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津锋:再次见到马老 | 贺马识途110岁

慕津锋:再次见到马老 | 贺马识途110岁

首页传奇手游拾忆传奇官方版更新时间:2024-04-27

文·图/慕津锋

2024年1月13日,马老将迎来自己的第110个生日,放眼中国文坛和世界文坛的历史,作家能如此高寿,在我所认知的世界,马老应该是唯一一位。这个记录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很有可能也后无来者。我想唯一能打破这个记录的,只有马老自己。

最近一次见到马老是2023年10月15日上午,在他成都家中。这次到成都,我是带着自己在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新作《马识途:跋涉百年依旧少年》来拜访老人的,中国言实出版社社长冯文礼先生、责编宫媛媛女士既是马老的粉丝,也是该书的主要推动者,这次我们结伴一起来向马老“汇报工作”,我的好友、来自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的张杰也一起随行。

慕津锋(左一)、冯文礼与马老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和马老已经有五年未见。上次来看马老,还是2018年11月23日的晚上,那次我是专门来成都归还马老的书法作品。时间很赶,今天晚上到,第二天中午就要回京。当我走进马老书房时,马老正认真地看着《新闻联播》。万梅老师、建生老师把我带到马老面前后,我俯下身对马老说:“马老,您好!我又来看您了!这次我是来还您的书法作品的。您这次在文学馆举办的展览很成功,很多新闻媒体都做了报道,义卖的成果也很好。”

马老一看是我来了,非常高兴,拉着我的手表示欢迎,并对中国作协和文学馆第三次成功举办他的书法展表示感谢。我知道马老生活很规律,晚上一般都很早就要休息了,没敢太过打扰,便和马老匆匆告别。我以为自己会很快再来成都,谁知道再次见面居然竟需要五年的时间。这之中的三年疫情更是让我来成都拜访马老的期待变得遥遥无期。

还好,2023年一切都过去了。

当10月15日上午九点,我按照和马老约好的时间来到他位于成都西郊的家中时,看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当万梅老师把我和冯社长、宫老师引进书房时,马老正坐在他的书桌旁在低头看着什么。一位即将110岁的老人,每天还是这样勤奋,不是在学习、阅读,就是在写作、练字。这实在让我这位后辈敬佩不已。 马老的勤奋在作家圈是出了名的。五年不见,106岁后的马老在一年半多的时间内,他连续推三本新作,速度之快、质量之高实在让人咋舌。

2020年6月,已经106岁的马老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自己历时近40年创作完成的新作《夜谭续记》。该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名为“夜谭旧记”,有六篇文章五个故事:《不第秀才 龙门阵茶会缘起》《三家村夫 狐精记》《羌江钓徒 树精记》《山城走卒 造人记》《野狐禅子 借种记》《砚耕斋主 天谴记》。下卷名为“夜谭新记”,也讲述了五个故事《今是楼主 逃亡记》《没名堂人 玉兰记》《水月庵姑 方圆记》《镜花馆娃 重逢记》《浣花女史 重逢又记》。这本小说可谓是马老的心血之作。在新书“絮言”中,他这样写道:

此书之所以名《夜谭续记》者,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夜谭十记》之续作也,仍援原例:四川人以四川话讲四川故事耳。内容皆四川十来个科员公余之暇,相聚蜗居,饮茶闲谈,摆龙门阵,以消永夜。仍以四川人特有之方言土语、幽默诙谐之谈风,闲话四川之俚俗民风及千奇百怪之逸闻趣事。虽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聊以为茶余酒后、消磨闲暇之谈资,或亦有消痰化食、延年益寿之功效乎。读者幸勿以为稗官小说、野老曝言,未足以匡时救世而弃之若敝屣也。幸垂察焉。

《夜谭续记》的创作源于它的“前传”《夜谭十记》。《夜谭十记》是马老呕心沥血从1936年开始最初创作到1982年出版,历尽46年之功写出的一部文学经典。其时间之长,在中国文学史上实不多见。《夜谭十记》包括了《破城记》《报销记》《盗官记》《娶妾记》《禁烟记》《沉河记》《亲仇记》《观花记》《买牛记》《踢踏记》十个故事。马老以旧中国官场里的十位穷科员为主人公,以一个个看似难以想象却十分真实的奇闻逸事,讲述了旧社会官场上尔虞我诈、卖官鬻爵的丑行,普通劳动群众惨不忍睹的痛苦生活,特别是妇女被侮辱被损害的悲惨遭遇,让人看到了旧社会人情世态的冷酷、伦理道德的虚伪和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险恶。《夜谭续记》的问世也经历了39年的时间跨度。1982年11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刚刚出版了马老的《夜谭十记》。该书初版印了20万册,后因读者追捧,该书很快再次加印。《夜谭十记》一时在中国文坛颇为红火。于是,人文社社长韦君宜专门去成都找到好友马识途。一见面,她就向马识途提出了一个创作建议:《夜谭十记》出版后反响很好,你不如把你脑子里还存有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拿出来,就用意大利著名作家薄伽丘的《十日谈》那样的格式,搞一个“夜谭文学系列”。不久,马识途便开始动笔写故事提纲。但其后因韦君宜突然中风,没人再继续督促马老创作此书,加之马老当时公务繁忙,也就放下了这个写作计划。这一放就将近三十年。2010年底这本书稿的创作才再次出现转机。那年12月,改编自马老《夜谭十记》之《盗官记》的电影《让子弹飞》在那一年成为中国电影票房冠军,在海内外产生重要影响。“让子弹飞一会儿”成为了当时社会的流行语。那两年,出版了28年早已有些沉寂的《夜谭十记》也跟着这部电影红火起来,多家出版社纷纷出版《夜谭十记》。面对《夜谭十记》的再次火红,马老很想把自己原来和老友韦君宜一起计划好的《夜谭续记》重新完成,也算是对故友的纪念吧。之后,马老便开始了这本书的创作。2018年1月,马老在医院终于完成了这部创作跨度近40年的讽刺小说集初稿。这对一位104岁的老人而言,简直是不得了的事啊!要知道那时的马老又再次检查出癌症,还在治疗期间。这次住院医生和家属都希望他能安心养病,不同意他继续创作,这让书稿面临半途而废的可能。但马老坚持不同意,他想起了司马迁发愤写《史记》的故事,这使他深受鼓舞。马老决定自己要继续发愤而作,和病魔抢时间,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这次创作。打定主意后,马老命令孩子把稿纸带到医院,他要坚持写下去。医院里,医生护士们都觉得这位百岁老人得了这么危险的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还在奋力写作,真是个怪人。马老却说:“其实这毫不可怪,我就是要和病魔战斗到底,正像当年我做地下革命斗争不畏死一样。一个人只要不怕死,便会勇气百倍,一有勇气,更有力量战胜危险和痛苦。”

治疗期间,无论是住院中还是出院后,马老一面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一面坚持写作。 就在马老完成这本书的初稿时,他的保健医生告诉他,经过半年多的药物治疗,马老肺上那个肿瘤阴影竟然看不到了,验血检查指标也完全正常了。听到这个好消息,马老戏说道:“咋个,癌魔和我斗,落荒而逃了吗?”之后,经过两年的不断修改,该书终于在2020年出版。

马老仍坚持阅读

一年半后,2021年10月,马老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又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本学术专著《马识途西南联大甲骨文笔记》。这部甲骨文研究著作主要包含了上、下两卷和附录。上卷为“马识途拾忆”,下卷为“马氏古字拾忆”,附录则包括“马识途甲骨文形训浅见”等内容。这本书能创作完成源于2019年11月甲骨文120周年纪念座谈会在北京召开。**特致信此次纪念会,鼓励研究古文化、学识古文字,并提出在大中学生中科普甲骨文。马老看到此消息后兴奋不已,他深感自己身上也有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时,他想到自己曾有一部未创作完成的“搁置书稿”,自己应该继续完成。

早在20世纪40年代西南联大求学时,马识途便接触到甲骨文。1943年9月,28岁的马识途选修了中文系教授唐兰的“语言文字学专业课程”,最开始听的是文字学必修课“说文解字”。为学好这门课,马识途特地从高年级同学那里半借半买了一部《说文解字注》。唐兰教授的讲课总是结合社会实际,以故事的形式深入浅出地讲解,十分有趣。唐兰教授认为他所讲的《说文解字》是一门最有兴味、最有学术价值且最重要的学术课程。这门课与中国文化的演变发展其实是有着密切联系。他告诉听课的学生,往往一个古文字的发明,犹如天上发现一颗新的星星给研究人员带来无穷的快乐一样。唐教授的这番演讲激起了马识途研究古文字的兴趣。对于唐兰教授的第一课,马识途终身难忘。对于自己所学的这门课,马识途一直记忆犹新。但由于革命工作的原因,他毕业离开西南联大后一直没有再对古文字进行系统研究。直到20世纪80年代离休之后,马识途在文学创作闲暇时,回忆起当年所学,试图开始撰写“甲骨文拾忆”。没想到自己这一写就是近30年。2019年底,马老开始加速写作,决定将这本“甲骨文拾忆”书稿写完,于是他开始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甲骨文、金文在内的古文字研究,一口气写出拾忆两卷。谈及此书,马老谦虚地说:“我这个书不是什么高深的甲骨文学术书,就是给大家科普一下甲骨文,供大家消遣的。”当得知老作家马识途有此新作后,四川人民出版社觉得该甲骨文研究七十年历程笔记非常珍贵,很有学术价值,决定出版。历经两年的审读、校对,2021年10月《马识途西南联大甲骨文笔记》一书隆重出版。在该书扉页,印有这样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西南联大及罗常培、唐兰、闻一多、王力、陈梦家等大师们。

三个月后,2022年1月,马老又在人民出版社推出了自己的第三本新作《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共分五卷:文人、友人、亲人、凡人、洋人。在第一卷“文人”篇中,马老深情回忆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鲁迅先生,与自己有过交往的郭沫若、周扬、巴金、冰心、阳翰笙、张光年/韦君宜、闻一多、吴宓、汪曾祺、夏衍/曹禺、刘绍棠、黄宗江、曾彦修、周有光、李劼人、李亚群、何其芳、沙汀、艾芜、周克芹、车辐,还有自己一直想见却未曾谋面的杨绛先生,共26位文坛名家。在第二卷“友人”篇中,马老写了31位自己印象深刻的朋友,他们有马老当年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战友袁永熙、罗广斌、黎强、何功伟、陈俊卿等人,有自己钦佩的女性朋友舒赛、王德伟、凌起凤,还有自己至今印象深刻的启蒙老师陈孟仁、卢诗于等。在第三卷“亲人”篇中,马老追忆了三个他的亲人。第一个是自己在西南联大的老同学、好战友、亲妹夫齐亮,第二个是自己第一任革命伴侣刘惠馨,第三个则是自己第二任妻子王放。在第四卷“凡人”篇中,马老写了《郭德贤和邱嫂》《王叔豪和姚三妹、郭嫂》《高奇才》《大老陈》四篇文章。在第五卷“洋人”篇中,马老写了自己在成都从事革命时,遇到的曾给过自己巨大帮助的加拿大外籍教师云从龙。还有一位是新中国成立后,自己在成都结识的日本“杜甫迷”松村谦三,以及上世纪四十年代自己在西南联大读书时结交的几个飞虎队员。这本书基本上是马老在电脑上写出的。但因用电脑写作,马老本就不好的眼睛出现问题。为了继续创作,他专门到华西医院打针治疗,但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要尽量少用电脑,所以后来一部分书稿,马老是用笔写完的。

《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书封

2017年初春,马老在成都完成初稿,当时书名暂定为《人物印象—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历时四年的不断修改,这本马老回忆人生故交的散文著作终于在他108岁时出版了!在字里行间中,马老用自己的笔深情讲述了他在百年岁月中所认识的、所结交的、所遇到的那些让他钦佩与感动的朋友、亲人。这些人中有的是已进入历史的大家、名家、英雄、烈士,而有的则只是寂寂无名的平民百姓,但他们都一直鲜活地存在马老的记忆中。虽已百岁,但马老的记忆还是那样的清晰,他笔下的人物还是那样的鲜活,他笔端流露出的情感还是那样的真挚与热烈。书中所写有大事、也有小事,但居多都是些小事,但正是这些小事让我们看到了那些朋友的可贵,也正是这些小事让马老的人生是那样的精彩与传奇,让历史变得更加完整与真实。这本书,是一位百岁老人对自己往事的追述,但更是一部对中国这一百年的一个思索。

再次见到马老,我内心很是激动。我快步走到马老身边,低下头俯在马老的耳边,大声问候道:“马老,我是小慕,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慕津锋,我今天来看您了。”马老抬起头,看着我,万梅老师让我再大声说一遍,马老因年事已高,视力听力都有些下降。当我再次大声问候马老时,马老认出了我,开心地拉住我的手说:“小慕,你来了,我们很多年不见了。我今天一直在等你来,快坐到我身边来。”马老和五年前一样,还是那样精神,说话依旧底气很足,他的手还是那样的厚实、温暖。我赶忙向马老介绍了他的两位粉丝,马老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我和冯社长坐在马老旁边,马老拉着我的手高兴地和我攀谈起来。我首先向马老汇报,我这次来成都是为了参加中国言实出版社在阿来书房举办的《马识途:跋涉百年依旧少年》发布会,说到这,我连忙从书包中取出我的这本新书递给马老,马老很认真地翻看起来。马老边看边说,“小慕,这几年你给我写了好几本书,很感谢你。”“马老,我要感谢您!谢谢您的信任与支持!您的一生太精彩了,能写您是我的福气!就是我的水平有限,还请您多多批评!指正!”马老看了一会儿,把书放在书桌上,说:“我现在眼睛不行了,看不太清楚,有时间我要拿放大镜好好看。”说完,马老转身特意拉开他后面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我定睛一看,是我2022年6月为马老编的《老马识途说》。马老翻开这本书,对我讲:“小慕,你为我编的这本书编得很不错,我很喜欢,我一直珍藏着这本,也送给了一些朋友。谢谢你!”听到马老这样评价,我还是很有些小小的激动,能得到马老的认可这是对我编这本书的最大褒奖。

在交谈中,我向马老表达了文学馆领导对他的问候与祝福。马老听了很高兴,他说自己很多年没去北京了,很想念北京的那些老朋友,五年过去,又有一些老朋友走了,剩下的也不多了,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和他们再见见面、说说话、叙叙旧。

是啊,马老早年那些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战友、西南联大的同学,活到现在都几乎是百岁左右的老人了,他们都是为中国革命、新中国的建设做出过巨大牺牲与贡献的老一辈革命者、建设者、改革者、创新者。每个人背后都是一段精彩的中国故事,他们一见面有聊不完的话,讲不完的事。我有幸陪马老拜访过他的一些朋友,听他们谈话,简直是在看一部中国现当代百年史。

2004年,文学馆为马老举办了“马识途九十岁书法展”;2014年,举办了“马识途百岁书法展”;2018年,举办了“马识途书法展”。三次展览,马老都亲自从成都来到北京,尤其是后两次在中国文学史上应是一项极为罕见的“壮举”。

我对马老说:“马老,您要多注意身体!身体好时,您就多写一些好字,给喜爱您的读者观众展示一下您的作品。”马老听后高兴地表示同意:“我现在身体还是可以,看来我还是要活上一段时间的,我要好好锻炼,好好写字,好好学习,跟老朋友们多见见面。”

那天,马老还特地谈到这两年很热的四川老乡苏东坡。他对张杰说,他一直很关注《华西都市报》2023年做的“寻路东坡系列”,自己对东坡居士很感兴趣。“我今年也写了一些关于东坡的东西,格式是仿照五言古诗。”说着,他从身边的资料袋里拿出一小沓标题为《东坡长路行》的手稿,全稿五页。第一页写有:“行行重行行,道路长且阻。士人喜求官,奔兢在仕途。李白行路难,自叹多歧路。杜甫生乱世,终身流亡苦。苏轼亦有言,一生在旅途。何故出此言,试为君详述。”马老边翻边对张杰感慨,“东坡几乎一生都在路上。”我则赶忙对马老和万梅老师表达征集意愿:这些珍贵手稿如有可能文学馆非常愿意收藏,我们一定会好好保存,传之后世。让更多的读者、观众看到马老为中国文学所做出的努力与贡献。

那天上午,我们聊得很开心。冯社长也表示中国言实出版社很希望有机会出版更多有关马老的著作,为中国文学史留下更多宝贵文学财富。想到马老应该多休息,我们一行也不敢耽误他太长时间,便起身告别。临走时,我和马老约定2024年再相见。

在回住处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马老精彩的书法。马老五岁开始书法启蒙,他主习汉碑、隶书,到现在已一百零五年。这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应该也是绝无仅有的“壮举” 。马老的隶书经百年,老辣苍劲、独具魅力,而且他还常有独具匠心的变体,让人看后,不禁为他深厚的书法造诣深深折服。但在2018年书法展览的《告白》中,马老则谦虚地写道:“余自幼学隶书,临摹汉碑及诸名帖,惜终未悟其神韵……”

马老为慕津锋书写的福字

相交23年,马老教会了我很多,这些东西对我的成长影响至为深远。在我眼中,马老就是我的偶像。他的个人魅力正如同他的书法,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喜欢。

在这里,我衷心祝愿马老110岁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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