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艺术初学笔记4：数说这些年看过的尊器（至臻传奇大极品官方版）

提到尊，最著名的当然是四羊方尊与何尊了，精美的造型、繁复的工艺以及具有人文历史意义的铭文，令人叹为观止。

尊，文字见于甲骨文和金文，形似双手捧酒樽作进献状。器物盛行于商代到西周，是古人祭祀中的重要礼器，地位仅次于鼎，也是盛酒器。尊的形制差异很大，有的与觚、壶、盂很相像，以各种动物形象制作的牺尊，则让人眼花缭乱。大体分类：有肩尊、无肩尊、动物形尊。

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陶尊或陶形器，但具体用途恐怕与后世有区别。

陶尊形器新石器时代赵宝沟文化内蒙古敖汉萧山遗址出土中国考古博物馆藏

赵宝沟文化，约公元前5200-公元前4500年。这件陶尊形器虽然残破，但下腹部纹印恐怕是有意识的装饰，等距刻划猪首、鹿首、鸟首的形象。猪眼细长，长吻前突，獠牙竖立，鳞纹遍饰全身。鹿眼呈扁菱形，长角分叉，桃形耳。鸟圆眼，首上有冠，勾形长喙。三个动物形象均为多种动物复合体，似与原始崇拜有关。

左一和中：刻符灰陶尊右：大口陶尊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

这三件陶尊，器型相似，高60厘米左右。前两件均出土于日照市莒县陵阳河遗址，莒州博物馆藏，左侧一件上刻日、月和山形，中间一件是钺的造型，并且有两行圆圈纹，可能有特殊的用途。

右侧一件，安徽蒙城尉迟寺遗址出土，中国考古博物馆藏。腹上部刻划一组符号，从上至下为日、月、山形。这件大口陶尊出自2岁左右的儿童墓，与另外一件陶尊相扣合。远古时期，婴儿夭亡屡见不鲜，父母和族人用这种陶尊或者陶瓮装殓幼儿尸身，择地掩埋，以寄托哀思。类似的用器还有著名的仰韶文化时期的人面鱼纹彩陶盆。

陶尊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东沙河镇陈岗村出土滕州市博物馆藏

这件同样来自大汶口文化的陶尊，用途显然与上面三件不同，带足，两侧有耳便于穿绳，应该是装水用的。造型有点奖杯的意思，只是缺个帽。

尊形器新石器时代晚期四川省广汉市三星堆遗址出土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在四川盆地早期的文化遗址中，没有使用尊、罍等器物的传统，也没有出土过陶尊、陶罍等原始器型，这件尊形器很特别。

陶尊夏家店下层文化北票康家屯城址出土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夏家店下层文化，约公元前2000-前1500年。这件陶尊，造型简单，实用器。

青釉弦纹尊商代出土地不详上海博物馆藏

这是现存原始青瓷中的精品，造型端庄工整，朴实无华，釉色匀润，推测是贵族阶层使用的器物。

兽面纹尊商代中期出土地不详上海博物馆藏

商代建立以后的三百年，因为自然灾害以及内部王权的争夺，屡次迁都，社会经济非常不稳定。因此，早中期的青铜器制品并不很多，中期的更少。这件青铜圆尊，敞口、束颈、斜折肩，鼓腹、圆底、高圈足，器身上饰云雷纹、凸弦纹等多种纹饰，乳钉纹作为兽目。

自商迁都殷墟后，社会趋于稳定，军事、经济得到发展，特别是武丁时期，国力强盛，文化繁荣，从而造就了青铜器的鼎盛期。虽然也有朴实简朴的尊器，但更多的在造型和工艺制作方面，更加精良，其中，四羊方尊是至臻极品的存在。

四羊青铜方尊商后期湖南宁乡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四羊方尊集尊贵、祥瑞于一身，整个器物用块范法两次分铸而成，是现存商代最大的青铜方尊。范的设计堪称典范，器身上各种纹饰，繁复而美观，线雕、浮雕、圆雕集中呈现。羊头、颈、角、腿，惟妙惟肖，巧夺天工。在远离殷墟的湖南出现，其身世也令人遐想，比如有说河北出土后被带到湖南一说。其后遭受日军轰炸而破碎，经考古修复师的不懈努力终于焕然一新，也是传奇。

龙虎纹青铜尊商后期安徽阜南月儿河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龙虎纹圆尊，制作也非常精美，肩部三条龙盘曲。龙头与四羊方尊上的类似。腹部云雷纹为地，装饰三组虎食人纹，圈足饰饕餮纹。虎食人像，或许有着吃掉鬼怪、镇邪的用意。

随着国力的强盛，以及古老的贸易交流，中原商文化不断向外传播。这件器物出土于安徽，或许正是受商文化的影响。最令人叹服的是，此器物1957年一经发现上交国家后，专家曾组织仿制，但一直不成功，主要是扩大的口沿不易解决，不知道21世纪的今天是不是能够复制。

牛首兽面纹尊商代晚期出土地不详上海博物馆

牛在古人心目中是具有灵性的动物，可以通神，同时有着力量的象征，因此以牛为装饰物，也寄予着祈求神明赐福、期盼美好的寓意。

左：青铜尊商王武丁时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右：司巧母癸铜方尊中国考古博物馆藏

这两件方尊，均出土于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馆藏地不同。经比对资料，是一对。肩部饰有一头两身怪兽，四面饰兽面纹，以扉棱为鼻梁。器底有铭文“司（上兔下丂，念巧）母癸”字样。是妇好生前给“癸”的祭器，还是“司巧母”送给妇好的礼器，说法不一。

“妇好”青铜鸮尊商王武丁时期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猫头鹰（鸮），猛禽，是古代战争之神的象征。妇好是中华第一女将，战功赫赫。鸮尊侧面的形象显得很有威猛的气势，恰恰代表了妇好的功业。青铜鸮尊共有两件，一件藏河南博物院，一件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沉睡数千年，一醒惊天下”的三星堆，出土了大量令世人错愕的青铜器，青铜神树、青铜大立人、青铜大面具等等，在三星堆博物馆中备受观众追捧。与之相比，风格迥异、带有典型商周纹饰特征的青铜尊、青铜罍并不引人注目，其中蕴含的丰富信息也容易被忽略。

青铜尊商代后期三星堆祭祀坑出土三星堆博物馆藏

青铜尊商代后期三星堆遗址祭祀坑出土左：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右和中：三星堆博物馆藏

以上几件青铜尊分别出土于三星堆一号、三号和八号坑，有圆也有方，纹饰以兽面纹、夔龙纹、云雷纹为主，肩部多饰有鸟兽。这些器物并非三星堆原生，而是来自四川盆地外部其他青铜文明的影响。早在二里头文化时期，夏族人中就有分支向南拓展，三星堆出土文物中的陶盉以及玉璋，与二里头的极其相似，商代族群沿袭了前人的足迹，商文化进一步传播。而古蜀人也没闲着，考古遗迹显示，他们不仅向南经云南到印度，经过南亚通往西亚，也东出三峡，与长江中游的文明建立了联系。三星堆还有很多待解之谜，但说三星堆文明来自非洲、来自西方，甚至外星球，纯粹是无稽之谈。

顶尊人像商代后期三星堆遗址祭祀坑出土三星堆博物馆藏

这四件别开生面的器物分别是：青铜顶尊人头像、骑兽顶尊人像、青铜顶尊跪坐人像、青铜鸟足曲身顶尊神像。尊是商周时期重要的礼器，是大型祭祀、宴饮场合的酒器。但三星堆人似乎对饮酒没什么兴趣，出土的尊中装满了海贝和玉器。而从这四件顶尊像来看，他们将宝物装在尊里，以极其虔诚的方式向神明敬献或者期盼由神鸟送达，以此祈祷能获得神明长久眷顾。

武王伐纣，周克商，周人认为酗酒是商灭亡的原因之一，著名的大盂鼎有此铭文。因此，除了必要的礼仪、节日、宴饮外，周人实行禁酒，尊作为重要的酒器虽得以延续，但西周中后期逐渐趋向消失。

西周初期的青铜器延续了商代的风格和工艺，但在器身上载以铭文比商代时要多，铭文也越来越长，不仅是纪念家族长辈，更有纪功纪事的功用。何尊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件。

何尊西周陕西省宝鸡市贾村塬出土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藏

“宅兹中国”让何尊名闻天下，最早“中国”一词虽然与现在的语义有根本区别，但依然是网红的当然属性。何尊是中国西周早期一个名叫何的西周宗室贵族所作的祭器。铭文122字，记述了周成王营建成周、举行祭祀、赏赐臣子的一系列活动。整器造型精美，高浮雕兽面纹，工艺精湛，是一件典型的无肩尊。

左：作宝尊右：单子工父戊尊西周早期北京房山琉璃河出土首都博物馆藏

这两件尊前者是纪念某事而作，后者应是纪念亡父而作。燕地出土的青铜器物，也说明西周初期分封诸侯的一段历史。

铜尊西周四川省彭县（今彭州市）濛阳镇竹瓦街窖藏出土四川博物院藏

兽面纹方尊西周绛县横水墓地出土山西博物院藏

西周鱼尊喀左山湾子青铜器窖藏出土辽宁省博物馆藏

凤鸟纹尊西周山西省翼城县大河口目的出土临汾市博物馆藏

这几件尊，无论方、圆，也多是无肩尊。前两个相对简朴，后两个鱼和凤鸟，则增加了装饰性。由出土地推测，当是各地诸侯所属贵族的器物，不无精美之处，但也没有明显僭越王室的企图。

镶嵌棘刺纹尊春秋晚期丹阳司徒公社出土上海博物馆藏

西周中晚期，特别是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尊在中原地区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这件尊颈部和足饰锯齿纹、几何纹，腹饰带有纤细而密集的青铜墙铁壁芒刺的棘刺纹，是吴越地区的变形纹饰，具有当地区域的地方色彩。

接下来是各种各样动物形尊登场了。

猪尊西周曲沃县北赵村出土山西博物院藏

此件猪尊出土于晋侯墓，形象如家猪，体态健硕，很写实。尊盖和腹部底部铸有铭文：“晋侯作旅飤(同饲)。”在青铜食器铭文中，“飤”字的使用较为常见，但用于酒器则十分罕见，这进一步凸显了晋侯猪尊的稀有与珍贵。湖南博物院藏有另一件猪尊，形象如野猪。

晋侯铜鸟尊西周曲沃县晋侯114号墓出土山西博物院藏

此件为山西博物院镇馆之宝。一只凤鸟高昂着头，翅膀上翘，器盖的把手巧妙地塑造为一只小鸟，尾部是象首，象鼻内卷与两足成三点支撑，器身饰云雷纹、鳞纹，华丽精美。鸟尊的盖内和腹底铸有铭文“晋侯作向太室宝尊彝”，此器是祭祀中高等级礼器。

鸟是晋国的图腾，是连接人与天神的神物，这也与凤鸣岐山的典故相对应。晋侯鸟尊出土时已经被盗墓贼炸成碎片，经过考古人员的不懈努力完美修复。

牺尊周代出土地不详孔子博物馆藏

“商周十供”是清乾隆皇帝在乾隆三十六年到曲阜祭祀孔子时，作为祭祀孔子的祭器御赐孔府的。在此次祭孔典礼中，乾隆皇帝看到孔庙中所陈祭祀禮器多为汉代所造，不足以彰显孔子的“帝师”身份，特令将内府所藏10件商周青铜器颁赐给曲阜孔庙。此件牺尊为其中一件，形制古朴。

在重大的祭祀仪式上，牛是重要的祭品，由此才显得庄重肃穆。《礼记·曲礼下》中：“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可见祭品也是分等级的，不是随便用的。牺牛是古代的一种纯色牛，肥牛则是粗壮的牛，索牛是普通的牛了，而士是不可以用牛的，只能以羊和猪为祭品。

“盠”青铜驹尊西周中期陕西郿县李村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马驹形状的尊，造型奇特，形象稚嫩可人，器身上有铭文和纹饰。铭文记载的是周王赐与盠两匹马，盠因此纪功铸尊。此尊生动写实，在商周青铜器中十分罕见。

西周鸭形尊喀左马厂沟青铜器窖藏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鸭形尊出现于西周早期，造型奇特写实，双足立地，后附一足作为支点。头部昂起，长颈直立，眼睛刻画得有点呆萌，给人以栩栩如生之感。圆形的尊口开在鸭背上，而以中空的鸭身为尊体。纹饰简疏、朴实无华。此器与同时出土的文物，多为燕侯之物，也成为研究商周族群分封、迁徙的物证。

铜牺尊西周陕西长安张家坡西周墓地出土中国考古博物馆藏

此件牺尊，萌萌的，精美华丽。器身为一站立状怪兽，兽首前瞻，顶有柱状双角。角内侧有一弯曲上翘之小叉。兽鼻隆起，耳细长而竖起。腿短而粗壮，短尾是三角形。兽腹两侧各有一鸟形竖扉,鸟首向上，扉下有三角形小翼。四蹄侧面有爪形刻道。牺尊背部有盖，盖钮为一站立凤鸟，项背附着一卷尾虎，作行走状。胸前及臀部各附着一回首卷尾龙。器身上饰夔纹及兽面纹。盖内底及器体腹内底各有两行六字铭文：“邓仲作宝尊彝”。

邓仲为西周邓国的一位贵族，此器为陪嫁物品，有着政治联姻的使命。

龙耳尊春秋早期据传是安徽出土上海博物馆藏

龙耳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两侧龙形耳，这是形制上的一种变形。圈足较大，整体显得厚实稳重。安徽博物院藏有两件，与此形制几乎一样。迄今为止，在安徽之外的其他地区尚未出土类此器物，这恐怕也反映了当时地域文化的特殊性。

鸟尊春秋太原市金胜村赵卿墓出土山西博物院藏

提到鸟尊，前面提过的晋侯鸟尊最知名，而这件赵卿鸟尊其实也不同凡响。两件器物相距300年，此尊几乎完全写实，体态和羽毛真实细腻，工艺水平比晋侯鸟尊更加成熟。鸟背上开口有盖，以链与提梁连接，双脚有蹼，鸟尾部有一虎形支脚。

赵卿墓是目前发现最完整的晋国大墓，墓主赵卿，据考证可能是春秋晚期晋国赵氏的首领赵简子，也就是后来三家分晋后赵国的先祖。

青铜牺尊春秋.虢河南三门峡上村岭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兽形尊并不华丽，纹饰也相对简洁，但尊口很大，连同颈部如同豆，一种小家伙背负沉重负担的样子。此器器主或许等级不是太高。

牺尊春秋晚期山西浑源县李峪村出土上海博物馆藏

（接上图）牺尊春秋晚期山西浑源县李峪村出土上海博物馆藏

这件牺尊为上海博物馆镇馆之宝之一，造型独特，器身饰变形兽面纹，从颈到臀，背脊上有三个圆孔，应为注水注酒所用，孔上应有盖，后来遗失。双目瞪视前方，牛鼻穿孔套环，四足充满张力。这样的造型堪称独一无二，据分析也是集盛酒、温酒于一体的、唯一一件青铜酒器。

浑源李峪村出土的青铜器，因战乱毁损、盗采变卖严重，国内留存不多，对墓主的身份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鸭形铜尊战国淄博市临淄区相家庄出土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这件铜尊造型奇特，一只肥嘟嘟的鸭子，身体两侧有圆形孔装饰。背上还有一只小鸭，应该是开口的把手。最奇异之处是嘴里衔着一件类似梳子的物品，不知道具体用处、有何寓意，或者如专家分析是多孔出口（如果可能，注入水试一试就可以了）。这是齐国某位贵族的物件？

这些各类动物造型的尊，还有一个特点，除了驹尊与周王室有关（商周十供中的牺尊可能也有关系），其他基本都是诸侯所制，奇思妙想、华丽精美，这与西周中期以后，王室日益衰微、诸侯逐渐崛起的社会现状密不可分，从而王室制器减少，诸侯制器增多，礼仪功能减弱，奢靡之风盛行，所谓礼崩乐坏，一个一个比着摆谱、吹牛x。

到了秦汉，由于漆器工艺和早期青瓷的发展、铁器的应用，青铜器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像长信宫灯和下文中的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不过是青铜器最后的一点辉煌。

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西汉陕西兴平出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此尊呈犀牛形，昂首伫立，身体肥硕，四腿短粗，皮厚而多皱，两角尖锐，双眼镶嵌黑色料珠。尊腹中空，用来盛酒。尊背有椭圆形口，口上有盖。牛口右侧有一圆管状的“流”。通体饰细如游丝的错金银云纹。此犀牛是古代生活在中国的苏门犀的形象。在古代，中国不仅产犀牛，而且数量很多。新石器时代遗址中曾多次发现犀牛骨，殷商甲骨文中有焚林猎犀的记载，春秋战国时期用犀牛皮做成的犀甲是武士艳羡的装备。由于大范围的捕*，犀牛在关中一带最迟到西汉晚期已经绝迹。

此尊工艺设计和制造高度写实，皮肉的凹凸起伏状态刻画得惟妙惟肖，从艺术角度看，中国古人早就具有写实的能力，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