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大梦敦煌》剧照
2021年年底,文化部公布“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入选名单,缘起于兰州市歌舞剧院原创的民族舞剧《大梦敦煌》赫赫然名列其中。兰州人在迎庆、欢度壬寅虎年之际又一次感触到真正大作品的社会价值及其恒远的艺术影响力。
有人说,一部《大梦敦煌》能让苏孝林院长自豪一辈子,其实也能让兰州这座城市永远的“风光无限”。但更多的人认为,《大梦敦煌》在1998年春开始筹备,2000年在首都北京“一炮走红”,至今20余年了,演员都换了几茬,再过30年还会继续上演历久弥新,这就是舞台艺术大作品的奇特魅力。我完全相信,这部承载着敦煌大爱的 “传统经典”一定会“永葆艺术生命力”,让一代又一代的观众们从《大梦敦煌》诞生与延伸中获取诸多艺术的营养、生活的睿智和历史的启迪。
“凡是过往,皆为序曲”,这是对“过往”的一种睿智态度。但, 回首过去,了解历史,方可逐梦今朝,迎接未来,重新认知自己。若处在这样的思维状态,又会令人想起《大梦敦煌》初始时的“风生水起”与是非曲直,或许能给今天人们提供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新思考。
1998年开春的一天,在兰州友谊饭店的两间小会议室里,第一次向当时的市委*陆浩详细汇报了《大梦敦煌》舞剧故事的框架设想及投排打算。在座汇报的是兰州歌舞剧院院长苏孝林、该院创作员刘颖正,从敦煌考察完返回兰州的北京编导作曲舞美专家陈维亚、张千一、冯双白、赵大鸣、高广健等,还有兰州市文化出版局局长党成德、艺术处严森林。汇报会十分成功。陆*有三条明确指示:向《丝路花雨》学习,必须要搞好敦煌大题材的甘肃文艺作品;目标一定要远大,就是要创“全国一流”;支持你们的艰苦创作,先拨100万元启动资金。此消息一经披露,兰州市文化界为之一震,100万在当时是什么概念? 惊喜、忧虑或怀疑的情绪皆有,而这原创担子的千斤重压主要落在苏孝林的肩头。
2000年4月22日,《大梦敦煌》真的在北京首演“一炮打响”,消息传来,兰州市的人民群众非常高兴、受到非常巨大的鼓舞。之后接二连三传来好消息:《大梦敦煌》第二次晋京参加全国“敦煌百年”纪念活动,赶赴上海大剧院首次商演,回兰州售票演出,10月份参加全国舞蹈艺术系列“荷花奖”大赛,所到之处好评如潮。当时这部作品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是空前惊人的,包括兰州歌舞剧院的许多人并没有预料到。而且,次年已有国际市场演出代理商拿走了该舞剧全年国际巡演的独家代理权,这就意味着这一年该部舞剧国际巡演入场卷已被预订一空。这只是《大梦敦煌》初始一两年的亮丽风光,足使兰州人欢欣鼓舞意气风发。
在我看来,一部作品的成功必然有其各种各样的原因;同样一部作品的真正成功,反过来又会验证其成因的正确性与科学性,从而为我们的文化艺术工作积累宝贵经验和教训。那么在当时,《大梦敦煌》“验证”了什么呢? 载于2001年2月10日《中国文化报》“论坛周刊”的拙文《〈大梦敦煌〉的五个验证》道出了已呈“高峰”走势的这部舞剧之五个方面的具体缘故:
“一验证了党和政府对艺术创作的导向和加大对文化的投入是产生精品的根本保证。”对剧团没有正确的导向,其艺术行为往往会有些盲目,甚至会在懒散中一蹶不振。《大梦敦煌》是在兰州市委、市政府“做西部文章、创全国一流”的导向中产生的,虽然具体指的是艺术创作问题,但又是严肃而认真的政府行为。没有正确的政治导向和在经济上强有力的支持,不可能产生一个城市的标志性的精神产品。政府又引导剧院要学会运营,要经济收入,而不是简单化地把剧团推向市场,放任自流,这种做法是高明的。
“二验证了甘肃优秀文化资源与全国优秀的创作人才结合是出艺术精品的一条新路。” 我们搞文化艺术的人都想将自己的作品在全国打响,却又往往容易把目光放不远,画地为牢。关注和挖掘西部特有的文化资源及其文化精神,没有高素质的编、导、演和音乐、服装、舞美设计者加盟,作品的综合质量就上不去。打破创作上的封闭状态,就是创作观念上的一种裂变。吸引外界最优秀的艺术力量,推出自己的拳头产品这个过理,就是提升自己队伍素质的奋斗过程。只要能出精品杰作, 哪条路子都可以走一走、闯一闯,这就是艺术领域的一种开发。
“三验证了专业剧团只有充满生命活力和创造精神才能成为精品之作的可靠载体。”兰州歌舞剧院为什么在舞蹈诗《西出阳关》获得成功后又执意要搞一台敦煌题材的舞剧? 他们为什么要把100多人的队伍带到北京封闭集训,又为什么要将首演点放在北京中国剧院?这一系列问题实际上是在说明这个剧院生命活力及其强烈的开放性、探索性和拼博性。如果沉醉于在歌舞厅、酒吧跑场子挣钱, 岂不会丧失对高层艺术追求的信心。突破常规, 别出心裁,推出大作品,不断寻找机会扩大战果;既能生产精品又能运作精品,正是当年“兰州精神”的具体体现。
“ 四验证了今天各地、各层面的观众均希望出现高品位的艺术作品以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 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提高,人们已经对所谓“流行”的演出不满意了,对雷同的、应景的、虚假的、粗制滥造的、以赚钱为唯一目的的作品更为反感。现在人们的文化消费观念已在发生新的变化,对真正美好而有质量的综合性艺术大作品倍加青睐,这是好趋势。现在有许多人情愿回到剧场中在“直观”的高雅艺术欣赏中丰富自己的精神领域、升华自己的生活品位。这种现象,我们是在《大梦敦煌》的售票演出中感觉到的。
“五验证了兰州市文化设施硬件落后状态已成为先进文化产业及传播的阻碍。”《大梦敦煌》在兰州市没有剧场能演下来,租借省上的黄河剧场演,因其舞台还嫌小,其演出的效果只是北京中国剧院效果的六七成。在这样宏大壮丽的作品面前,人们才真正感到硬件设施落后的严重性。正因为这件事, 省市领导在兰州陪同从首都、上海来甘肃的代表团观看《大梦敦煌》后郑重表态一定要新建个“兰州大剧院”。这说明好的艺术作品也能推动当地文化设施的建设。
以上的“五个验证”是当时历史背景下历历在目的真情实况,生动体现了兰州歌舞剧院当初“创全国一流”的宏大心志和“小马拉大车”的艰辛历程。
现在回味咀嚼之,令人联想到许多创作上和运作上的“风生水起”与是非成败,对我们今天及未来的艺术新创及发展愿景依然具有重要的启示力与借鉴意义。20年后的今天,我们或可发问: 兰州每每遇到一些节庆点或文化大事件,《大梦敦煌》都可站出来登场出征频频风光,可又有谁注意并再度研究到她当年缘起时的初心、艰难与“验证”呢?
我们或可在反视当年“验证”的日日夜夜后再做个醒示:今天《大梦敦煌》精神财富与艺术智慧的承继者们不要遗露一条潜在的、始终引动自己奋斗趋向的问题,那就是在今天面对像《丝路花雨》和《大梦敦煌》“双峰并峙”辉煌依然时,我们的领导者、艺术家们能否继续发扬甚至更加具备自己当初的“超越意识”呢? 超越在我们无时不在多重意识中还存在、还荡漾吗?超越,就是独辟蹊径、别出心裁; 超越,就是否定自我,敢于从零开始。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果敢创造,是再出“高峰”的一种前兆蓄势, 也是一种不声不响的期待,一种躲避不了的拷问。
1979年甘肃舞剧《丝路花雨》横空出世时面对的就是中国舞剧的传统经典《白毛女》《红色娘子军》,从而完成了一次荡气回肠别开生面的历史性超越。20年后,兰州舞剧《大梦敦煌》的崛起问世惊艳万般就面对的是无比辉煌的《丝路花雨》; 她们都近距离地放胆完成了一次承载着敦煌大爱的飞跃,超然而拔萃。
我记得总导演陈维亚说过:“我们要学习甘肃的大作品《丝路花雨》,我们敬畏艺术经典,但不准备再复制出一部《丝路花雨》,而是要在创作上有所超越……”苏孝林院长也说的硬朗:“记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以此“借语”鼓励他《大梦敦煌》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而因为敬畏已有的舞剧经典, 敬畏前辈艺术家的胆略才气,当这种“超越意识”融化在《大梦敦煌》剧组的一切言行上时就被睿智地以“创全国一流”的表述取代之。艺术在哪个层面和细节上都表现出自己的“艺术性”。“超越”作为一种创作中的活跃思维,可能会自在其意识之深层中隐埋,但绝对不可缺失;缺失即意谓着终止。
实事上,真正艺术创作的真谛就是这种“超越”。在艺术上没有“超越”,没有否定,靠复制、模仿就不是艺术创作的实质精神和本质意义。《丝路花雨》“国际交流与和平友谊”主题旨意和源自敦煌壁画的“S型”舞姿风格的创立,《大梦敦煌》对月牙、莫高和大将军人心人性强烈对比的精湛描述及诸多酣畅淋漓各具特色的组舞群舞的充分展示,均是各自舞剧的优长特点乃至艺术个性; 二者同取材于敦煌的地域范畴, 却又形成“双峰并峙”的宏大精彩,实在是中国舞剧经典的“双子奇秀”,载入世界舞剧史册,实至名归。
应该说,这两部大作品为甘肃的文艺创作立下不朽篇章,也为甘肃戏剧队伍的不断成长积淀了宝贵的“超越意识”并在形成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践行初心,逐梦今朝,谁真正拥有这笔财富,谁就拥有未来!(严森林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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