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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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角色扮演俺是大学生更新时间:2024-05-11

入秋,打谷。

北方的斜阳是冷色调的,越是进入深秋,越有一丝空旷的寂寞,这里便有了独属北方的浪漫。风起,谷物与扬尘一同撒起,尘土漫天,伴随着沙沙装麦子的声音,秋收拉开了序幕。

谷场是碾平的土场,谷穗也是落满扬尘的,风带着黄土独有的厚重。车轮碾过的麦场,用叉挑起后抖动,一圈圈地围着挑,堆出一个草垛后,余留的便是麦子与厚重的一层泥土。

隔着一座大山对着的两户人家,是老杨头和犟脾气的老李。

每个清晨,老李都会扯开嗓子喊一段曲风敞亮的秦腔,从秦琼喊到杨六郎,最后包公铡了陈世美后,老杨头就隔着山喊过来,“恁那个别唱了,俺家牛都不吃草咧。”

老李一听脖子一抽,脸一憋,气沉丹田,只听沉闷一声“喝!”声音就像一道闷雷,随即老李脸色一展,便随着老李口里吐出的一口浓痰和那一声清脆的“忒”,老李如同斗鸡胜利的大公鸡似的,拖着一双破旧的老布鞋,就进了房。

朝霞刚从东边的山顶上透一点红晕时,西边的天澄澈透明。早起的麻雀早已在叽叽喳喳地觅食,草丛里流淌着露水。老李无心看泛起淡雾的大山,也无心听曲调婉转的鸟鸣,老李拉着牛车,带着李大妈还有他们的小孩。

有时候,在田地里佝偻着背的庄稼汉子也会站起来伸伸腰。入秋的太阳并不毒辣,照在汉子的脊背上依然会反着光,走近看时,汉子手上开裂得就像稀松的土壤一样,不该有光泽,可是停顿在土地里的汉子不会心疼那双黑黝黝的手。

夜幕来临,月色铺满庄稼地,也铺在收谷物后归家时,农民们前行的小道。

把谷子拉回家,往往第二天就是碾场子的大事。几垧地的谷子总要一起碾。叫上几个亲友邻居,五六个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在场子铺开麦子,一圈一圈地铺开,接着就是手拉牛车,后面套着石铸碾子,又是一圈一圈沉重地将麦子碾下来。往往此刻,老李就喊着老杨头,“扯一下缠在里面的杆子。”。

老李弯身抓一把麦穗杆子,看几眼后放下,又抓起一把麦穗杆子,看几眼后放下。终于感觉到满意时,便拖着一双布鞋,颤颤地从场子里走出去。

风起,靠在柴垛上休息的人们默契地站起来,顺着风向一下下地扬起场中混着土的麦粒。最后一袋封了口的麦子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在山里勤劳了几代的人们期望上天降下甘霖,滋润这逐渐贫瘠的土地。可是慢慢地,他们发现种树也能够让天上降下雨水,更神奇的是,还可以涵养土地。这是一群穿着鲜艳,脸上发亮,连头上也油光发亮的一群人说的,当地人都管他们叫“知识分子”。

可刚刚栽种树木的时候犯了难,没有树苗。村民们像看热闹似的,不明白找树苗干什么,却本能的保护自家的几棵小树。

“干甚?你们要往山上种树,为什么挖俺的树?”

“你快些忙你的,俺树还要留着给俺做铁锨把子哩。”村上的干部犯了难,找来的几颗树苗种满大山显然不够。过了一段时间,来了几位把头梳得油光发亮的小伙子坐着装货的大车颤巍巍地从土路上开了过来,那是一车的树苗。

村干部喜笑颜开,又是开会又是示范种树,一番折腾下来,村民却只知道了那些树是被村干部叫作“知识分子”的人拉过来的。

真正种树的时候,村民们更是犯了难。

这家不让种,占了耕地就像占了命根子,那家不让种,种树挡了他家的风水。下乡帮扶的帮扶小组又犯了难,找部门找文件,最后拿着一批资金以一棵树苗几块钱的代价交给群众去种。

树活了下来,往日贫瘠的大山有了新绿,那些陆续离开的“知识分子”,却成了村民们对孩子们的期望,固执地守着土地的村民,开始期望自己的孩子走出这片土地。

学校迎来了生机,村民们读不起的书,到孩子这一辈手里却能免费去读。有人不懂什么是教育,听到别人传着,“只要读书就像那群知识分子一样”所有人都动了心。

村子热闹起来了。李家买了一个风扇,大家去看新鲜,这玩意个头小,力气足,吹的风比刮风时吹的风还多,慢慢地,一家一家有了风扇。秋收时依旧会几家人聚一起碾场子,却不用等到黄昏时分起风了,再去扬场子。

这时,张家又开上了拖拉机,一群人传着那玩意还是四个轮子的。有天老李听到马路上传来“当当当”的声音,隔着老远就看见张万三满脸神气的模样。等拖拉机开到身旁时,老李喊“开这个不把路压坏了?”

“公家修的路就是让咱压滴!”老李走在后面,脸却红红的。

将近二十年的光阴,老李磨平了手掌,弯下的腰却直不起来了。小孩子见到老李这样的人总会弱弱地喊一声“爷爷”,老李的眼睛便眯成一条缝,便缓缓地应着“哎”。应着应着,老李的眼里就落出了泪花……

老李有一个梦,那就是供着儿子李驷才考上大学。说起,李家住的这片穷乡僻壤,用老话讲那是“北方一刮,秋裤都是硬的”。

李驷才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全村的人都说李家烧高香了,家里有个文曲星。听到左邻右舍都这样喊自己娃儿,李家对儿子的期望更大了。李家出了第一个大学生,也是村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老李高兴得手舞足蹈,喝了酒更是失态,有次喝了点酒便跑到外面拉起一条狗跳起来,成了村里的笑谈。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老李在村子里口碑越来越差,明面上都喊他疯疯癫癫的,他却以为那些人是嫉妒老李家出了大学生,更是不加收敛。

一天儿子打视频电话回来,老李便操着一口大嗓音喊“驷娃子”,他刚想喊“恁嘞个打电话有甚子事嘞。”,电话已经挂断。老李心里也一疙瘩,他确实看到挂电话前小李有一丝窘迫,也看到儿子背后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就是看到有很多人,才要喊一嗓子嘛。老李这样想着哼起了秦腔。

再次接到小李打来的电话,是第二天晚上。这次老李和颜悦色地说:“驷娃子,咋了?”只听话筒里传来儿子的一句:“爸,以后不要喊我小名,也甭在外面老是看人就夸俺。”老李顿时脸拉了下来,一股子怒气便冲到胸腔。

老李吞了吞口水,缓缓地说:“咋了娃儿,俺从你一岁喊驷娃儿喊到现在,咋不能喊了?”

“可是俺长大了,还有俺三叔说你总在俺杨爸面前说俺有多牛,现在你们都不说话了?”李驷才停顿一下又说,“你明明知道他家娃儿没出息,你还天天刺激他?”

老李咽了咽口水,火蹭一下冒上来。“咋?你翅膀硬了,你还教育起老子了?俺好吃好喝供你上学,你就学这么个破玩意?”

“对,俺现在就是个破玩意,在村里俺是大学生,在这里啥也不是。”李驷才说着便有了委屈,“俺什么都不能和人家比,俺就是山沟沟里来的,谁都瞧不起俺,俺脑子笨,干啥都慢半拍。”

电话那头,李驷才还在倒自己的苦水,老李默默地听着。“娃儿,哪怕你现在比不上别人,你也是过着你自己的人生。就算有人看不起你,你不要自个看不起自个。”

电话一阵忙音,结束了通话。

剩下的日子变得又特别快,老李再没有炫耀过儿子,只是闷闷地干活。天没有亮就跑到地里干活,满脸的胡茬,头顶烈日的身子躬成了“0”,手里的镰刀放下后,就是间歇性给儿子打钱。年复一年,打钱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打的钱却越来越少。

儿子毕业进了企业,在遥远的城市上班,娶了媳妇。直到有一天,儿子和儿媳在城里买了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李病倒了,他憔悴地张望窗外。他的老伴,一直跟在他身后操持家里杂事的女人,也早已站不起身。李大妈,看着躺在床上的老李,哭哭啼啼地爬起来,一直拨着儿子的电话。

挂断,重播,再挂断,再重播……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老李拖着病躯,费力地说:“不打了……他心里只要过意得去……”老李明白,他老伴也明白,这个电话打不通了。

老李的儿子和儿媳给家里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当时还在大城市里,李驷才说,“爸,我这几年不回家了,公司变动大,领导很看重我。”说完挂了电话,此后儿子连电话也很少打回来。

老李劝完老伴,不见回屋,只是往外走,老伴喊着:“你去干啥?”

“收麦,还在地里扔着呢?天要下雨……”

“你病恁个样子,你回来!”房子里传出老李老伴的号啕。

数年过去,北方的山坡上,杏花开得热烈。

村里人见证了村子迅速地繁荣,政府拨了款,办了一个又一个养殖场。村民不用再靠田地里的粮食养活一家人,住进了他们自称为“小洋楼”的新农村里,每天还能去广场上跳广场舞。

傍晚时分,村道上便会有一个消瘦的老头背着一个破旧的背篓,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一边蹒跚地走,一边把路上的羊粪铲到背篓里,嘴里常常很模糊地喊着“丝……要暖炕……”

一辆高档的小轿车停在村口,车上下来一位穿着前卫的中年男子。他走到路旁的一位大妈面前,盯着看了看。大妈也很疑惑,又觉得来人面熟,这时男子突然叫起来“三妈!你认得不?是我——驷娃!”

“驷娃儿?呀,你都变样了,我没认得……”

“我爸我妈还好着没?”男子还是微笑地问。

杨大妈听完突然面色冷下来,“哟,咱乡里人,还以为城里人早忘了乡下还有个生他的爸妈!”杨大妈压制着情绪,指着铲羊粪的老人,哭着说:“你看,那就是你命苦的爸。”

中年男子顺着杨大妈的手指看去,一个老头还在路上自顾自念叨着:“丝……睡暖炕……”中年男子奔过去,牵住老头的手,泪如雨下。

他喊着:“爸,是我,驷娃!”

“驷娃?”老头还是呆呆的,缓了一下颤抖的身子,可是依然还是呆呆的,喊了声驷娃。”

“俺驷娃,暖炕。”

李驷才听懂了,杨大妈哭着喊:“你就应该死在城里,你还来干什么?逼疯了俩老人,你……”

李驷才听到这里,身子猛颤,破了防,“哇”的一声号啕起来。老李嘴里一直喊着“俺驷娃,暖炕……”

风刮过马路时依旧是呼啸而过,却早已没有了肆无忌惮地卷起黄沙漫天旋舞的雄壮,风就像老了一般掀不起波澜。

留守下来的老人依旧耕着几亩薄地,年轻的人村子留不住,只剩下一辈子守着土地的老人。人少了,村子似乎也小了,放眼望去,山坡上却竖起了连串的电线塔,风力发电无休止地转着,老去的和新生的事物都在这片土地上驻守着。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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