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4日晚。
独自一人睡觉的12岁成都女孩小雅,惊慌失措地跑进爸妈房间,非要跟妈妈一起睡:妈妈我心跳得厉害,一整天都心跳得厉害。
看表情,不像是小孩子怕黑的哭闹。
妈妈周女士有点慌。小雅是家里老幺,上头还有个上大学的哥哥。三年前从老家来到成都后,一直在一所私立中学读书,成绩不错,也很懂事,从来不乱花钱。
怎么了?
追问下,小雅说出一段妈妈怎么也不能理解的话:
两年前,我在网站上点开了一个游戏。后来我上网搜了一下,我很害怕,害怕他们找上门来,害怕发生什么事,我现在已经不上网了,手机也不用了。@《华西都市报》
妈妈刚开始想不通,就一个游戏而已,能发生什么?要害怕什么?是什么游戏?
挨个说。
游戏叫:蓝鲸。又叫“4:20叫醒我”“蓝鲸挑战”等等,起源于俄罗斯。
游戏内容简单点说,就是鼓励参与游戏的玩家在50天内完成各种自残任务,每次完成任务后,都需要提供图片或者视频证据。50天后,为证明“赢得游戏”,参与者会被要求自*。
听着很扯淡是不?
那你低估了设计这个游戏的人渣的智商。
蓝鲸游戏发明者,菲利普·布德金(Philipp Budeikin),被大学开除前,就读于心理学专业。
换句话说,蓝鲸游戏,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心理操纵游戏,成年人觉得他的游戏扯淡的原因很简单——我们不是他的目标人群。
这个人渣瞄准的,是10~14岁的少年——
他们心智已经初步发育,在学校和家庭找不到归属感难以排解,开始叛逆,喜欢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并享受“挑战教条”的快感。
同时,他们心智又不完全成熟,对死亡的认识还很浅薄。
更何况,布德金设计的游戏,最开始的任务并不难:
凌晨4:20分起床,看恐怖电影;凌晨4:20分在胳膊上割三道浅口……
然后开始极有耐心地慢慢加码:
看他给的电影,听他给的音乐,不能跟任何人说话,在身体上割出鲸鱼形状伤疤。
少年们以为是在做任务,其实?其实是在一点点向恶魔弯下膝盖的臣服。
以至于最后的任务:
说出自己的死亡日期,并接受它。
你知道布德金在2016年11月落网前,有多少少年少女死于他的心理操纵游戏么?
提审过程中,Philipp对自己发明蓝鲸游戏供认不讳,向警察解释了这套死亡游戏是如何运作的。他不承认警方说,有130名年轻人死亡,说一共就17个,还有28个已准备好去死。@中国青年网
肉叔今年在上影节看过一部日本新片,曾获圣丹斯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在豆瓣拿下7.9分。
聊的就是人渣布德金设计的,蓝鲸游戏——
我们都是小僵尸
ウィーアーリトルゾンビーズ
《我们都是小僵尸》不太像传统电影,反而更像……
游戏。
电影的每个章节,就是红白机游戏里的一个关卡。
比如,男主角小光的家,叫巴别塔公寓,在游戏里长这样:
小光和“小僵尸们”离开家走到城市里冒险,是这样的:
(等下等下,千万别以为《我们是小僵尸》是红白机游戏录屏哈,人家的确是真人电影)
接下来,我们来闯关——
第一关:爸妈死了,我没哭
就连亲爹亲妈的葬礼上,小光的眼睛也只盯着游戏机的屏幕。
小光跟爸妈已经很久没好好聊过天了。
严重到什么程度?
他爸妈关系不好,为了挽救即将离婚的破裂感情,两人决定出去再度一次蜜月,成就成,不能成就散了。
临出门前,妈妈问他:你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小光打着游戏,头都没抬。
一家人,就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游戏机才是小光的家人——
是他摆脱寂寞的工具,是他隔离冷漠的保护层。
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是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这天像往常一样,小光开着电视打游戏。
电视里正在报道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小光不经意地瞟一眼,砸吧下嘴:
斯高矣(好厉害)~~~~~
手机响起了。
殡仪馆打来的。
车祸死者不是别人,就是小光的爸爸妈妈。
小光一个人赶到殡仪馆,空荡荡的大堂,摆着两张床,上面是两具尸体。
工作人员说:这是你爸爸和妈妈。
是么?
小光颤巍巍地伸出手,准备解开蒙在尸体上的裹尸布。
门突然打开。
一群奇怪的人冲了进来。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大成功!”,他们冲上来祝贺小光:整蛊成功!
床上的妈妈也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了“耶”的手势。
整蛊节目?
不是。
门确实开了,进来的并不是兴高采烈的人群,而是一脸冷冰冰的陌生大叔。
——爸爸和妈妈确实死了,那段祝贺画面,是小光想象的游戏画面。
就像他在父母的尸体中间坐下打游戏时,嘴巴里嘟嘟囔囔的自我安慰:
我不伤心,我不伤心,我不伤心
小光确实哭不出来。
如果人生无聊,那葬礼就是更无聊。
和尚咕噜起哇地念着没人听得懂的经文,一通看不懂的仪式之后,用餐时还得喝全宇宙最难喝的橙汁。
小光能咋整?
只能想象着垂幔后头有一只怪兽老虎,只能想象垂幔的黑洞里藏着个妈妈。
(第二张图高能!)
葬礼何止是无聊,简直是荒诞。
一边是不懂生死的小孩拿着寿司当纸飞机,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是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的大人们,哭得稀里哗啦。
让我们一起加油互道伤悲吧!
既然如此。
那就……
玩游戏吧!
一直到父母被送进火化间,小光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收养小光的阿姨都忍不住问他:
父母都死了,很难过吧?
然后就该哭啊
小光在打游戏,懒得说一句话。
小光本来是想思考下,自己为什么没哭出来时,他遇到了另外三个小孩。
另外三个,跟他一样在爸妈葬礼上没哭出来的小孩。
大人们说这种小孩是:
小僵尸。
第二关:华丽的冒险
巧了。
小光天天抱着游戏机玩的游戏叫什么?
就叫《我们是小僵尸》。
电影画面开始逐渐游戏化——
几个小伙伴跟着小光回家。
镜头俯拍,只能看到几人的脑袋,就是4个黑点,直线式的移动,就像早期RPG游戏里走格子式画面构图。
更像游戏的在后面。
小光回家拿东西,画面被模糊成低像素。收养他的阿姨打着电话,由于低像素我们看不清阿姨的面目,整个房间的物品也模糊不堪。
他要拿的东西,还被有两个箭头刻意强调,这不就是游戏中玩家要拾取物品的提示标记?
跟人渣布德金的思路一样,导演长久允也同意:游戏化,是消解死亡的沉重的最佳方式。
你看哈,小光和小僵尸们其实都特别惨,爸妈们或者意外、或者被*、或者自*,扔这帮小豆丁独面未来漫长的人生。
但你在电影里,就是丝毫感受不到明面上的伤悲。
小光说起爸妈的意外车祸时,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说“我中午吃的是米粉”。
就连他们的死因,也可以调侃。
父母外出旅游,乘坐的大巴发生意外才导致了他们的死亡。而他们参加的旅游项目叫做“通向幸福,尽情采摘野生草莓の心动巴士旅行”,在小光嘴里是这样的:
使我爸妈丧生的这场旅行,竟然是这种烂到家的名称
通往的哪里是幸福,明明是地狱嘛
在这种“乱来”的游戏化画面里,什么都变得可以理喻,甚至是小光对着棺材里的爸妈尸体做这样的告白:
喂,为什么不说话?
老师都说了,叫到名字就要回答啊
你都是成年人了,起码得答应一声吧
别死啊!
这时候的镜头是完全的自下而上,仰拍小光,就像他对着观众在喊话一样。
当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反打镜头一般要给到说话对象吧?
而此时给到的是竟然是一副遗像——日本女古典诗人舆谢野晶子。
妈妈的遗容,在他眼中变成了早已去世的古典女诗人,还劝她,你可不要去死啊
这种不同寻常的镜头,就是孩子对世界的观察角度,不同于成年人的圆滑正统,天真又反常。
比如,他们从照相机的取景框看世界,从吸管小孔看世界,电影的画幅从小方框到小圆,不断变化,也刷新了人们看世界的角度。
好像小光的父母火化的时候,有个小孩在问他的妈妈:
(火化炉)很热吗?
妈妈:很热的
小孩说:有多热呢?比勘察加还热吗?
妈妈不解地问:勘察加?勘察加是什么?
小孩说:世界上最热的地方。
在大人的眼中,父母死了肯定会难过,难过就一定会哭。
逻辑严密而准确。
可在小僵尸们的眼中呢?
婴儿啼哭是因为要让人来解决问题,就如同是在给他们发信号
也就是说,就算我哭了也没意义
所以不哭,身体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哭是要解决问题的,而父母死去的问题无法解决。如果哭仅仅是因为悲伤,他连悲伤这种情感都在质疑。
不会悲伤的小孩,在大人们眼中恐怕就是没有感情的僵尸。
第三关:活着的僵尸
小光他们这群小僵尸没有感情?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他们更多是对这个无聊的世界充满绝望,无法把自己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
怀疑,否定,自毁。
小光的游戏机是抵抗这个无聊世界的利器,他怀疑父母从来没爱过自己,触摸父母的尸体时,感到无比冰凉,仔细一想,记忆中并没有爸妈温热的手的印象。
肉叔有个印象很深刻的镜头——
胖子小僵尸爸爸妈妈是因为煤气罐爆炸去世的。
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想到妈妈当时可能正在炒自己喜欢吃的青椒肉丝。
然后,他又接着想:
为什么偏偏是爸爸和妈妈呢?
世界上有那么多微不足道的人
比如那个烂醉如泥的老头
还有……
镜头给到小胖子,孤零零伸着的一根手指反弯过来:
我。
小光和他的小僵尸朋友们,组成了一个游戏小队,一个个回溯爸妈是怎么死的。
仿佛走上一条通向各自心底黑暗深渊的路。
而绝望的,绝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
他们组成“我们是小僵尸”乐队,得到万千少年的喜爱。
成名作《我们是小僵尸》唱的什么?
电视,广播,手机,天空的蓝
并没有什么想看的
未来,金钱,勇气,和爱
全然不知
甚至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没有目标,没有前进的动力,没有放花瓶的架子
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是小僵尸
无数人共鸣。
绝望早就存在。
但少年的绝望,却透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小光梦中想起了在学校被霸凌的经历,桌子上写满了“去死”的字样,但其中一个英文单词却错写成了“shine”。
死变成了光。
照耀这几个少年的是什么人?
他们自己都想不到,是成年人。
“小僵尸”乐队在垃圾场的演出,吸引了一个人生也像垃圾一样的成年人。
他帮“小僵尸”们录了视频,帮他们成名,也成了乐队的经纪人。
他在笔记里写:
我在垃圾场捡到了4颗钻石
这三分钟的视频颠覆了我垃圾般的人生
夜晚之后必定会天亮,绝望之后必定有希望,人生尽管无聊,也要好好活下去。
导演在灰色的故事和迷乱的影像中不厌其烦地说着这样的话。
在最后,几个人驾驶着垃圾回收车穿过一个隧道,等再见光明,其余三人都晕了过去,只有小光一个人醒着。
车头玻璃上是“game over”的字样,还让小光选择是继续,还是结束这个“标榜颓废”的游戏。
小光勇敢地选择了结束。
其他三人正好醒了,质问小光为什么不继续。
这时,他们对着镜头:
绝望太老套
这不仅仅是对小光说的,更是对观看电影的观众说的:
绝望不仅不酷,而且俗得老套。
回到文章最开始。
因为好奇,点开蓝鲸游戏的成都女孩小雅,她及时告诉了妈妈,才避免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惨剧。
不光是小雅:
巴中市南江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2017年5月11日23时许,该县一学生向公安机关举报称一QQ群内推广“蓝鲸自*游戏”,邀约群内成员参与蓝鲸自*游戏。接报后,网安民警连夜开展工作,5月12日凌晨2时许,成功锁定嫌疑人刘某。@新华社
那个勇敢举报的同学,至少帮到了52个人:
据四川警方统计,该游戏自2017年5月流入四川以来,公安机关共发现52人参与过“蓝鲸”死亡游戏,其中22人有自残行为,2人因参与过深,精神出现异常已送精神病医院治疗。参与者中,男性有31人,女性有21人,年龄最小的11岁,最大的29岁,未成年尤其是11-17岁年龄段的参与者居多。@《华西都市报》
就是“帮”。
你知道小雅、匿名同学的勇敢告知成年人,为其它陷入游戏的同学们帮到了什么吗?
就是《我们是小僵尸》的结尾。
在那段隧道中漫长的灰白影像之后,在小光和小僵尸们决定终结这个“绝望游戏”之后。
哗——
画面明亮了起来,大片大片的绿色温柔地托载着他们。
那绿色是什么?
是他们本就该拥有的彩色人生。
编辑:熊猫
生活是不酷,但自残更加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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