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步行街斜对面,珠市口大街路南,有条西半壁街胡同。13号门楣上钉着东城区普查登记文物的牌子,上书四个大字“源顺镖局”。
大刀王五的故事,今天的年轻人知之甚少,却陪伴了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近70年的张玉霞大半生。每年都会有上百陌生人走进院子寻访,张玉霞一遍一遍讲给他们听。
“当时这个院子可好了,是个两进的四合院,没有现在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南房为正,大门朝北开。前院是接镖的地方,有骡子有马,还有一辆大车。后院是三姨太住的内宅,进来正对着个大影壁,上面还刻着花呢!”张玉霞见证了源顺镖局最后的风姿。
和别的镖局不一样,源顺镖局可是大刀王五开的。
王正谊,字子斌,年轻时在河北沧州拜武林高手李凤岗为师,排行第五,人称“小五子”;又因他刀法纯熟,德义高尚,江湖尊称“大刀王五”。1879年前后,他买下西半壁街的房子,创办了源顺镖局。
大刀王五结交谭嗣同,支持维新变法,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他奋起反抗,最终寡不敌众,在距离镖局一里外的前门护城河边中弹身亡,时年56岁。
大刀王五位列民间广为流传的晚清十大高手榜上,与燕子李三、霍元甲、黄飞鸿等著名武师齐名,在老北京人眼里,是有一号的大英雄。
1950年,11岁的张玉霞跟着全家人一起,搬进了源顺镖局的内宅,8口人挤在一间半北房里。那时,三姨太带着大刀王五唯一的儿子一家住在这里,他们开始出租内宅补贴家用。
“我们管三姨太叫‘老祖’,叫她孙女‘大姑妈’。老祖穿着清朝的衣服,梳着清朝的发髻,不爱说话,经常坐在南屋中间的客厅里,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到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大姑妈就给我们讲他们家祖上的故事。”张玉霞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容,仿佛时光倒流。
那时院里还有不少值钱的物件。
“有两个舍粥的缸,和故宫的一样,比故宫那个小,里面是黄釉子,外面是墨绿色的。要么说他这个人好呢,经常舍粥。还有两个石头墩子。两个大花盆,里面种着夹竹桃。两个养金鱼的缸,里面老有金鱼。还有八仙桌、太师椅、屏风、堂箱。他们家用的碗都是透亮的,上面都刻着‘源顺镖局’。筷子都是黑木的,头是银的。”张玉霞说。
文化大革命时怕惹麻烦,王家人把这些东西基本都砸了。镖局的一块匾额,也被削了一角做了床板。那两个石头墩子,被一个伙计拉回了海淀四季青镇的老家。
1954年公司合营后,王家只留下后院南房三间正房、北房三间。1962年,张玉霞结婚,房管所给分了一间已经成为公房的北房。公房几经翻新,如今院里仅有的遗存,就是王家私产的6间老房,和正门半扇大木门,另半扇因为修公厕被拆掉了。
王家后人早已不住这了,房客换了又换,见过三姨太的人,只剩下张玉霞。
2012年,源顺镖局挂牌东城区普查登记文物,每年都有全国各地上百人走进院子,寻访当年的故事。
“我要是不说,没人能说了。”今年整80岁的张玉霞说,“是这个人好,如果他不好,谁还说他,也没人来看他。我也想让年轻人知道,当年还有镖局这个行当。”张玉霞的解说,让大刀王五的身影和精神,仿佛又回到了这个大杂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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