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动画学术趴」，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一部好的CG动画背后注定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长久以来，动画行业中不少人都在寻求在不降低制作质量的情况下，加速整个制作过程的解决办法。与此同时，能实现实时渲染的游戏引擎正渐渐引起动画人的关注。
2016年4月11日，日本动画公司Marza在Unite 2016大会现场公布的一部以unity引擎打造的短片动画——《The Gift》。
《The Gift》
Marza的社长前田雅尚介绍，游戏引擎制作的方式相比传统的制作流程缩短了25%的时间，同时制作成本也得到大幅度降低。《The Gift》不是第一部用游戏引擎制作的动画，但它的高调亮相无疑让不少动画人对游戏引擎开发动画信心大增。
无独有偶，第一部号称完全用UE4渲染输出、名为《Zafari》的动画片在近期登场。其视觉特效师Dozoretz评价：“当我向电影发行公司争取这笔生意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会以电视片相对羞涩的预算，给到他们‘近皮克斯’的画面品质。”
《Zafari》demo
相信学术趴的忠实读者们，也看过我们为你解读的《游戏中的实时渲染技术即将颠覆CG动画制作？》如你所见，尽管使用游戏引擎参与动画制作热潮也是在近年才兴起，但是随着科技的进步与渲染技术的成熟，这种动画制作方式赢得了不少製作者的好评。
显然地，国外在此类动画尝试上表现更胜一筹。囿于技术与成本上的限制，在目前的国内动画市场上，我们鲜少发现优秀的由游戏引擎制作的动画。
但这也并不代表没有。
在今年9月《Zafari》亮相的同时，一部由灼华互娱历时三年打造、斥资千万制作的国产TV动画在腾讯视频上线。它就是——
《地灵曲》
动画目前上映不满一周，收获了不少肯定。
从目前仅播放的三集中我们就不难发现，他们正向两大难题宣战。
这是一部欲以民国时期神秘而精彩的倒斗故事展现华夏美学，弘扬中华文化的3D古墓冒险题材的动画。众所周知，近几年以古墓探险为题材的影视作品不胜枚举，但随着试水市场的人增多，作品也有了粗制滥造的苗头。即便是《盗墓笔记》、《鬼吹灯》等大IP的改编作品都未能尽如人意。
像《盗墓笔记》，其中的一幕爆炸场景被吐槽为“5分钱特效”：
而有忠实读者还仔细地分析《寻龙诀》中的风水错误：
因此，做一部想要让观众满意，还没有小鲜肉加持的3D动画，《地灵曲》需要尽可能还原精确的倒斗故事历史感，更要吸取教训、努力呈现不尬的动作特效，难度不可小觑。
从已经发布的内容来看，《地灵曲》的故事背景是民国初年，围绕着民间倒斗三大世家以及满清遗裔国清会之间相互角力、明争暗斗而展开剧情。
第一集便以一句“华夏龙脉始于昆仑，终于归墟，得九州之险，藏八方地灵”引出故事庞大的世界观，倒斗三大世家之首——张家大少爷张天启率先登场。
作为动画的主角，人物角色模型的美型和精细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观众的观影感受。《地灵曲》中人物的五官风格比较偏写实，并没有追求唯美。所以对于一些观众来说可能不是很惊艳，但每个角色都有较高的五官辨识度。
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却极富冒险精神的男主毫无主角光环，也不会什么武功，在家族叔辈的带领和保护下才逐渐开启地下迷宫中的奇幻冒险。
阴森的场景渲染出阴森的气氛
场景概念图
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精细巧妙的机关层出不穷：
还有不少的奇珍异宝：
片中对中国风水文化的传承和阐释也成为《地灵曲》的一大亮点。风水文化源远流长，理论复杂而神秘。但《地灵曲》的编剧在动画中，对方位判定还是生克组合的台词、动作上都有了较为严谨的还原。
机关设定图
倒斗的紧张刺激、男女主的情感纠葛加上世家之间的矛盾冲突，也为这个古墓探险故事增色不少。但真正会让你关注到《地灵曲》的可能还是因为它在技术上的大胆创新。《地灵曲》幕后团队灼华网络蛰伏三年，在动画的画面呈现上下足了功夫。
《地灵曲》中大规模采用了真人动作捕捉和口型捕捉的技术，更邀来成家班第三代弟子 “ paco” 加入制作团队，还原角色打斗场景，赋予人物动作更充足的真实感。
同时团队还也斥巨资研发了人物的实时表情捕捉技术，还有很多细微的小动作来丰满人物形象，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以往国产三维动画人物表情死板、动作僵硬木讷的问题。
尽管在一些大幅动作场景中，还是存在一下运动规律不准确、重量感表现不佳、以及表情变化依旧不够生动自然等问题。但瑕不掩瑜，一些近距离打斗场景依然会让人惊艳，有不错的表现力。
这部动画还使用了与众不同的制作方式。一般而言，我们熟知的三维影视动画制作软件是MAYA，而《地灵曲》则是使用了UE4虚幻引擎来制作。对于国内动画制作而言，这是一个比较创新大胆的尝试。
这里先科普一下UE4和传统三维动画制作的区别。
传统的三维动画，通过建模、绑定、材质、调动画、打光、特效、渲染等步骤来完成。这种模式的一个缺点——所有这些步骤的最后完成效果，需要渲染合成以后才能检验。而这个渲染的过程又十分缓慢，对于中小工作室来说，反复修改镜头动作和灯光特效等是很费成本的一件事——因为你只要改了前期的某一个步骤，就意味着后面的渲染合成都要重新来过，这就导致前期检查并不一定能找出问题，而找出问题以后的修改又步骤繁琐。这可能也是一些人力财力不足的动画公司无法在保证更新速度的同时又保证质量的原因之一。
而UE4的常规用途是用来做游戏，它制作动画的不同之处，主要在于渲染。
玩过大型游戏的人都知道，人物在游戏场景里行走，身上的光照效果是随着游戏里的光源变化的。因为游戏不像电影那样单方面输出，它是要求玩家与场景有交互，这就需要实时渲染。UE4的程序是一种开源的方式，允许实时修改，允许热更新。在制作动画的时候，可以通过实时演算的方式，立刻看到光照、特效的效果，可以更方便地对前期进行调整，比如觉得某一处的动作设计得不好，就不需要全部重头来过，只需要单独修改动作，再放回渲染好的场景里就可以了。
而开发过不少3A级大作的UE4优点不仅如此，它除了能够做到预渲染，还能制作出画面效果精良的动画。尽管UE4的动画效果目前再怎么也达不到传统方式制作的顶尖CG动画的效果，但如果投入足够的话，制作TV动画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动画电影毕竟片长有限制，返修的工作量有限。但系列动画片想保证好的效果，不可能这么折腾。而上述的那些优势使得UE4很适合制作系列动画片。
使用了UE4渲染的《地灵曲》在镜头运用上就很有特色。制作人在镜头运用上十分大胆，推拉摇移一应俱全，相信作为观众也会看得很过瘾。
这种镜头变化在别的三维动画中较为少见，但《地灵曲》的制作有了UE4参与，使得容错率高了，可修改性高了，可以玩的花样也多了。传统动画这些镜头应该都是分镜阶段设计好的，后期如果实拍效果不佳也没办法反复修改。但用UE4则可以做更多尝试，给了创作者更多的表达空间，也能给观众带来更丰富的体验。
随着二次元文化的发展与扩大，ACG之间也有了更密切的关联。在这种前提下，将能够提高渲染效率的游戏引擎技术引入到动画制作中也是喜闻乐见的。但也不代表这项技术就真的完全适合TV动画制作了。事实上，这种技术最大最直接的困难就是——前期工作费力费钱。灼华互娱在这个项目耗费三年投资了数千万，基本上等于做了一个游戏，一般小工作室承担不起这个人力财力和时间，门槛是实在有点高。
《地灵曲》团队工作照
而另一方面，使用游戏引擎制作动画，出发点是为了提高效率；但效率不等于省事，未来在两者的结合上制作者还需要考虑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尽量提高制作速度。
即便在渲染上为动画制作提供效率，但动画制作中整合与输出之外的很多环节上，游戏引擎仍未能胜任。以Unity引擎实时渲染动画《Adam》为例，它背后的制作者们对游戏引擎了如指掌，但在处理动画中的人物动作、毛发、布料时，他们都会选择在相应的专用软件中完成，最后才在引擎中合并资产，整合输出。
但总的来说，《地灵曲》是一个很大胆也很良心的尝试，从它身上能够看出“游戏引擎 动画”两者结合的潜力。或许待投资足够，整个作品系统完善了，技术相互渗透，规模效应产生以后，成本会慢慢降下来，未来也将会有更多高效高质的作品诞生。
在刚看到这个国产动画时，动画学术趴感到很好奇：引入游戏引擎的动画制作和传统CG制作有何区别？游戏引擎还将为动画制作带来什么？相信读者们也会有同样的疑惑，为此，动画学术趴（以下简称学术趴）特意专访了《地灵曲》制作团队灼华互娱CEO张贤华。
以下为访谈实录
学术趴：这个项目的想法是怎么诞生的？为什么采用虚幻引擎制作？
张贤华：灼华在做上一款游戏的时候就已经构建了庞大的世界观和一些重要的人物和故事，我们觉得这个这个故事非常棒就希望能够通过动画形式将他表现出来。
《地灵曲》人物设定-张北川
《地灵曲》人物设定-素玄音
选用虚幻引擎制作主要有三方面的考虑：
首先如果采用传统动画方式对于我们团队来说没有任何的优势，在立项之初市场已经有了许多成熟和优秀的动画公司，比如玄机、若森等等。如果我们凭空切入这样的一个市场的话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其次我们需要找到切入点，我认为动画影视给观众第一感官就是画面品质，所以我们希望通过画面效果作为市场的第一个突破口，所以前期通过UnrealEngine做过非常多的测试，结果也印证了这个UE4的成品品质非常好而且还具有很高的提升空间。UE4在动画制作上相比传统制作方式具有一定的优势。
《地灵曲》分镜图
《地灵曲》分镜图
由于我本人就是一个技术向的宅男，早在很多年前就对unity、UnrealEngine 、CryEngine有过深入研究，而且在多年的从业过程中一直有一个执念，希望可以通过认知和跨界的技术积累尝试做一些事情。在灼华计划去制作动画项目的时候，就恰好在技术发展的时间点上。
多年前在Cinebox上做过尝试，它代表的是上一代的标准，显然不能符合我们对高品质内容的需求。UnrealEngine4代表着新技术、新标准，而且EPIC的工作人员非常努力且高效，所以我觉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平台工具。
学术趴：它的生产流程以及与标准CG流程有何不同？成本、人员配置有何差异？
张贤华：我对团队的第一要求就是推翻之前动画制作的认知和标准，比传统流程我们需要跨越更多的软件平台制作数字资产。因此我重新制定了制作流程，而且不断的迭代优化。因为流程的不同环节也不同，所以我们招募后重新培养了符合新流程的团队成员。影视工业化流程不是从0到1，而是0.1-0.9之间每一步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能跳过。
气氛图
学术趴：项目制作过程中你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张贤华：太多太多了，因为UE4的定位是一个游戏引擎更多的功能就是为游戏化而设计的，所以影视化方向在国内可以说是真空区。所以要使用UE4进行影视创作最基础的就是在他的基础上做相应的二次开发工作，整个的基础研究和基础开发工作差不多花了一年时间，并且现在还在继续投入。
所以本上来说首先面临的就是人才问题，就像前面讲到，我们是走一条新的路没有参照物，而市场上ue4人才本来就少，就算有感兴趣的由于没有影视化的先例也不看好，所以在这个市场环境下我牵头成立了一个核心研发组，主要工作就是对UE4进行深度研究并且做二次开发与其他工具实现无缝结合，这个研发组目前已经有20多人，里面还有部分外籍同事。
学术趴： 相比“传统”的方法，您认为用虚幻引擎做动画的优势是什么？
张贤华：科技技术是推动一切的生产力。实时渲染带来的是效率高，创作的时候直观可视化。虽然GPU渲染现在也非常流行，但是引擎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比如当导演需要看到一个镜头修改的时候，他不必等到第二天的早上，马上就能看镜头修改结果。
归功于NVIDIA的黑科技，我们团队与Gameworks开发人员通过一年多的改进和探索，目前我们主角的毛发达到了100万根在UE4里实时可互动。这在传统的流程里是不可想象的，这就是科技技术带来的变革。这也是我们团队一直秉承的核心理念：以技术研发推动的内容创造公司。
团队工作照
效率、成本、品质，我认为目前我们整合UE4的整套工业化制作流程可以达到在同等品质下的效率更高，成本更低。
举个最直接的例子，实时渲染，这个优势给我们带来的效果就是可视化，并且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进行调整之后快速生成新的画面，不必像以前为了一个镜头的修改可能你需要等一天。
《地灵曲》设定
学术趴：使用类似虚幻引擎这样的实时渲染技术制作动画，会成为一种行业趋势吗？你们怎么看它的未来？
张贤华：我始终认为技术是革新的根本，技术的革新创造的就是未来。
其实目前市场上已经有一些案例了，拿最近上线的猩球崛起3来说，这部作品在制作过程中已经大量使用UE4来制作previe，我记得前不久你们也有一篇稿子专门讲到实时渲染。好莱坞是电影工业的引领者，在整个的制作工艺上要能够学习，跟随并且寻找机会在一些领域完成超越。
《地灵曲》在官方客户端上亮相
《地灵曲》很有幸成为虚幻官方首次推荐的CG动画项目，这足以证明这部作品在完成度和品质层面是已经达到一个非常高的标准，这也能印证虚幻官方也看到了影视化方向的潜力，在内容制作方和官方的努力下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项目和团队来使用新的技术。
学术趴：对于那些想用虚幻引擎制作动画的团队和个人你们有什么建议？
张贤华：我个人不太建议没有一定资金和研发实力的团队太盲目的使用新工具，因为从研究到使用这个过程的坑太多了，消耗十分巨大。如果有一些小团队或者个人希望尝试那我会建议他们与灼华合作，毕竟大家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都是十分有限的，况且我们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平台，如果你有好的创意想法，或者有研究和探索精神我们全都敞开怀抱欢迎。
制作团队合照
你对使用游戏引擎制作动画有什么看法？你会去选择这样的制作方式吗？欢迎大家踊跃留言参与讨论！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动画学术趴」，未经许可请勿转载。动画学术趴是国内动画领域最具影响力的深度媒体和爱好者社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