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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石从没觉得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别,就两个字——普通。
普通的长相:不浓不淡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矮的个头、不白不黑的皮肤。
普通的人生:从小到大读着普通的学校,读完书在镇上找了份普通的工作,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就连名字,都毫无特点。
妈妈吴爱花是个家庭妇女,平日除了照顾他们父子俩,就是和街上的三姑六婆聊天,嗓门大得能震碎屋顶的瓦。父亲黄强是镇上的水电工,手艺一般但邻里关系的和谐弥补了这点小小不足。
“大石头,踢悬浮球去!”好友八爪在院子外面嚷道:“皮子那帮家伙到处说咱们上次输了他们五个球,气死我了,今天不把他们网给踢破了我就不姓章。”
大石蔫蔫地趴在窗口,有气无力道:“你们去踢吧,我不去了。”
八爪大惊小怪叫起来:“石头,你这是干啥了?瞅瞅这黑眼圈,昨晚偷去了?“
“滚!我要再睡会,今天是周末周末周末!你看看现在几点!“大石本能地进行还击,可是想到憋在心里的秘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清早唉声叹气,昨晚失眠……“八爪一脸深沉打量着大石:“我明白了,你小子有心上人了,对不对?就说哥们说得对不对!没成功?要不要哥们帮你出出主意,教你两招?”
“我泡过的妞比你见过的还多,还需要你教?”大石故作不屑呸道,随即又愁容满面:“八爪,我还真遇到点事,要不你进来,我慢慢跟你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的八爪立刻为了好兄弟推掉球赛,一分钟后出现在大石床上,盘着腿,嘴里嚼着格里果,就差手里端一杯红柿水,标准的姑婆八卦姿势。
“怎么了怎么了,快说看上哪家姑娘了?哥们给你分析分析。”八爪急切问道,接着又惊恐道:“难道,你看上哪家媳妇了?”
“你……”大石感觉自己无力反驳:“你能不能想点靠谱的?”他鬼鬼祟祟往窗外看了看,凑近八爪,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发现……”
八爪:“你不会是发现爱上我了吧?我不喜欢男人!”
大石:“你……”
他强压下想掐死好友的念头,继续道:“我发现我家隔壁的张太太……不是人。”
“什么!不是人!”八爪瞪大了眼睛:“那她是……“
“我猜她是外星人。“大石有点小得意,八爪肯定没见过这样的世面:“你都不知道,昨晚差点儿吓死我。昨天跟小忑他们在’迷魂’吃饭,老板娘酿的红柿水太够劲了,半夜我想吐。”
“可吐在家里我妈非得宰了我,她那鼻子太灵了,简直闻不得一丁点怪味。”
“虽然镇上规定晚上十点后不能出门,我还是连滚带爬冲出去,偷偷到隔壁家墙后面,喏,就那儿。”大石特意指给八爪看:“实在忍不住就吐那了,然后你猜我看到啥了?”他故意卖个关子。
八爪想了下:“你们几个混蛋去’迷魂’吃饭居然没叫我!“
大石:“这他妈的是重点吗?”
八爪:“哦,老板娘酿的红柿水这么够劲?那我下午去试试。”
大石:“如果不是我天性善良,你从小到现在已经死了八百回了吧。“
他呼了八爪一巴掌:“重点来了,我听见有人从屋里走出来,你也知道我听力特别好嘛。我怕被别人发现我那会儿出门,还吐在别人家院子外面,赶紧躲起来。”
“然后就听见张太太在那念叨说怎么闻到臭味什么的,我悄悄地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现,妈呀,就看见一个妖怪站在院子中间,两个鼻子,嘴巴裂成一条很宽的缝。”
“但是她不敢走出院子,待了十几秒就回去了。你都想象不出那个场景,她那两个鼻子一左一右扭动着,东闻西闻的,太恐怖了!肯定是外星人!”
“不是有一部电影演的就是外星人潜伏在城市中嘛,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被我遇到了!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八爪嬉笑道:“我觉得是你看错了,怎么可能嘛,刚才我在外面喊你的时候张太太还在门口跟我打招呼来着,和蔼可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哪来的两个鼻子和大裂缝。肯定是你喝醉了看东西重影。”
八爪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表示肯定。
大石半信半疑地看着斩钉截铁的好友,难道真的看错了?
为了证实到底是自己眼花还是确有外星人,大石购买了望远镜和摄像机,可没用两天就坏了。他打电话报警,对方很肯定地告诉他这种情况不归他们管。
探寻真相的路难以走下去,好友们都说是他喝多了眼花,小忑还拿出当天看的外星人电影硬盘作为呈堂证据。毕竟是热血方刚的青年,很快,大石的兴趣就被八爪他们新提出的开店计划吸引了。
几个年轻人聊着开店计划,仿佛成为首富指日可待,兴奋地喝了一壶又一壶红柿水。别人喝了只是略微兴奋,大石却反应强烈,半夜里又难受得起来吐。
再去张太太家围墙外面吐?大石不太敢,只好拿了个塑料袋吐完扎好袋口。吐完后头脑清醒多了,只是肠胃还是很不舒服。这袋子东西怎么办呢?扔厕所?
估计明天自己会被黄太太扔出家门。扔垃圾桶?结果应该还是扔出家门。干脆,在院子里挖个坑埋起来,等明早老妈出门以后再拿出去扔垃圾站。
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光脚往门口溜的大石突然听到父母房间有说话声,父母夜里视力不太好,一般很早就睡了,怎么半夜还在聊天?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过晚上10点父母禁止我出门,那次晚归我发现被瞒身世秘密。
他把塑料袋轻轻放在门口,慢慢靠近父母卧室。
只听吴爱花叹气道:“老公,儿子要是真知道了咋办呀?他会不会……“
黄强安慰道:“放心吧,这臭小子德行我知道,干啥事都坚持不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忘了。“
“也是,我看他这几天也没怎么忙活这事了。“吴爱花声音似乎踏实了些:”都怪张太太,你说她怎么就那样往外跑呢,说了夜里别出门别出门,啥也看不清你跑出来干嘛!真是个坏事的。“
“你也别总怪她,大家伙儿帮着咱们也不容易,这大热天的肯定难受,出来透透气也理解。“
“你干嘛帮着她说话,我一直觉着你不对劲,怎么就偏让她住咱家隔壁,还经常帮她做这做那的!准备跟她做一家人?
难怪居心叵测露脸出来吓我儿子,怎么着,把我儿子吓死了她再给你生一个?“吴爱花的声音高亢起来。
“老婆,你看你又开始瞎想。她老公怎么死的你忘了?我顺便帮点小忙还不是因为这个……”
大石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满心满脑就想着爸妈也是外星人?难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张太太被他们吃了替代了?
还是电影上演的那种钻进身体里把原主占领了的外星人?他们准备吃自己吗?镇上有多少人和他们一样?
他想回房间,却害怕得不能控制哆嗦的手脚,牙齿碰得格格直响。
好一会,他稍微冷静下来,想来想去镇上最信任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八爪,这个和他从小长大的铁哥们。现在父母不再是父母,八爪……应该没问题吧,最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镇上有铁规,晚上十点后不能出门。因此大石偷溜出门反而很安全,街上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灯光,他凭着对道路的熟悉摸到了八爪家。
不敢敲门,只能费劲爬上八爪卧室的窗台。窗户没关严实,他正准备拉开窗户跳进去,却从缝里看到了惊人一幕。
屋里没有八爪,只有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两个鼻子裂缝嘴的妖怪,那件衣服他认识,下午一块吃饭时穿在八爪身上。
可是八爪呢?这个妖怪就是八爪?还是八爪被他吃了?
膝盖一软在窗户上碰出“咣当“一声,屋里的怪物扭头看去,两个鼻子扭动着四处嗅:”哎,怎么有红柿水的味道?“正是八爪的声音。
大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身处医院,爸妈八爪小忐围在病床旁,见他醒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吴爱花哽咽着扑上来:“大石,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黄太太挨到身体的那一刻,大石本能地一哆嗦想躲,可躺在床上能往哪挪,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大石惶恐四顾,每一个他熟悉的人,都是熟悉的模样,并没有两个鼻子和裂缝般的嘴。
曾经的可怕场景,到底是噩梦还是喝多了的幻觉?
瞧着大石紧张害怕又迷茫的样子,黄强咬咬牙走到儿子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吴爱花抬起身来对着丈夫微微摇了摇头,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说,丈夫安抚地拍拍她,主意已定。
“大石,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黄强艰难开口道:“那就是我们真正的样子。”
“你们……你们……”大石惊吓过度,几乎无法说出囫囵的话。
“我知道你之前跟八爪他们说的猜测,但是,外来的不是我们,而是你……”随着黄强的描述,大石这才知道了一切。
当年他的父母从外星来到这里,他们和大石一样,黑头发、一个鼻子、小小的嘴巴。双方沟通后得知大石父母是从一个叫做地球的星球来的,他们代表地球寻找有生命的地方,并希望表达地球的友好。
大石父母在航程中生下了他,那是多么可爱的小生命,软软嫩嫩地蜷缩在母亲怀里,粉红色的小嘴唇笑起来如花瓣绽放般美丽。
大石父母稍事歇息准备第二天出发去首领那里进一步对接,就在那个晚上,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了。他们的宇宙飞船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爆燃,张太太家就在飞船停放位置隔壁,也被殃及。
大石父母逃出来后将大石放在安全的地方,便义无反顾地冲进去救人,最终救出了张太太和她的女儿,张先生和大石父母都被埋在了倒塌的屋子里。
黄强是这个边陲镇子的镇长,他知道,失去了父母的大石对于国家来说是稀罕的研究对象,当他把这个小生命抱在怀里时,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明亮的眼睛笑得弯弯,天籁般的笑声让他沉沦了。
幸而他们和地球人身材四肢一样,只需戴上特制的面具,就成为了大石的同类,为大石编造了只属于他的世界。
他们告诉大石,这里的规矩只能生活在规定的区域,不能去其他地方;晚上十点以后不能出门,因为晚上大家摘下面具透透气,而且他们的夜视力很差;他们的嗅觉特别灵敏,所以闻不了异味。
上次大石无意中发现了张太太摘掉面具的样子,黄强立刻组织镇上居民们开紧急会议商议。
所以大石买到了坏的望远镜和摄像机;报警电话也被小忐偷安装在他电话上的软件转接到了他们那里,所以才有了不归他们管的回答。
听完了父亲的解释,看着妈妈、好友紧张兮兮看着自己的表情,生怕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大石轻吁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好吗?”
“儿子,你……还是不看了吧。”吴爱花担心道。
“妈,没事,我又不是没看过。”
黄强点点头,率先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是八爪、小忐,最后是吴爱花。
大石认真仔细地一个个看过去,吴爱花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生怕他一下子又晕过去。
突然,大石眼睛一闭往后仰,吴爱花惊叫起来就要扑上去,却见儿子坐直了嘻嘻笑:“吓你们的,被你们吓了个半死总得报复一下吧。”
吴爱花忍住眼眶里的热泪,一巴掌呼在儿子头上:“臭小子,别以为你外星来的老娘就不敢打你!”
在大石强烈要求下,大家终于可以摘下面具自由呼吸了。
喝着红柿水的八爪惬意地扭动着两个鼻子,吧嗒着嘴道:“大石,你都不知道原来成天戴着这个有多难受,闷死我了,特别是踢球的时候。”
“知道知道,所以我跟老爸说,以后换成我出镇子的时候戴,别人就认不出了嘛。”
大石又递过去一罐红柿水:“来,请你喝,补偿下你。不过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多年居然都瞒着我偷偷看这么好看的节目,还骗我只有无声录像可以看。
啧啧啧,你看这小姐姐,漂亮不漂亮我还看不习惯,身材真是好!”
“还不是你爸为了你好,怕你看见电视上人长得跟你不一样露馅,又怕你听见录像上说的话跟咱们不一样露陷,真是操碎了心。
这几盘录像带听说还是当时从你家宇宙飞船剩下的一个柜子里翻出来的呢,我陪着你看了这么多遍我还没抱怨呢。
再说了,我偷偷看电视更痛苦,遇到有精彩节目都不敢放大点声音,就怕你这破耳朵听见。”八爪翻了个白眼。
“八爪,我决定要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成功呢,你要不要一起去?”大石也许红柿水喝多了,意气风发地拽着好友,开始幻想他们辉煌的将来。
又过了很多年,地球上来了一艘宇宙飞船,欢迎的人们看见走出来的外星人和人类体态相似,除了脸上长着两个鼻子和裂缝般的大嘴,最后走出来的外星人摘下头盔时,人们惊诧地发现他竟然和人类一样。
他微笑着看着地球,说了一句人们听得懂的话:“我回来了。“(原标题:《我的邻居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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