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十日,北域燕云十六州已是皑皑白银世界。官道上的白雪层层积下。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那声音便显得更加寂寥。
马车里一位绝代风华的男子,那张脸,美丽如同妖魅。一双妖姬的眼,看着久了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冬日里的暖阳,春日下的江水.
“雪少爷,我们还得加把劲才能在完全天黑前赶到雁门关。”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表情说不出的快乐。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遇上马车里的这位大人物,更没想到大人物居然肯和她一起回家。不是王者天下的堂主,更不是那个笑得阴深深的内务使,而是我小青鸟!
“雪少爷?”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了?车厢里的白雪叹了口气,依然闭着眼摸索着自角落中摸出了个酒瓶,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他拼命的喝着酒时,也拼命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没事吧?”青鸟小声的问道,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已经渐渐的习惯了车厢里不时传出来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亲眼看见那人一口气喝下一坛子酒后拼命的咳嗽,最后咳的整个人弓成了一团缩在地上,白衣上布满鲜血。
“我没事。”即使在咳嗽,他那低沉沙靡的声音依然是勾人魂魄,白雪沉声道:“青鸟,前方不远处会有个岔路口,我们走西南方那条路,再走不远便能看见一片森林。我要去见一些人。”
“是。”青鸟一扬长鞭,驱车向西南方而去,他们的马车穿行在树林间走了很久,前面突然出现一片空地,原本是一大片的参天古树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就是这里。”白雪下了马车环顾四方,淡淡道。
树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竹板的声音,很多人齐声唱道:“穿金银,披棉袄,谁人注意路边草;路边草,乞丐宝,挨饿受冻死不了.....”古古怪怪的歌声中,一群破衣烂鞋的叫花子,结伴着手持竹棍走入了这片空地。
乞丐们刚坐下,外面又响起了叫卖声,一个人唱着:“青湖藕粉绿豆糕,白糖糕、核桃糖,南乳花生龙江煎堆应有尽有.....”
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背上背着个绿纱柜子,一面唱,一面走进来。
跟在他们后面,还有文质彬彬的书生、大腹便便的商贾、土里土气的农夫、低头哈腰的店小二、浑身劲装的江湖豪客、美丽多情的烟花女子,各式各样。
最后一行人模样最奇怪,他们披麻戴孝,一路痛哭而来,最先一人手持擎铭旌,丢纸钱,中间有小孩骑坐在一口由四个又高又瘦的人抬着的漆黑的棺棺木上,白雪这时候忽然动了,他不仅动了还走进那个棺材里去躺了一躺,然后又走了出来,回到青鸟身边。
那些人在空地中间挖了一口大坑,其中一人*了一只公鸡将鸡血洒在大坑周围,然后将棺木放了进去,其中一个小孩子上前去撒了一把土,之后所有人上前推土填埋,不一会儿,一座新坟便坐落成了。
此时之前到的那些人面色恭敬规规矩矩的上前在坟头跪下磕头,众人纷纷献上自己的祭品。“他们是什么人?”青鸟实在忍不住了,涨红着脸冲着白雪问道。
白雪淡淡道:“他们是在下的朋友,你去一看墓碑上刻得名字便知为何了。”
青鸟咽了口唾沫,凑了过去,“是你!”青鸟瞪大眼睛,道:“他们在拜祭你的?”
白雪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又有谁能保证一定能够活到明天呢,所以他们为表心意,就先做了一场葬礼,也算是让生者安慰,死者升天吧。”
青鸟突然一脸严肃道:“雪少爷的意思是你此行回来会危机重重!”
白雪淡淡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说,何必说,人生苦恼一杯酒,一杯酒,解千愁,一醉自在任遨游.....”突然空地上又多两个人,左边一人衣锦华丽,一张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愉快的笑容,他身边另一位则刚好相反,他也有衣服只是那件衣服是女人穿的贴身亵衣,满脸的不情不愿,瞧那摸样真似刚从女人的被窝里被人生生揪出来。
“见着了你就没好事。”那愁眉苦脸的人道:“我们吃酒双鬼是欠了你一辈子的帐,但是不代表我们要还你一辈子的帐。”
白雪点点头道:“不错,很多时候钱没出手借钱的人是大爷,钱出手了还钱的是大爷,这个道理在下总是懂的。”
那人又道:“既然你懂得这个道理那便最好,那我就走了。”
他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奇怪的是白雪却拦也不拦,非但不拦反而没有看见一般。
那个白净书生道:“吃鬼桂枝能温经通络,本事大可以去做他要做的事,我没有他那个本事,只能陪你喝一杯。”
白雪抚掌笑道:“莫贪杯莫贪杯,一声贪杯被鬼催,有你酒鬼紫苏在,今天只怕不醉不归。”
“吃鬼桂枝...酒鬼紫苏...你们...你们是......”青鸟忽然想起来了,她大声道:“原来你们便是当年堂内内三门中百药门的七叶一枝花......七枚绿叶衬一枝蝶恋花-白雪。”
白雪突然跪了下来道:“这十年来,你们辛苦了,白雪多谢了。”
酒鬼坦然受了一拜,自袖中取出一物,在白雪耳边低声道:“雪少,我等七叶一枝花——七张鬼叶十年来收集整理起来关于潜龙磨盘的全部信息都在这里,其中最关键的一句话是用悲鬼荆芥一条命换来的,叫做:九渊锁龙十四年,青铜魔棺封阳逆,蟠龙白雪海中生,十地魔火斩月神。”
白雪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不解问道。酒鬼继续轻声道:“雪少此番回来名义上是受老堂主的名剑令召唤,可实际上你是要去对付那拜月教大祭司医姬一脉?”
白雪黯然道:“不错,十年前歌儿、春少故意制造假象追*我,将我逼出雁门关,废掉右手武功,更让我立下十年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的誓言,就是想让我远离拜月教,苟活一辈子,但十年之期已过,我一定要回来,绝不能让他们来承当这一切!”
酒鬼自然知道阳春白雪和余歌正是当年名草堂堂主亲传三大弟子,更是堂内内三门门主,而名草堂和拜月教为了争夺苗疆第一大帮早已是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他缓缓道:“我等打探了十年,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一个唤作潜龙的组织,他们隐藏的极深,可一切纷乱的背后似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而它表现出来最大的特点便是处处与拜月教为敌。从表面上好似名草堂与拜月教不和,可这么多年来,两大帮派一直在全力辅佐苗王巫月,之间的关系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复杂,加上你们三大弟子全部叛出师门,名草堂内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所以到了此刻,名草堂是否就是这条潜龙,甚至它是否还是对拜月教为敌已是无人知晓。”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潜龙计划中有一点很关键的部分必须是要雪少爷来完成,缺了你,整个计划便会陷入瘫痪状态,所以当年春少爷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故意将你逼出中原,远走他乡。只要雪少爷你一日不出现,潜龙磨盘便一日不能转动,很多事情也可以不必发生。”
白雪心底挣扎许久,才幽幽道:“不行,歌儿马上要三十岁了,她给自己算过一卦,二十不能过九,我必须回去陪着她不能让她出现意外,更何况......”他的目中露出温柔与爱的色彩,道:“我还要去见她,我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我,我必须去见她......”
酒鬼正色道:“好吧,雪少爷既然心意已决,酒鬼无话可说,只能鞍前马后相随......”
白雪望着他默默不语,忽然一招手唤了远处的青鸟过来驾车。
马车辚辚声中又回到了那个岔路口,白雪在微微摇晃的马车上看完了追查“潜龙”结果,只是叹了口气,将所有的资料全部丢入火炉中烧掉。
突然,不远处风中飘来一把悲伤清和的声音。“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雪少爷,前面有一个怪人.......”青鸟小声道,“他口中哀伤楚词,可手上却在屠*一只野熊。”
白雪忽然睁开眼,他掀起那用貂皮做成的门帘,下了马车,走了出去。
一个年约二十三五的少年,正手持利刃,在一只一人多高的狗熊背上割肉,他的左手上臂有一道两尺长的血口子,伤口极深,血肉模糊,可他满面毫不在乎,任由寒风袭来,洒脱之极。他的脸很单纯,那双眼睛宛若水晶般剔透明亮,没有丝毫烟尘味。
这张脸立即让白雪想起另一个人,此时,一件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丝的体温。“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吹风。”那少年赤膊着上身咧开嘴笑笑,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白雪一番,单纯认真道:“你长得真好看。”
白雪笑眯眯的看着这少年,他一生受过无数的赞誉,唯独这好看二字说的最是真诚质朴。温声道:“你唤什么名字?”
少年挺起胸膛,骄傲道:“龙影,我师父给起得,说是苍龙腾空,大地留影的意思。”
青鸟看向熊,他出身大家,自然知道有些奢豪之户为了吃那条“背脊活肉”,通常将猪关在院子里用竹子追着打死,这样割下来的背脊肉方是“活肉”,鲜美无比,可这少年居然以大地为院,野熊作猪,追赶千里,只为了这条“背脊活肉”。
少年出刀如风,手腕一转已割下那条背脊活肉,递到白雪面前。这只熊他*的极为辛苦,可是现在却眼皮也不眨一下将它送给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
龙影道:“这肉吃之前必须净口,否则岂不大大的浪费了我这三天的辛苦。”他说着盘腿坐在积雪上,抓起一把雪吞进嘴里咀嚼良久,吐出来一口清水,然后用刀子割下一片生肉送入口中,闭目品尝。
白雪苦笑看向青鸟,青鸟自然知道十年前的瀚海那一战,剑法绝顶的白雪右手手筋早已被割断九条,不能持剑了,她说道:“这肉是生的。”
白雪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仰头吞下道:“这药丸名为三皇子,颇有清热解毒之效。”
青鸟一顿脚,取了些许薄雪在手心捧到了白雪面前,白雪低头吃了。青鸟觉得那火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手心,一时间心底乱成一团,她恨恨的咬了下下嘴唇,又取过刀子在那条活肉上削下薄薄一片,放在盘子上,送到白雪面前。
那肉一入口,白雪双目不自觉地闭上,熊肉本身并无多少滋味,只因胜在其韧性,寻常菜系如踏雪寻梅之类多用风干一年后层层作料文火三天三夜才能食用,即便如此,那肉依然阴气奇重,而这肉更是集野熊全身阴气之极而成,吃下稍有不慎便气血攻心、心智丧失而死,只是略一回味,却血溅满口、火海冲脑、顺喉而下、一线连绵,又不似烈酒般干裂,如温煦之阳,算得上阴中藏阳,至阳之阴。
良久,白雪缓缓开眼,赞道:“好,的确是天下第一肉。既然无名,不如便叫命火。”
龙影道抚掌笑道:“命门之火,谓之元气;命门之水,谓之元精。倒也是好名字。”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已将那大熊的背脊活肉吃的干干净净,吃毕,龙影捧起大堆落雪,狠狠地擦了把脸,长身而起,道:“古来十八站,天地任遨游;今天肚子饿,吃饱了就走。”
他吟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车辚辚,风打卷,白雪重新躺在车厢软垫上,嘴角渐渐的扬了起来,他知道,微笑是一种力量,一个人只要还有微笑的勇气,他就有活下去的力量。
青鸟忽见前面大雪官道上竟躺着一个奇怪的小小雪人,仔细瞧了,是尸体。身长不满两尺的侏儒,当胸一口大洞,那颗心脏早不翼而飞。
青鸟的身子觉得一丝凉意,忽然一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正欲惊呼,却马上觉得那手干净温暖,带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听见白雪道:“我闻到了*气。”
白雪自三岁入门,七岁得允执剑,十二岁*人,这风中残留的*气一嗅便知,这是*人者才有的标志,所以,他深深的厌恶着,可这已深入他的骨髓血脉,已化作他的一部分。
“看着尸斑的程度最多不过死了半天。”
“是小君子梁良,”白雪慢慢讲道:“此人自幼为父母卖给湖南红船帮做造畜。”说到这,他顿了顿,青鸟点点头表示明白造畜的意思。
将小孩买来后宰*一只和这小孩体形差不多大小的狗子,剥了整张狗皮,趁热裹到这孩子身上,强迫那披了狗皮的小孩,每时每刻都要模仿狗子的举动。待那孩子驯服了,就带着他出街当做耍狗的卖艺,毕竟人类要比狗子机灵,不论是翻牌识字,还是跳圈、作揖、翻跟头,都不需要去刻意训练,所以常常能聚引观众,获利颇为丰厚。
白雪又叹道:“他十七岁那年红船帮一夜之间被人下毒,死的干干净净,而他也自此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他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梁上小君子。”
青鸟沉思道;“江湖中练那鹰爪功之类功夫的高手不知几多,可能将这一抓使得如此狠辣的绝不会超过三十人。”
白雪笑道:“哦?名草堂中分内外三门,你能很快的说出这番话,应当是内门中的飞鸟门。”
青鸟急忙跪地大声报告道:“飞鸟门下青鸟拜见前百药门门主,还望门主恕属下不告之罪,只因,因.........”当年白雪叛出名草堂,老堂主下令格*勿论,虽然过去了十年,堂主默许下免了白雪的罪行,更广发名剑令邀请白雪再次回堂,可毕竟还未正式开堂告祭祖宗,这名分实在不好提。
白雪笑着扶起她道:“内三门中你飞鸟门专掌江湖讯息,你可看出这是谁下的手?”
青鸟点点头道:“是,青鸟觉得能使出这一抓的人虽然不少,可喜欢使这一抓的却只有一人。”她顿了顿,露出厌恶的表情道:“青城生噬人心刘月角,青城中有探花十八爪,而他偏偏自己创出了第十九种变化,号称追魂爪。”
白雪道:“你再仔细瞧瞧,有时候一个女孩背面看着妖娆动人,可惜正脸却是瞧也不能瞧的。”
青鸟脸一红,忽然心中一动,翻过尸体背面,解开衣裳却见背上一道长约一寸的极深伤口,她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才是致命伤。”
白雪见她反应甚快,心中暗赞,口上笑道:“不错,江湖中人一见到刘月角自然便想起他那第十九抓,时时提防,这回风饮,专攻背后左右肺腧、肝腧、胆腧六大穴,所以很多武功明明高于他的人,往往就死在这背后的回风饮一招上,之后再挖走死人身上的心脏,造成他生噬人心的恶名。古人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刘月角倒是个*人的行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是过客,不必多管。”
可车行不过半里,又见一具大雪掩埋的尸体。
白雪,叹道:“可是刘月角?”
青鸟下车细细检查一番,道:“正是,他右胸一招自下而上反手刀,创口一尺三寸。”
白雪道:“天下总共近七百种刀法,其中三十三种反手刀,每一种皆是狠辣凌厉,尤其是名草堂外门中的刀门更是辈出犀利反手刀,你看可像是堂中的人做的。”
青鸟道:“不像,这一刀惨烈之极,刀创略微歪斜,出手似乎有些勉强,凶手不像是惯使反手刀,倒似在情急之下凭自己多年用刀经验划出这险之又险的搏命一刀。还有,刘月角的剑不见了。”
“走吧,有时候你不想惹麻烦,可麻烦来了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我们便看下去,看上一出热闹。”
果然车行不远,又见一具尸体,那人是个驼子,只见他双膝跪地,低头合掌,侧面看去竟带一丝微笑,如果不是他背上驼峰插着一柄利剑,至如一净心忏悔的信徒。
“雪少爷,是独行骆驼吉器,跪着死的。”
话音才落,青鸟面前狂风掠过,白雪已不知何时到了吉器尸体身旁。她心下大惊,昔日老堂主三大弟子掌管内三门,各自一剑一腿一术称雄,百药门门主白雪得授的绝技正是蝶恋花腿法,轻功盖世无双。
“雪少爷,这独行骆驼......”
白雪叹道:“是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本出身福建莆田少林,是上任祜耳禅师座下大弟子,此人自觉世人多苦,他不能一一拯救,在一次闭死关后,居然悟出*尽世人方可涤荡人间,清空地狱之念,后而自逐门墙,号大悲,专*他认为该*之人,但凡每*一人必定将那人摆成跪姿,以赎其出生之原罪。
“大悲和尚?”青鸟道:“可是那个讲武堂名人榜排行第二十九的*和尚?”
白雪目中露出缅怀之念,道:“不错,*和尚是世人无知,妄自强加,他的法号大悲,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和尚呐。他做的素斋更是一绝,一个人菜做的不错绝不会是个喜欢*人之人。”大悲和尚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更不希望他的朋友步入黑暗,永世不得翻身。
幸而未遇其他尸体,两人在雁门关关城之前进入城中。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这雁门关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白雪的马车交完关税缓缓驰入,已有些斑驳的城门在身后“吱”的一声重重关上。
那年是春天他出的关,被追*三个月,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身上带着大小一十七处创伤,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再回来。
现在,他又回到这里,他坐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回来了,白雪叹了一口气,自怀里取出一道重纱遮住脸容,他早已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七尺长杆上挑着帆大的黄旗,上绣着四个大字:大风酒肆,青鸟将马鞭交与店小二后两人进得店来,寻了个靠窗边上的位子坐下,这里更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男儿劳力后身上的汗臭,和烈酒辣椒大葱大蒜混合成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白雪并不讨厌这种味道,他喜欢高山上那种飘浮在白云和冷风中洗了灵气的木叶清香,可是他也喜欢这种味道。
他喜欢高贵优雅的高人名士,可是他也喜欢这些流着汗,用大饼卷大葱就着蒜头吃肥肉喝劣酒的人。
这些年他一个人漂泊了很多地方,他一直往北走,走到了一片无穷无尽的冰山,在那里他一个人生活了三年,除了冰水和一种白色的熊,没有花草树木,鸟语人声,他见不到任何东西;他也曾经往极西而去,越过横断山脉,沿丝绸之路穿过大沙漠,那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人,在那里,他见到了不一样的生活,也学到了很多很多。
浪子的寂寞就是他的根,浪子的寂寞就是他全部,如果有一天浪子不再寂寞,那么他就失去了他的根,失去了他的全部。
白雪希望自己可以停下,但是他还是必须走,因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一个人活着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自己,他的身上有太多人的希望,也有太多人的仇恨,所以他回来,看着自己熟悉的人群,心里也有了些欢喜。
青鸟对白雪劝道:“雪少爷,你不能再喝酒了,若是让堂主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白雪叹了一声道:“他还是过得不快活吗?”
青鸟道:“你知道的,堂主他,快活这种字眼是万万和他没有关系的,我们地位低,根本说不上话,现在雪少爷你回来了,堂主至少有个说话的人了,他其实很惦记你们的........”
白雪的眼角抽搐起来,那个人,那个黑暗中高高在上的人,从来只有歌儿在的时候能和他说上几句话,春少虽不爱说话可练剑极勤奋,也是颇得赏识,只有自己,师傅一手带大的三人中,只有自己和他是处的最尴尬的,记忆中对他更多的敬畏,尤其是歌儿那件事情后,师徒之间便从此决裂。
忽然二胡声起,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明目老人声声唱起,老人满布皱纹的脸上虽然全无表情,可是每条皱纹里都像是一座坟墓,埋葬着数不清的苦难和悲伤。
老人的声音慢慢说道:“今天我们不讲风花雪月,却谈风花雪月之人。”
众人纷纷道:“是呀,是什么样的人?可是那秦淮河名妓苏小小?还是中原侠女刘若研?”
“非也非也,尔等所言皆是小家子儿玩耍,要看那真正风情............”老人摆头一拉二胡,高声道:“且听小老儿细细唱来。”
“梅影横窗阳春瘦,日日青楼白雪下。醉眼高歌不逢人,料峭春衫吹暗尘。剑气森森九州寒,易水萧萧英雄胆。江湖子弟几多长,只恨*人名草堂。”
老人边唱边将那双明目对准了白雪一桌,白雪面纱下的脸微微叹了口气,他自顾的取了桌上的酒喝下。
“老人放下二胡,一摆长裳端着慢慢讲道:“这几句说的便是那阳春白雪合余歌。”
“可是那十年前的雁门关外瀚海一战的阳春白雪二人。”有自觉见识广博之人立即惊呼出声。
“阳春白雪?”年轻一点的有人满脸不屑道:“他们是什么人?可敢与我一比剑法之快?”
中间座一赤面大汉喝道:“他们是满手血腥*人者。”
柜前有年长的小二笑道:“错了错了,那白雪可是酒中仙呐?”
谁知那老板娘吃吃笑道:“或许亦是色中之鬼,花丛浪客!那白雪笑起来真真是迷死人了,只要他一笑,便是花间之牡丹,百禽飞凤凰。”
“这么说那白雪是个女的?”
这些人众说纷纭,阳春白雪这两个名字仿若有无尽之魔力,可使人津津乐道上三天三夜,也能使人咬牙切齿怒而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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