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五绝阴阳阵乃是邪教旁门左道借助风水秘炼魔功的阵法之一,是一种以天地恶灵捍卫护法修炼的阵法。所谓天地恶灵,乃是天地之间冤死横死的动物或者人留下在人间的阴气怨气。恶灵之气,多聚于山川河谷、朽木浓荫之中,年代一久,恶灵借助天地之精锻炼成形,逐渐凝聚成团,偷摄生人魂魄托生于世,为恶不小。原来自盘古大王开天辟地,人分三界,物有五流,而恶灵一类,不属人、神、鬼三道所管,不归天、地、山、河、风五流之中,随意往来阴阳两界,乃是极为厉害的力量。然恶灵虽能穿行阴阳两界,遇上法术高强者将之收伏以为己用,则功力凭空再添数倍以上。法术高强者收得恶灵,囚禁在五绝阴阳阵中,借助恶灵阴气修炼武功,则在修行之地,要做严密布置,以免修炼途中恶灵挣脱禁制而反噬,对己非但无利,反倒有害。因此不但要有内三才为主阵,还要另设鉴临、定落、星吮、坤殂、真仙、合仗、空榻、空虡和燧门九禁在外,这九禁乃是魔教修炼法术的法台,除镇压八方,中间并有一处作为主持之用。元胤在楼阁之上细看周围,但见四周假山假石,池塘流水等,隐然便是“九禁”之形,低声对韩钺道:“这魔头拿未足岁的孩童来练功,果然凶狠已极。我们今日不但要将他这五绝阴阳阵给破了,九座禁制,也要一道给他烧成白地,以免留在此地,将来为害乡邻。”韩钺轻轻将赤霄剑拔出在手,另外一只手扣了一把子午阴阳针,应道:“只听你一声号令,我们便一同闹他个天翻地覆。天魔如何?总是双拳难敌四手,有何可惧?”
元胤点头道:“未知这魔头的魔功练到了什么程度,谨慎小心,决非坏事。”两人又在窗口偷窥了一会,但见黑夜之中人影憧憧,往来搬运物件,无人敢出一声。原来在第三座暖阁的地下有一处暗室,宗家父子暗中抢来的未足岁的小儿,都暗藏其中,此刻将小儿一一搬了出来,放在祭台之前。此刻夜深,那些孩子个个白白胖胖,躺在草席之上,一动不动,许是施了迷药之类,所以不动。只听天魔道:“琵琶夫人留下给我护法,其他人都退出十丈之外,不得喧哗打闹。若坏我大事,难逃一死。”众人唯唯诺诺,相继退出。元胤仔细一看,那琵琶夫人便是宗九城的“大夫人”温氏。但见她此刻换了一身装束,上身只穿了一片抹胸,露着丰满的腰身,下身穿着一段短短的纱裙,分有黑白两色,抹胸为白,纱裙为黑。但见她丰乳颤动,轻移步子,走到天魔背后坐下。
韩钺正待出去,元胤轻轻将他一拉,低声道:“别急,咱们先看看清楚,等他入定凝神、功力最弱时*出,*他个措手不及。”韩钺点头道:“也好。但愿这魔头一开始练功时用不上这些孩子。”两人依旧潜伏在花格窗扇背后,凝神望着已经坐下的天魔。
但见天魔坐下不多时,口念咒语,手臂轻轻两边挥动,翻滚的烟雾从他身体各个部位透了出来,一圈一圈黑色妖光时隐时现,随着他手臂挥动,杂着一片殷雷之声,爆音繁密,宛如万鼓齐鸣。只听他口中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烟雾中一股黑气,宛若狂涛倒卷也似急冲上半天云里。那黑气越聚越浓,势道逐渐加强,仿佛一条墨龙也似,在半空中翻卷盘旋,纠缠片刻,那道黑气忽然暴长,越长越长,但见黑气笼罩之下,天魔猛地伸出十指,指尖内屈如钩,红绿二色的光华凌空飞起,天魔手指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在黑气和红绿两道光芒缠裹之下,倏地向席子上一个小儿身上抓去。
眼看天魔的手指将要触到小儿,元胤忽然低声喝道:“去,去去去!”韩钺听了,掌中扣着的那一把子午阴阳针挥手打出,夜幕之下,但见寒星万点,直奔天魔的手臂飞来。与此同时,两人各自拔剑,从六七丈高的暖阁最高一层纵身跳了下去。天魔身后琵琶夫人尖叫道:“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但闻天魔哈哈怪笑,笑声摄人心魄,笑声中天空黑气更盛,红绿光芒与黑气绞在一处,越来越浓,元胤左手一扬,袍袖在半空中忽地迎风长大,向红绿光芒和那股浓浓的黑气罩了过去,一声巨响,光芒倏散,黑气四散飞扬。天魔端坐不动,大吼一声,单手结印,四散飞卷的黑气再凝成团,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将出去。渐渐凝聚起来的黑气中无数的血色火影带着无数火星,向元胤射出去。
那黑气越凝越紧,一片雷音过处,火团纷纷爆炸,元胤飞身赶去,忽听天魔一声厉啸,本就高瘦的身躯忽地长高一倍,夜幕之下,但见他双眼发出阵阵绿光,身上却变成了暗红之色,衣服挣破,浑身肌肉,宛若无皮,白牙森森,通体血红,四外浓密的黑气拥护之下,便如夜叉恶鬼,从黑气中现身,口喷白色妖烟,猛扑过来。
元胤身穿水火袍,不惧邪魔,喝道:“妖孽敢尔!”语声未毕,沧海神剑化作百丈银虹,从空中飞射下来,剑光闪烁,雷声阵阵,天魔变化成的魔身被沧海神剑一挡,轰隆一声巨响,魔身顿时被震得粉碎。天魔再见元胤,心中已知不妙,不想十年之间,元胤的道法已厉害到了这个程度,连他多年苦练的九阴元婴神功也是丝毫不惧,吃惊之下,鬼手一招,数十丈的黑气,立即缩了回去,变成丈许一幢黑烟护在身前。天魔在沧海神剑蓝色光芒之下猛挣了两挣,带着一缕黑烟,腾空飞起,往西南方天空中逃去。
左近韩钺一口赤霄宝剑,将琵琶夫人缠得手忙脚乱,无暇分身。韩钺身集小须弥剑派和血月剑派两派绝学,太阴剑法早已练到神出鬼没,见元胤将天魔赶跑,心中一振,赤霄剑神出鬼没直滚而前。琵琶夫人见天魔跑了,忽地将身一涌,跳在半天云里,反手一拍,一把锁魂钉嗤嗤作响,疾飞过来,韩钺挥剑格挡,叮叮当当,但见金光电闪,宛如雨雹,那把锁魂钉四处乱飞,琵琶夫人纵着妖云,落荒而逃。韩钺见琵琶夫人遁走,捏个剑诀,赤霄剑凌空飞起,一人一剑,紧紧追赶。元胤只恐韩钺有失,念着咒语,伸手一抓,捏一把罡风在手,先将地上沉睡未醒的小儿都盖了,任他魔头厉害,有罡风护体,那群小儿一时不至受害,当下也驾着云头,跟在韩钺身后赶来。
三人你追我赶,风驰电掣般在半空中飞行来去。此刻雾散云消,曙光初现,看看赶到一个大湖边上,只见琵琶夫人身躯一扭,直落下云头去,两人跟下地来,但见桃林之中,放着一方竹席,竹席之上,设有一座香案,香案之前,躺着五具枯尸,枯尸头顶,点着长明灯,香案之侧,六个黑衣大汉装束诡异,竟是巫师装扮。琵琶夫人到了香案后,手持宝剑,喃喃念咒,元胤一拉韩钺道:“小心,这是魔头的五鬼分尸法,小心尸毒毒害!”
原来世间毒物,无外乎见血封喉、番木薯、鹤顶红、牵机毒等,但这些毒素,大多从动物或者草木中提取出来再加精炼,取得容易,等闲三两年间,可依照自己所好,配置出仅自己能解的毒药为己所用,但除了这些常见的毒药之外,天下用毒炼毒者,谁也不愿看到或者碰见一种毒,这种毒就是“尸毒”。传说当年佛祖尚未成道,与修罗王座下九窍尸王在须弥山顶斗法,佛祖对万物慈悲为怀,九窍尸王虽穷凶极恶,佛祖依然心存善念,手下留情,不愿痛下*手,结果头顶佛光被尸王的尸毒沾了一点,佛光因此损其一角,座下九品莲台受尸毒之侵,坏了两品,只剩七品,可见尸毒厉害,实在无与伦比。
九窍尸王后来被佛祖以乾坤蒲团压在不周山下,永世不得脱厄,九窍尸王一脉相承的尸毒制炼之法,却流传开去,邪门流派,但与毒药有关者,无不以得其秘法,炼成尸毒为幸。只因尸毒无药可解,比一般的见血封喉之类的毒药更是难破,江湖中人听了尸毒二字,往往远远避开,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元胤在天玑殿学艺时,闲暇曾读天山老祖当年留下的手卷和日记,其中尸毒一种,著明并无有效的攘解之法,只能趁用毒者尚未准备妥当,便将用来作法的法器全部毁去,否则尸毒上身,确乎无药可解,只能听天由命。以天山老祖之名名满三界,尚且对尸毒忌惮若此,元胤就算身穿水火袍,也不敢轻易冒险,当下道:“只需将那妖女的法器都毁去,尸毒自然无所作用。”
两人当下更不迟疑,风行电掣般冲上,韩钺赤霄剑红光到处,香案两边防护的六名巫师骤不及防,欲逃不及,被韩钺赤霄剑剑光凌空一绞,六个斗大的头颅,直飞起来,反手一剑,把香案劈得粉碎。琵琶夫人见死了巫师,倒了香案,坏了法器,尖叫一声,颤栗不止。但见地上五条枯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倏地蹦了起来,再倒下去,片刻之间,身上冒出团团黑烟,一时恶臭难闻。元胤和韩钺两人都知妖邪害人,见破了琵琶夫人的邪法,两人双剑,把琵琶夫人去路牢牢挡住。琵琶夫人又急又惊,用两口飞剑,来伤两人。
当不得韩钺有力如虎,元胤万妙神通,两口剑前后不离琵琶夫人要害,斗了六七招,嗤地一声,琵琶夫人左腰中剑,哎呀一声痛叫,右边韩钺腾空飞起,一剑插下,赤霄剑从她头顶直刺进胸中去,韩钺飞身拔剑,琵琶夫人死尸栽倒,片刻身上也起了一阵黑烟黑火,将她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两人*了琵琶夫人和巫师,正要赶回宗家,前面又来了铁葫鬼叟和狐面书生两人。两人在宗家另一处所在,隐约听见天魔的大吼声,赶出来躲在暗处看个究竟,元胤韩钺和天魔斗法,天魔和琵琶夫人逃走,都被两人看在眼下。铁葫鬼叟正要赶去帮忙,狐面书生将他一把拉住,低声道:“天魔自练他的神功,自招的仇家,和我们什么关系?何况是他自己把我们赶出来,不许我们留在后园的。你没见那白头发小子么?那是天山派秘传,你我断断不是对手,何必赶去送死?”
所谓魔教,无非依仗玄魔威名横行无忌,教众之间,尔虞我诈乃是常事,那狐面书生乃是血魔手下,和铁葫鬼叟一般,见天魔颐指气使将两人呼来喝去,心中已是大为不忿,自己两人和宗家父子为他四处去偷未足岁的小儿也算费尽心力,没想到天魔一句好话也没有,反倒将两人当作仆人一般使唤来使唤去,两魔自然对天魔毫无好感。铁葫鬼叟道:“只怕他回去把我们的所为告诉给副教主,副教主责怪下来,我们该如何说话?”
狐面书生老奸巨猾,眼睛一转,道:“走一步看一步。你我兄弟都是血宫的元老,跟随副教主一道多年,副教主乃是教主一手扶上去的,平日也并不喜天魔那老鬼倚老卖老口出狂言,到时定然站在你我一边。再说,那白头发的小子是天山剑派续任掌门,你想浅薄的武功,能做得了天山剑派的掌门么?足见此人厉害。天魔那老鬼此去还不知死活呢,我们何必跟他一道去触霉头?不过琵琶夫人身上带有三颗副教主所赐的灵丹妙药,却可以去抢了来,你我兄弟找个地方享用了,借灵丹之力,把法术更上一层,那才是正道。”
两魔不知琵琶夫人已死在元胤和韩钺剑下,尸身都被烧化了,哪里去找什么灵丹妙药?那宗九城在旁听了,心中直犯嘀咕,又不敢和二魔插嘴。狐面书生见他躲在一角不敢吭声,一双三角眼儿滴溜溜的乱转,朝铁葫鬼叟使个眼色,耳语几句。铁葫鬼叟与他狼狈为奸久矣,立刻心领神会,招手道:“宗庄主,咱们兄弟和你打个商量如何?”
宗九城见两人交头接耳,眼光中露出凶狠之意,心头打鼓,抖抖索索地道:“两位上差有事只管吩咐,小老儿无有不从,无有不从。”
铁葫鬼叟奸笑道:“你儿子的师父是天魔,咱们兄弟仰人鼻息,自是不敢轻慢了你。你去把你儿子找来,咱们一块去找天魔,如何?”
宗九城松了口气,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请两位上差稍候,我去将犬子叫来。”胆战心惊,转头出门。铁葫鬼叟等的就是他背心向后,见他转身,袖中掣出雪亮匕首一把,一匕首直刺进宗九城后心去。宗九城惨叫一声,血流满地,死在地上。两魔出门来寻宗青峰,却不见他踪影。原来宗青峰迷恋天魔神功,在暗处窥视多时,元胤和韩钺出来打跑天魔和琵琶夫人,这宗青峰吓得躲在暗处,一动不敢动,等几人先后离开,急忙追寻天魔去了,以此侥幸逃过铁葫鬼叟和狐面书生这两个魔头的毒手。
铁葫鬼叟和狐面书生只待来偷琵琶夫人随身带着的三颗丹药,趁机好从旁偷袭,没想到琵琶夫人不堪一击,已命丧当场,元胤和韩钺大步出林,两人撞个正着,想逃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铁葫鬼叟揭开铁葫芦,抓起一把东西,向空撒去,一片黑烟冒过,万千鬼影,时隐而现。两个魔头意欲抢先下手,从黑气中赶来,要趁乱伤害元胤韩钺。忽地银虹飞坠,擦的一声,元胤飞出长剑,先将铁葫鬼叟一条左臂砍了下来,铁葫鬼叟大吼一声,掉头就逃。也是合该这二魔碰见了正派中有数的后起之秀,所谓恶贯满盈,终须有报,交手只一合,铁葫鬼叟先失了一条手臂,连同左手捏着的法宝铁葫芦,也掉在尘埃,狐面书生练有剑法,和韩钺接了几剑,只觉对方长剑沉重,剑法神妙狠辣之极,知今番凶多吉少,有心逃走。
无奈元胤韩钺一心除魔,下手决无留情,急切间狐面书生又被韩钺一口长剑紧紧绞着不肯松手。那狐面书生汗流浃背,转念一想:“我轻身一人,再无挂碍,如若先逃,必能脱身,管他作甚?他的铁葫芦那等厉害,尚为敌人所伤,眼见无法逃命。”心神略定,凶心又起。因不敢作法,几个纵身来到铁葫鬼叟身旁,喝声:“走!”把手一推。那铁葫鬼叟正痛得要命,见狐面书生叫他走,心道:“你倒有些义气!”被狐面书生一推,连冲几步,不晓得韩钺在后,元胤在前,沧海神剑去来如风,噗地一声,直刺进铁葫鬼叟胸膛,这魔头到死也未知狐面书生心地奸诈,要借他人之手除去这残废的同伴,当下血光崩现,狐面书生的邪派妖法正好借了他的血光,顿时一飞冲天。韩钺两人*了铁葫鬼叟,因见狐面书生借血光逃走,来去突兀速急,先后驾起风云,紧紧追赶。
两人不知狐面书生逃命固然逃得够快,他随身练有一件法宝,名叫“针须剑”。原来这狐面书生乃北方老林中千年黄狐修炼成形,仰观天风,俯得地气,被他千年姑息,修成人形,他浑身皮毛把来做了法宝兵器,练就一口宝剑,那剑便如狐狸身上的皮毛一般形圆质软,柔韧之极,剑身中空,剑尖锋利如芒,一旦触着人体,不但可以吸取人血为己所用,剑中毒素,还可渗入人之血脉,不得其解者,七七四十九日,必定败血而亡。他匆忙借了血光逃跑,左手捏着法诀,右手拔出针须剑,踏着血光阴云,朝前疾赶。韩钺练有神行之法,一道云光,跟在他身后,死活不放,直追得狐面书生胆战心惊,急回身把手一撒,放出一大把狐毛针。
这都是他本相带来,一身细毛,都练成了飞针暗器。韩钺跟得太紧,猛觉眼前黄光闪动,一阵*气扑面而至,当下不假思索,赤霄剑舞成一团红光,森森声响,万千狐毛针,被他赤霄剑卷得四处飞舞。那狐毛针虽是狐面书生下了一番心血练成的暗器,一旦被人躲开,立刻现了原形,再也与人无害。狐面书生见破了暗器,心中更慌,将身一扭,阴云中现出原形,乃是只黄毛长尾的大狐狸,一道黄色奇光从血光中穿出,落下地来,往山林中窜去。
韩钺哈哈笑道:“无知畜类,以为练了邪门法宝,便逃得出我的手心么?”元胤道:“快追,等他进了深山,再想抓他,那可就难了!”韩钺笑道:“莫急。狐狸道行再高,最是怕火,待我借三昧神火烧他一把!”语声才住,一溜耀眼的火光从他赤霄剑剑尖上喷出,这把三昧神火,瞬间烧出六十里地,狐面书生眼前到处是火。髯翁道:三昧神火非凡间之火,可纵可收,但道法深厚,纵火容易,收火也不难,因此韩钺并不怕天干物燥,烧毁大林,更兼元胤手中宝剑乃沧海神剑,神剑所指,凭空可借四海之水为驱使,韩钺有恃无恐,更是不怕。
岂知那狐面书生乃千年黄狐修炼成精,所谓离地之精,人人会遁,火中之术,个个皆能。韩钺未曾想到他居然能借火遁,但见烈焰沸腾中狐面书生黄光一闪,早去得无影无踪,韩钺顿足大叫可惜,急收了三昧神火,山林野地,宛若未曾被火烧过一般,果然道法高深,足称正道翘首。
韩钺走了狐面书生,垂头丧气,和元胤会合。元胤笑道:“这魔头是个妖仙,不但能遁五行,还能借光借水,大哥若是刚才发出木罡,正好克着他的遁术,这魔头也就走不了了。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不过他走了就算了,日后总会撞在你我的手中。”韩钺点头道:“魔头狡猾,实在防不胜防。”
两人回到宗家庄,但见四处死寂,并无人声,四周一看,宗家老少,跑得干干净净,宗九城一人死在耳房中,早已死透了。好在后园中被元胤用罡风笼罩的众小儿安然无恙。韩钺出门,去叫此处里正,将宗家庄伙同魔头为非作歹,偷盗良善人家的孩子做魔头练功的引子一事一说,那里正急忙将附近山民都召集起来,赶到宗家庄来。一到后园,果如韩钺所说,前后共有十八个小儿,沉睡未醒。众山民各自上前认取,有哭宝贝儿子的,有哭孙子的,一时间宗家庄闹得不亦乐乎。
十八个小儿,个个都有了正主,韩钺开了药方,请里正安排人手去抓药来。他医术固然不及茯苓仙,癔症迷幻之道,却是极浅显的医案,不到半日,将众小儿都救了回来。众山民感激不尽,切齿痛恨宗家庄,当下群情汹涌,放起火来,将宗家庄烧成一片白地。众山民出了口恶气,死活不肯放元胤和韩钺两人离开,一定要请进家门,盛情款待。
里正叫道:“我是此地里正,就请两位侠客到我家去休息,余下你们十八家一家做一样好菜来,大家的心意也就到了!”众人一听,纷纷赞同。
原来这处所在,原是一座繁华市镇,等闲四里八乡,有人民六万之巨,只因天山派倒塌,殃及池鱼,小镇被大水冲毁,四年前原住此地的乡民,这才渐渐回来,只是家园损毁,又要重建,因此散落各地,并不像当日那般汇聚一处。此时天高云淡,日轮初起,妖氛既除,清明一片。更兼此地向来民风淳厚俭朴,附近农民早已听说了火烧宗家庄的事,更知两位青年侠客赶跑魔头,救回十八个小儿,当下鞭炮齐鸣,将元胤和韩钺两人接大仙一般,接到里正家中,殷勤请坐,奉茶。
众山民问及两人来历,方知元胤乃是天山派弟子,可惜天山派雄峰,不期毁于一旦,山高偌许,只剩低矮群峰,各自叹息。里正问两人何往,元胤道:“我们要去小须弥山和西凉国拜访老友。”里正却是个旧日的行商,道:“西凉离此地可有万里之遥。天山派崩塌之后,此处地形早已改变,只怕两位认不得去路,且听老儿一言:这一带原是一片宽有二十余里的野渡,若是十年以前,往来客商不绝,水路是极好走的;如今渡口都变作平地,山石突兀,其路难行。若取道山后,却有一条栈道可行。那栈道在大变中未曾损毁,乃是昔日行商合力修建,走那条栈道时,一无野兽侵袭之忧,二无风雨飘摇之虑,极为幽静好走。
大变之后,老儿进山去看,栈道好好的未曾损毁半分,两位若要去西凉,走这条栈道直出西峰口上,折道而东,一路坦途,便是西凉国所向。”元胤抱拳道:“多谢老丈指点,用了饭我们就要上路了。”那里正见两人丰神英秀,韩钺猿臂蜂腰,气势威猛,元胤面如冠玉,伟岸英俊,穿着清华,举止安详,心折不已,又道:“两位恩人若回来还路过此地,万请驻足,粗茶淡饭虽不足招待贵客,乡民之心淳朴,如有驱使时,只管开口。”——此乃元胤和韩钺在西行途中,结的第一大善缘,日后元胤以天秤国十万精兵与西凉国一道讨伐残暴海石之国,便在此三国必争自要冲率先屯军,借山间栈道领一支奇兵直抄出海石大军背后,一举将海石国大军击溃,迎回又一颗定海天珠,此乃后事,先交代一两句而止。
几人正在畅谈,十八山民所做吃食,渐渐上来。此地物产丰富,山民手巧,席间但有山珍,也有野菜之属,爽口之极,偏偏元胤和韩钺两人又是海量,山民轮番上寿,无不应之,各喝三百多杯,不见醉意,山民大惊,以为神人,心中更尊两人。后因此地救十八孩儿之事,十八山民个个家中立韩钺与元胤两人生禄位,日夜香火不绝,西凉女王云晚箩到此劳军,方知两人做的这一大善事,心中敬佩,更增几分。
两人酒醉饭饱,辞别山民,要往西行。山民苦留不住,急忙替两人打点行装,山民中有养马者,选了两匹好马,赠给两人代步,两人本待不收,山民死活不许,一定要两人收下。当下准备停当,两人乘马上路,众山民一直将两人送出三十里外,方才依依不舍,逐渐散回。
元胤和韩钺有了马匹,酒性大发,望着山间栈道所在,一路催鞭,这回却是韩钺稍胜一筹,比元胤快半马先到栈桥底下。两人放眼一望,果然一条栈道架在半空,牵马上山,栈道之中,凉风习习。两人惊叹不止,一身大汗,只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全部息了,说不出的凉爽自在。两人牵马边看景色,边说些往事,倒也丝毫不觉劳累。走到日落西山,栈道方才走完一半,当下两人取了行李卷盖,就在背风之处选了两个干净所在,躺下安安心心地休息了一晚。
半夜醒来,但见星斗满天,山间有些寒气袭人,两人几乎一道醒来,再也睡不着,就盘坐在地,说些话来解闷。这二人都是一样的豪爽性儿,生平任侠仗义,金钱禄位,视若粪土,所交者不是高人,便是名士,一如七剑四柱中,出色当行者不少,小雷音寺一战中,所有七剑四柱的正道豪杰,无不对两人的剑法道法推崇备至,都料定此二人将来必有成就。十年乱后,两人以兄弟之谊虽然聚少离多,但兄弟二字,始终放在心中,分别这十年来,两人的内、外功均臻绝顶,更精道法,至诚坚毅,只愿为正道所使,万死不辞,以此两人心心相印,才得天长地久。
韩钺道:“现在玉大姑娘和姜师兄已经破镜重圆,公孙师兄和聂师姐也成了百年之好,你呢?”元胤苦笑一声道:“别扯。你弟妹现在还无消息呢,我呢我呢,我什么呢。”韩钺淡淡一笑道:“修师姐和你有天作之缘,久后必然琴瑟和鸣,可惜我的绿灡,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元胤安慰他道:“大嫂知你念着她,在天之灵,也自安慰。大哥没想过再续弦?”
韩钺一笑,岔开话题道:“我一无所长,有谁还能看得上我?再说,我发下誓愿要为你嫂子手守志七年,七年之后,你我都要开始老了,我还有什么心思?我有个想法,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不知道你所见如何。”
元胤哦了一声道:“大哥请讲。”
韩钺道:“为兄半生坎坷,如今艺业虽有小成,不敢忘记两位师父的一心教导(封瞑真人、血月真人),当年我辞别小须弥山,一是不想做什么掌门,二是对着你大嫂的坟墓,终究是伤心,这才负剑远游至今。今日跟你一道做了这件好事,我心里忽然之间倒有了收徒的想法,你看如何?”元胤拍掌道:“有何不可!?令师血月真人所传一脉乃是独门,他去世前想必也跟你说过要你不遗余力,光大门墙的话,是不是?”
韩钺点头道:“话说的不错。我当日学艺成后,师父的确曾经跟我说起过,不过我怕大小姐(陆宁珂)有疑心,而且我这人性情不好,只怕教不好,而后误人子弟。”元胤道:“不怕。门徒不在多,在乎精。若无人承你之风,兄弟我都为你可惜呢。大小姐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你只要跟她好好说,她定能如你所愿。”韩钺道:“所以我要有求于兄弟了。”原来当日在小须弥山一战,西凉女王云晚箩、陆宁珂和袁灵枢三人不期而遇,彼此兴味相投,结为异性姐妹,大姐陆宁珂,二妹袁灵枢,小妹云晚箩,这也是后来韩钺才知道。
十年之中,云晚箩和陆宁珂两人都与元胤鸿雁不断,敬重之心,溢于字里行间。韩钺乍起收徒之心,只怕与陆宁珂心生误会,所以打定主意,要请元胤出马代为游说,道:“为兄自幼父母见背,只得孤身一人,有了绿灡,也就中道而去。幸蒙血月恩师指点迷途,令我艺成在身。每每想起师父的恩情,越发不敢将门派之事轻置脑后。血月一支虽以旁门为主,但受过天山老祖的亲手点拨,镇派武功道法,渐渐趋于正派。只是我这性情有些孤僻,只怕收了徒弟教他不好,所以有心请兄弟你代我把将来收的第一位弟子扎稳根基,不知兄弟是否愿意?若能如此,则血月幸甚。”
元胤笑道:“咱们兄弟是患难之交,有何不可?我派真人生前所愿,但望天下道门一统,万法归宗,所以并不避门派之限。你还记得白师姐吧?她们派中,就有一位掌门曾在我们天山剑派做护法之职,可见门派之间相互交流相互取长补短,祖师是并不禁止的,你把弟子送到我门下来扎根基,我还求之不得呢,何谈愿意不愿意?更何况我与大哥情深意重,不似旁人那般见利趋势,交的是生死兄弟,大哥但有所愿,小弟无不敢不应。”
韩钺大喜道:“如此甚好。如今大道将倾,道消魔长,正邪之间,仇怨相寻,循环报复不已,我们都该收几个弟子,让他们承继风范,将来为江湖正道鼓与呼,哪怕肝脑涂地,也决无话说。”元胤闻言立道:“大哥宏图远见,果然不凡。”计议已定,各自又睡了一阵,天将破晓,曙云暗浮,山间云烟渐散,浓雾全消。两人就在附近取了山泉饮了,就着干粮吃了一饱,牵马上路。
果如那里正所言,两人走完了栈道,一马出山,眼前果然是一路坦途,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往来客商,穿行不绝,两人在路途中说说笑笑,走了六日上下,终于到了小须弥山境内。小须弥山乃在西凉京师该管,两人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休息,将身上风尘一扫而尽,进山来拜见陆宁珂。
陆宁珂此时也已下嫁冰火谷主宇文灼的二弟子裴云逸,十年光景匆匆,陆宁珂已由十年前一位怀春玉女,变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这日裴云逸带三个孩子到西凉国去给女王云晚箩祝寿,陆宁珂因门派中有事,一时未曾得便,因此托丈夫给女王“请假”,刚做完功课出来,就见六长老中的七手仙猿邢天章和黑水飞龙郭天泉联袂而来,面带喜色,见了陆宁珂,忍不住笑道:“掌门,有客人来了!”
陆宁珂生性沉静,极少大喜大怒,即便与丈夫裴云逸热恋时,也从不曾失稳重之态,见了两位长老如此欢喜,心中大为奇怪,微笑道:“你们两位,合起来也都一百六十几岁啦,为何还这副样子?”郭天泉大笑道:“我们为何欢喜,这就要请掌门猜一猜啦!”
陆宁珂嗔道:“到底是谁来啦?快快告诉我。”
邢天章是六长老中最持重的一位,望了望郭天泉,两人又笑了起来,邢天章道:“是天山剑派元掌门到了!同来的还有韩代掌门!”
陆宁珂大喜,道:“今早一起床来,到处鸟儿欢叫,小须弥山可多年未见这种景象了,原来是元掌门和韩掌门来了!快快请见,快快请见!”两位长老头前引路,到了风雨堂中,但见元胤与韩钺一道迎出门来,在台阶上笑道:“掌门师姐,别来无恙?”
陆宁珂好不容易见着元胤,竟然喜极而泣,抓着元胤和韩钺两人的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擦了擦眼泪,笑道:“奇怪,这是小须弥山风雨堂,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人来迎接我这位‘客人’啦?既然到了此地,何必拘礼!请进,请进!”这时其他几位长老和潘一彪也得了元胤和韩钺上山来的消息,先后赶来,风雨堂中,顿时欢声笑语,热闹起来。
众人寒暄已毕,元胤问道:“怎么,裴师兄和三个孩子为何不在?”
陆宁珂笑道:“三个孩子闹得很,被他们的爹爹带到女王那里去了!”
元胤不解,道:“去女王那里做什么?”
陆宁珂道:“你不知道吧?女王今年三十岁整寿,西凉大熟,风调雨顺,黎民安泰,宰相上奏女王,要举国同庆为女王贺寿,这不,还有两天的时间,女王先派了使者过来,要孩子们的爹先把孩子们都先送进宫去。今天你们不来,明天我就要动身去京师拜见女王呢!”
元胤笑道:“这叫相请不如偶遇。如此盛事,我们当然不能不去。正好我也有多年不见女王了,也想趁此机会看看她。”
陆宁珂拍掌笑道:“那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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