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收官之战
黎信昌
一、再次奔赴西藏高原测区
二、进驻仲巴县
三、挺进冰川控制点
1、迈向库比曲
1976年4月14日，我们与李世源、李道瑜、向泽碧,小组告别后，根据支部安排，我到雷先彬小组同他们一道完成冰川地区任务。小组任务是两幅1:10万的图，两个控制点落在位于库比曲上游冰川北侧雪山上。
库比曲是雅鲁藏布江的正源，位于仲巴县杰马央宗冰川，深藏在喜马拉雅山脉腹地，这是中国现代冰川发育极具代表性的地区。据不完全统计，仲巴县境内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山达四千多座，其中六千米以上的山峰超过六百多座，海拨五千五百米至六千米以上的山峰常年被积雪覆盖，现代冰川极为发育，测区范围内达四十五座。
杰马央宗冰川，孕育了世界海拔最高、落差最大的雅鲁藏布江，冰川溪水声丶石流声常常交织在一起，江水直奔南迦巴瓦峰后，折向南流，在墨脱县巴昔卡流出国境。
4月16日我们到达第一幅图，原计划驻地是在杰马央宗冰川冰舌的下方。一到现场我们看到：依据与航测像片所作的驻地计划有很大反差，积雪覆盖地面，没有搭建几个帐蓬平坦的场地，当然修建防御工事也不理想。雷组长立即邀约护测的钟排长，孙俊山和我，四人到周围寻找理想的地形。我们分别各找一个点，不久找了四个点都不太理想，主要是没有搭建几个帐篷的平地，最后比较一下，选择要铲平后面积雪，前方地面既能挖防御工事，还要考虑马匹丶牦牛的管理，只有较平坦的三号点，将铲平突凸部分就可安营扎寨，能搭建四个帐篷和两个民工牦牛毛编织的帐篷。
确定之后，雷组长，孙副组长、钟排长负责搭建帐篷，我则带领部分民工和几个战士去撿牛粪作为烧晚歺的燃料。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帐篷搭好了，同时我们也捡回来12袋牦牛粪。帕羊区武工队初成群培说：“牛粪先拾发白的，已被一太阳晒过很久的才是发白的，烧起来火焰要高些，这样燃烧充分。”由于我们一路吃兵站大锅饭，不冷不热的饭菜已经让我们失去了味觉。到测区的第一顿饭雷组长親自担任大厨掌勺操刀，按照在四川连队刘万余司务长提供的“三中队家常菜谱”，雷大厨开了几个猪肉罐头加粉丝，放了郫县豆瓣酱炒了一大锅，他还用从四川带来的洋葱炒腊肉整了一脸盆，之后还烧了一锅海带汤，当这些带着麻辣味风味的菜品和从成都带来的特产摆在资料箱上时，大家的眼睛都亮了，个个美美地吃了雷大厨做的四川风味家乡饭。配属护测的钟排长十分感慨和幽默地说：“这饭菜味道比我们团的小灶食堂味道还好！太美味啦。”饭后由于一路疲惫，除了站岗值班的，大家都早早进了帐篷，吃饱喝足后倒在被窝里呼呼入睡进入梦乡。
第二天，小组召开行军总结会。雷组长总结了从广汉出发一路行军的情况，总结小组团结协作精神，身体好的冯文中帮助小个子的上海兵庒德明杠背包，对战士庄德明、赵金根、舒战斌、刘运明进行了表扬，特别讲了部队藏族干部旺堆一路为小组服务的成绩，肯定了大家一路战胜高寒缺氧没一个叫苦叫累。不足的是有个别同志背起子弹带，但又忽视了枪不在身边的做饭提出批评。针对测区边境叛匪丶经济土匪活动频繁，社会治安形势复杂，提出了要求，雷组长要我讲几句。我首先肯定了雷组长与孙俊山副组长一路认真负责，安全地进入测区小组管理不错。
重点向大家讲了三点:
第一点，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国与印度在历史上有着长期交往和传统友谊。过去中印两国的地图均按传统习惯线标注画边界，两国人民遵守这条传统习惯线，只是在英帝国主义统治了印度以后，英属印度当局以印度为基地把侵略扩张的矛头指向了中国的西南和西北边疆地区，这才逐步造成中印边界的分歧。英印政府利用中印边界从未正式划定状态，对中国西藏行了侵略扩张活动，从而埋下了争执的种子。
第二，1959年3月22日，西藏反动上层在拉萨发动的武装叛乱被我平息，拉萨战役结束当天，印度总理尼赫鲁给*总理提出了大片土地的要求(总面积12.5万平方公里)，遭到中国政府拒绝。从此以后在边境地区形成叛匪、经济土匪的状况。
第三点，1970年，*发出“要准备打仗"的指示。
西藏是中国的领土，我们解放军要为保卫西藏领土完整、建设新西藏作贡献，要敢于与叛匪土匪作斗争，敢于与恶劣的气候条件作斗争，坚决完成测绘任务。
通过行军小结、学习，小组同志干劲足。护测的钟排长代表连队讲:“我们坚决保护好测绘部队战友的生命安全，测绘资料的完整是我们的主要工作，一定主动配合完成这次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2.防止边境土匪*扰
为了防止土匪袭击，根据防御的需要，我同雷组长、孙副组长、钟排长在帐篷前沿观察决定修筑呈八字形三个战壕、掩体。护测部队用了五天时间挖出三个小战壕、掩体总长度二十一米。掩体高五十公分、战壕深一米，呈弧形，紧紧对准山下。
起初一段时间没有情况，一切正常。仲巴县革委会和驻军介绍这里的边境叛匪、经济抢劫土匪游动性比较大，要部队随时作好准备，痛击他们。
5月21晚上，铅灰色的阴云遮住了月亮，天空显得很暗，山野的积雪，只有微弱的反光，一阵冷风之后，那堆集的雪块，便沙沙地抖落在地面。帐蓬周围有种神秘的寂静，空气中弥漫起紧张的氛围。约十时，在马攸木山口方向，莫名其妙的三发信号弹腾空升起，划破夜空。站岗的班长立即报告;“马攸木方向升起三颗信号弹"。我同雷、孙两位组长坐着背包伏在资料箱上，在蜡烛光下，正在翻阅七位对数表计算补2点，听到情况报告后，立即通知大家进入预订的防御位置。此时配属部队班长从帐篷里拖出油亮乌黑的机枪架在正中的战壕位置上，其他配属战士手握半自动步枪，肩扛手榴弹箱搁置掩体边，小组的战士紧握冲锋枪时刻准备战斗。这一夜，空气中弥漫着战斗的浓浓的火药味。
全组人员护测部队伏在雪地里，蹲在战壕中，等待出击命令。这种有点神秘的平静，好象周边的空气都凝固似的。这一夜第一次预到险情，不知深浅，条件是艰苦的，我们已经在冰天雪地里葡伏了几个小时，仅这一点对大家的意志就是老大的考验，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斗，是在冰天雪地且摄氏零下7度的杰马央宗冰舌下。
又过了大半个月，同样是夜间，在帐篷搭建的驻地不远的河边，发现有人用手电筒强光在空中晃动，并且还听到了马蹄声和人说话的声音，站岗的庒德明及时发现了，轻步走到帐篷内，立即报告雷组长。我们决定，全体人员立即行动，喊醒入睡的同志，立即穿好衣服按小组拟定的预案，各就各位，听从指挥，所有人员进入战备状态。将机枪架在正中的小战壕内，其余人员分两组，在两侧各八米长的战壕荷枪实弹，手榴弹箱打开盖放在掩体旁，民工守好帐篷看好物资。
由于站岗发现及时，我们的行动反应快，搬动冲锋枪、步枪的扳机声音大，迫使土匪不敢妄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没发现新的情况。我们考虑第二天还要上雪山做控制点，商量确定加双岗，全体成员荷枪实弹又过一夜，此项战备持续了半个多月。
收测后小组驻在桑木桑骑兵侦察排我们自已搭建的大帐蓬内，在大队验收组验收图幅期间，骑兵巡逻侦察排彭排长走到帐篷轻声告诉我们，边境叛匪、土匪的确在你们工作区域里活动，他们发现你们修建了防御工事，有解放军、还有穿蓝色衣服的边防军人数不少，所以他们不敢进一步抢劫你们，原试图他们想偷袭弄点东西，因为你们装备有机枪、冲锋枪、手榴弹等武器，所以他们不敢贸然行动不敢打扰你们。
这件事充分说明：只要有准备，有防备立足自我，不怕叛土匪偷袭，我们有压倒一切的气概，完成任务得到保证，避免了土匪袭击。
3、杰马央宗冰川的控制点
雷先彬小组在杰马央宗冰川一侧雪山上，有二个构架航线控制点。
构架航线即在边界地区，航摄像机不能按东西或南北正规摄影，只有根据国境地形，所以采用斜飞的形式飞行。构架航线即大地加密和航测控制合并为一道工序的作业方案。既能提高测图速度，又能保证成图质量，多快好省的完成青藏高原的测图任务。然而在雷先彬小组这幅图没有大地点，而是在另一幅才有大地点，这是先天不足的自然条件和客观因素造成的，这给完成控制作业带来极大的困难。
雷先彬组长，1946年出身在资中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入伍前在家庭熏陶下培养了吃苦耐劳精神，在家乡锻炼一符好身体。1965年参军，一米七五的个子，称得帅小伙。1965年组建十八测绘大队以来一直在三中队，他是三中队元老。十一年里，曾参加过昌都洛隆丶边坝，四川大凉山等地区作业，积累了丰富的作业经验。
当时仲巴测区任务艰巨，一是冰川区域，二是控制点在六千米雪峰上，三是图内没有大地点。需要一个负责任，有着丰富的技术积累和有管理经验丶优秀体质，坚忍意志的同志担任。可是谁会迎接这个任务呢?就在此时，支部研究：老兵、共产党员雷先彬具备这些条件，分配任务落实在他小组，雷组长二话没说，挺身而出，承担了重任。
在外业中他每天忙到深夜，一要完成两幅调绘任务。二要解决图内无大地起算点而作二个控制点。三是保障配属部队后勤供给。繁重的工作和巨大压力让他在短短二个多月瘦了七八斤，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因为缺氧而流鼻血，这是他十一年测绘生涯里最大的挑战，这十多年他曾五次在西藏高原工作，这一次却是最难的一次。
副组长孙俊山，出身于山东东明县农民家庭，72年进入武汉测绘学校，几年的辛勤学习，取得好成绩。在高原上他没有因为恶劣环境和辛苦工作而感到委屈，而是一直奋战在最艰苦的完成控制点上，偶尔有病他就说轻伤不下火线。
冯文忠是身体条件最好的一个大个子，在跟随孙俊山作控制点过冰川时，裤子很快结了冰。他考虑返回帐篷时间长，会耽误一天工作，索性穿着结冰的裤子工作一天，靠体温把湿处融化。舒战斌刚入伍到高原产生了高原反应，他并没有选择退缩，在杰马央宗冰川"坚持工作，在适应高原环境后主动挑战背仪器爬雪山过冰川，赢得了小组一致赞揚。每个战士都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就像神山冈仁波齐在夕阳下折射出的金色余晖在闪闪发光。
在其他图幅大地点上，我们测区的观测需作的三个补点，通过侧方交会，在所控制点图幅中成功作出三个一级点，完成了N1、N2有两构架点，为完成控制点奠定了基础。
上N1点山插旗。赵金根经过三个小时爬行在冰山雪原上把红白测旗觇标树起来了，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在补点2上孙俊山从经纬仪中看到赵金根喜出望外，他小心翼翼调整经纬仪争分夺秒对N1点观测，由于N2点人上不去只能将十字絲瞄准山顶最高处，多测几个测回，弥补位置偏差带来后患。
精度是控制点的生命，孙俊山在第一个驻地就患了感冒，几天没吃下一碗饭，他不顾虚弱的身体，艰难攀行在冰川上，穿过冰塔林，一直过了几道冰裂缝，爬到六千一百米的雪山上，咬紧牙关，坚持观测，保障了三个补点精度，此时他已经嘴唇发裂，肌肉麻木无知觉了。
在作补3点时，孙俊山爬到半山上，霎时天地间一片混浊，他在半米多深的大雪中跋涉着，一团团雪球迎面打来，噎得嗓门里像塞进了一团棉花。行进在一道两米多高，50米长的雪陡坎档住了他，沟口的风刮得人站不稳脚，他就一点点向上爬行，经过三个多小时到达补点3位置，测出合格数据。
这二十多天里，孙俊山带领控制小分队穿过七次冰川，爬了七座5800米以上雪山，有的积雪终年不化，有的雪厚齐腰，常常陷得背仪器的人都不能自拔，这时小组人员，互相拉扯或者自己用胸膛压一压松软的积雪，才能拔出腿来迈下一步，有时遇到暴风雪，刮得满天雪雾，几丈之外看不见人影，几尺之外互相说话听不到声音，此时只得慢慢前进，一步一个脚印的拼搏努力咬紧牙关去完成任务。
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小组终于完成了冰川雪山上控制点任务。为了庆祝控制点任务的完成，小组还包了野韭菜餃子庆贺。
7月6日，小组从熊猫牌收音机新闻联播中得知朱德委会长逝世的消息，全组沉浸在悲伤之中，又离去一位开国元勋。雷组长讲到，我们要接过老一辈革命家的革命精神，完成老一辈革命家的遗愿，消灭西藏空白点把图作好，以实际行动报答朱总司令。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与本文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
黎信昌 曾任第十八测绘大队外业三中队指导员。
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