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阳鸿子
《我在冬宫看芭蕾》
在圣彼得堡的第二个早晨，推窗望远，波罗的海风平浪静地延伸在一望无际的蔚蓝之中。几只白色的海鸟在海天之间自由地翱翔，给这个寂静的早晨带来了几分灵动与热闹。
我的内心却十分忐忑，眼看此趟行程快要结束，我心心念念想看的芭蕾舞还没有任何消息。
说起芭蕾，人们自然会想起俄罗斯那位音乐天才柴可夫斯基。柴可夫斯基是19世纪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他在交响曲、歌剧、舞剧、协奏曲、音乐会序曲、室内乐以及声乐浪漫曲等方面都留下了许多经典名作。他一生创作过三部芭蕾舞曲，纯情妩媚的《睡美人》、童稚诙谐的《胡桃夹子》及壮怀凄美的《天鹅湖》，它们犹如芭蕾舞剧历史长河里三颗熠熠生辉的活化石，不管时光如何冲刷打磨，永远历久弥新，并成为世界芭蕾史上的经典之作。
芭蕾舞片段
俄罗斯之旅，精华景点与民族特色文化都需自费，如参观克林姆林宫、观赏马戏等。芭蕾舞也一样，而且价格不菲。有人敬而远之，也有人因行程没赶上而黯然神伤。我并非非理性消费者，但深知倘若不在柴可夫斯基的故乡听上那么一段芭蕾舞曲，不在具有三百多年芭蕾舞历史的国度看上那么一段原汁原味的芭蕾，回去后一定会懊恼和后悔。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知此生还会不会再来一次俄罗斯？
每个人的消费观都不一样，我所在的36人团队找不出第二个想看芭蕾的人。带队的小伙子杨，每次看着我一脸急切地询问，都会对我说：玄。
这一日的行程终于在圣彼得堡的夏宫花园画上了句号，用过团队晚餐，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芭蕾消息的我，郁郁寡欢地走向大巴准备回酒店。突然，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刹在我的面前。地导美女小关跑过来，牵起我的手就往车里坐。我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的懵懂。小关笑着说：姐，带你去看芭蕾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振奋了，开心地欢呼起来。车上，小关告诉我：演出在冬宫的皇家小剧场，剧目为《天鹅湖》，时间是20点。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18点半，此时正值圣彼得堡交通高峰期，从夏宫到冬宫距离不近。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过去，我心里好着急，生怕赶不上。半路上，小关又唤来了好朋友的SUV，紧赶慢绕，到达冬宫，时间刚好19点半。
剧场过厅
我跟着小关，从一个极不显眼的双扇玻璃门走进冬宫剧场。进门的一层是个候演厅，两侧有楼梯通向二楼。楼梯中层一边是衣帽间，另一边则是一道继续通向演出剧场的宽敞楼梯，验票关卡就设在这里。验完票，我正要往上走，却被验票员给拦住了。胖胖的大眼睛女验票员对着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我哪听得懂啊？茫然尴尬间，尚未离开的小关在身后拉拉我的衣裳说：“姐，不可以穿风衣进去，外套帽子得寄存在衣帽间。”我“噗呲”一笑，快速看了下自己风衣里穿的衣服，幸好有条围巾遮丑，咱可不能在这儿给中国人丢脸啊。怀着几分庆幸脱了风衣去寄存，几十卢布的寄存费倒也不贵，但小关十分贴心地说风衣可交由她看管，并告诉我说：冬宫剧场是以前沙皇接待王公贵族、亲朋好友及友好使者观看演出的地方，没有固定座位号，进去后自己找位置。
于是，我一个人带着好奇与紧张走进了神秘陌生的皇家剧场，开启了我的芭蕾之旅。
剧场全景
我顺楼梯登上二层进门，穿过百米见方的画厅过道直接进入剧场。冬宫剧场，又称艾尔米塔什剧院，是圣彼得堡最古老的皇家剧院之一。剧院由沙俄史上著名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于1783年至1786年间下令建造，为皇家御用私人剧院。剧场呈圆形结构，座位也依剧场形状排列成半圆形。观众位仅有不到250余席，票无固定座位，不需对号入座，远近先到先得。
提前入场的我选择在前二排就座，等候演出开始。我开始打量着整个剧场：粉兰色的高挑空间，奢华的水晶吊灯低垂。四周环绕着半圆大理石柱与阿波罗、缪斯等大理石雕像，和谐统一着整个剧场典雅的风格。观众席为精美的红色天鹅绒座椅，座位呈圆形梯级排列，隆重之中不失活泼，简约之中凸显高贵。建筑设计精巧，无论你选择坐在剧场的哪个位置，都是观赏演出的最佳角度，视野开阔，无需仰身或站立。舞台垂下的大幕是俄罗斯的国徽标志金色双头鹰，舞台下面是乐池。
我与剧场
随着演出时间的临近，剧场陆续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观众。乐手们开始各就各位，我默默地数了一下，心中一阵窃喜，这可是一支超三十人的上规模交响乐队呀。他们开始调试手中的乐器，严肃认真的神情让人立刻就想起了那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认真演奏的乐手
演出终于开始了，大灯熄灭，射灯开启。序曲缓缓响起，如丝的弦乐是流利优美的叙述；恢弘的管乐是烘托氛围的渲染。柴可夫斯基的音乐高雅尊贵，让人顿时遐想无限。乐队超高水准的演奏仿佛一朵美艳动人的红玫瑰，在我心中慢慢升腾并盛开着，聚音点化，缀成胸口的一颗朱砂痣。
随着音乐的层层推进，大幕开启，王子出场。男演员以脚尖360度无数次旋风般的旋转来到舞台中央，帅气、洒脱、健美、有型。和着音乐的流淌，开始了《天鹅湖》的剧情演绎。
王子狩猎
《天鹅湖》述说的是一个以爱情和正义的力量战胜邪恶的故事。一日黄昏，刚满二十岁的王子齐格弗里德打猎来到天鹅湖边，当他看到一只美丽的天鹅在湖边幻化成妙龄少女时，王子被深深地吸引了。得知少女是被恶魔罗特巴尔德施以魔咒变作天鹅的公主奥杰塔，王子心生怜悯继而爱上了公主。他发誓要救出公主并娶她为妻，恶魔使尽浑身解数，施计迷惑阻挠，王子与公主合力击败恶魔，最终以爱情的力量解除魔咒，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天鹅湖》一直是古典芭蕾舞剧的扛鼎之作。一个多世纪以来，这部作品以其诗情画意的舞蹈段落、单纯凝练的童话故事、圣洁轻盈的天鹅短裙、对比鲜明的仙凡场面及入人心肺的音乐形式，成为超越国界与时间的永恒经典，也成为了芭蕾艺术的代名词。
这时，《天鹅湖》最具代表性的著名序奏开始响起，台上二幕开始。只见山间湖水，美丽月色，可爱的天鹅们成群结队地在湖面游曳，上岸之后，一个个变成了美丽的少女。她们是公主奥杰塔及她的侍女们，因被恶魔罗特巴尔德施魔法变成天鹅，只有夜晚才在这湖畔还原人形。
白天鹅舞
《天鹅湖》最为经典的也是这第二幕，它直击剧目标题，可谓全剧的微缩景观，被世界各国芭蕾舞团无数次学习效仿，也是剥离全剧单独表演得最多的一幕。其凄清哀婉的《白天鹅单人舞》、美轮美奂的《王子与白天鹅双人舞》、笨拙调皮的《四小天鹅舞》、灵动优雅的《天鹅大群舞》，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她们带着仙气，如梦似幻，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恰如素白高洁的白玫瑰，一点一点在我心中绽蕾盛放，晕染成点点明朗的白月光。
四小天鹅舞
我离舞台是那样近，我甚至看得见乐池里美丽的女首席小提琴手拉弓的神情，还有那琴弦在灯光的侧影里闪着的光；我清晰地听得见舞台上演员们旋转跳跃时胸口起伏的呼吸声。
天鹅群舞
四幕芭蕾，幕间休息了三次、各15分钟，总时长约3小时。
我喜欢那位王子，高跳起来激情四射，充满了青春张力与健美的干净利落；我喜欢那位黑天鹅，单腿踮尖旋转三十多圈“挥鞭转”超级技艺的饱满与霸气；我喜欢那位白天鹅，轻盈舞动如一羽轻鸿，气质高雅，闲婉柔靡，将古典芭蕾阴柔之美演绎得淋漓尽致。
黑天鹅舞
我更喜欢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音乐，他赋予剧中每位角色鲜明的性格，有强烈的感染力。从舞剧的序幕到终曲，那泉涌般抒情旋律不断流淌出来，使人始终沉醉在如诗如画的音乐之中。
演出在完美的剧情中结束，观众起立，对演员及乐队的高超演出报以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我如梦初醒，久久地沉浸在四幕芭蕾美丽温柔的梦境之中。
走出艾尔米塔什剧院，已是晚上23点。昼长夜短的圣彼得堡，天空上飘满了美丽的鱼尾云。沿着剧院边涅瓦河分支冬宫运河漫步，微风习习，水波熠熠。我的耳畔依然充盈着柴可夫斯基那美妙的交响乐曲，脑海依然叠闪着天鹅芭蕾优美动人的画面。
夜色中的剧场
人们常喜欢用张爱玲”红白玫瑰“经典语录来形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却喜不自胜。交响乐是我的红玫瑰，芭蕾舞是我的白玫瑰，一夜之间，我竟同时拥有了她们。一个是“沉醉不知归路”的乐飞扬，一个是“风丝一寸柔肠”的舞自馨。
此刻，在我心里，她们依旧开得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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