不可遏地朝着蒋舒大声骂道:“卖国投敌之贼寇,傅某与汝不共戴天!”

  蒋舒也手持宝剑,紧盯着傅佥,嘿嘿嘿地冷笑了几声,认真地说:“傅将军,汝若是下令让关内守军放下兵器,停止抵抗,蒋某保汝可升官晋爵。”

  傅佥怒视着蒋舒,厉声地说:“傅某生是大汉之人,死是大汉之鬼!宁可战死在关城,也绝不叛国投敌!”说罢,挥起宝剑,向着蒋舒刺去。

 蒋舒早有准备,急忙举剑相迎。这两个昔日的同事,现在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剑来剑往,砍劈刺*,蹿蹦跳跃,腾挪躲闪,战到了一块。

 就在傅佥与蒋舒厮*之时,魏军的大队人马已拥进了关城。那些守关的将士,明知战则死,降可生,但他们谁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枪去求生,都在竭尽全力地进行着拼死的抵抗。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曾对天盟过誓:要与阳平关共存亡。而现在,阳平关已名存实亡了,所以他们就必须去履行自己的誓言,与阳平关一起去亡!而在死亡之前,他们要进行最后的强有力的挣扎,*上一个敌兵够本,*上两个赚一个。整个关城之中,城墙上下,到处都飞闪着刀光剑影,到处都滚动着扭打在一起的兵士,到处都回响着骇人听闻的叫喊,到处都布满躺卧在血泊中的尸体……鸡公山下,西汉水边,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刑场。在这里,人人都是刽子手,人人又都是死囚犯;有的刚当罢行刑的刽子手,马上又变成了受刑的死囚犯。生命与鲜血这两种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在这里似乎已变得一文不值;人道与良心这两种人类传统的美德,在这里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傅佥与蒋舒剑来剑往地斗了十几个回合。傅佥义愤填膺,誓*叛贼,越斗越勇,宝剑闪着逼人的寒光,在蒋舒的身边晃来晃去。蒋舒的武艺本来就不如傅佥,再加上有些做贼心虚,剑法越来越乱,只是拨挡躲闪,无力进行回击。忽然,傅佥大吼一声,来了个夜叉探海,锋利的剑尖如同一道突发的闪电,直指蒋舒的胸膛。蒋舒想用自己的剑去拨傅佥的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来了个金鸡独立,侧转了身体。傅佥的剑虽没能刺进蒋舒的胸膛,但却刺中了他的右臂。蒋舒惨叫了一声,手中宝剑跌落到地上。傅佥冷笑两声,再次挥起宝剑,要去结果蒋舒的性命。

  就在这生死悠关的紧急时刻,胡烈冲上了城楼,迅速地伸出宝剑,架住了傅佥的宝剑。蒋舒绝处逢生,托着血淋淋的右臂逃下城楼。

  傅佥和胡烈曾在战场上交过手,互相认识。胡烈架住傅佥的宝剑,诚恳地说:“胡某敬重傅将军之勇猛与忠厚,实在不忍心加以伤害。如今阳平关已落入我军之手,依胡某之见,傅将军与其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倒不如顺应天意时势,归顺我大魏。胡某定会尽己之所能,保傅将军封侯晋爵。望傅将军能体谅胡某一片苦心,好自为之。”

  “胡将军此言差矣!”傅佥凝视着胡烈,郑重而严肃地说,“傅某奉命守关,誓与关城共存亡。如今关城已失,傅某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唯有一死,以身殉国!只是未斩叛贼,傅某死不瞑目!”

 “天命难违,傅将军何必如此……”胡烈仍不甘心,还想继续劝说傅佥归顺。

 “胡将军勿再多言。傅某满门忠烈,岂能做叛国之贼,生时愧对先父在天之灵,死后无颜去见九泉下之先父!”傅佥打断胡烈的话,抽回自己的宝剑,说了声,“胡将军,休怪傅某无礼!”挥剑朝胡烈砍去。

 胡烈无奈,被迫挥剑应战,二人你劈我架,你砍我挡,你刺我拨,进进退退,躲躲闪闪,*成了一团,十几个来回之后,胡烈渐趋下风。傅佥奋神威,剑锋朝胡烈颈项劈去,胡烈急横剑招架,傅之剑忽又改道向其胸口刺来,胡烈措手不及,只得右腿撤后一步,被剑尖刺中左胸,踉跄后退。

 就在这时,胡渊提着宝剑冲上了城楼,见父亲正在与一员蜀将厮*,也不答话,猛地扑了上去,一个毒蛇出洞,挥剑向傅佥的后背用力刺去。

  傅佥正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与胡烈搏斗上,没料到背后有人暗下毒手,噗哧一声,被刺中后背。利剑穿身而过,两股热血从傅佥的前胸和脊背上同时喷涌而出,溅在了身前身后的胡烈和胡渊身上。   傅佥惨叫了一声,仰面倒在地上。胡渊急去搀扶胡烈,父子二人依墙坐下。一名亲兵救护傅佥,傅佥艰难推亲兵:“快……快去粮库……放火,快,快去……”亲兵只得匆匆离去。傅佥双目圆睁,望着漆黑的夜空,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说:“父亲,孩儿来矣……”一语未了,声气已绝,只有体内尚未流尽的鲜血,还在汩汩汩地往外冒,圆睁的双目仍然凝望着漆黑的夜空。

胡烈扶着墙站起来,默默地注视着死不瞑目的傅佥,长叹一声,在儿子搀扶下俯下身去,用手轻轻地合上傅佥的双眼,低沉地吩咐着胡渊:“明日一早,汝带人把傅将军遗体抬到鸡公山上,寻找个向阳山坡,将其好好掩埋,不得使这位忠勇之将暴尸荒野!”

城内一股黑烟冲天而起,惊呼声连连:“粮库着火了”。胡烈猛然醒悟,左手捂胸,右手推胡渊:“快去救火,快,快。”大股魏军朝黑烟方向跑去。

  (画外音)傅佥含悲带愤地以身殉国了。守卫阳安关的七千蜀军将士虽然拼死抵抗了半夜,但终因寡不敌众,大部分与关城共亡了,小部分身受重伤后被魏军生擒活捉。

  关城内的厮*之声逐渐消失了, 焦头烂额、浑身泥水的魏兵极度疲乏地行进在街道上、坐或躺在城墙上、城门内。

第 12集 羊琇献策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现代人常说一句话:“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三国演义》中这样的战例太多了:曹袁的官渡之战,有许攸叛袁献策;马超潼关之战因曹操反间计使其与韩遂的联盟破裂导致兵败;阳平关失守为魏军攻蜀扫去一道障碍,争取到半月时间,而且还借雨扑灭了大火,抢救了半数粮草,部分解决了军粮问题。否则,魏军的粮草穿过秦岭,不说路途遥远,若一旦被截击,魏军将全部困死汉中!历史可能要重写。蒋舒功莫大焉,且看钟会如何封赏。

一夜的秋雨,把阳安关周围的山山岭岭冲洗得一尘不染,山山葱绿可爱,岭岭青翠悦目。只有那纵横交错的溪流,变得浑浊了,夹带着灰尘泥沙,漂浮着枯叶衰草,汇入了西汉水,使这条河中的水位猛涨,咆哮着一泻而下。

61、去阳平关途中  

钟会骑在战马之上,率领着数万大军,急急忙忙地向着阳平关进发。他已经饱览了秦岭的自然风光,对阳平关周围的山色美景失去了新鲜感和兴趣,因而一路上头也不抬,只是低着头匆匆地赶路,偶尔还自言自语着:“阳平关!阳平关……”

钟会的自言自语被身边的参军羊琇听到,小声地问:“镇西将军莫非为夺取阳平关而忧虑乎?”

【字幕】羊琇 参军 魏国太常羊耽之子 羊祜之弟

 钟会扭过脸去瞅了瞅羊琇,微微地点了点头,低声问:“羊参军,汝以为阳平关可夺取否?”

 羊琇不假思索地回答:“阳平关乃蜀中之门户,不夺取此关,伐蜀便将半途而废,无功而返。故而,阳平关非夺取不可。”

 钟会又微微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再次问:“以汝之见,我军拼上两万兵士,花上十天时间,能否将阳平关夺取过来?”

  羊琇摇摇头,担忧地说:“阳平关地势十分险峻,城池坚固,若是强攻,恐怕伤亡四万将士,花上一月时间,也未必能把此关夺取过来。”

 “这……”钟会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忧心忡忡地说,“如此一来,待我军攻下剑门关后,岂不是已无兵可用,还何谈灭蜀?”

 羊琇淡淡一笑,引而不发地说:“难道阳平关非强攻不可?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乎?”

 钟会紧皱着双眉,无可奈何地说:“我军除强攻之外,又有何计可施、何法可用!”

 羊琇含笑提醒着钟会:“难道镇西将军忘记了寿春之战?”

“寿春之战……”钟会沉吟有顷,若有所思地说,“莫非羊参军欲施反间计?”

 “此计镇西将军最为精熟,何不故伎重施,智取巧夺阳平关!”羊琇微笑着说明自己的用意。

 “此计虽好,但向何人去施?”钟会一筹莫展地说。

 羊琇收起了笑容,有所准备地说:“据末将所知,阳平关守将傅佥,虽作战勇猛,善于冲锋陷阵,但其智谋却稍显不足,且为人诚笃忠厚,难免有时会真伪不辨。阳安关副将蒋舒,乃志大才疏、追逐利禄之徒,原为武兴都督,因治军无方,被姜维革去其职,遣往阳安关助傅佥守关。此人心胸狭窄,对被革去武兴都督一职耿耿于怀。镇西将军何不略施小计,离间傅佥与蒋舒,使其二人离心离德,相互猜疑。只要阳平关之守将与副将二人有隙,何愁关城不破!或许还可不攻自破。”

 听了羊琇的这番话,钟会脸上的愁云散去不少,紧锁的双眉也舒展了一些。他赞赏地瞅着羊琇,感慨地说:“稚舒之言真乃一字千金,使我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羊琇款款一笑,谦逊地说:“在其位而谋其政。末将既然身为参军,岂能不尽职尽责。”

  “看来,我执意要选稚舒为参军,实属明智之举!”钟会亲切地瞧着羊琇,深有感触地说,“古语云: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以为,有其母也必有其子。稚舒有辛老夫人那样仁义礼智信均不让须眉之女中豪杰为母,真是三生有幸!”

 “家母……”羊琇的脸微微一红,欲言又止,略皱双眉,沉思不语。

(闪回):司马昭对羊琇指手画脚,钟会在一旁劝说,又作揖诉说,并拉羊琇之手,自指心口。羊琇无奈点头,钟会笑,拍胸口,又拍羊琇肩。

一老夫人(辛宪英)语重心长地叮咛着羊琇:“钟会居心叵测,不甘久居人下,我担心他此次率军伐蜀,会生出事端,殃及我儿。孩子,事已至此,汝就去吧。出去之后,汝要多加戒备。古之君子,在家孝敬父母,在外效忠国家;在其位而谋其政,安分守己,尽职尽责。”(闪回毕)

 正因为如此,当钟会以敬佩和赞颂的口气提到辛宪英时,羊琇又想起了临行前母亲对他语重心长的叮咛,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所以略蹙双眉,沉思不语。

 钟会不知这其中的秘密,见羊琇沉思不语,再次钦佩地说:“辛老夫人乃古今少见之巾帼英豪。稚舒方才所言,莫非老夫人授与汝之妙计?”

 羊琇尴尬地笑了笑,掩饰地说:“家母年事已高,精力衰退,早已不问政事。”

  钟会赞赏地瞧着羊琇,高兴地说:“如此说来,稚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汝方才所出之妙计良策,若能实现,将使我军几万将士免于伤亡。此次伐蜀之首功,非汝莫属!”

 羊琇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末将只是抛砖引玉,此计能否得逞,还靠镇西将军精心安排。我不过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

 钟会与羊琇正说着,一匹快马驮着信使从阳平关方向飞奔而来。钟会不由一愣,暗想:难道是胡烈所率兵马出了事?

 就在钟会愣神之时,那信使已来到了钟会的马前,飞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地说:“小人奉胡将军之命,特来向镇西将军报捷!”

 “报捷?”钟会又是一愣,“捷从何来?”

 “我军西路兵马在胡将军率领之下,已把阳平关夺取到手!”信使兴奋地说。

 “胡将军已把阳平关夺取到手?”钟会惊奇地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打量着那信使,诧异地问。

 “是。我军已把阳平关夺取到手!”信使提高了声调,郑重地回答。

 “此话当真?”钟会对胡烈能如此迅速地把阳安关夺取到手感到不可思议,仍有些将信将疑。

 “小人岂敢谎报军情。”信使严肃地说,“小人离开阳平关时,胡将军正令人打扫战场,准备迎接镇西将军及大军入关。”

 钟会大喜过望,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惊喜地问:“胡将军用何妙计,竟如此迅速地把阳安关夺取到手?”

“是蜀军阳平关副将蒋舒主动投降献关……”

 “此乃天助我也!”钟会喜不自胜,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天长叹。然后,他又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羊琇,颇为惋惜地说,“稚舒真是料事如神。只可惜那蒋舒已抢先献关,使汝失去一次建立奇功之良机!”

  羊琇淡淡一笑,坦然地说:“阳平关已夺取到手,此乃我军将士之福!末将只求尽职尽责,不求建立奇功。”

 “妙哉!辛老夫人真是教子有方,稚舒实乃高雅之士!”钟会感叹地说。随后,他便扭过脸去,大声地吩咐亲兵,“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中午到阳平关用饭!”

62、阳平关城 大厅内 日

一夜的秋雨,不仅将阳安关周围的山山岭岭冲洗得一尘不染,而且也把阳安关内那一汪汪的鲜血冲刷得荡然无存,只有那万余具蜀、魏两军将士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胀,像一只只吹足了气的皮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关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股的臭气,招惹来了一群群的苍蝇,嗡嗡乱飞……

胡烈紧皱双眉,左胸缠白布,半卧于榻上,盔甲挂于架上,

蒋舒吊着那条被傅佥刺伤的右臂,沾沾自喜地前来:“胡将军,我……”

胡烈:“汝来得正好。目下,万余尸体暴露在关内外,如不清理,很可能爆发瘟疫。汝即带领属下三千士兵把这些尸体搬运到鸡公山的峡谷中掩埋起来。使逝者入土为安,生者免受感染获病。”

蒋舒(大失所望):“这……我……胡将军,此事恐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胡烈白了蒋舒一眼,粗声粗气地说,“我军将士已经连续行军多日,体力消耗甚大,亟需休整数日,方可恢复过来。汝所统领那三千兵士,体力无所消耗,且对关城四周之地形和道路熟悉。”

 蒋舒(龇牙咧嘴):“胡将军,蒋某昨日夺取关城时被傅佥刺伤,现疼痛难忍,恐怕无法担当此任。请胡将军……”“身为武将,带伤作战乃常有之事。何况此次搬运尸体,汝只需动口,不需动手,有何不可?”胡烈打断了蒋舒的话,又白了蒋舒一眼,不容置疑地说,“今日午前,必须把关城内之尸体搬运掩埋完毕,不得有误!”蒋舒还欲争辩。

胡渊匆匆进来:“父亲,孩儿遵命带人将傅佥将军遗体安葬于鸡公山上,陵墓背山面水,位置甚佳。”

胡烈:“好,忠勇之士应得好归宿。”

胡渊:“父亲,孩儿等请求父亲上奏朝廷,从优抚恤傅将军遗属,并追諡封号,以彰其德义。”蒋舒闻言低头。

胡烈:“为父从汝等所请,即刻上奏大都督。(对蒋舒)汝快去办差吧。”

胡渊(不屑地):“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蒋舒低头殃殃而出。

63、阳平关城 大厅外 广场

数千降兵杂乱地或坐或站,不成队形。

蒋舒面对自己属下的三千降兵,理不直,气不壮。无精打采地说:“胡烈命我等去搬运掩埋尸体。”

群情哗然:“凭啥子?”“有功不赏,还要做苦力。”“龟儿子,早知如此,还不如……”

蒋舒(有气无力地):“弟兄们莫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地带领着随他降魏的三千兵士去搬运掩埋尸体。

【画外音】搬运和掩埋尸体,这是兵士们最讨厌*事情。他们宁肯到战场上去拼*搏斗,也不愿与那一具具尸体打交道。因为前者可以表现男子汉的勇猛和强壮,激发出他们的阳刚之气;而后者只能使人一次次地面对死神,从而在心灵上留下一片片不易散去的阴影。有些本来作战勇猛的兵士,在搬运掩埋过几次尸体以后,就会变得心灰气馁,甚至产生变态心理。正是出于这种原因,胡烈才令蒋舒带领着归降的三千蜀兵,去干这种影响士气和斗志的事情。 

在蒋舒的再三劝慰下,那些蜀兵的怨声才低落下去,忍气吞声地去搬运和掩埋那些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尸体。

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车辆根本无法通行,甚至连马匹也难以通过,只能靠人去背。兵士们背着或抬着一具具尸体,在崎岖狭窄的盘山小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蒋舒吊着那条受伤的右臂,站在山坡之上,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酸楚。不过,他并不是因为体恤属下那些负重而行的兵士感到酸楚,而是由此想到了他目前的处境:

(画外蒋舒音)想不到胡烈竟如此不讲交情,让我这个立下奇功的人来干这种倒霉的差事!这岂不是过河拆桥?早知如此,何必要自作多情!哎,覆水难收,悔有何用?只好暂且忍耐,待见到钟会之后,再说明原委,或许钟会不会这么绝情。

半上午,太阳高挂,天气变得闷热。兵士们的体力已经逐渐有些不支。尸体又大片地腐烂,搬运起来就很困难了。

兵士们强压下去的满腹怨气,便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咒骂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当最后一批尸体搬运出关城之后,那些兵士的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再加之天上烈日当空,背上恶臭熏人,不少兵士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有的兵士脸色苍白,呕吐不止。

兵士们实在无法忍受了,有的愤怒地破口大骂,有的悲愤地大声哭喊,有的干脆把背上的尸体扔掉,躺在了山坡上……

  蒋舒连忙上前去劝慰那些兵士。但是,那些已经有所醒悟的兵士对蒋舒不理不睬。蒋舒见劝慰无效,便转而进行呵斥;呵斥无用,他竟然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挥起马鞭,抽打着那些躺在山坡上的兵士。

 这一来,那些早已忍无可忍的兵士被激怒了!他们全都扔掉背上的尸体,呼啦一下子把蒋舒围在中间,将这半天所郁积起来的怨气、怒气和窝囊气,全都冲着蒋舒发泄过去。四川口音此伏彼起。有的质问蒋舒为何要投敌献关,有的斥责蒋舒卖国求荣,有的大骂蒋舒把他们出卖了……一时间,质问声、斥责声和怒骂声响成一片,把蒋舒淹没在翻滚的声浪之中。

 蒋舒也有一肚子的怨气、怒气和窝囊气正没处发泄,被兵士们这一激,也憋不住了,一怒之下,竟然抡起了马鞭朝着四周的兵士乱抽乱打。

 蒋舒的举动无异于火上烧油,引起了兵士的共愤。有人高声喊道:“打死这个卖国求荣之叛贼!”

 还有人说:“先把这个卖国求荣之叛贼打死,然后回家种田去!”

 兵士们一呼百应,叫嚷着一拥而上,拳脚相加,乱打乱踢。眨眼工夫,就把蒋舒打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走,回家种田去!”兵士们喊叫着,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地消失在莽莽苍苍的深山密林之中,只留下满山坡腐烂发臭的尸体与蒋舒为伴……

 正午的太阳像一盆炽热的炭火,烘烤着这片布满腐烂尸体的山坡,使这里变得恶臭熏天。一群群食腐的苍鹰,凭着它们十分灵敏的嗅觉和异常锐利的目光,发现了这些可以任其享用的丰盛食物,从四面八方云集到这里,贪婪地吞食着它们的美味佳肴。

 此时的蒋舒,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一大片腐臭的乱尸之间,迷迷糊糊地做着白日梦:

 【叠影】他梦见自己来到了雄伟壮丽的魏都洛阳。在那座豪华奢丽的大都督府中,司马昭笑容可鞠地拉着他的手,高兴地说:“蒋将军真乃当世之豪杰!我封汝为忠义侯,赏黄金万两,宝马十匹,美女二十名,再给汝建造府邸……”

 他又梦见自己被蜀兵活捉,押到了成都,送进了姜维的大将军府。姜维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气愤地大声吼道:“蒋舒背叛国家,投敌献关,实乃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奸贼,留他何用?立即将他推出去斩首示众,暴尸街头……”

 他还梦见傅佥浑身滴着鲜血,双眼瞪得滚圆,正在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他正要上前答话,傅佥却愤怒地喊道:“蒋舒,卖国贼!汝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使傅某死不瞑目,使我数千守关将士暴尸荒野。傅某生前未能斩*汝这个奸贼,死后化作厉鬼也要生食汝肉!”说罢,就猛扑上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啊!”蒋舒疼痛难忍,惨叫了一声,从梦幻中醒了过来。他蠕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有一只苍鹰把他当成了一具死尸,正准备美餐一顿,刚在他的脖子上啄了一口,他就疼醒了。苍鹰见他不是一具尸体,叼着才从他脖子上撕下来的一块还在滴着鲜血的肉,扑棱棱地飞上了天空,在他的头顶上慢慢地盘旋着,似乎舍不得这顿美餐。

  蒋舒挣扎着坐起身来,用左手抽出宝剑,朝着那只苍鹰挥动了几下,又吼叫了几声。那只苍鹰才恋恋不舍地飞往别处,另寻美餐去了。

 蒋舒手捂着血淋淋的脖子,望着周围的一切,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情一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如醉如痴地坐在那片乱尸之中,慢慢地回味着,思索着:阳平关已经完全归魏军所有了,他属下的三千兵士全不见了,他现在真是一无所有了。失去了阳平关,兵士们还可以回家种田去,而他却连这种资格也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地返回关城,任凭魏军处置。除此之外,他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即使那里是个火坑、深渊,他也得眼睁睁地往里面跳!想到此,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强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关城走去……

64、阳平关城內  

钟会进入关城,在马上对传令兵吩咐几句。传令兵分赴各营。

一将领对营兵宣布:“镇西将军有令,全军在阳平关歇息三日;尽情吃喝,恢复体力,然后再进军白水关和剑门关!”

  魏军兵士欢呼雀跃。到处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纵情欢闹场景。关城之内一片喧哗之声,一派喜庆气氛,将昨晚那场腥风血雨所遗留下的沉闷之气扫荡一空。

而钟会的高兴隐藏在内心的深处,不愿溢于言表。他站在阳平关的城楼之上,瞧着奔腾不息的西汉水,瞭望巍峨雄伟的鸡公山,抑制不住胸中翻滚的激情,胜券在握地高声说:“蜀国气数已尽,必亡无疑!此乃天意,姜维纵有天大之本领,也难以力挽狂澜!”

阳平关的顺利夺取,使大多数的魏军将领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和曙光,激发出他们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纷纷向钟会请缨,要求率军去攻取白水关和剑门关。而在伐蜀之战中抢了头功的胡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当许多将领向钟会请战时,他这个最有资格说话的人却默然无语,一声不吭。

看到静场,一幕僚献媚地说:“占领了阳平关后,还借雨灭火,抢救出蜀军储备在关内的半数粮草,这十多万斛粮谷。足够我军将士吃上半月,假如没有这些粮谷,我军即使夺取了阳平关,也得在此处停留上十到二十天,待备足粮草之后,才能进军白水关和剑门关。而现在有此粮谷,我军稍事休整后,便可挥师南下,直逼白水关和剑门关了。如果再加上夺取阳安关所省去的时间,我军就可比原预计的日期提前二十多日抵达剑门关下。兵贵神速,这二十多日的宝贵时光,将会给我军诸多主动!”

钟会撇开众将,转而询问着胡烈:“胡将军,汝对攻取白水关与剑门关有何高见?”

 胡烈犹豫了一下,左手抚胸,小心谨慎地说:“末将以为,我军此次轻而易举地夺取了阳平关,实属侥幸,并非蜀军不堪一击。若不是蒋舒主动献关,我军实难攻破此关。而剑门关地势之险峻、城墙之坚固,又远远超过阳平关。故而,我军在攻夺剑门关时应谨慎从事,切不可因阳平关之侥幸取胜而掉以轻心!”

 “胡将军所言极是!”胡烈的话引起了羊琇的共鸣,接着胡烈的话茬说,“琇以为,我军应趁此休整之机,细细筹划一番攻夺剑门关之事。”

 “胡将军与羊参军之言甚有道理,正与我不谋而合。”钟会赞许地瞅着胡烈和羊琇,微笑着说,“诸位将军连日奔波,鞍马劳顿,今日暂且歇息一日,痛饮几杯,明日再共议攻夺白水关与剑门关之事。”

  “末将还有一事难以决断,请镇西将军明示。”胡烈又小心谨慎地说。

 “胡将军有话直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因胡烈夺取了阳平关,功勋卓著,而今又无居功自傲之言行,所以钟会对他说话也格外客气。

 “蜀军阳平关副将蒋舒献关有功,该如何处置为好?”胡烈低声问。

 钟会懒得去考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故意要表现一下他虚怀若谷、集思广益的胸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胡烈提出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说:“诸位将军以为对蒋舒究竟该如何处置为好?”

  钟会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阵热烈的回响。有的说:“蒋舒献关有功,使我军避免了一次惨重损失,应该重重加以封赏,以招引更多蜀将来降,使我军能以最小之损失换取最大之胜利。”

 有的说:“蒋舒卖国求荣,乃不仁不义之卑劣小人,应将其斩首示众,以昭示我军乃仁义之师,激励我军将士奋勇*敌,报效国家。”

 有的说:“先把蒋舒留在军中效力,以招引其他蜀将来降,待灭了蜀国以后,再作处置。”

 有的说:“应把蒋舒遣往北方偏远之州郡做个副职,使其远离巴蜀。”

 魏军诸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们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只有羊琇好似个局外人一般,含笑远眺,一言不发,似乎这事根本与他无关。

  羊琇与众不同的表现,引起了钟会的注意。不知他是一时无法判明众将之见孰是孰非,难以作出决断;还是他心中已有定论,想借此再试探一下羊琇的判断力。于是,他置众将之言于不顾,而是笑着问羊琇:“稚舒,以汝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羊琇愣怔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只怕琇之意有违众位将军之见……”

 羊琇的态度引起了钟会更大的兴趣,忙鼓励地说:“所议之事本无定论,大家理应各抒己见,以便我择善从之。稚舒不必多虑。”

羊琇不能再加推辞了,只好如实道来:“琇以为,蒋舒虽是卖国求荣、不仁不义之人,但若无其主动献关,我军将损失惨重。如把蒋舒斩首示众,不仅不合乎情理,而且也不利于招引其他蜀将来降,对我军伐蜀不利;若对其重加封赏,又难以昭示我军乃仁义之师,不利于激励我军将士之斗志与志气;若将其留在军中效力,又怕其反复无常,再次叛变,坏我大事;若把其遣往北方边远州郡任职,又担心其私欲未得到满足,生出怨恨之心,与匈奴相勾结,扰我北疆……以琇之见,不如将其送往京都洛阳,禀明大都督,给他个有职无权的闲散之官,使其既无由生出怨恨之心,又无法生出事端。”

羊琇之言真可谓是一鸣惊人,使魏军诸将心悦诚服,纷纷放弃自己原先的见解,点头称是。也不晓得羊琇的话是否真的与钟会的想法不谋而合,反正钟会听罢,连连点头,当机立断地说:“稚舒之言,正合我意。对蒋舒就如此处置。”

胡烈:“镇西将军,末将还有一事(欲言又止)……”

钟会:“有事单说不妨,胡将军被傅佥刺了一剑,伤口是否好些?”

胡烈:“剑伤无妨。属下正是为傅佥将军之后事有求于镇西将军。”

钟会(略显不悦):“呃,难道胡将军欲效庞会,将一剑之仇报之于其家眷乎?”

胡烈:“非也,非也,傅佥将军忠勇无私,大义凛然,属下深为感佩,壮士交锋,各为其主,傅将军伤我,乃尽忠职守也,何敢言仇。属下已令犬子带人厚葬傅将军于鸡公山上。然犹感尚未尽意。故斗胆上此表,请朝廷从优抚恤傅将军家眷,并请追諡封号,长存其祀。恳请镇西将军将此表转奏大都督。(呈上表章)”

钟会及众将显感动表情。钟会(接过表章):“好,好事,难得胡将军如此深明大义,我军为仁义之师,理当彰显正气于天下。即便是敌人,凡忠诚无私,恪尽职守,慨然殉国者,皆当表彰,抚恤。此表我立即转呈司马大都督。务请朝廷允准所请。”

众议,“胡将军仗义”“镇西将军英明”“此举足令蒋舒之流羞死”。

 胡烈见蒋舒、傅佥之事已圆满解决,脸上露出了笑容,提高了声调说:“胡某先到阳平关一步,姑且算是半个主人吧。我已令人在守将府大堂上摆下酒宴,为镇西将军与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请镇西将军与诸位将军光临!”

“胡将军一片热忱美意,诸位不可辜负!”钟会兴致勃勃地朝众将挥了下手,爽朗地说,“诸位都去饮上几杯,以释长途奔波之疲劳!”

(画外音):后来,司马昭采纳了钟会和胡烈的建议,追諡傅佥为毅侯,并在洛阳关陵修建祠堂,祭祀傅佥。蒋舒到洛阳后,被封为莱降校尉。稍后,司马昭仿效曹丕羞辱于禁的作法,命令蒋舒专职看守毅侯祠,具体操办祭祀之事。蒋舒被迫每天面对傅佥遗像,逢年节和忌诞之日,还要象孝子一样跪拜、祭奠。蒋舒受不了这样的心灵熬煎和人格侮辱,不到两年,就抑郁而死。

(同时显如下画面):

关陵右前侧,一座祠堂,正门匾额,上书“毅侯祠”,进大门,正面墙上,挂傅佥画像,象前几案、灵牌,香炉内燃香。香烟缭绕,画像在烟雾中更显得庄严、肃穆。

一处庭院,蒋舒跪地,贾充手持诏书,念,蒋舒叩头,起,贾充单手将诏书递于后者,蒋舒双手接诏。

诏书掉落在一双手上。贾充不屑地转身离去。蒋舒弯腰躬身低头。

蒋舒在毅侯祠门外扫地;蒋舒在灵牌前上香、跪拜;蒋舒与傅佥画像对视,傅佥目光冷峻,蒋舒低头。

蒋舒瘫倒在门外。匾额:“毅侯祠”。

第 13集 桥头调虎。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有人说,共和国的很多元帅、将军都是用《三国演义》中的战术思想来指导战争,这话有一定道理。三国中的战争,几乎都是智者在棋盘中推演。你有招,我则见招拆招,令人眼花缭乱。上回书说到蒋舒叛国投敌,引狼入室,诸位无不咬牙切齿!其受伤之活体被秃鹰当作死尸啄食,此所谓现世报也。后被封为莱降校尉,专职看守毅侯祠,具体操办祭祀之事。被迫每天面对傅佥画像,逢年节和忌诞之日,还要象孝子一样跪拜、祭奠。蒋舒受不了这样的心灵熬煎和人格侮辱,不到两年,就抑郁而死。这回书要说姜维沓中突围,阴平桥调虎离山,戏诸葛绪如逗小儿!引诸位开怀一笑。

65、去阴平桥的路上。(日)

  黎明时分,姜维率领着断后的骑兵走出孔函谷的东口。东方的半边天,好似一道无边无际的、用多种绸缎拼成的彩色大幕,最上层是浓重的黛青色,往下依次是铅灰色、银白色、鹅黄色、橘红色,最下层是鲜亮的大红色;西方的半边天,仿佛一道漫无边际的靛蓝色的大幕。

 姜维勒住战马,抬头四望,如释重负地长舒出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回首望了望孔函谷,暗暗地说:“邓艾将军,这次汝可没有占到便宜!姜某暂且告别,待击败钟会之后,再回来与汝见个山高水低!我二人后会有期!”

 姜维正念叨着,向充带领着五千兵马从前面返回到孔函谷口,来接应断后的兵马。尽管姜维和向充自沓中分手到现在,仅仅只有一昼夜,但他们却觉得分别了好久好久。

 向充催马来到姜维的马前,双手抱拳,激动不已地说:“大将军别来无恙乎?”

 姜维也双手抱拳,动情地说:“向尚书别来可好?”

姜维和向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不便过于亲热,只是用火辣辣的目光互相注视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胸中的激情全凝聚在那双热烈的目光之上。相比之下,来忠和向充则表现得格外亲热。来忠催马向前,在马上伸手搂住向充,向充也反手搂住来忠。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放声大笑。

  向充笑罢,放开来忠,四下瞅了瞅,诧异地问:“为何不见赵将军?”

“赵将军率五百精骑阻挡追兵,不久就会赶来。”姜维说着,再次回首望着孔函谷。

 这时,孔函谷中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而近,从低到高,在空旷而宁静的孔函谷中回响,显得特别清脆。

 “赵将军回来矣!”姜维兴奋地自语了一句,眼巴巴地盯着孔函谷,盼望早点看到赵广那潇洒而英武的身影,见到白龙驹那优雅而刚劲的奔跑姿态。可是,随着那马蹄声的逐渐增高,他的双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心中也有些纳闷:听那马蹄声好像只有一匹战马在奔驰,而且那蹄声也不如赵广的白龙驹跑起来那么节奏分明、清脆悦耳,难道是赵广或是那匹白龙驹出了事?

 就在姜维纳闷之际,有一匹战马冲出了孔函谷,向着姜维狂奔而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火红的朝霞以风卷残云之势,把夜色驱赶得干干净净,用它那鲜艳而热烈的颜色,独占了东半边天,将大地和天空映得红彤彤的。不知是那匹战马本身就是红色的,还是被朝霞映成了红色,就像一颗飞速滚动的大火球,眨眼工夫,便滚到了姜维的面前。紧接着,一名骑手像一个红火炭似的滚下战马,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直到这时,姜维才完全看清:那个浑身沾满鲜血、伏地痛哭的人,原来是姜复汉!面对此情此景,经多见广的姜维心中全明白了:赵广和那留下阻挡追兵的五百精骑,均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一向自信的姜维,如今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力发生了怀疑:他不相信英勇善战的赵广会丧身在敌人的刀枪之下,他不相信迅疾如飞的白龙驹会倒在敌军的阵中,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些会是真的,他不相信……尽管理智告诉他不用再问了,可感情却迫使他不得不问:“快说,赵将军与那五百精骑现在何处?”

 “赵将军与那五百精骑都……都已殉……殉国。”姜复汉呜咽着说。随之,他又从背后取过那把青釭剑,双手举到了姜维面前,抽泣着说,“赵将军临咽气之前,让亲兵将这把宝剑转交给大将军。”

 一切都与姜维刚才的判断相同,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他默默地接过那把青釭剑,铁青着脸,紧皱着眉,颤抖着手,慢慢地揩拭着剑鞘上的斑斑血迹,好像是在轻轻地抚摸着安卧在身边的赵广,似乎不忍心去惊扰赵广的睡眠。

 来忠和向宠充知道赵广殉国了,大惊失色。他们面对着敌人的枪林刀丛都面不改色,如今却面如土灰,牙关紧咬,两腮上的肌肉神经质地痉孪着,两行热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姜兴汉听说赵广殉国了,极为悲伤,扭过脸去掩面痛哭,热泪顺着指头缝源源不断地往下滴落。这兄弟俩的武艺虽然是姜维亲手教出来的,但在练武的过程中,无数次得到过赵广的指教和点拨,与赵广有师徒之情。如今赵广以身殉国了,他们岂能不悲伤!

 姜复汉和姜兴汉的哭声,惊动了那些跟随赵广征战了多年的骑军,他们想起了赵广的种种好处,忍不住大放悲声!数千兵士的哭声,汇成一阵冲天而起的声浪,惊飞了那满天的朝霞,吓得太阳一跃而起,出现在东山之巅,用它那柔和而慈善的目光,安抚着这数千名悲痛的蜀军将士。

  好大一阵子,兵士们的哭声才渐渐地停止下来。来忠一把抹去满脸的泪水,紧握起大刀,咬牙切齿地说:“大将军拨给末将三千兵马,让末将重返孔函谷,把赵将军尸首抢回来,送到成都去进行厚葬!”

  “来参军且慢!”姜维忧伤地瞧着来忠,眼含着泪花说,“我等身为战将,应以军国大事为重,且不可凭一时之义愤,逞匹夫之勇,而置军国大事于不顾。赵将军为使我军摆脱邓艾军之威胁才战死沙场,若我军重返孔函谷去与邓艾军作战,岂不是要再次陷入重围而难以脱身?那么,赵将军岂不白死?”

 “这……”来忠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难道我等能忍心让赵将军抛尸荒野!”

 “大丈夫战死疆场,黄沙掩面,仍不失英雄本色!“姜维强压住悲伤,宽慰着大家,“待将来重返沓中之时,我一定率全军将士,在孔函谷西口隆重祭奠赵将军,以告慰他之英魂!”

 “当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向充硬止住泪水,安慰着来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军重返沓中之后,再为赵将军报仇不迟!”

 姜维再次抚摸着那把青釭剑,两滴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跌落在剑鞘之上。他轻轻地揩去剑鞘上的泪痕,把它还给姜复汉低沉地说:“此剑乃稀世之宝,是赵氏一家满门忠烈见证之物,我断不敢领受!汝一定要妥为保管,待返回成都,将它交给赵夫人,传给子孙,留之后世。汝返回成都之后,转达我对赵夫人之问候,并请她节哀、珍重!”

 姜复汉泪流满面地接过那把青釭剑,哽咽着说:“小人谨遵大将军之命!”

 姜维又一次深沉地望了望孔函谷,然后猛地拨转马头,严肃地问着向充:“向尚书,我军粮草辎重有无损失?”

 “粮草辎重均无损失。”向充认真地回答。

  “前部兵士状况如何?”姜维又问。

  “兵士虽略显疲劳之态,可士气尚旺,斗志尚高。”向充又答。

 “立即整顿兵马,奔赴阴平桥。”姜维威严地说,“来参军,汝率领五千兵马为全军开路;向尚书,汝率领五千兵马居中,保护粮草辎重;我率领五千兵马为全军断后。”

66、白水岸边,阴平桥。

在羌水与白水的汇合之处,有一座雄伟壮观的大桥,仿佛一道长虹,横卧在白水之上,俯视着波涛汹涌的激流,仰望着白云悠悠的蓝天。这便是声名显赫的阴平桥。

【字幕】阴平桥 今甘肃省武都县境内

【画外音】 阴平桥南岸,驻扎着廖化率领的五千蜀军兵马;北岸屯驻着诸葛绪率领的三万雍州兵马。两军隔桥相峙,廖化虽是蜀国的名将,身经百战,但他属下仅有五千兵马,怎敢轻率地进攻雍州军的三万兵马!因而,他只能率军据险而守,等待姜维。诸葛绪虽兵马众多,但他是奉命阻截姜维,故而,他只分出五千兵马与廖化隔桥相峙,而把大部分兵马留作阻截姜维。所以,廖化和诸葛绪对峙了两天,仍旧互相观望,相安无事。

67、北岸 中军大帐 诸葛续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字幕):魏雍州刺史诸葛续

  就在诸葛绪为是否攻击桥南的廖化而举棋不定之时,一名派往孔函谷的探马慌慌张张地跑进中军大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报刺史大人,姜维已经率领沓中之蜀军穿过孔函谷,正朝着阴平桥奔来。”

 诸葛绪精神一振,停下脚步,警觉地问:“姜维所率兵马有多少?”

  探马如实地回答:“非常之多。蜀军队伍排出十余里长,估计有近三万兵马。”

“有近三万兵马!”诸葛绪大为吃惊:

(诸葛续画外音)如此看来,姜维并未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是设计摆脱了邓艾的围追堵截?还是邓艾为保存实力没有与姜维拼个你死我活?

他有些提心吊胆了,睁大眼睛担心地问:“蜀军兵马是否疲惫、军容是否严整?”

 探马又答:“蜀军虽略显疲惫之态,但并非疲惫不堪;蜀军兵马军容严整,行进有序。”

 “糟糕!”诸葛绪心中叫苦不迭,急忙命令探马:“再去打探!如军情有变,立即来报!”

 “是!”探马应声退出大帐,跨上战马,奔驰而去。

此时的诸葛绪,心中又烦又乱,焦躁不安。探马的报告表明:【诸葛绪自语】如今的姜维,既不是一只身负重伤之虎,也不是一只疲惫不堪之虎,而是一只尚还健壮的出山之虎,正在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捕捉或降服这只猛虎,实属难上加难,弄不好还会被这只猛虎咬伤或吃掉!更让人担惊受怕的是:不仅要迎战正在扑来的姜维这只猛虎,而且还要提防背后廖化那只正在伺机而进的豹子。若这一虎一豹同时扑来,是无法应付的!
诸葛绪(向二副将):“尔等率五千兵马牢固地守住桥头,不得让廖化率军跨过大桥一步。(又向其余将领)大部队作好迎战姜维的准备,要竭尽全力与姜维率领的蜀军拼个鱼死网破。”  

  68、羌水下游河畔 (日)

 姜维率领的蜀军来到了羌水折而南流的转弯之处。此处气温与沓中的夏季差不多。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骑在战马之上,且已汗流满面;那些负重步行和推拉着“木牛流马”的兵士,更是又累又热,汗流浃背。

 姜维抹去额头上的小汗珠,瞧了瞧高悬在头顶上的炽热的太阳,略加思忖,毅然地传下命令:“全军原地歇息,埋锅造饭,一个时辰之后再继续前进。”

  命令一传出,那条由兵马和车辆组成的、与奔流的羌水平行蠕动的长龙,立即停止不动了,并慢慢地散开,形成了一条十余里长的宽带子,铺在羌水的河滩之上。羌水河畔升起了缕缕炊烟,布满了或坐或卧的兵士;一些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的兵士,还挽起裤管,下到水中,撩着河水打起水仗,河滩上回荡起阵阵欢声笑语。

   姜维正出神地沉思着,来忠和向充急匆匆地从前面跑过来。一见面,来忠就迫不及待地说:“大将军,据探马报告,魏军已堵塞住阴平桥!”

 姜维一惊,腾地一下从石块上弹了起来,急切地问:“魏军在阴平桥驻扎着多少兵马?”

 “探马据魏军营寨猜测,大约有三万兵马。”来忠皱着眉头回答。

“三万兵马……”姜维沉吟了一阵,又问,“统兵将领为何人?”

 向充冷静地回答:“从旗帜上看,统兵将领为雍州刺史诸葛绪。”

 “诸葛绪……”姜维喃喃自语着,重新坐在那块石头上,眯缝起双眼,望着浪花翻滚的羌水,同时下意识地捡起身边的小石子,一块接一块地抛入河中,每抛一次,口中都念念有词,“三万兵马……诸葛绪……”

  良久,姜维才把目光从河面上收回,缓缓地站起身来,盯着来忠和向充说:“来参军,向尚书,汝二人是否有过阴平桥之良策?”

 “末将以为,目前我军除强攻硬冲、夺桥而过之外,别无良策。”来忠一脸*气地说,“末将率五千骑兵在前,*出一条血路;向尚书率五千兵马居中,保护粮草辎重;大将军率五千兵马断后。只要我军能冲过阴平桥,一切都好办矣。”

 “强攻硬冲,夺桥而过,此乃我军当前唯一之出路,舍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过--”向充瞧了瞧姜维,又瞅了瞅来忠,提高了声音说,“我军目前只有两万五千兵马,除去运输粮草辎重之一万兵士,真正能用于同雍州军作战之兵马仅有一万五千。以我军一万五千远道而来之兵马,去强攻硬冲雍州军三万以逸待劳之兵马,只怕难以夺取阴平桥。若在一两天之内,我军过不了阴平桥,邓艾便会率陇右军追赶过来。到那时,我军将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向尚书之言确有道理。”来忠朝向充点点头,不安地问,“以向尚书之见,该如何是好?”

 向充打量着面色冷峻、沉默不语的姜维,降低声音说:“大将军,我军当务之急,是尽快跨过阴平桥,驰援阳安关与剑门关,若稍迟缓,悔之晚矣!故而,我军应抛弃粮草辎重,轻装前进。如此一来,不仅可为我军增加万名作战兵士,而且也为我军解除了拖累。”

 “抛弃粮草辎重?”姜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沉地说,“如此一来,我军即使过了阴平桥,又马上要面临着饥饿之威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向充眼巴巴地盯着姜维,小声地说,“请大将军三思!”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军先过了阴平桥再说。”来忠有点焦急地瞅着姜维,催促着说,“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能否既不抛弃粮草辎重,又可使全军尽快地跨过阴平桥?”姜维引而不发地问。

 “若有两全之策,固然最佳!可……”来忠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莫非大将军已有两全之策?”向充试探地问。

 “我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以收到两全之效。”姜维略作停顿,沉稳地说,“据我所知,诸葛绪是谨慎有余,而胆量不足。他在用兵之时,往往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而且疑虑重重,犹柔寡断。我军何不利用其弱点与短处,给他来个调虎离山,先把雍州兵马调离阴平桥头,待他发现中计之后,我军已跨过了阴平桥……”

 来忠和向充听罢姜维的调虎离山计,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钦佩地说:“大将军真乃神机妙算!”

69、诸葛绪中军大帐

连续两天,诸葛绪的中军大帐里探马进进出出,接连不断。

 诸葛绪正心烦意乱地思索着,一名探马慌慌张张地跑进中军大帐,神色紧张地说:“禀报刺史大人,姜维正率领大队兵马朝阴平桥扑来!”

 诸葛绪也神色紧张地问:“姜维所率之兵马离此还有多远?”

 “姜维所率之兵马昨晚在距此八十里处宿营,今日卯时拔营起寨,整装出发。小人不敢耽误,快马加鞭赶来向刺史大人禀报……”探马惊慌失措,答非所问地说。

  “少废话!”诸葛绪打断探马的话,大声地问,“姜维所率之兵马离此到底还有多远?”

  “这……”那探马搬着指头算了算时辰,才吞吞吐吐地说,“大……大概距此还有四……五十里。”

“无用东西!再去打探!”诸葛绪喝退探马,在大帐内急得团团乱转。许久,他焦躁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高声地吩咐亲兵,“传令各部统兵将领,速来中军大帐议事!”

“邓艾老谋深算,是否会先故意来个打草惊蛇,虚张声势地把姜维驱赶到阴平桥,待驻守阴平桥的兵马与蜀军斗个两败俱伤以后,他再挥兵赶来,收取渔翁之利!”一幕僚猜测道。

“现在推测这些有什么用,途穷之寇,我三万大军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一偏将摩拳擦掌。

“尔和姜维见过几阵,敢说如此大话?姜维所率的兵马与屯驻在桥南的廖化率领的兵马加在一起,超过三万;而我军兵马,虽然名为三万,但去掉从武兴往这里运送粮草的两千人,实际上只有两万八千。蜀军的兵力已超过了我军兵力。姜维和廖化所率领的兵马,皆是蜀军的精锐之师,训练有素,能征惯战,像是一块久经冲撞的鹅卵石。我们这些兵马,则是从雍州各郡临时抽调拼凑起来的,缺乏统一训练,作战时难以协调,就像一团硬捏在一起的散沙。沙团碰卵石,后果尔去想!”诸葛绪怒斥道。

 突然,又有一名探马匆匆忙忙地跑进中军大帐,气喘吁吁地说:“禀报刺史大人,姜维所率之兵马在距此五十里处,忽然离开了大道,转而向东,抄小路朝武兴方向开去!”

 “呃--”诸葛绪一怔,睁大眼睛,惊愕地盯着那个探马,诧异地问:“此事当真?”

 探马严肃地回答:“此乃小人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

 诸葛绪思索了一阵,又问:“是蜀军所有兵马均向东开去,还是只有部分兵马向东开去?”

 探马认真地回答:“蜀军所有兵马均向东开去,队伍连绵十余里,不见首尾。”

 “汝为何判定蜀军是向武兴开去?”

 “据小人所知,那条小道直通武兴,中途无有岔路。姜维若不去武兴,为何走上那条小道?”

 “探马所言无误。”大帐中的一个将领插话,“我军囤积在武兴附近之粮草,均是通过那条小路运到此处。”

  “小人以为,大概是姜维见我军堵塞住阴平桥,使他无法通过,又怕与我军争夺阴平桥时征西将军从背后赶来,故而只好从小路绕道武兴,再沿西汉水南下,奔赴阳安关。”那个探马自作聪明地说。

“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计?”诸葛绪顾虑重重地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大帐中的其他将领。

 可那些将领互相打量着,谁也不说话,反倒不如那个探马有主见。这也难怪。诸葛绪属下的这些将领,大都是各郡的带兵头领,平时只是奉命守土保城,根本没有打过什么大仗。现在他们见主将都难以判断是与非,谁还敢轻易开口,多嘴多舌,免得说错了自找倒霉!

  就在诸葛绪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之时,一个盔歪甲斜的雍州军将领,踉踉跄跄地跑进中军大帐。他就是军中的押粮官,带领着两千兵士,专门从武兴往阴平桥运送粮草。

 诸葛绪一见押粮官那副狼狈相,猛一愣神,吃惊地问:“何事令汝如此惊慌?”

 押粮官喘了几口粗气,结结巴巴地说:“回刺史大人……末将正押运着粮草从武兴来此,中途遇上蜀军大队兵马……我部寡不敌众,两千兵士或已阵亡,或已被捉,一千车粮草尽被蜀军夺去……末将舍命冲出重围,翻山越岭而来……”

 押粮官的话证明了探马的报告属实。可诸葛绪仍有些不放心地问着押粮官:“蜀军兵马有多少?”

 押粮官回答:“末将无暇细数,只见旌旗林立,尘土飞扬,一眼望去,难见其尾。”

  “如此说来,姜维正率领着大队兵马,抄小路向武兴奔去?”诸葛绪又问。

  “末将不认识姜维,但却在那众多的旗帜中发现了姜维之大纛。”押粮官又说。

  探马和押粮官的话,消除了诸葛绪的疑虑。他让亲兵取出地图,叫押粮官指出与蜀军遭遇的地点,然后又皱着眉头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最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高声说:“蜀军现仍处在阴平桥之西北方。那条通往武兴之山路狭窄坎坷,蜀军又携带大量粮草辎重,必然行动迟缓。我军若翻过北面这座山,直插东北方,定可拦截住姜维。命令全军,除把守大桥之五千兵马留下继续与廖化对峙外,其余兵马立即轻装出发,翻过山岭去拦截姜维!”

帐外,魏军整队,马步兵纷纷攘攘,逐渐组成了几列纵队。诸葛绪骑马奔来,挥令旗,指向东北。魏军快速行进。

暮色苍茫,山道上,魏军喘着粗气爬山,骑兵牵马上山。队伍逐渐拉长。

第 14 集 阴平夺桥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二将对阵如对奕,如果不在一个段次,打起来可真有点戏弄人的感觉。如果旗鼓相当,斗起来费尽心机,旷日持久,听书的也会心累。一张一弛,是说书之道。姜维苦战沓中得脱,那里是黄河源头,高寒阴湿,这里是长江流域,气候宜人,水草丰美,也该让姜维大军休整一下了。诸葛亮家族看来不小,诸葛亮事蜀,诸葛诞事魏,诸葛瑾事吴,且均为一品大员,或为宰辅,或为一方诸侯,其业绩均可圈可点,独有这个诸葛绪愚笨无能,看来同姓不同祖。且看这回姜维如何夺取阴平桥。

70、阴平桥西北方大山坳 (日)

  在阴平桥西北方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一个大山坳。这个山坳三面环绕着高山,一面临着羌水,形似一个巨大的簸箕;三面环绕着的高山像是簸箕的边帮,对着羌水的那一面犹如簸箕的口子。山坡上和山坳里,长满了合抱粗的大松树,繁茂的枝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仿佛一个绿色的保护罩,将那只巨大的簸箕捂盖得严严实实。人即使站在周围的山顶上,也无法看到松林中的一切。松林间的空隙处,密密匝匝地长着一尺多深的野草,好似铺着一层厚实柔软的绿色地毯。

【画外音】姜维半夜时分,率领着五千精骑偷偷地出了营寨,偃旗息鼓,悄然而行,在黎明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个大山坳里隐蔽了起来。而来忠和向充则按照他的部署,在日出之后才拔营起寨,打着他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向阴平桥进发。但到了距阴平桥五十来里处,又大肆招摇地拐进那条通往武兴去的小路,造成一种放弃争夺阴平桥而绕道武兴奔赴阳平关的假象,诱使诸葛绪率军撤离阴平桥。

当蜀军的大队兵马在那条小路上等待着返回的时候,姜维率领的那五千精锐兵马正在那个大山坳里养精蓄锐。

满山遍坳的茂密松林,不仅掩盖住了蜀军藏兵于此的秘密,而且挡住了炽热的阳光,使山坳中凉爽宜人;满地深密柔软的野草,不仅为兵士提供了舒适的安卧之处,而且给战马预备了丰富可口的食物,使这五千兵马各得其所。自从撤离沓中以后,这些兵马一直是在进行紧张的作战和行军,兵士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战马常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现在,这个大山坳为这些兵马准备好了一切:兵士们躺在柔软的草丛中酣然大睡,香甜的呼噜声驱赶着潜伏在他们体内的疲劳,美滋滋的呓语声招唤回他们已失去的精力;战马则悠闲地晃动着尾巴,从从容容地咀嚼着鲜嫩可口的青草,给体内补充着营养和热量。香甜的呼噜声、美滋滋的呓语声和从从容容的嚼草声,十分协调地融合在一起,像是一支轻柔低缓的催眠曲,在松林草丛中悠然飘动,而后消失在起伏的松涛声和羌水的流淌声中。

   姜维打了一个盹,醒来后见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还站在他身旁,就小声地说:“快躺下睡一觉,养足精神,下午随我去夺取阴平桥。”

 姜复汉苦笑了一下,低声地说:“大将军睡吧,我俩不困。”话音还没落,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大哈欠。

 “撒谎!”姜维淡淡一笑,“尽管放心地睡吧,此处不会有事。”

 姜兴汉也苦笑着说:“我军正处在雍州军鼻子尖下,山背后不远处就是通往阴平桥之大道,雍州军探马来来往往……”

 “诸葛绪做梦也想不到这里埋伏着兵马。雍州军探马都把眼睛盯着来参军和向尚书所率兵马,更不会注意到这里。”姜维微笑着说,“不信,汝瞧瞧自己鼻子底下,看能否瞧见下面藏着何物?”

 姜复汉和姜兴汉试着瞧了瞧,嘿嘿地憨笑着,摇着头说:“果真是瞧不见。”

 “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怪,远了能够发现,近了反倒难以发现。某些时候,看来越是危险之地方,实际上就越安全。”姜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再次小声吩咐道,“快躺在草丛中美美睡一觉,不会出事。”

  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见姜维说得那么认真、那么自信,也就放心了,放下刀枪,躺在草丛中。眨眼工夫,便拉起了鼾声,进入甜蜜的梦乡。

 姜维重又倚靠在松树上,闭上了双目……

  日影西斜。那些睡足了觉的兵士相继醒来,一个个精神饱满地坐在草丛中,相互瞧着,会心地笑着,谁也不说话。姜复汉和姜兴汉兄弟像是两只养足了精神的金钱豹,一左一右地坐在姜维的身边。

 姜维仍旧倚靠在松树上,低声地问:“睡足乎?”

 姜复汉双目放光,精神抖擞地说:“有这一觉,可两天不再睡觉。”

 姜兴汉笑嘻嘻地说:“在这里睡觉真舒服,又凉爽又软和。大将军如何晓得有这么个绝妙藏兵之处?”

 “我在陇右这块土地上行军打仗三十多年,熟悉这里每一座山、每一道沟、每一条河、每一条路,岂能不晓得这个山坳。”姜维慈祥地瞅了瞅姜复汉和姜兴汉,语重心长地说,“今后,汝等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把它牢牢记在心间,以便将来领兵打仗时利用。”

 “我俩只知按照大将军命令行事,记住这些又有何用?”姜复汉心不在焉地说。

 “此话不妥!”姜维严肃地说,“汝等以后可能是领兵打仗之将军。作为将军,不仅要知己知彼,还要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这样才能多打胜仗,少打败仗……”

  姜维正说着,有一员偏将轻轻地走了过来,心神不定地说:“大将军,日已平西,为何还不见探子来报?”

 “莫急,莫急。”姜维不慌不忙地说,“诸葛绪历来犹柔寡断,耐心等待便是。”

  “若是诸葛绪识破了这调虎离山计,在阴平桥头按兵不动,我军又该如何是好?”那偏将颇为担心地说。

 “若把诸葛绪换成邓艾,此事便很难预料,我亦不敢轻施此计,对于诸葛绪……”姜维轻轻地摇了摇头,自信地说,“他难以识破此计,也不敢按兵不动。据我猜测,最迟待到酉时,诸葛绪定会率军撤离阴平桥。”

 姜维的话果然应验了,片刻工夫,一名装扮成樵夫的探子就悄悄地来到了这个大山坳,兴奋地向姜维禀报:“大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诸葛绪已率领大军离开阴平桥,向着东北方向奔去,只留下少部分兵马驻守桥头,与驻扎在桥南之廖化将军对峙。”

 姜维惊喜异常,高兴地说:“廖化将军已率领兵马抵达阴平桥?”

 探子又说:“小人隔着白水,望见了廖化将军之大纛迎风招展。”

 “妙哉!有廖化将军相助,我无忧矣!”姜维高声说,“命令全体将士,立即整顿兵马,冲向阴平桥,与廖化将军共同夹击驻守阴平桥头之雍州军!”然后,他又命令那名探子,“汝即刻骑匹快马,去见来参军与向尚书,让其率军从原路返回,沿大路奔赴阴平桥!”

71、阴平桥南 廖化军营

一老将在帐前按剑而立,眺望桥北

【字幕】廖化 字元俭 蜀汉右车骑将军,中乡侯

【画外音】廖化与姜维虽然同为蜀军的支柱,但二人对北伐曹魏的认识和态度却大为不同:姜维认为,只有占据陇右、夺取关中,蜀国才有可能与魏、吴鼎足而立;闭关自守,偏安一隅,必然难以持久,迟早要被魏、吴吞并。故而,他力主北伐,先断陇右,后取关中。而廖化、诸葛瞻等则认为,魏强蜀弱,蜀汉只宜据险固守,保疆守土;若以弱攻强,只会适得其反,加速蜀国的衰败。故而,他多次对北伐提出异议,甚至与姜维当廷争辩。现在,魏军大兵压境,国难当头,面对强敌,廖化深深地感到:姜维的智勇,在当前的蜀军中是首屈一指的,无人可与他比肩而立;姜维亲自率领的驻扎在沓中的三万将士,是蜀国的精锐之师,中流砥柱;值此危难之秋,只有姜维和那三万将士,才可力挽狂澜,把魏军拒之于巴蜀之外,拯救蜀国于将堕之际。

廖化登上一个山头,隔着大桥和白水,仔细地观察着雍州军的营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把诸葛绪调离桥头。

廖化的视线中,对岸雍州军的活动有些异常:众多的兵马正在匆匆忙忙地奔向中军大寨,分别列队。

这种异乎寻常的变化,引起了他的深思:

(画外廖化音):诸葛绪是要率军跨过大桥向南进攻?还是要回兵孔函谷,去与邓艾夹击从沓中突围而出的姜维?

廖化(对身边几位将领):“全军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敌军进攻”。一面继续认真观察,想弄清雍州军的动向和目的。

 良久,雍州军已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向东北方开去,只留下少量兵马驻守桥头。

 雍州军这一出乎意料之外的行动,再度使廖化陷入苦思之中:是诸葛绪在耍花招,故意做出撤兵的样子,引诱他过桥进攻,然后再突然回兵桥头,将他的五千兵马围歼于桥北?还是诸葛绪另有企图?

 廖化慢慢想明白了!

 “诸葛绪,这回汝可中了姜维大将军之计!”廖化满腹的忧愁化为乌有,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令全军,待桥北雍州军一乱,马上冲过阴平桥,前去接应大将军!”

72、阴平桥北岸 (日

由于大部分的雍州兵马已经撤离,几天来乱纷纷闹哄哄的白水北岸、大桥北头顿时安静了下来。湍急的白水猛烈地拍打着两岸的石崖,飞溅起几尺高的浪花,发出阵阵滚雷般的响声,在峡谷中产生出嗡嗡的回声。

 奉诸葛绪之命率军驻守阴平桥的雍州军副将,站在白水岸边,望着对岸蜀军的营寨,心中也像河里的流水一样,翻滚不息。尽管他属下的兵马与对岸的蜀军在数量上不相上下,但蜀军皆是训练有素的兵马,而且久经战阵;而他属下的这些兵马,是从三个郡中临时抽调来的,对付那些山贼毛寇倒还可以,若要与廖化率领的蜀军对阵,只怕难以为敌。然而,事到临头,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知其不可而为之,壮着胆子强撑硬支,或许可侥幸免于灾祸!

 雍州军副将心中正七上八下地嘀咕着,忽听背后传来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他惊讶地转过身去,只见数千骑军,仿佛一支离弦的箭,正沿着孔函谷通往阴平桥的大道,迅速地向着桥头猛扑过来。那支骑军没有打任何旗号,急切中难以分辨出是何方的军队。

 “莫非征西将军邓艾率领着兵马从孔函谷追赶了过来?若果真如此,乃天助我也!有邓艾在此,阴平桥便万无一失!”雍州军副将正在暗自高兴,大天白日里做起了美梦,只见那支骑军已逼近了桥头,也不答话,就挥舞着刀枪冲*过来。

 “大事不妙!”雍州军副将发现苗头不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支骑军就已冲了上来,逢人便砍,遇兵就刺,横冲直撞,乱砍乱*。毫无准备的雍州兵仓促中无法应战,像炸了群的羊,四下逃窜,边逃窜边惊呼:“蜀兵*过来矣!”“姜维率蜀军*过来矣!”

  雍州军副将听到喊声大惊失色,诧异地念叨着:“姜维已率军去了武兴,为何此处又出现了个姜维,难道他有分身术不成?”是真姜维也好,是假姜维也罢,反正那支骑军不会是邓艾的军队,而是来势凶猛的蜀军,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他再也顾不上思考那支蜀军是从何而来,慌忙提枪上马,带领着屯驻在桥头的兵马,去迎战那支从背后冲*过来的蜀军。不知是他急昏了头,还是吓破了胆,惊慌之中,只顾带兵去迎战背后的蜀军,竟把与他隔桥相峙的廖化忘在了脑后,置之于不顾!

 这时,雍州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惊呼声惨叫声响成了一片。这声音飞过了白水,越过了阴平桥,传入对岸的蜀军营寨。廖化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寨门大开,带领着五千兵马,像一把利剑,刺向了阴平桥。

 雍州军副将带领着屯驻在桥头的兵马刚返回身去,就见溃退下来的雍州兵,好似一股黑乎乎的污水,惊叫着奔涌过来,正好与他率领的两千多兵马迎面碰上,相互冲撞,自相践踏,阵容大乱。他大声呵斥,强令制止,甚至拔出腰间的宝剑,一连斩*了两三个狂奔惊叫的溃兵,才使兵马暂时稳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五千在山坳里攒足了力气、养足了精神的蜀军精骑,犹如一股黑色的风暴,挟裹着飞沙走石,呼啸着冲*过来,像是狂风扫落叶一般,不一会儿,就把那些溃退下来的雍州兵几乎一扫而光,接着又向屯驻在桥头的兵马冲*过来。姜维左有姜复汉,右有姜兴汉,跃马挺枪冲在最前面。紧跟在他身后的五千精骑形成一个半圆形,向雍州兵包抄过来。

  与此同时,廖化也是一马当先,率领着五千兵马,迅猛地冲上了阴平桥。在通过大桥时,五千兵马像是一股滚滚的洪流;但一过了大桥,那股洪流就分成了两股支流,向左右流淌,很快便与姜维所率精骑形成的半圆衔接到了一起,将尚存的三千雍州兵团团围住,并逐渐地缩小着包围圈。

  这三千剩余的雍州兵,如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兵马,齐心协力地朝着一个方向突围,或许还可*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可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从未打过大仗、恶仗,又缺乏统一的指挥,一下子被这从没见过的阵势惊呆了,吓懵了,好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羔羊,面对着威逼上来的虎狼,浑身哆嗦着往后退缩,乱哄哄地挤成了一团,别说还手之力,就是招架之功也没有。就连那个副将,也完全慌了手脚,不去指挥兵马进行奋力抵抗或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而是直往人群中钻,企图借助属下兵马的躯体,来阻挡蜀兵的刀枪。

  面对着这些丧失了抵抗力而挤缩在一起的雍州兵,蜀军斗志猛增,士气大振,更显得势不可当,几乎刀刀不落空,枪枪不虚刺。不多时,包围圈中的雍州兵已经所剩无几。姜维正要催马上前去结果那个雍州军副将的性命,姜复汉、姜兴汉兄弟已抢先一步,冲上前去,刀枪并举,把那副将击落马下。

 一场争夺阴平桥的战斗结束了。姜维和廖化在摆满雍州兵尸体的桥头相会了。胜利的喜悦使他俩完全忘记了从前曾发生过的不愉快,会师的欢欣使他俩想起了同甘共苦的往事。廖化在马上向姜维拱着手,兴奋地说:“大将军真是神机妙算,一个调虎离山计,就把阴平桥智取到手,廖某佩服之至!”

 姜维也在马上向廖化拱着手,高兴地说:“元俭兄过奖矣。此计只可骗过诸葛绪,岂能瞒得过老兄!”

 廖化仔细地打量着姜维,见他依然精神抖擞,欣慰地说:“大将军仍然是宝刀不老,冲锋陷阵如同当年!”

 姜维认真地瞧了瞧廖化,庆幸地说:“元俭兄依旧是老当益壮,马上功夫不减往昔!”

 寒喧已毕,廖化又说:“此处不是叙旧之地。大将军从沓中到此,长途奔波,鞍马劳顿,先率军过桥,到营寨中歇息。廖某率军在此守护桥头,等候我大队人马到来。”

  姜维略加思索,高声地说:“为防万一,我马上率军原路返回,去接应来参军与向尚书。这大桥便要有劳元俭兄再守护一阵,待大队人马全部过桥之后,我二人再好好叙旧。”

 “大将军深谋远虑,廖某谨遵将令。”廖化严肃地说,“大将军尽管放心去接应大队人马。此处有廖某在,即使诸葛绪回兵来夺,大桥也绝不会有失!”

 “有元俭兄在此守护大桥,我又有何忧!”姜维说罢,率领着那五千精骑离开了桥头,沿着大道往回奔去。

 廖化望了望满地摆着的雍州兵尸体,高声命令着兵士:“立即清理道路,迎接大队人马过桥!”

73、阴平桥东北方 诸葛绪埋伏处 (夜)

 在阴平桥东北方六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险恶的去处:两座拔地而起、高高耸立的山峰,仿佛两个相背而坐的巨人,傲然俯视着周围的山岭;在那两个巨人宽阔的脊背之间,留有一条窄窄的缝隙,形成了一道十来丈宽、八九里长的峡谷。峡谷两边,石崖如削,岩壁陡峭。那条通往武兴的小路,便从这条峡谷中蜿蜒穿过。

 诸葛绪在熟悉这里地形的押粮官的带领下,率领两万多兵马,翻山越岭来到了这个险恶之处,设下了埋伏:在那两个巨人的肩头之上,他各部署了五千步军,多备石块、枯枝、火把,企图待蜀军的大队人马全部进入峡谷以后,先将石块推下悬崖,再将枯枝、火把投入峡谷;在那两个巨人高高隆起的腹部,他各埋伏了五千骑军,准备当蜀军进入峡谷以后,两支骑军各奔东西,分别堵塞住峡谷两头的出口。另有几千兵马,屯驻在附近的一个山坳里,留作备用,随时都可出击或增援。

  夜雾越来越浓了,山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也越来越细淡,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被夜雾吞没了。在诸葛绪的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看不透、摸不着的乳白色的雾。但是,他仍在出神地望着山下,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够穿透夜雾,亲眼看着蜀军的大队兵马进入他布下的那只大口袋。或许是他看得太出神了,也可能是他想得太入迷了,他慢慢地发觉:

【叠影】眼前的夜雾正在逐渐消散,山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重又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一队望不见尾的蜀军兵马和粮草辎重车辆,像一条缓缓蠕行的大蟒,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条峡谷;紧接着,峡谷两边的悬崖峭壁之上,如同下冰雹一样,落下无数石块,砸得蜀兵抱头鼠窜;随之,又有数不清的枯枝与火把,从悬崖峭壁上投入峡谷之中,燃起了一条火龙,把满谷的蜀军兵马烧得狂蹦乱跳……然而,不知是他离得太远,还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有动作,没有声音。不过,听不到声音也不要紧,瞧着那些满身冒火的蜀军兵马,也足以使他心花怒放,欢喜若狂!他越瞧越兴奋,越看越激动,禁不住一拍双手,大声叫喊起来:“妙哉!真是妙不可言!”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诸葛绪正无比激动地兴奋喊叫着,站在他身边的亲兵扯了他两下,轻声呼唤着。

 诸葛绪心中一惊,眼前的幻觉消失了。他使劲地摇了几下头,眨巴了几下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月亮已经升得老高,皎洁的月光穿透夜雾照射在山岭上,使夜雾似乎变得淡薄了许多;山下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又依稀可见了,像是一条被人丢弃在荒山野岭中的草绳,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小路上并无兵马车辆通过,静悄悄的没任何声响……

 “唉--”诸葛绪完全清醒了过来,叹了口气,低声问身边的亲兵:“如今是何时辰?”

 亲兵小声地回答:“大约是二更天。”

 “探马回来否?”诸葛绪又问。

 “尚未回来。”亲兵又答。

 诸葛绪心中有些不安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蜀军已经在中途宿营……”

 熟悉这条小路的押粮官在一旁插言:“据末将所知,这条小路两边全是深沟窄谷,无处可供数万兵马安营扎寨。”

 诸葛绪又疑惑地问:“会不会因为道路狭窄坎坷,蜀军兵马车辆过多,行动迟缓?”

  押粮官心神不宁地说:“末将与蜀军遭遇之地点,距此处不过四五十里。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蜀军之行动再缓慢,也该到达此处矣。”

  听押粮官这么一说,诸葛绪立即警觉了起来,心烦意乱地说:“莫非姜维在耍花招?”

 押粮官忧心忡忡地说:“末将与刺史大人颇有同感,深为不安。”

 诸葛绪和押粮官正低声地议论着,小路上传来一串清脆的马蹄声。诸葛绪心中不由咯噔一响,赶紧举目远眺,只见有匹快马,像一颗黑色的弹丸,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快速地向前滚动。他心中不禁一热,眼前迸发出了一朵希望的火花:这会不会是蜀军在前面踏路的探马?若是,则表明蜀军的大队人马距此处已经不远了!

 然而,诸葛绪的这一希望,只不过是一朵稍纵即逝的火花。那匹快马来到山下,立刻减慢了速度,离开了小路,向山上走来:若是蜀军踏路的探马,是不会知道这山上有人的;不用问,肯定是诸葛绪派出的探马回来了!

  诸葛绪急于想知道蜀军的下落,连忙迎下山去,在半山坡上碰上了那名探马,就迫不及待地问:“蜀军大队人马现在何处?”

 探马急切地回答:“小人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到大道边上,并未见到蜀军一兵一马。只见那条通往阴平桥之大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马蹄印与车辙,将道路碾踏得如同刚刚翻过之土地……”

 “调虎离山!调虎离山!我中了姜维之调虎离山计!”诸葛绪此时方如梦初醒,神经质地叫喊着,“火速撤兵,回救阴平桥!”

 “现在回兵去救阴平桥为时已晚……”押粮官小声地嘟哝着。

 “天哪!阴平桥不保矣!”诸葛绪经押粮官这一提醒,也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仰天长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软绵绵地倒在了山坡上……

第 15集 诸葛择主

【推出】评书大家刘兰芳:姜维巧施调虎离山计、智取了阴平桥的次日,邓艾也率军穿过了孔函谷,向着阴平桥追赶过来。眼看姜维要孤立面对魏国的人杰“二士”,双拳不敌四手,这仗如何打?各位看官稍安勿躁。三国时诸侯混战,主仆角色互换是常态。那些诸侯们也最怕手下尾大不掉,拥兵自立。同样,司马昭对他的“二士”邓艾、钟会也防范有加。在对姜维的首战中均有败绩的邓艾、诸葛绪而言,如何将功补过是当务之急,且看二人如何勾心斗角,各谋己利。当然,这客观上给姜维制造了机会。

74、孔函谷的西口 (日)

邓艾率魏军出谷口,疾行。

(画外音)姜维率军进入孔函谷后,邓艾的部将都主张立即跟踪追击。但邓艾一是怕中了姜维的埋伏;二是遭羌兵冲击,损失较大,兵马过于疲劳;三是军中已粮尽草绝,于是就下令全军在孔函谷的西口休整了两天。待兵马的体力有所恢复,大批的粮草也已从临洮运来,他才率军穿过孔函谷,向阴平桥追来。

与邓艾并马而行的邓忠小声地问:“父亲,我军此去,能否把姜维所率蜀军歼灭于阴平桥头?”

 邓艾没有正面回答邓忠,而是反问道:“汝以为能否?”

 邓忠思忖了一下,小心地说:“孩儿以为,姜维虽然率军突破了我军之围追堵截,但待其赶到阴平桥头,已成强弩之末。只怕待我军赶到那里时,此大功已被诸葛绪所独得……”

 邓艾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若果真如此,倒也完结了为父一桩心事。怕只怕诸葛绪难敌姜维,让其……其再次逃之夭夭。”

 “父亲是否有些过虑?”邓忠奇怪地说,“难道诸葛绪那三万以逸待劳之军,还抵挡不住姜维那两万多远道而来、疲惫不堪之兵?”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邓艾瞅了瞅四周,见并无别的将领跟随在身边,才低声地说,“诸葛绪谨小慎微,患得患失;姜维有勇有谋,胆大心细;他二人一个似羊,一个如虎,羊若遇虎,岂……岂可为敌!诸葛绪所率兵马虽多于姜维,但前者如沙团,后者似顽石,沙团再大,也碰不过小小顽石,何况那顽石并不比沙团小多少。”

  “如此说来,诸葛绪实难阻挡得住姜维!”邓忠惊讶地问,“我军追到阴平桥又有何用?”

 “姜维是否已经过了阴平桥,此时尚无法断定。”邓艾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诸葛绪能知己知彼,不去与姜维斗智斗勇,只是据险而守,姜维一时尚奈何不了他;待我军赶到阴平桥,前后夹击,定可大功告成。假如诸葛绪贪恋战功,自作聪明,不等我军赶到,就独自要与姜维见个高低,恐怕阴平桥此时已经为姜维所得!”

 邓忠颇为不安地说:“倘若阴平桥有失,我军该如何是好?难道就此罢休不成?”

 邓艾沉默了片刻,冷静地说:“伐蜀之战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尚未露出端倪,我军岂……岂可因一两次失利而灰心气馁!姜维能突破我军之围困,难道我军就不能再次将其……其围困?”

 邓忠跟随邓艾征战多年,深知父亲的秉性:无论何事,不到一定的火候,他是不会透露一点风声的。如今听父亲这么一说,不由得转忧为喜,惊奇地问:“莫非父亲又有了重新把姜难围困起来之妙计良策?”

 邓艾低沉地说:“此事为父已经思虑了两三日……”

 邓艾正要给儿子透露点心思,忽见在前领兵开路的师纂纵马驰来。他连忙刹住话头,愣了下神,小声地呢喃着:“阴平桥已不保矣!”

邓艾的呢喃声刚落,师纂已飞奔到了他的马前,惊慌失措地说:“据探马禀报,诸葛绪中了姜维调虎离山计,丢失阴平桥,姜维已于昨晚率军过桥而去。”

 “嗯--”邓艾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吩咐着师纂:“命令全军,继续前进,尽快赶到阴平桥头,与诸葛刺史会合!”

 师纂见邓艾对于阴平桥的失守竟然无动于衷,还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再次提高了声音说:“据探马禀报……”

 邓艾摆了摆手,打断了师纂的话,不容置疑地再次吩咐着师纂:“命令全军,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师纂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惊愕地瞧着邓艾,其眼、鼻、口组成了一个大问号。

75、阴平桥 诸葛绪大营 (日)

  (画外音) 昨天晚上,当诸葛绪在那条通往武兴的小路旁,发现自己中了姜维的调虎离山计时,曾昏倒在了山坡之上。今天一早,他率军仓皇地返回到阴平桥头,面对着满地雍州兵的尸体和空无一人的对岸,只觉得天旋地转,眼花耳鸣,再次昏倒在桥头。

  诸葛绪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坐立不安,喃喃自语:

 “领兵去投靠钟会,立功赎罪?对!姜维此去,不是回救阳安关,便是拒守剑门关。只要能在夺取阳安关或剑门关时建立功勋,就可弥补误失阴平桥之罪过。这样不仅能保住性命,或许还能保住官职。”

 他从痴呆中苏醒过来,含悲带愤地久久地注视着阴平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桥头。

 诸葛绪回到中军大帐,正要传令全军整理行装,明日一早去投奔钟会,一名亲兵走入帐中,低声地说:“征西将军已率大军赶来,距此十五里安营扎寨,派人来请大人到他营中议事。”

一提到邓艾,诸葛绪就心中有气,暗自思量道:

(画外诸葛绪音)好一个驱虎入邻之邓艾,汝为了保存实力,先是虚张声势,把姜维赶出沓中,驱逐到阴平桥;现在又率军追来,想收取渔翁之利。哼,议事?我与汝有何事可议!

诸葛续瓮声瓮气地吩咐亲兵:“去告诉来者,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前去议事。尔等赶快收拾行装,准备拔寨起程。”

帐外,雍州军纷纷收拾行装,装车、上驮,捆包祔,装干粮,忙忙碌碌。

就在诸葛绪指挥着几名亲兵收拾中军大帐内的东西时,一位守卫寨门的偏将进来通报:“征西将军得知大人身体不适,亲自前来探病,现正在营门外等候。”

 诸葛绪不由一愣,只好勉强地说:“有请征西将军。”

 偏将出帐之后,诸葛绪怕邓艾看出他要撤军的迹象,急忙又令亲兵把刚刚收拾好的东西重新摆上。他装出一副病态,躺在卧榻之上,低声地*起来。

 诸葛绪正*着,邓艾来到了中军大帐,朝着躺在卧榻上的诸葛绪拱了拱手,抱歉地说:“老夫不知诸葛刺史贵体染恙,探望来迟,还望诸葛刺史海涵!”

  诸葛绪假装挣扎着坐起身来,也朝邓艾拱拱手,有气无力地说:“绪贱体欠安,无法赴征西将军大营议事,也没能亲出营门恭迎,还望征西将军恕罪!”

 邓艾走到诸葛绪的卧榻前,关切地说:“老夫早年为农牧小吏时,曾拜当地一位名医为师,学得一星半点医术,识得几味草药。待老夫为刺史诊诊脉相,开一个偏方,或许可解除刺史之病苦。”说罢,竟主动握住诸葛绪的手腕,为他诊脉。

 邓艾装模作样地为诸葛绪诊了一通脉,又仔细地观察罢诸葛绪的面色,微笑着说:“刺史之病不过是因心中郁闷,肝火旺盛,造成血脉不畅而致。此病不需服药,只要安卧静养三五日,便可恢复如初。”

 诸葛绪也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苦笑着说:“多谢征西将军指教,绪谨遵教诲便是。”

 “刺史此病最忌鞍马劳顿。”邓艾诡谲地笑了笑,“刺史应以贵体为重,不宜抱病远行。至于投奔镇西将军之事,稍候两三日再去不迟。”

 诸葛绪听邓艾这么一说,不由得大吃一惊,诧异地问:“征西将军何出此言?”

 邓艾笑眯眯地瞅着诸葛绪,反问道:“莫非老夫言之不确乎?”

 “这……”诸葛绪点头也不合适,摇头也不妥当,眼巴巴地瞧着邓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诸葛刺史,恕老夫直言。”邓艾趁热打铁地说,“至于刺史之贵体,老夫不言,刺史也明白。哈哈哈……”

  诸葛绪见邓艾道出了他心中的秘密,再装病就没有必要了,一骨碌从卧榻上起来,惊奇地问:“征西将军何以知道绪要投奔镇西将军?”

  邓艾苦笑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刺史欲在攻取阳安关或剑门关时建立功勋,以弥补误失阴平桥之过。”

 “征西将军何以明白绪之贱体并无不适?”

 “看刺史之气色,倒真像是贵体欠安。不过,刺史如贵体染恙,何以能率军远行。”

 邓艾之言,句句准确无误,使诸葛绪为之惊讶。然而,在惊讶之余,一种不满的情绪又不可遏制地涌上了他的心头:汝既然这般料事如神,为何却让姜维率军安然穿过孔函谷?这分明是汝怕与姜维斗个两败俱伤,有意要保存实力……伴着这种不满情绪的出现,一句久已憋在他心中的牢*话也就脱口而出:“既然征西将军如此洞幽察微,何以对姜维却无计可施,使其在征西将军眼皮之下,顺利地从沓中流窜到阴平桥?”

 “诸葛刺史此言差矣。”邓艾正色答道,“沓中之战,邓某已是尽心尽力,使姜维几乎陷于绝境,若不是赵广拼死相救,姜维与蜀军近万精骑早已丧身于孔函谷之西……”

  诸葛绪打断邓艾的话,不无讥讽地说:“然而,姜维与蜀军数万精骑最终还是破网而出!”

  邓艾从诸葛绪的话中听出了对他的怀疑与不满,而这种误会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和消除的,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必然会引起争辩,使误会进一步加深。于是,他便主动地改变了话题,心平气和地说:“姜维能率军穿过孔函谷,跨过阴平桥,老夫与刺史皆有难以推诿之过失。不过,老夫近日倒思得一计,可把姜维重新围困,以弥补老夫与刺史之过失。故而,老夫特连夜赶来,欲与刺史共议此事。”

  “把姜维重新围困?”诸葛绪冷笑了几声,疑惑地打量着邓艾,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小声地嘟哝着,“这岂不是白日做梦……”

 “老夫所言,并非白日做梦!”邓艾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自信的表情,坚定地说,“姜维此次率军东归,必定是去增援阳安关,企图把镇西将军所率之十余万大军拒之于关外。自古以来,蜀中之所以能偏安一隅,在其北面,依赖三道关隘:阳安关、白水关和剑门关。现在姜维既已率军奔赴阳安关,必然要在那里与镇西将军展开一场艰苦之攻守战。据老夫猜测,若不发生意外,阳安关之战将会旷日持久。姜维把大部兵力投入守卫阳安关,其背后之白水关必然空虚。我二人若合兵一处,跨过阴平桥,沿白水南岸东下,乘虚攻下白水关。这岂不是又卡断了姜维退守剑门关之道路,与镇西将军一起,再次把姜维围困于阳安关!只要我军占据了白水关,向北可攻打阳安关,使姜维腹背受敌;向南可夺取剑门关,使蜀军首尾难顾。若战斗顺利,或许还可在镇西将军攻取阳安关之前抢先夺取剑门关,先行入蜀……”

 邓艾似乎忘记了诸葛绪对他的怀疑和不满,好像在与一位老友讲述他的作战部署,将这些天来苦苦思考出的结果和盘托出。可是,诸葛绪由于对邓艾心怀疑虑,对邓艾的这个大胆而可行的计划根本没有多加考虑,反倒认为邓艾是想挽回点面子,要去冒险行事,但又怕自己兵力不足,企图拉他入伙,壮大实力,进而再吞并掉他属下的两万多兵马。因而,他对邓艾的话听若不闻,对邓艾的计划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想心事,思量着如何摆邓艾的纠缠,尽快率军东去,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甚至还担心邓艾是否会软硬兼施,在拉拢无效后,采用强制手段,以武力相威胁,裹挟着他去冒险。

  邓艾见诸葛绪久思不语,还以为他正在考虑此计是否可行,于是就试探着问:“诸葛刺史以为老夫这一可反败为胜之策是否可行?”

 诸葛绪偷觑了一下邓艾的脸色,小心谨慎地回答:“征西将军谋略高深,所出之策自然无懈可击。绪生性愚钝,岂敢妄加议论。”

 “如此说来,诸葛刺史是与老夫所见略同。”邓艾还以为诸葛绪赞同他的计划,心中暗自高兴,继续试探着问,“不知刺史是否愿与老夫合兵一处,共同奔袭白水关?”

 合兵一处?诸葛绪的心猛烈地抖动起来:合兵一处,这只不过是邓艾的托词罢了,说穿了,是想吞并我属下的这些兵马!可是,他心中也明白:自己属下的这些兵马,根本对抗不过邓艾的兵马,若是闹僵了,邓艾用武力相逼,他也就只好被迫就范……当今之计,他只能婉言推脱,以免惹恼了邓艾。于是,他便尴尬地笑了笑,斟词酌句地说:“征西将军盛情相邀,绪本应从命相随。但绪奉大都督之命,屯驻在阴平桥头,以堵截姜维。今姜维既已遁去,绪理应回兵长安,听候大都督处置,岂可领兵在外,逃避罪责?诚望征西将军鉴谅并恕罪!”

 诸葛绪的话虽说得很委婉,但邓艾已完全明白了其真实的用意。他沉吟有顷,苦笑着说:“老夫岂敢强人所难。诸葛刺史何时启……启程,老夫前来送行。”

 诸葛绪对邓艾仍存有戒心,怕他借送行之名,领兵前来进行威逼,忙推辞道:“绪万不敢有劳征西将军大驾!”

 话不投机,邓艾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站起身来说:“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此先为诸葛刺史送行。愿刺史及雍州军将士一路顺风!”说罢,告辞而去。

 诸葛绪虚情假意地将邓艾送出营门,待他走远后,才低声地吩咐亲兵:“速速传令全军,赶快整理行装,三更天时悄悄弃寨而走,连夜前去投奔镇西将军!”

76、邓艾中军大帐 (晚)

二更天的时候,邓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陇右军的大营。正等得心焦的邓忠把邓艾搀扶进中军大帐,关切地问:“诸葛刺史可赞同父亲那个重新围困姜维之作战策略,率领雍州军与我军一起去偷袭白水关?”

“唉--唉”邓艾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回答:“诸葛绪对我军之误会太深,以为我军是为保存实力而故意放走姜维与蜀军主力,因此不肯与我军合作。”

“诸葛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邓忠不服气地说,“我军拼尽全力,与姜维死战,若不是突然*出了个赵广,定可把姜维与其精锐兵马围歼于孔函谷西口……”

“可结果却是姜维与其精锐兵马冲出了我军之包围,致使诸葛绪中了姜维之调虎离山计,不仅丢失了阴平桥,而且还损失了五千兵马。”邓艾无奈地说,“诸葛绪一向患得患失,只看结果,不问经过,故而才会产生如此深之误会。”

“也罢。”邓忠赌气地说,“雍州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难当大任。白水关守军仅有数千人,没有雍州军那些残兵败将,我军依旧可以把此关夺取过来。”

“此话不妥。”邓艾冷静地说,“雍州军虽非精锐兵马,但毕竟还有两万多人,只要使用得当,仍旧可以大有用途,不仅能壮我军势,还可威慑敌军。”

邓忠犹犹豫豫地问:“莫非父亲仍不甘心,还要再去见诸葛绪,劝说其与我军合兵一处?”

“嗯--”邓艾郑重地点了点头,冷峻地说:“在返回途中,我反复思量过此事。明日一早,我再去拜访诸葛绪,将沓中之战经过向其……其详细述说一遍,以消除误会,使其……其能摒弃前嫌,率雍州军与我军一起进军白水关,共图大计,同建功业。”

邓忠沉默了片刻,心有不甘地说:“父亲身为征西将军,官职品秩皆高于那诸葛绪,如此两次三番地屈尊去见诸葛绪,是否太委屈自己。”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邓艾苦笑着说,“为了弥补我军未能把姜维与蜀军主力绊于沓中之过,为了伐蜀之胜利,为父受些委屈又有何妨?为父委屈一次自己而能增添两万多兵马,又何乐而不为?”

邓艾与邓忠正说着,师纂急匆匆地走进中军大帐,高声地说:“诸葛绪已率领雍州兵马弃营而走,沿白水北岸朝东而去。”

 邓艾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地问:“诸葛绪何时率军离去?”

 “刚刚离去。”师纂急切地提议道,“我军如果现在去进行拦截,还来得及。末将愿率五千精骑前去追赶,将雍州兵马驱赶回来。”

 “派兵进行拦截?”邓艾沉思片刻,低沉地说,“诸葛绪直接受命于司马大都督,雍州军也不归我统辖,我军有何理由去拦截他?此事若让大将军得知,岂……岂不要怀疑我别有用心?”

 “只要我军能够攻下剑门关,打开入蜀之门,大都督之怀疑就会消除。”师纂恳切地说,“如若放走了诸葛绪与两万多雍州兵马,仅凭我军这些兵马,就无法夺取剑门关;那么,征西将军苦心思得之破敌良策岂不要付之东流!”

 “人去不可留,留下反为仇。诸葛绪既然执意要走,我军强行把他拦截回来,又有何用?”邓艾又慢慢地坐回原处,无可奈何地说,“让他去吧。我军绝不可进行拦截,也不得进行跟踪,以免引起……起他之猜疑。”

 “那……”师纂小声地嘟哝着,“那我军还如何去袭击白水关,攻夺剑门关?”

  “此事我自有安排。”邓艾朝师纂摆摆手,“汝先去歇息吧。”

“唉--”师纂连连摇头,怏怏不乐地退了出去。

邓忠望着师纂的背影,小心地提醒着邓艾:“孩儿以为,师纂所言甚有道理。我军可以先把诸葛绪拦截回来,再耐心加以劝说,或许能够使其回心转意。”

“忠儿有所不知啊。”邓艾蹙起了眉头,坦直地说,“大都督对为父屡陈伐蜀之机未到而心存不满,故而才在此次大举伐蜀时,让我陇右兵马充当偏师,去啃姜维那块硬骨头。而我军又未能完成大都督之部署,使姜维突围而出,率军东归。这一来,大将军心中定会大为不快,与诸葛绪一样,以为是我军不甘做偏师,故意放走了姜维与蜀军主力。如果我军再去拦截雍州军,大都督就要疑上加疑,认定为父是心存异志、图谋不轨。”

邓忠听了邓艾的这番话,大为震惊,忐忑不安地说:“若是大都督也认为是父亲故意放走了姜维与蜀军主力,我家将大祸临头!父亲应立即上书大都督,说明此次沓中战斗之经过,以消除误会与疑心。”

“难哪。”邓艾摇着头说,“一封书信绝消除不了大都督之误会与疑心,只能是适得其---其---其-反,越描越黑。”

邓忠心里更慌了,不知所措地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邓艾沉默了一阵,忧心忡忡地说:“只有我军拼尽全力,协助镇西将军扫除入蜀之障碍,灭掉蜀国,才能消除大都督之误会与疑心,使我家免遭灾祸。”

“父亲还是要进军白水关?”邓忠明白了邓艾的心思,有些担心地说,“仅凭我军之力,能否实现父亲之愿?”

“以我军现有之兵力,虽无法夺取天险剑门关,打开入蜀之门,但夺取并固守白水关还是绰绰有余。”邓艾的心中似乎越来越坚定了,略微提高了声调说,“我军在夺取了白水关之后,可用一万人守关,另遣一万五千兵马北进,从背后佯攻阳安关,*扰姜维,助镇西将军一臂之力,使其能早日攻取此关。”

邓忠见邓艾心意已决,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军明日就进军白水关吧,免得姜维察觉了父亲之意图,增兵死守此关。”

“为父何尝不欲如此,只是我军现在粮草不足,无法去夺取白水关。”邓艾抬起头来,盯着邓忠,试探地说,“为父欲遣汝率八千步卒回临洮,搬取全军两个月所需之粮草,十日内返回此处。汝可敢领命?”

  “孩儿领命。”邓忠发誓般地说,“父亲放心,孩儿就是跑断腿,也定于十日之内将全军两个月所需之粮草运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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