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下翠
图:正子公也
翻译:董一撞
风吟。夜空中笼罩着翻滚的灰云。云中时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风中夹杂着缓缓的雷鸣,风力逐渐变强。
一个男人正沿山路爬行。他把编笠戴在头顶,看不见他的正脸。男人的手中拄着一根绑有白色丝带的棍子。
这座山的名字叫芒砀。位于梁山泊东南方向二百余里。汉高祖刘邦曾在泽中斩*白蛇,潜伏在芒汤山中窥视秦始皇的天下。因此,民间传闻这座山有天子之气。
男人像要避开风头一样,沉默地拨开草丛。风中传来了朗朗的歌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男人的脚步戛然而止。摆好架势的同时,飞刀刺到了他的脚边。
“是『混世魔王』吗?”
代替回答的,是再次向男人袭来的飞刀。
“等等,我是曾头市的使者。”
“我知道,所以才要做掉你。”
“『混世魔王』樊瑞,现身吧。”
“魔王不会见你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八臂哪吒』项充吗?”
男人微微抬起编笠,抬头看向喧闹的树梢。
“是项充吗?伤口已经痊愈了吗?”
“你怎么知道?”
“不要小看曾家五虎,你不是被五个男人联手打伤了吗?”
“我们的对手是梁山泊,曾家五狗算什么东西?”
“转告樊瑞,如果你们也以梁山泊为敌,就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仅凭你们三个人,是不可能打倒梁山泊的。在明早之前,给我答复。”
一把飞刀应声飞出。紧握住棍棒的男人跌了个跟头。二支,三支,接连四支飞刀穿过烈风飞了过来。当男子再次双脚支撑着身体站立时,他手中的棍子被插上了两把飞刀。另外两把飞刀,分别割伤了男人的肩膀和大腿。
“这就是答案吗?”
男人笑了。
就在这时,突然亮起的八条闪电划破了天空。风声仿佛在恸哭。项充侧耳倾听着。
“可以吗,樊瑞?”
项充对风嘀咕着。暴风像回答一样停息下来。在飘落的树叶中,有个男人一直守望着。
项充再次仰望天空。云向东方流去,不久,流云间出现了星星。项充踢开树枝,走到男人面前。
“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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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盖宣布出征之后,整个梁山泊都为之沸腾。
晁盖与吴用经过协商,除了已经前往曾头市的穆弘、张横、阮氏三雄、欧鹏、燕顺、邓飞之外,还选择了林冲、呼延灼、徐宁、刘唐、杨雄、石秀、解珍、解宝、孙立、黄信、杜迁、宋万、白胜协同出征。骑步与步兵共计五千。
出发的早晨,晁盖去探望了宋江。宋江的病情仍然很严重,但他仍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晁盖微微一笑。
“祝你平安。”
宋江用微弱的声音,模糊地嘟囔着。
天才刚亮,但暑气已很逼人。
湛蓝的天空和流云之下,晁盖率领的梁山泊军分乘几艘船离开了梁山泊。着陆之后,为了不被官府盯上,决定避开旱道在夏天的田野里前行。时值盛夏。荒野上杂草丛生,农田里生长的高粱和大麦,掩盖了军队的行踪。可以说是最适合行军的季节。
梁山泊军在波涛汹涌的绿海之间整装前进。从遥远的街道上能看见的,只有远处的旌旗。
有一个男人正坐在路边的饭馆里,仔细观察着那面旗子。
看起来像卖膏药的小贩。嘴里吃着蚕豆,正用小杯喝着酒。男人的后背很有肉感,从身后观察男人端坐的样子,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男人。但是,如果从正面去看这个男人,小孩子一定会哭出声来。他的肤色黝黑,从左太阳穴到右脸颊,纵横着三道刀疤。左眼上戴着皮革制成的眼罩。露出的眼睛也只睁了一半。从男人眼中展露出的目光,如同磨砺过的精钢一般锐利,像岩石一样坚定。
男人用无比缓慢的动作把酒送到嘴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就在酒杯即将碰到嘴唇之时,从背后的草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
同时,一把短刀碰到了他的脖子。
“白骨猫。”
男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荒野。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手里握着短刀、脸上布满脏兮兮的麻子的女乞丐。
“我是曾头市的人,史文恭老师跟我说过你们的事。”
曾头市的主人曾弄有五个孩子,被称为“曾家五虎”。这个男人就是其中的第三只虎——曾索。他为了刺探梁山泊的动向,潜入到附近。
曾索把酒杯晾在桌上,随手扔下几枚铜钱,默默站了起来。女乞丐收起短刀,站在一旁。芒草一样的白发,在微风中摇曳着。
“其他三个人呢?”
“死了两个,郁保四已经回曾头市了。”
女人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为了传达晁盖已经出征的消息。”
“这样吗?走大路的话,大概会比梁山泊军早半个月到达曾头市。梁山泊军就会陷入我们的圈套,然后被击溃。真是大功一件。”
女人瞥了曾索一眼。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结束之后就会回到曾头市五,你也一起来吧。”
“我又不是你雇来的。”
布满泥点的蓬发和麻子之间,露出了女乞丐令人胆寒的双眸。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从那双眼中露出的强大光芒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现在,她的眼中不再是受雇佣的刺客的眼神,而是一个燃烧着复仇之火的——女人的目光。
曾索避开女人的视线,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编笠。
风还很热,天空中下起了大雨。
当曾索再次看向女乞丐时,白骨猫的身影已然远去。
在与梁山泊军相反的道路上,可以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离开的女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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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盖等人出阵后,梁山泊的大小事宜就交给了吴用。带解决的问题堆积如山。吴用首先来到了段景住的家。
在刺客潜入的事实被公开之后,这个胡人自然也成了大家怀疑的对象。但是晁盖却相信段景住纯朴的人品。武松也是。武松丝毫不会怀疑已故哥哥的唯一朋友——段景住的真心。大家对段景住的怀疑自然也就逐一消失了。
吴用走进房间,段景住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头上缠着布,是被郁保四打伤的。
当吴用询问到自己的伤势时,段景住连忙道谢,并担心地询问起宋江的病情。
“请让我、见见宋江先生。”
段景住表示,自己曾见过来自很多国家的毒。
如果侵犯宋江身体的毒药是这个国家的,朱贵兄弟不可能不知道。吴用也早已想到,那毒药大概是刺客从异国他乡带来的。吴用立刻把段景住带到宋江的病房。段景住观察着宋江的脸色,默默皱起了眉头。接着,他掀开被子,开始检查宋江的身体。
段景住脱下宋江的外衣,轻轻举起胳膊,翻转身体,检查了宋江的全身。不久,段景住叫了起来。
“啊、真主……”
段景住一次又一次地*着神的名字。
“恐怕、是、蓝蛇毒。”
段景住指着宋江的后背,向吴用等人示意。宋江背部中央的脊髓,肿得像燕窝一样大。中心处的黑色痕迹,神似毒蛇的咬痕。
“这个毒、在东方的国家、没有。他出自草原和沙漠的尽头、比我的故乡、还要遥远的西方国家。我曾、问过、西国的人。”
段景住解释说,蓝蛇是栖息在南海的毒蛇。而蓝蛇毒就是把这些毒蛇的毒素聚集起来,凝聚在一起制成的。主要用于暗*。中了毒的人不会马上死去,但身体会逐渐衰弱。毒素在体内循环之后,会聚集在某个地方形成病灶。然后溃烂、浮肿,最后崩溃腐烂。病人将在经历长时间的折磨后,全身腐烂直至死亡。
病房里一片寂静。吴用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解毒剂是什么?”
段景住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是、跟我讲述这些事情的人、也许知道。”
“是谁?”
“我在契丹的都城、上京见到的人。他是西方国家的人、对各种疾病、都很了解。”
“到底是什么医生?”
花荣问道,段景住用不清楚的发音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但吴用他们听不懂。让段景住用不便的宋语说出从契丹语中听到的异人之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什么名字?”
“听不明白啊。”
“喂,这样的话,有什么用?”
“请等一下……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留着、紫胡子。”
“紫胡子?”
“是、紫胡子、蓝眼睛、西涯国的人。”
吴用和花荣互望了一眼。
“医生,西国人,紫胡子,对吗?”
如果有这样的特征,即使不知道姓名也一定能找到。吴用回头看向段景住。
“那个人还在上京吗?”
“不、他说、要去、苏州。”
“苏州?”
那是距离梁山泊非常遥远的江南之地。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找谁去呢?这可是个麻烦的工作。江南地区方言迥异,人情复杂。”
“张顺殿可以吗?”
吴用立刻把张顺叫到了聚义厅。
张顺曾在哥哥张横要去曾头市那个晚上发出劝阻。但张横却遗憾地拒绝了弟弟的提议。
“弟弟,你最知道哥哥的脾气,哥哥想好的事情,是绝不会反悔的。”
张横拿出绳子,把张顺绑在房梁上。张顺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了那里。他非常了解哥哥的脾气。
“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好好活下去!”
说完,张横就离开了。直到天亮,张顺才脱下绳子,把事情通知到吴用那里。
“张顺殿熟悉江南的地理,而且这个工作只有像你这样随机应变的人才能胜任。”
“虽然很想去曾头市帮哥哥,要是在水里还好,但这次似乎轮不到我出场。哥哥的话,就拜托你们了。”
张顺立即收拾行囊,到苏州去寻找“紫胡子”的医生。
“请、尽快。”
段景住对即将出发的张顺说道。
“毒素、快要、聚集了。就像鸡蛋、一旦裂开、就、无法挽回、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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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没有休息的时间。终日待在离聚义厅很远的房间里,很少与人见面。
张顺出发几天后,杨林来到了吴用的房间。他的肩上站立着搭档小乌龙,手里还抱着一只白鸽。
“老师,鸽子来了。”
吴用抬起头,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是苏州来的鸽子吗?好快啊。”
“不。”
杨林紧张地回答。
“这是北方来的鸽子。”
吴用接过信函。那是他的“诗友”寄来的书信。
这世上有很多寄托旅人或商人送信来结交的读书人。除了自创的诗文之外,还会时常谈论各地的传闻、政治、经济、人物。
『智多星』吴用从东溪村时代开始,就拥有了纵横全国的“诗友”人脉。
信的内容从寻常的问候开始的。此后叙述了关于之前交换那些以七夕为题材的诗文的感想,最后,附上了一些文字。
“最近,听说朝廷要重新选拔讨伐梁山泊的将领,发起战争。大概世间也会因此变得嘈杂起来吧。”
是关于官军即将再次展开行动的消息。
“官军?”
吴用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觉得该来的东西终于来了。
呼延灼战败投降,对朝廷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屈辱和污点。不能就这样忽视梁山泊的存在。
如果官军在晁盖率领五千主力出征,宋江病倒的节点来袭就麻烦了。吴用立刻把秦明、花荣、柴进、朱仝等头领召集到聚义厅。
“要不要把晁盖殿叫回来?”
吴用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撤退对晁盖等人来说反而危险。如果曾头市察觉到梁山泊军动向的话,有可能从背后发起袭击。
“还有时间。”
吴用摇动着羽扇。
白鸽送来的信上说,所有被任命讨伐的将领都以生病为由谢绝了。
连呼延灼都被打败,每个将军都犹豫着能否胜任讨伐梁山泊的主将。虽然名为将军,但他们大多都是通过科举及第,踏上仕途的文臣。和呼延灼那种亲自上阵的将领不同,他们都很聪明。如果失败,别说官位,连财产和生命也会难保,保持现在的地位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吴用并没有因此感到乐观。如果将军级别的官员都不愿出战,朝廷就会忽视官位的高低,选择有实力的低级武官和有野心的下层官员。将帅一旦决定,等到行动之时,官军一定会拼死发起进攻。
吴用全都想到了。
距离官军发起行动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用认为,是时候把早就想好的计划付诸行动了。
突然间,走廊里沸腾起来。大门被一把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李逵冲进了聚义厅里。
“吴用老师!”
李逵手里握着两把板斧,一晃一晃地走到吴用面前。
“晁盖哥哥为什么不带我去!”
“李逵——”
“为什么啊!!”
“因为你肩负着比去曾头市更重要的任务。”
李逵瞪大了眼睛。
“是打仗吗?”
“比打仗还难,这其中涉及着,救晁盖殿、救宋江殿、以及守卫整个梁山泊。”
“真厉害!对手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说。”
“敌人有多少?一百人吗?”
“才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手。”
李逵咽了口唾沫。
“一千人啊!?”
吴用拂袖而起。李逵嗡嗡地挥舞着斧头,兴致勃勃地跟在吴用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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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空中,一只白色的鸽子在飞舞而过。
像流云一样洁白的鸽子,飞过屋顶的瓦片,降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那是一栋相当宏伟的宅邸。鸽子进入模仿宫殿制成的蜂箱后,开始用淡红的喙整理因长途旅行而疲惫的翅膀。
“燕青大人,鸽子来了。”
正在打扫庭院的少女向里面招呼道。这时,书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材苗条的青年。
看起来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皮肤洁白如玉,眉眼清秀。以白蓝为基调的头巾和服装搭配并不华丽,但与青年干练的外表结合,反而会给人留下鲜明的印象。在阳光的照射下,青年径直走近鸽子窝。少女几乎连挥动扫帚的动作都忘了,被青年的样子迷倒。
这位端庄的青年——燕青用纤细的手指抱起白色的鸽子。他那恬静的样子难免让人联想到美丽的姑娘。少女知道,燕青是北京少有的武术高手。在乡下长大的少女来到北京后,第一次见到像燕青这样美丽而坚强的人。因此,即使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儿出身,是从小被卖到这所房子的佣人,也不会亲切地叫他“燕青哥哥”,而是像对待老爷一样,叫他“燕青大人”。
燕青对少女微微一笑,将鸽子抱回书院深处。少女的耳中只剩下鸽子的叫声。
燕青抱着鸽子,走向主人所在的房间。
「这只鸽子来自蒲东的关巡检?真稀奇啊……」
他是北京首富、『玉麒麟』卢俊义的随从。卢俊义在这个宅院附近开了一家当铺,卢家在城里有好几家店面,城外还有庄园。与官僚、文人、商人之间的交际也很广。燕青的工作就是处理繁忙的主人在生活中的各种琐事。
“主人,是从蒲东飞来的鸽子。”
燕青躲在门后,对屋里的主人说道。屋子里传出了摩擦的声音。卢俊义正让妻子帮忙更衣,准备外出。
“稍后再读。”
卢俊义受到北京知府梁世杰的宴请。梁世杰是深受天子宠信的宰相蔡京的女婿。两人都是北京最有权势的人,所以公私关系都很亲密。
“大概是商量讨伐梁山泊的事,可能是想问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吧。”
“官人的面子真宽啊。”
妻子潇湘说。
“我在和燕青说话,女人懂什么政治?”
妻子用沙哑的声音道歉后,卢俊义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小乙,我走了。”
卢俊义带着燕青飒爽地走出走廊。妻子呆呆地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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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黎明的天空回荡着锣声。
红蓝两色的军队在山脚开阔的荒野上战斗着。率领红队的是秦明,蓝队的主将是花荣。两军变换着阵形,互相战斗了一阵,随后便收起武器走进了树荫。
“今天也很热啊!”
花荣拭去挂在脖子上的汗珠。
“花荣,吴军师到底去哪儿了?”
秦明问道。花荣狐疑地歪了歪脑袋。几天前,吴用突然从梁山泊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们无法揣测老师的想法。”
“你们俩在这里吗?”
朱武手持竹杖走了过来。
“刚才的训练还不错。不过,一旦梁山泊成为战场,对于湖沼和山岳的利用就将决定胜负到走向。到那时,请二位将军率领三百士兵,前往西北的山路。各处都有伏兵,但要避开对方,不要与之战斗,在中午之前登上山顶。”
“避开吗?”
“这样的话,一旦敌人有所行动,我们立刻就能察觉。”
朱武举起竹杖,指向绿色的群山。
“畏惧伏兵的地方包括——草苫子、绝涧、天棚、天牢、天罗、天陷、天隙。这些都是被称为死地,应该避开的地方。曾经也有敌人伪装设伏的例子。总之,一定要注意地形……”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先走咯!”
花荣和秦明率领部下,沿着朱武的指示爬上山路。
“『神机军师』真是干劲十足啊!”
吴用把军事交给了秦明和花荣,内务交给了柴进和李应。朱武作为副军师进行辅佐。他们考虑着梁山泊遭遇敌袭的情况,不断思考出各种各样的对策。连日进行的艰苦训练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在阳光充足的山区,还可以看到张青等人开垦农田的身影。只要粮食充足,即使遭到攻打,也能坚持几年。
“诶,你看——”
花荣将视线从山上转到湖边。
湖畔银光闪闪。韩滔和彭玘正在训练全新的连环马士兵。覆盖着士兵和战马的铁盔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几乎已经听不到能传出几十里外的马蹄铁声了。
汤隆和韩滔、彭玘一直尝试着轻化铁甲。如果连环马唯一的弱点——重量也能改良的话,这支军队将会发挥出比以往更强的机动性。
“真是怪物啊。一想到和那种东西战斗的情景,就觉得毛骨悚然。”
踏着波浪奔跑在湖畔的连环马军,就像一阵钢铁色的疾风。
花荣等人走过山路的时候,头领家眷所居住的区域正热闹地敲着锣。
“来,来,集合!开始!”
顾大嫂发出了号令。广场上聚集着妇女和儿童。他们都被配上了武器。连李应的五个妻子也打扮的很像样,各自拿着竹茎和琴弦。
“啊,那是什么?”
“钓鱼吗?”
“不对,是弓箭。”
花宝燕弯曲竹茎,绷紧琴弦,巧妙地将利剑射中靶心。
此时,梁山泊军的战斗力只是往日的一半。大部分精锐骑兵都与晁盖一同出征,留在梁山泊的大部分是步兵和老弱残兵。如果发生战争,一定需要新的战斗力。在宝燕教学弓术的另一边,扈三娘和孙二娘正召集体格健壮的女人,组建了一支娘子军进行训练。
“妈妈,比赛要开始了吗?”
花荣的儿子抬头看着母亲。崔淑卿停下修补盔甲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
“现在还没有开始。不过,如果遇到战争,你也要和父亲一起战斗。”
目光锐利的少年抬头看着母亲的脸,骄傲地点头。
“春儿,我们一起去采荻吧,可以把它作成箭柄。”
徐宁的儿子在小路上喊了一声。呼延灼、孙立、和彭玘的孩子们也在场。孩子们围成一团,奔向荻草丛生的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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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可以听到人们交谈的声音、锻冶武器的声音、和锣鼓声。
宋江一个人在病床上侧耳倾听着。
鸽子送来消息的当天,吴用带着李逵一个人离开了梁山泊。知道目的地的只有宋江和花荣。但他们也仅仅只是知道,吴用要去北京大名府见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玉麒麟』卢俊义。被称为“河北三绝”的男人。
他的财、义、雄,被人们称为“河北三绝”。在这三个方面,河北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相比。虽然名义上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但却是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豪杰。
虽然素不相识,但据说他是吴用的老“诗友”。
吴用所属的“霜翅诗社”,从无官的读书人到朝廷的高位,硕学的僧人、军人、商人、富农等深处不同境遇的人都在其中。也有黑市商人、山贼、海盗混在其中。他们的中心人物是『北之御殿』——这是卢俊义的另一个绰号。
卢俊义以雄厚的财力为后盾,里里外外、于公于私,从显赫的官员到桥下的乞丐,到处都有他的人脉。
吴用最终没有说出去见那样的男人的理由。
「吴用老师——」
但宋江明白吴用的意思。
吴用隐藏的计划是如此的困难和危险。
已经无法起身的宋江眼中,倒映着无边无际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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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和李逵走在满是流云的夏日晴空下。像是旅行的书生带着随从,在烈日下的道路上忙碌前进着。远处可以看到北京的城墙。
“老师,这次的对手到底是啥人啊?俺什么时候才可以*人?”
“到了北京就告诉你。”
旅途中反复出现着这样的对话。
吴用带李逵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在梁山泊中,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李逵。能够压制他的只有晁盖、宋江、和吴用。所以吴用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不在时李逵会做出什么。如果带上他,吴用身边也算是有了护卫。
吴用还在出发前和李逵做了三个约定。
“你要想跟我去,必须要遵守以下三点。第一,在有人的地方绝对不能说话。第二,路上不许喝酒。第三,板斧必须收起来。”
“好好好!”
李逵相信自己可以大闹一场,吴用带着自己一个人去也很自豪。同时,他对吴用有着像对罗真人一样的畏惧,所以在路上特别遵守了这三条约定。
吴用和李逵平安抵达了北京。
北京是宋国首屈一指的城市,到处都是官兵的身影。进入北京城内的二人,进入了无人注意的下町旅馆。不久,先到北京的杨林出现了。
“老师说的没错,梁世杰正在和他接触。”
杨林听说,梁世杰在酒楼为卢俊义摆了宴席。
“真的要见卢员外吗?”
“要见。”
杨林窥视吴用的侧脸。曾几何时,卢俊义为邀请杨林讲述各地的故事,将杨林带进过卢家的宅院。因此,杨林非常了解卢俊义。
杨林想问吴用如何见面。
难道,卢俊义还不知道吴用便是梁山泊的军师吗?
现在还无法确定卢俊义是否知道东溪村的吴学究就是梁山泊的『智多星』。但目前看来,卢俊义恐怕已经有所发觉了。就像吴用知道『玉麒麟』卢俊义便是『北之御殿』一样。他就是那种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信息的男人。
卢俊义虽然是“英雄”,但不是“好汉”。至少杨林是这么认为的。不是敌人,但也不是伙伴。就像明知道吴用是梁山泊的军师,还要为他提供情报一样,大概对做官的朋友也会提供同样的方便。
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是一把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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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卢俊义来说,世上没有可怕的东西,只有无聊和拘束——我无法忍受。”
卢俊义说道。
在他面前,摆着盛满山珍海味的盘子和排布着银制酒器的圆桌。坐在对面的是位一眼就能看出名高官的中年男子。
“不是吗,阁下?”
阁下,即梁世杰——他娶了蔡京的女儿,以陪嫁的名义,成为了北京大名府的知府。他的两侧分别是兵马都监『天王』李成和『大刀』闻达。三人坐在一起。闻达比较年轻,块头也比较大。李成相貌沉稳,额头枯槁,具有智将的气质。被这两人夹在中间的梁世杰,总觉得像是被保镖守护的孩子。
“今年的生辰纲虽然不足十万贯,但多亏了卢员外,才得以平安送到。”
作为回礼,梁世杰为卢俊义开出了一条官路。
“你可以先买下保义郎的官职吗。这样一来,你就能出入官场,将来你的儿子也可以参加科举……”
“我还没有孩子。”
卢俊义喝了口酒。梁世杰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按理来说,不管什么人说起做官,都会像摇着尾巴的狗一样高兴。李成在一旁补充道。
“如果需要官职,我们可以帮您买下。”
“嗯,不过,这种事对你们来说也麻烦吧?”
“卢员外,您对阁下太失礼了。”
闻达责备道。但卢俊义却笑着回应。
“都是一样的。”
卢俊义慢慢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肉,送进嘴里。
“阁下是想让我稍微放松一下。重新看看这个世界,一定会发现不同的风景,对吧?”
卢俊义话里的意思是,对于官职等无聊的东西感到拘束才是正常的态度。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卢俊义在揶揄梁中书忍辱负重。
然而,即便是被一介商人这般戏谑,梁中书也没有感到不可思议或是生气。对公公蔡京耿耿于怀,对妻子也不服气的梁世杰,一直憧憬着像卢俊义一样的男人。
察觉到知府出现了不该有的感伤,李成连忙在一旁插话道。
“阁下,下午的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过去,梁世杰信任流放犯杨志,委托他押运生辰纲,但最后失败了。从那以后,想要讨蔡京的欢心便不再容易。官僚深爱某个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不准备进入政府机关。”
“不,我还有话要说。”
梁世杰终于对卢俊义说出了今天的正题。
“都城的岳父与我商量,在挑选讨伐梁山泊的军队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将领。不管怎么说,连呼延灼都输了,群臣恐惧也是没有办法的。听说卢员外与全国英杰都有交谊。不知道员外心中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有啊。”
卢俊义拿着酒器,沉思了一会儿。
“英杰隐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谁?”
“还是算了,把那些隐藏的东西找出来,太惹人嫌弃了。”
“到底是哪里的男人?”
“与你拥有同样绰号的男人。”
卢俊义将酒杯指向『大刀』闻达。
“宋国有两个『大刀』,一个是将军你,除将军之外,还有一位将军。”
“哦?”
梁世杰探出身子。
“是『大刀』关胜吗?十年前突然辞去了都统制的官职,现在在蒲东做巡检。的确,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
梁世杰的眼睛亮出光芒。
说起『大刀』关胜,大家都知道他是三国的蜀国英雄关羽的后裔。枣红色的脸,美丽的长髯,相貌酷似关王,使用家传的青龙偃月刀。
那是他参加与西夏战争时的故事。宋军在天山脚下与西夏的圣犬将军交战后大败。宋军被数倍于自己的西夏军包围,在沙漠中寻找退路。这时,还是无名小卒的关胜突然拨转马头,手持青龙偃月刀,*入追击的敌军阵中。身后只有十骑跟随。他们*死了数百名敌兵,关胜一刀就斩下了圣犬将军的首级。据说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失去首将的敌人惊慌失措,宋军顺利撤退。关将军归来之时,京城沸腾了。
然而,就在这位英雄在即将开辟荣达之路的时候,突然选择回到故乡隐居。
谁也不知道他隐居的理由。总之,他放弃所有官职,回到了故乡。据说,他最开始准备隐居乡里,晴耕雨读。但不久,在父老乡亲的请求下,他被迫担任了巡检一职。巡检,是从抓捕*人犯和盗贼到扑灭大火、维护民众治安都要负责的下级武官。关胜隐居的时候,蒲东的治安十分混乱,每天都有抢劫和*人事件发生。但在关胜担任此职之后,再也没有一件案子发生。
据说在此期间,关胜除了每天巡视一次外,一整天都在下棋。
除了这样的传闻之外,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关胜的名字了。
闻达表示不满。
与这样的社会弃子作比较,而且还被认为不如对方,真是难以忍受。他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但也艰苦地考取了科举及第,对于武艺的锻炼毫不懈怠。闻达对此很有自信。
“阁下,那种穷乡僻壤的捕快官员,用不着刻意推举。由我闻达与李成将军率领北京军队,身先士卒,自然不会比他们差。何况我北京军中,还有索超、王定等人,怎么说我北京无人?”
“闻达将军还是太年轻了。”
梁世杰向让自己想起早已忘记的英雄的名字的卢俊义投去感谢的目光。关胜离开官场已经十年了。难免会被朝廷遗忘。
“关胜的事,我会立刻告诉岳父殿下的。陛下也很喜欢关胜,如果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也会高兴的。”
闻达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李成再次强调了时间紧迫的事情。
“我知道了。”
梁世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座位。
“卢员外,我们有机会再慢慢说。”
梁世杰一边说着,一边被卢俊义送出料亭。
自古以来,商人的身份就被认为是卑贱的。仅仅在和农民、工人与乞丐的比较中占有优势。但是,在财力与权力能够发挥同等威力的今天,无论表面如何,都不能忽视商人的力量。官僚也会在暗地里做着危险的买卖,以便从中获利,所以与商人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也有朝商人借钱的时候。此外,商人与官员交好在生意上也会便利许多,在诉讼时还能得到官员的帮助。
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想办法让那个男人也加入到我们幕下。”
这是梁世杰的恳切愿望。他迟早要回到东京,继承公公的衣钵,成为宰相。卢俊义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人。
但是,在门口欢送梁世杰一行的卢俊义身上,却拥有着比梁世杰更强雄伟的野心,以及蔑视官场乃至天地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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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回店里去。”
梁世杰的轿子已经抬出很远,卢俊义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去叫花轿。”
“不,走路。”
时间已至下午,风很凉爽。抬头望去,高悬的夏日照耀着晴朗的天空,几朵流云从旁飘过。主仆在熙熙攘攘的北京繁华的大街上闲逛着。在这条热闹的街道上,这对主仆格外引人注目。尤其吸引女人们的眼睛。
卢俊义毫不在意,目视前方,精神抖擞地穿过人群。就像海上游过的大鱼一样。
燕青在一旁点头示意的。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搭话。在无言的崇敬之中,卢俊义带着燕青悠然而去。
“那就是『玉麒麟』卢俊义殿。”
在遮阳良好的酒馆二楼,杨林小声说道。吴用正背对着他,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吴用俯视着卢俊义的身影,不禁感叹那副了不起的模样。丹青的脸,浓密的胡须,眼睛中充满了睿智的光芒,眉眼也很清秀。像微笑一样紧绷的嘴角,十分引人注目。仪表堂堂,举止悠然。即使是被称为英杰的男人,往往也会有一两个缺点,但卢俊义却一个都没有。吴用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男人。如果说晁盖拥有非凡的威严、宋江拥有果然多宽厚,那么卢俊义则具备了更加让人感叹的人格。
吴用突然将目光转向紧随其后的青年。
“那个年轻人是?”
“被称为『浪子』的燕青,小名燕小乙。”
『浪子』——放浪形骸之人,拥有这样的绰号,自然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从衣领间露出的脖子上,露出了一块妩媚的刺青。杨林告诉吴用,燕青是卢俊义最爱的仆人,从小就让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从各种酒桌游戏到歌舞音乐、各地方言都很擅长,还精通各种武艺。据说他对弩箭的使用也是一位天下无双的高手。
“我这就去*了他!!”
李逵瞪大了眼睛。两人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消失了。吴用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拿起一杯凉酒。
“等见面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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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下午刚与燕青练习过拳法的卢俊义,正为了排汗在井边打水。
“小乙,今晚有什么安排?”
“在翠苹楼有党制使的送别会,我也被邀请了。”
“是党制使吗?虽然是个有趣的男人,但沉迷于女人这种缺点也很致命。今晚大概也会叫一支大队歌妓过来吧。”
“我准备拒绝。”
“是啊……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卢俊义家的房子很大,很少能听到街上的声音。但现在,孩子们的吵闹声听得一清二楚。好像有几千只麻雀在同时吵闹一样。卢俊义让燕青去查看情况。
过了一会儿,燕青跑了回来。
“是算命先生。”
据说是最近在北京城里很有名的算命先生。卢俊义一向对传闻充耳不闻。据说这位先生非常灵妙。
卢俊义兴致勃勃地爬上了院子里的楼阁。
“在那里——”
燕青所指的地方,便是喧哗的根源。将近一百个孩子聚集在那里。孩子们一边在嘴里嘟囔着,一边跟在街上游行。站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扮相奇怪的男人。看起来前面那人便是传闻中的算命先生,他的扮相与众不同,是一位白面书生。先生的装束就像在戏剧中看到的诸葛孔明一样,蓄着长须,手里拿着一根有栓有铃铛的棍子,叮铃地响着。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随从。那是一个像阎罗殿中的鬼卒一样的道童。漆黑的皮肤,骨碌碌发光的眼睛,光着身子,腰上系着一条锦裈。
“钟馗,钟馗!”
孩子们一边喊着,一边跟在他们的身后。道童瞪大眼睛,哇的一声喊了出来。小孩子们吓得跑了出去,过一会儿又聚集在一起。
道童举起的旗帜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意思是用一两银子便可以占卜运气。
“没有人想知道天命吗?我能够占卜。只要一两银子就能看透你的命运!”
“要的钱不少嘛。”
卢俊义笑了。同时,他似乎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燕青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有山东口音。”
燕青敏感的耳朵听出了一丝异样。对于从没去过山东的卢俊义来说,不可能有熟人在那里。
“在党制使的送别会上,替我为他饯别并送上黄金。”
卢俊义命令燕青,随后兴致勃勃地走下楼阁的台阶。
他没有任何不足的地方。地位、名声、权力、人望。拥有壮丽的宅院、各地的别墅、美丽的妻子、忠实的部下与仆人。相貌出众,文武之才也不落于人后。
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打动一个人,只需一句言语便能影响整个世界。
没有不足——这就是他唯一的不足,但他却乐在其中。
卢俊义从不相信占卜。没有必要知道自己的命运。但他却认为,奇妙的占卜师的占卜,总比无聊的官僚们的宴会更能给他带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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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被带进幽深的客厅,等了半小时。房间里装饰的家具和画卷,以及摆放在架子上的花都很有趣味。眼前的事物,满溢着主人的敏锐的审美。
不久,卢俊义只身出现在房间里。
“先生,欢迎您。”
卢俊义带着少年般活泼的笑容说道。这让吴用有些意外。避开了漫无边际的寒暄之后,吴用取从袋中取出纸和竹笔为卢俊义占卜命运。
“先问一下您的八字吧。”
吴用问过卢俊义的出生年月日和天干地支,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三十二岁了吗?”
吴用伸出手指默算,占卜着卢俊义的运气。
“老爷出生在富贵之星下,有财神保佑。受惠于寿禄,一辈子都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福分上……或许无嗣。”
卢俊义露出无聊的表情。提高运势是算命先生惯用的手段,这是他早就听腻的台词。虽然从来没有人提及过有无子嗣的问题,但对卢俊义来说,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当卢俊义向走廊中的燕青示意,拿出一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去时,吴用缓缓地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抽出一根卜竹。
“哦?”
吴用紧皱着眉头。他将一根又一根的卜竹摆放在桌上,共计八根。吴用带着严厉的眼神凝视着桌上由竹子摆成的卦印,不久,他又把竹子收起来,重新摆出八根。出现的,是与上次同样的卦印。
“这次就请老爷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
“刚才占卜的,是老爷生来就有的运势。现在占卜的,是您出生后将遇的祸福。”
“哦?那又如何?”
“根据这个卜卦,百日之内,老爷将会遭遇血光之灾,也就是说,会殒命于刀剑之下。”
“殒命……”
卢俊义把手贴在胡须上,略有兴致地重复着。
“抱歉,我卢俊义实在不记得被什么人怨恨。即使有,我想他们也明白我的手段。我不认为我会那么容易被人干掉。”
“是这样吗?”
吴用冷冷地瞥了一眼卢俊义,站起身来。
“刚才我说好话的时候,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只会说废话的算命先生吧?可是,当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又不喜欢听。不必给我钱了,就当我是来说胡话的吧!”
“不不不,先生,请您稍等。对于刚才的失礼之处,我向您道歉。只请您告诉我,这次,我真的会丧命吗?”
“会死。”
“挽救的方法是?”
吴用瞥了卢俊义一眼。然后,想了一会儿,回答了一句有。
“乾的方向——也就是西北方向还有活路。如果百日之内到西北方向千里外的地方去,大概就能避开这次灾难吧。”
“哦?西北……那么,泰山如何?我刚好想去参拜一次。”
“泰山?泰山不是正相反的巽方位吗?”
“所以我才要去泰山。”
卢俊义笑了。
“如果想看牡丹了,我就会去西京。如果想吃莼菜,我就会去西湖。”
所以,为了确认占卜是否正确,只要去泰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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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得到的奖赏不是银子,而是一两黄金。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从房间走到了庭院。每个房间都有仆人指引,但院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吴用遵循记忆,带着李逵从寂静的庭院中走过。这时,从阴影下的后门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先生,生意真不错啊。”
是『浪子』燕青。
“你家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啊,他对谁都这样吗?”
燕青浮现出可怕的笑容。
“你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吧?”
“你也不像一个普通的仆人。”
“你长的好凶啊。”
燕青露出洁白的牙齿,抬头看了看李逵的脸。
“真是一副凶相。你这得*过多少人啊?”
“这个道童虽是我家的奴隶,但是生来头脑就不太好使,不仅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
“那也太可怜了。”
燕青的脚狠狠地踩在李逵的脚上。
“蠢蛋!”
“什么嘛,不是哑巴嘛?”
“老子宰了你!”
李逵伸出拳头向燕青打去。燕青一闪身,轻轻抓住李逵的手臂,轻松地把他甩了出去。由于动作过于鲁莽,李逵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要打架吗!?”
李逵跳起的同时,被燕青反身抓住。燕青一脚踏上石板,纵身跃起,踩在李逵的背上,又一步跳上了围墙。与他的绰号十分相称,浪子燕青的动作轻妙无比。
燕青坐在墙上,若无其事地晃着脚。
“占卜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吧,汉书里严君平就说过。算卦的人首先要审视对方的地位和环境,对邪的人要讲善,对不孝的人要讲孝,对人臣要讲忠诚,引导迷惑的东西。我觉得不过是维持生计的工作罢了。至于命运和吉凶之类的东西,我实在不敢相信。”
“原来如此。”
吴用惊讶于『浪子』的博学与睿智。
“严君平本身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算命先生,所以才会这么说。”
“怎么说?”
“与人的生命,国家的命运有关的事情,难道能和妇女的恋爱这种占卜混为一谈吗?算出如此重要的卜卦之人,想必其生命也十分痛苦。即使是同样的卦,根据不同的判断也会得出数不清的结论。其中唯一能看清真相,洞悉天机的,就是算命先生。但是他们不会说。”
“为什么?”
“天机不能泄露。了解了自己的命运,有时反而会害人。无论是吉是凶,人们都会为了改变命运而做出一些原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次,我触犯了禁忌。”
吴用平静地说着,青年的伶俐与知性,让他萌生出一种真实的感觉。
“你也要小心一点,我对你家老爷说的话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刀剑之难……”
吴用犹豫地说道。天空昏黄,星星点点。
“夺走卢俊义先生性命的是——女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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