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贵族大臣,惨死黄河岸边,竟是孝文帝汉化的恶果

两千贵族大臣,惨死黄河岸边,竟是孝文帝汉化的恶果

首页角色扮演霸城乱主更新时间:2024-05-26

北魏末年,一场由军阀尔朱荣主导,*害皇族、大臣、士人两千余人的残酷*戮,被史书称为【河阴之变】,与唐朝末年军阀朱温*害朝臣士人的【白马之祸】一样,是历代史书公认的两大军阀武人之祸。

而这起祸乱的起因,并非只是尔朱荣这个胡族军阀的个人凶残秉性,而有着更深刻的社会原因,竟要从三十年前,北魏孝文帝元宏的汉化改革说起。

孝文帝改革最大的负作用,就是直接照搬了魏晋时期已经腐朽的士族门阀制,甚至变本加厉。根据唐代谱学家柳芳《氏族论》,按北魏政府的规定,三世中有人当过吏部正员郎,就能算作低等士族了。同时北魏皇族及鲜卑重臣也迅速混同于汉人高门,成为士族门阀的一部分。

【山东则为“郡姓”,王、崔、卢、李、郑为大;关中亦号“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代北则为“虏姓”,元、长孙、宇文、于、陆、源、窦首之。“虏姓”者,魏孝文帝迁洛,有八氏十姓,三十六族九十二姓。八氏十姓,出于帝宗属,或诸国从魏者;三十六族九十二姓,世为部落大人;并号河南洛阳人。“郡姓”者,以中国士人差第阀阅为之制,凡三世有三公者曰“膏粱”,有令、仆者曰“华腴”,尚书、领、护而上者为“甲姓”,九卿若方伯者为“乙姓”,散骑常侍、太中大夫者为“丙姓”,吏部正员郎为“丁姓”。凡得入者,谓之“四姓”。又诏代人诸胄,初无族姓,其穆、陆、奚、于,下吏部勿充猥官,得视“四姓”。】——《新唐书·柳冲传》录柳芳《氏族论》

因此短短二十余年,有资格入仕的候选官员在帝国就泛滥成灾,竟到了“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的地步。到了胡太后执政时,吏部尚书崔亮索性发明出一个“不问贤愚,但看年资”的论资排辈式授官法。而这种饮鸩止渴式的应对办法,虽然被包括他外甥刘景安的多人反对,但因为根本没人能拿出更好的对策,于是居然推行了下去。

自此“贤愚同贯,泾渭无别”,官场充斥凭祖宗混日子的庸才,而真正人才大多只能沉沦下僚,高门士族玄谈清议、鄙视实务、尸位素餐的种种弊端,至此尽显。

【亮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沉滞者皆称其能。亮答书曰: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北史·崔亮传》

连南梁名将陈庆之北上后,都感叹他们的“礼仪富盛”,甚至超过了一直被认为华夏正朔的江左。

【陈庆之: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此中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并在中原。礼仪富盛,人物殷富,目所不识,口不能传。】——《洛阳伽蓝记》

同时,太和改制,官分清浊,重文轻武,名列兵户武人行列,就意味着一生甚至子子孙孙只能沉沦下僚,绝无冠冕之望。在旧都平城的原直属禁军,沦为戍边边军,政治地位和经济待遇更急剧下降。

是以,北魏的六镇边军才会由葛荣这些镇将带领起兵造反,他们代表的,就是被排挤被损害之武人和下层士卒的愤怒呼声,声讨的正是那些将帝国原支柱军队当做野狗一样抛弃的北魏皇族和鲜卑贵族们。

【自非得罪当世,莫肯与之为伍。征、镇驱使,但为虞侯、白直;一生推迁,不过军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镇者,便为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御魑魅,多复逃胡乡。乃峻边兵之格,镇人浮游在外,皆听流兵捉之。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者流涕。】——《魏书·广阳王元深传》论六镇疏。

【籍贯兵伍,对隔宦流,处世无入朝之期,在生绝冠冕之望。】——《魏书·阉官列传》引御史中尉王显奏言。

而即使是新都洛阳的中枢禁军将士,同样对门阀高门垄断朝官、自身前途待遇低下不满犹甚。

甚至一度爆发了羽林虎贲士卒上千人,先闯尚书省,再攻打政府公门,然后焚烧征西将军、光禄大夫张彝宅邸,将他和他儿子张始均殴打烧死的大*乱。而朝廷不敢追究穷治。史称「上下离心,文武解体,所在乱逆,土崩鱼烂」。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神龟二年二月,羽林虎贲几将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石击打公门。上下畏惧,莫敢讨抑。遂便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唱呼嗷嗷,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之中。及得尸骸,不复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伤重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彝遂卒,时年五十九。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大赦,以安众心。】——《魏书·张彝传》

作为北镇武人首领的尔朱荣入洛后,正和京城禁军势力相结合,在武卫将军费穆等人建议下,顺应麾下北镇将士的呼声,达成了清理朝堂、“大行诛罚”的一致意见。

而刚刚被尔朱荣拥立的魏孝庄帝元子攸,大约认为尔朱荣只是遵循帝国过往惯例,在政变后诛除胡太后一党朝官,好顺利掌控朝政,对此亦持默认态度。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尔朱军入京只有万人,迟早必将北返。将尔朱荣当做一把任他们诛除异己的刀。

【穆潜说荣曰:‘公士马不出万人,今长驱向洛,前无横陈者,正以推奉主上,顺民心故耳。既无战胜之威,群情素不厌伏。今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一知公之虚实,必有轻侮之心。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公还北之日,恐不得度太行而内难作矣。’荣心然之。于是遂有河阴之事。】——《魏书·费穆传》

而尔朱荣的胃口显然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大,一方面和元子攸、费穆等虚以委蛇,让他们误以为这只是一次有限度的党同伐异、除旧更新行动,不遗余力提供各种便利;

而真正计划却是假祭天之名云集百官,快刀斩乱麻将整个朝堂彻底清洗,从而一举解除自孝文帝太和改制以来,帝国积郁的众多积弊;进而利用*戮上千公卿的性命立威,恫吓帝国上下,一举实现改朝换代,达成既成事实后,再以中枢名义压镇四方,掌控整个帝国,成为名至实归的新朝皇帝。

——不得不说,这是个既大胆又果决的计划,就和数百年后的玄武门之变一样,同样是一个天才将领将兵法用到了政争上。

尔朱荣特别关照、不必前去参与祭天的江阳王元继、仆射元顺、散骑常侍山伟、吏部郎中辛雄等官员,或系他从前故旧、或系曾经立场站在武人一边,正是他预谋在新朝重用之人,毕竟朝堂上也需要一些文官点缀。

河阴之变当日,尔朱荣先*胡太后和废帝,再突然宣布丞相、高阳王元雍谋反,便将一众北魏王公尽数诛*;然后对铁骑环绕下的众公卿宣布:「天下大乱,先帝卒崩,皆是你们这些贪虐之辈,无能误国所致。*!*!*!」,然后事态就开始按尔朱荣自己的计划进行了,

甚至那些新帝元子攸的党羽,如他的表兄弟黄门郎王遵业、著作佐郎王延业兄弟,之前与他暗通的光禄少卿郑季明,开门迎驾的河内太守李遐等,皆一同被*。

而另一方面,尔朱荣又特遣兵士,闯入行宫,囚禁元子攸,*掉他的兄长彭城王元劭和弟弟霸城王元子正。

然后大群兵士在尔朱荣授意下,围住了后到的朝官百余人,强令他们立刻草拟让魏帝禅位给尔朱荣的禅文,便可活命。屠刀逼迫之下,御史赵元则做此禅文。见目标达成,屠*到此为止,剩余朝士得以苟活。尔朱荣遂令众将士高呼:「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元氏既灭,尔朱氏兴!」

【朝士既集,列骑围绕,责天下丧乱,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缘此等贪虐,不相匡弼所致。因纵兵乱害,王公卿士皆敛手就戮,死者千三百余人。皇弟、皇兄并亦见害,灵太后、少主其日暴崩。】——《魏书·尔朱荣传》

【又命二三十人拔刀走行宫。庄帝及彭城王、霸城王俱出帐。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察共西部高车叱列*鬼在帝左右,相与为应。及见事起,假言防卫,抱帝入帐,余人即害彭城、霸城二王。乃令四五十人迁帝于河桥。】

【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遂临以白刃,唱云:‘能为禅文者出,当原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温子升并当世辞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死,出作禅文。荣令人诫军士,言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北史·尔朱荣传》

尔朱荣遂遵照北魏王朝一贯传统,铸金人为己像,以示自己天命所归,岂料阴差阳错,连续四次不成。他亲信的卜师刘灵助,便言此事有违天命。麾下重将高欢、贺拔岳、亲信司马子如等见此良机,纷纷出言力劝不可,而他另一亲信慕容绍宗甚至连屠戮朝士都不赞同。

尔朱荣部将,前将军:贺拔岳

显然让尔朱荣如此轻易得到一个新帝国,亦绝不符合这些乱世枭雄自身的抱负和野心。值此决断的关键时刻,体力心力耗损透支严重,不免精神恍惚的尔朱荣,终在天意昭示、众将劝阻下退缩了。毕竟若要强行称帝,就意味着还要和期盼他事后北还晋阳的洛阳禁军再火并一场,可此时却连自己军中诸将都不齐心,这个赌博风险太大。

【荣既有异图,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为荣所信,言天时人事必不可尔。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悟,遂便愧悔。于是献武王、荣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切谏,陈不可之理。】——《魏书·尔朱荣传》

【至河阴,荣既*朝士,因欲称帝,疑未能决。岳乃从容致谏,荣寻亦自悟,乃尊立孝庄。】——《北史·贺拔岳传》

此时已达到了尔朱荣的基本目标:帝国中枢大权尽掌,朝堂之中从此再无掣肘,元子攸实力大损,也更加易于掌控为傀儡。

在人世间最大诱惑、皇位似乎唾手可得前,能果断根据形势暂时退让,选择扎实经营自身实力,足见尔朱荣绝非急于求成的莽撞之人。

如“河阴之变”这般,武人行凶大肆屠*文官士大夫,当然是文明的悲剧与政治的大倒退。

但其时士族门阀经过几百年垄断政治导致的必然堕落,对华夏文明而言,已全然失去了曾经的历史先进性。

因此尔朱荣、包括他旧部侯景这两个行事暴虐契胡的狠厉做法,恰恰好比一计虎狼之药,一把剐骨之刀,替华夏文明抹去了陈朽腐肉,沉重打击了南北门阀士族势力。

腐朽的门第论和血统论也自此衰落,尚能力重实务的新生士族如关陇集团逐渐占据历史舞台中心。故此方能迎得相对清明简政的后三国政权(北周、北齐、南陈)的新生,进而归并为新生的隋唐帝国。这或许也是无心插柳下的积极历史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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