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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大天尊诏!”
“小仙承御。”
“今妖猴服罪,受缚斩妖台,着王灵官亲往监斩,再赴凌霄殿复命!”
“小仙遵诏。”
神音散去,玉宇间又归复祥和。
想那日妖猴大闹南天门,众仙戮力降妖,区区一个下界修炼有成的灵物,也敢冒犯天颜,倒也可笑,只是数百年才成此灵窍之物,如此*了,也是可惜。
壹
驾云而去,遥见斩妖台云腾雾绕,灵气萦空,其间炎炎如星火者,当是那妖猴了。九天玄铁钩穿了他的琵琶骨,量他本事通天,也动弹不得,只是口中骂声不断,与这天界祥和之气颇为格格不入。
“大圣,别来无恙。”
猴王定睛,啐了口血水,“尔等孬神,老孙既然败了,要*要刮悉听尊便,还假惺惺地问什么无恙有恙作甚!”
“玉帝有令,孙悟空即刻问斩。”
“哈哈,痛快痛快,待五百年后,老孙再赴蟠桃会,与玉帝老儿畅饮!”
斩妖刀斧齐备,正当落下时,忽闻一人大喊“王灵官且慢行刑——”
竟是太白金星。李长庚此来不知又有何说辞。“仙君有何见教?”
“且慢动手,这妖猴另有后用。西方佛老亲临,留这猴子一命,待取经人现世。”
猴子闻言竟急了,缠绕天柱的锁链颤抖起来,“你这老儿,每每现身净是戏弄俺老孙!”
如此,猴王解了束缚,佛祖一掌相覆,下界多了一座五指山。
我与太白金星云头俯瞰,山巅一张灵符,上边字迹隐隐,猴子挣扎了几回,便安分了。
“仙君,安顿了这猴子,小仙回去复命了。”
太白金星拉住我,“灵官有所不知,玉帝命你镇守此地,待取经人前来借去灵帖,这猴子好保护取经人前往西天取经。”
“取经人几时来?”
“这——”太白金星尴尬一笑,“老夫也不知。”
言罢,便拂袖去了。
五行山云山袅袅,自此时起,我便守在云端,每日遵令喂那猴子铁汁铜丸,生受此罪,这猴子何苦来哉!
贰
我本是佑圣真君驾下都天大灵官,猴子闹天宫那日,我随佑圣真君巡视天界,于通明殿里和孙悟空正面交锋。通明殿里刀剑铿锵,玉帝远在凌霄殿大致也只能听见些许,却不曾现身,只遣了四大天王、三坛海会大神前来助阵,但这猴子虽是得道的太乙散仙,也非我敌手。
三百年前,千里眼、顺风耳回报玉帝,下界东胜神洲傲来国海中一灵石崩裂,见风化为一石猴,双目金光直冲斗府,然而玉帝却不以为意,那时起我便觉得其中有蹊跷。
再见这猴子时,金冠锦履,气焰袭人,不知是从何处学了一身本事,其手中所执兵器,大概就是众神所言的东海定海神针铁——大禹王测量江河之时的物件,怎会如此轻便,莫不是为这猴子而来?
“喂,你这憨货,在此傻站着作甚?”
我在云头思忖,那猴子在山下竟能感知,我便降下云头,与他会面。
“又是你,怎么?斩我不成,被罚在这陪老孙受罪?”
连日风霜,这猴子只露出个脑袋,毛发污浊,周围杂草丛生,方言语间,他额头爬过几只虫蚁,竟毫无知觉。
“小仙受命再次看守大圣,如果得罪,万望海涵。”
“呵!你们这些个神仙唬人得紧,每日给老孙吃些铜汁铁水,让老孙在此动弹不得,等老孙出来,非赏你一棒!”
“大圣言重了,你大闹天宫、偷金丹、扰乱蟠桃会,换做是其他妖仙,莫说是斩妖台,怕是三魂七魄也保不住了,如今大圣受困于此,待到东土取经人出世,大圣或可超凡入圣、修成金身也未可知啊!”
“哈哈哈哈哈,笑话,难不成少了这什么取经人,俺老孙就成不了大罗金仙?不过是盗你几颗金丹,吃你几个蟠桃,就将老孙囚困在这,尔等就算是成了金身,也忒小气。”
“你可知道那蟠桃可是……”
“好了好了,天地灵根不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老孙吃多了尔等心疼,但这蟠桃常有,老孙却是天地之间只此一个,让老孙吃了,也是这些个蟠桃的造化!”
这猴子哪儿来的这些歪理,不过老君炼丹七七四十九日便成,蟠桃万年可得一树,倒是那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才真是天地灵根,可莫要被这猴子知道了。
叁
这日,我巡视五行山方罢,正要回天宫回奏,忽闻山间有一人呼救,如此荒僻之地,哪儿来的生人,按下云头一望,原来是个和尚。
困着他的是两只吊睛白额虎,因不便以真身示人,唯恐吓着这和尚,我只好化身一猎户,张弓搭箭,射向其中一只猛虎,“嗖”地一声正中虎尾,二兽仓皇逃窜而去。
我上前搀扶起和尚,见他形容儒雅,颇有上国风度,像是个得道高僧。那和尚惧我粗野相貌,后退了几步,像是惊魂未定。
“大和尚莫怕,我是此地猎户,名唤做‘刘伯钦’,正在山中打猎,听到有人呼救才赶来此。”
听了我这话,和尚才镇定许多,朝我合十行礼,“多谢施主搭救。”
我上下打量他,样貌似乎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和尚往哪里去?”
“贫僧法号玄奘,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地,不想遇见山中猛兽,烦劳施主相救,感激不尽。”
取经人?
“师父是从长安来的?”“正是。”
还果真是上国人物。
“长安距此有千里之遥,距离西天少说也有万里之遥,你一个和尚如何到得?”
“这……”和尚抬眼望向五行山,问道:“此间是何山?”
我顺着他所望之地看去,道:“这地界名曰‘两界山’,过了两界山就出了大唐地界了,前头是五行山,老人们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山下还压着一只妖物,至今已有五百年了。”
和尚闻言又是一怔,惊诧道:“那妖物可会伤人?”
“那妖物压在山下,丝毫不能动弹,更莫说使妖法伤人,和尚若是害怕,我护你过山便是。”
“既如此,多谢施主。”
我护在唐僧身后行了数里,那猴子眼见我前来,想来他的火眼金睛早已认出是我,又朝我身旁和尚数次打量,大喊道:“怎么,铜汁铁水吃不得,改喂活人了吗?”
这话又唬得那和尚战战兢兢,不敢直面猴头,我上前道:“猴子休得无礼,这可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不是给你的吃食!”
猴子闻言大喜,“是我师父,师父救我!我好保你西天取经!”
肆
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猴子在五行山下压了整整五百年,我在天庭看守他一年零四个月。封印揭开之时,天地震动,山峦迸裂,猴子赤条条地蹿天而出,拜了师,便执缰而去,至今已有十四载了。
想来当日妖猴被收服镇压于五行山,我虽有看守之责,也不必每日停驻于此,周山巡视之时,也曾见凡间种种,阴差路过人间时,也曾与我照面闲谈,不过是今日捉了几个幽魂,明日又收了几个厉鬼,凡人有生老病死,就少不了阴司差遣忙活前后,世上的盛衰荣辱,也只是阎君的几桩公事。
听闻当年韦驮尊者往来四大部洲弘扬佛法,唯独北俱芦洲之人不执著于佛法大道,各为生计而已,韦陀菩萨因而得“三洲感应”之尊号。如今东土取经人又往西方求经,所求大乘佛法可普渡世人脱离苦海,然真经可得,丹心难得,若非如此,何来“八苦”?不服教化者有之,贪念甚深者有之,首鼠两端者有之,果报模糊者有之,又岂是几卷经书所能度化。
十四载间,那猴子曾来往天庭数次,皆为搬救兵而来,看来取经路并非坦途。奎木狼下界时,我也曾问询于他,他只是闪烁其辞,后又见太乙天尊、太上老君下界领回九灵元圣与青牛,却也能窥见此中端倪。明明是取经路,却要生凑出劫难来,那猴子莫不是忘了西方佛老当日收服镇压之事,师徒一行历经艰险,竟是为了见故仇一面,实是荒唐。
“王灵官,别来无恙啊!”
定睛一看,竟是那猴子,阔别经年,霞光熠熠,俨然古洞上仙之姿。
“大圣取经事成了?”
那猴子翘着二郎腿歪坐在我的宝座之上,袈裟与这等不羁行径,如何相得益彰?
“成了成了,如今经书回归东土,我师徒四人得成正果,老孙我也成了‘斗战胜佛’了!”
“那可真是大喜事,如此大圣也不必再受轮回之苦了。”
“还多亏你让我吃那些个铜汁铁丸,取经路上不渴不饿,降妖除魔也浑身是劲儿。”
“大圣莫要取笑小仙了,小仙也是奉命行事,大圣有此造化,也是天数使然,小仙何功之有啊?”
“欸你这小神,忒是客气!不过老孙师徒几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得见佛祖、取得真经,原以为途中种种劫难皆是命数,哪知多是安排好的,属实无趣!”
“话虽如此,大圣与金蝉长老等四人远渡重洋,抵达西方,山遥水远,也的确不易……”
“远渡重洋?不曾远渡重洋,这十万八千里尽是通途,不过途经几个异域重镇罢了。”
怪了,自东土大唐至西牛贺洲大雷音寺,中间隔着两重大海,怎会是一路通途?
“你这小神又发愣了,老孙不与你废话,需与四大天王叙叙旧去!俺去也!”
话音刚落,猴子便没了踪影,如五百年前一样。
又是一年蟠桃会,我与马灵官诸天巡视,行至东胜神洲时,一时兴起,化作一凡人,往那得了真经的东土大唐走一遭。
途经洛邑时,忽闻古刹钟鸣,继而诵经声起,我按下云头,在山门外遥遥相望,细细听着。
“南无旃檀功德佛。南无斗战胜佛。……南无净坛使者菩萨。
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同生极乐国,尽报此一身。
十方三世一切佛,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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