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误袭
黎明前的黑暗,使得荒野中的景物隐在窒息般的空气中,寂静的大地,似乎是只等待着那破晓的第一丝光亮。
这荒原像是没有边际的海洋,四面都是无垠的丛林和莽原,狂风吹过,呼啸之声有若怒涛澎湃,使这原始的荒原上更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氛。
这时候,在一个不高的小丘上,有两个人正在默默地伫立着。
天边出现了微曦,黑暗的荒原上景物从黑漆变成欲现犹隐的一片混沌,那两上伫立着的人来回走动了两趟,左边的一个停下身来,轻声地道:“大哥,天要亮了。”
右面的也停止走动,抬目望了望天边,答道:“大约就要来了。”
左边的那人忽然轻叹了一声道:“唉,说也奇怪,自从五年前咱们兄弟俩在点苍山上祖师爷前正式封了剑,是以五年来小弟自思剑上工夫绝不致退步,但是……”
左边的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这次咱们重执长剑再入江湖,小弟我竟是不断的感到心寒胆怯之意……”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道:“唉,大哥,小弟是太没出息了。”
那右边的人道:“二弟,不瞒你说,为兄的这一阵子也感到有点心寒哩,这并不是咱们没出息,实在是今日这个局面太叫人心寒。”
左边的道:“大哥说的不错,问题是咱们这五年封剑封坏了,试想咱们若是五年前,便是玉皇大帝要来,咱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恐惧之情呀!”
右边的没有答话,只见他微一挥手,叮然声响,一道寒森森的白光飞起,他手中已握着长剑,他把手中长剑轻轻地弹弄着,过了一会,他仰首道:“兄弟,瞧,太阳快出来了。”
左边的点了点头,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清癯的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他望着大哥手上那寒光霍霍的剑子,低声道:“大哥,你说……你说……”
右边的抬眼道:“说什么?”
左边的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你说那姓左的真能闯过前两关到咱们这来么?”
右边的那人摇了摇头道:“二弟,你说呢?”
左边的道:“这实在是叫人难以断言,风临渡第一关那姓左的便要碰上‘八面金刀’骆老镖头,我何子方似乎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八面金刀’手下走过百招而不败的,难道骆老爷子会输给他?”
右边的道:“话不是这么说,八面金刀虽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宝刀名家,可是那姓左的却是深不可测,试想十年前川东双煞的事……”
左边那人点首道:“不错,川东双煞咱们虽没见过,可是昔年他们的师父七指婆婆咱们可是亲眼见过的,她那一身黑砂神掌委实是神鬼莫测,七指婆婆死后川东双煞既是黑砂门唯一的衣钵,那功力自是差不了的……”
右边的大哥接道:“是呀,姓左的既能在千招之上连废双煞花老大的一臂,花老二的一腿,那么姓左的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左边的道:“就算闯过了骆老爷子的金刀,我还是有点不信他能再过得了‘神拳无敌’简青的一双铁拳。”
右边的点了点头道:“虽是咱们当日说好,那骆老爷子和简大侠守前二关,消耗姓左的内力,由咱们哥俩逼他用那最耗心神的‘七伤’拳力,那么就算他闯过咱们这一关,也将力尽而成废人,那时在咱们后面的武当掌门天玄道长便可痛下*手!”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口中虽如此说,面上颜色却丝毫未霁,表示他心中恐惧之念并非因有如此周密的预谋而有所减轻。
左面的一个呐呐接口道:“大……大哥,万一那姓左的真闯了过来,他的‘七伤’掌力,你别上去,由小弟去试试!”
右面的大哥面色一沉,沉声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面的二弟道:“等会一上来,咱们双剑连环,我估计他姓左的就是神仙,也得在十招之内施发‘七伤’拳和咱们同归于尽……”
右面的老大忽然一声长笑,打断了他的话,他笑声乃是含劲而发,传出好远,好一会才道:“十招?二弟,可不是咱们自吹自擂,五年以前,不说你我双剑并施,就是咱们一人一剑,天下有人能在剑下走出十招的曲指可数。”
左面的道:“所以我说,大哥,你号称天下第一剑,咱们点苍一脉现在正值青黄不接之际,日后点苍一门,你关系重大。那‘七伤’拳力据说无坚不摧,等会……等会你千万别妄动,由我去一试,不成也就罢了。”
右面的老大双目直视左面的汉子,他心中如何不知老二的话句句有理,但这个问题被他如此直接提出,心中百感交集,真不如说些什么好。
沉默,两人并肩而立。右面的老大不时拂弄着剑柄上的穗丝,这时旭日初升。
良久,左面的老二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事,脱口问道:“大哥,姓左的本事咱们可从未亲见,全是耳闻而已,若他真有如此功力,那就算绝迹近三十年的那几个高人,也不见得能胜过他?”
右面的老大似乎陡然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他面上神色一变,沉声说道:“你……你说东海三仙,南北双魏及那……那鬼影子?别胡说,他们早不在人世了!”
左面的老二点点头道:“但是除了那些人外,小弟可真不能相信,武林中还有这等高人。”
右面的老大口角一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然两人脸色一沉,晨风微扬处,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两人互望一眼,刹那间两人真气归元守一,微微贯注四肢,一齐转过身来。
只见丘陵石角处站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一袭灰衣衫,静立不动,在晨光之中显出一种清劲的气质。
两人倒吸一口气,右面的老大突然哈哈仰天大笑起来,只听那笑声之中竟微微有一丝抖颤的音调,好一会,他止住笑声,拱手问道:“可是左老先生?”
那老者回礼道:“老朽左自秋,两位壮士请了。”
那老大点首道:“在下卓大江,这位是敝师弟何子方。”
左老先生面上神色不变,颔首不语。
卓大江沉吟一会道:“在下师兄弟在这里等候老先生好久了!”
左老先生双眉一皱道:“呵,原来你们是一路的?方才那两仗可把老朽打惨了,糊里糊涂,不知你们为何要阻止老朽?”
卓大江面色一变,沉声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左老先生,敢问你怀中之物可否借在下一观?”
左老先生面色一变,道:“什么怀中之物?可怕方才那两个老头也是如此相问老朽,可能是其中有误会?”
卓大江和何子方一齐沉声道:“左老先生不必装了,咱们今日是志在必得,否则不出一年,武林中定是一片腥风血雨……”
左老先生面色又是一变,他冷冷一哼道:“两位既如此说,老朽不言也罢。”
卓大江冷笑道:“久闻左老先生功力盖世,十年前川东双煞之战也还罢了,今日竟连过八面金刀、神拳无敌……”
左老先生冷冷一哼插口道:“老朽不愿占人便宜,骆老镖头相拦,老朽拼着挨了他一记刀风在三百招上叫他金刀出手,只能算是扯平,那神拳无敌一关,老朽和他连对十五掌,他自动收拳而退,老朽也不能算是胜过他。”
卓大江和何子方两人相对骇然,左老先生冷冷一哼道:“卓大侠号称天下第一剑,点苍连环双剑的威名历久不衰,老朽能得机领教,真是三生有幸。咱们废话少说,两位请吧。”
卓大江怒笑一声道:“姓左的,卓某称你一声老先生是尊敬你年高,你若是自恃功夫,助纣为虐,哼哼,卓某手中长剑可不认人。”
左老先生仰天大笑道:“好说,好说,今日之事,咱们不论谁对谁错,只有功夫上一见上下。”
卓大江长笑一声,右手一动,“呛啷”一声长剑抖弹而出,刹时寒光大作,卓大江铁腕一翻,漫天剑影,长剑已横胸而立。
单看这出剑的威势,卓大江剑上的造诣便可见一斑,左老先生面微变,他似乎料不到卓大江剑上功力如此深厚。
“呛”地又是一声,何子方长剑也自出手,卓大江冷冷一笑,道:“卓某兄弟封剑五年,今日为武林苍生,不得不破誓重出……”
左老先生似乎想开口插言,但又哈哈一笑忍住不语。
卓大江左手拇、食两指拈着剑尖,微微用力一压,长剑成弧形,他冷然道:“如此,姓左的,咱们得罪了。”
他知道此刻左老先生虽然连过两关,但内力消耗必巨,是以不再多说,立刻准备出剑。
何子方身形一掠,轻轻飘到左前方,卓大江长啸一声,一弹长剑,陡然一剑破空刺出。
“呜”的一声怪响,卓大江手中长剑一闪而出,去势之疾,劲道之足,简直令人难以推度。
左老先生陡然之间面目失色,他长吸一口真气,缓缓封出一掌。
卓大江剑走中宫,剑身颤抖不歇,嗡嗡声中,陡然一沉,一式寒江垂钓反挑而上。
他这一剑刺出,连变三式,灵巧之中,又挟有极深厚的内家真力,阴阳相济之下,威力更加雄浑。
左老先生双掌随着剑式上下翻飞,内力绵绵吐出,霎时间何子方长剑一撩,一剑弹出。
点苍双剑自成名以来,就从未双剑同战,这一下双剑齐出,只听到剑啸这声呼呼不绝,寒光霍霍绕体而生,威势之强简直骇人。
左老先生似也料不到对方双剑功力如此深厚,加之他内力消耗甚多,不敢全力抢攻,只有节节败退。
卓大江不愧名称“天下第一剑”,那柄长剑在他的手中,有如重如巨锤,有时轻如枯叶,有时强如金玉,有时柔如长鞭,剑光闪闪,将左老先生团团围住。
那何子方在一旁发剑,剑剑不离左白秋要害,剑式之快之狠,似犹在卓大江之上,左白秋连退三步,避过三招,大吼道:“果然名不虚传!”
卓大江冷冷一哼道:“你能在双剑中走出十招,卓某立刻折剑认输。”
左老先生面上神色一沉,颔下白须根要倒立,冷笑一声道:“冲着你这句话,老朽无论有多少解释,都要在十招之的请教。”
卓大江仰天大笑道:“你自认七伤拳力天下无双,但七伤拳力一出……”
左老先生冷冷接口道:“不劳卓大侠费心,接招吧!”
他此时话落人到,一反只守不攻的局面,双掌一错,罩向卓大江手中剑式,卓大江刷刷两剑挑出,却觉剑上有一股无形之力,重如山峦,招式递之不出,骇然一呼,仰天一翻,退出五步。
就在这紧要关头,左方的何子方丝毫不乱,稳稳地对着左老先生发了两剑。
左老先生只觉整个左方全是密密一片剑网,对方只随手两剑,就如此严密,而且剑影之中蓄劲强硬,随时有反震而出的可能,以他这种功力,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点苍剑术之精湛。
他不得不收回直攻向前的内力向左一封,侧身避过,而这一刹时卓大江身形已然腾空而起,足足跃起三丈之高,剑式一凝,直劈而下。
左老先生仰目一看,只见那剑式威猛,剑光森然,被旭日映着,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头顶全是一片剑影,剑风尚未及体,全身衣衫已压体欲裂。
几乎在同一时刻,何子方身形忽然跃起,刹那卓、何两人一上一下交相而掠,两道匹练似的剑光在长剑叮然一触,嚓地弹开……
左老先生陡然大吼一声,他知道一式“上下交征”乃是剑术中最绝顶的功夫,他猛吸一口真气,忽觉胸前发闷,暗呼不好,真力已消耗过多,万不足硬拚此式。
说时迟,那时快,两剑在空中一触而分,化作两道弧形,一左一右夹功而下。
左老先生面上汗珠陡现,他当机立断,陡然仰天一翻,双足钉立,疾向右一个转身。
这一刹那间,卓、何两人已各自戳出十余剑之多,剑光有如长浪,裂岸而涌。
只闻“呼”的一声,左老先生竟在千钧一发中,一转身避过剑网,仓促间身形立足不稳,一连向右方冲出好几步,“哧”一声,衣襟衣袂处仍被刺破二个口子。
卓大江一振铁腕,收剑而立,面上寒如冰雪,他简直不能相信左老先生是如何逃出剑网的。
在他估计之中,左老先生唯一的办法,便是使出“七伤”拳力硬拼,那时他们便达成任务,岂料左老先生竟未硬拼而仍能脱身,看来这左老先生的功夫真到了令人难测的地步!左老先生大大喘了两口气,冷冷道:“第八招了!”
他左手拂着衣袂处的破口,右手不住颤抖着,面上陡然掠过一丝*气,方才仅差一线便死在对方双剑之下,这一口怒气,纵他有再好的涵养也忍之不下了。
卓大江冷冷道:“左老先生的功夫,卓某是心悦诚服,方才那一式轻身功夫,卓某见之未见,自认不如,但此事有关武林苍生,卓某不得不厚颜再试二招!”
左老先生见他口口声声有关天下武林,实想开口相言,但此时他满腔怒火,*机熊熊,仰天长笑道:“点苍双剑号称天下第一,老夫今日不叫你们剑折人伤,任随你们处置。”
卓大江缓缓举起长剑,沉声道:“废话少说,你出招吧!”
左白秋双掌一错,对着卓大江发出了轻飘飘的一掌,这一掌看来似乎是半分力道也无,但是对面的那天下第一的剑术名手,却是面上露出无比紧张之色,卓大江喝了一声:“二弟,凤凰飞翅!”
那何子方剑出如风,端的是一等一的剑术身手,只见他剑向左挑出,洒出一片银光闪闪的剑雨来,挟带着一股呜呜怪啸,而声势真骇人到了极点。
卓大江身飘如电,只见他长剑轻轻松松地递出,但是一种浑厚凌厉之气隐隐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点苍这位不世的剑上高手真不愧了天下第一四个字。
左白秋双目圆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等神乎其技的剑招,他双掌一沉一扬之间,陡然一种怪异无比的吸力飞了出来……
卓大江一见他吐掌情形,心中猛然想起一事,大喝叫道:“百步追魂!二弟留神!”
何子方大吃一惊,立刻他已感到剑上受到的强烈吸力,这时他那点苍名招凤凰飞翅正施到一半之处,只见他长啸一声,剑走偏锋,正迎着卓大江挥来的一剑,“叮”的出来,左白秋的掌势竟然为之一挫。
卓大江剑势一转,在那电光火石的一霎时反弹出了一剑,他口中默叫道:“第十招!”
左白秋在心中暗暗地称绝,能在这等情势之下,轻松地一剑反客为主,卓大江真称得炉火纯青四个字了。他心中知道,这个情形之下一招立见胜负的时刻已至,要想拖一拖都没有办法,只见他的身形陡然暴旋起来,起初之进,还有几分九宫神行步法的规范,到了三个转身之后,身形忽然之间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那种速度使得这一对点苍名手在剑光如网之中相顾骇然!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尖啸之声陡然升起,直要震破耳膜,紧接着呜呜然一片阴风兴起,方圆十丈之内,陡然之间飞砂走石,天昏地暗,左白秋已发出七伤神拳!
只见剑光一盛一敛,接着啸声呜响全部停止,左白秋飘然退到五丈之外,他脸上的神色呈现一种不正常酡红,而五丈外的点苍高手,却只剩下了一个。
卓大江手中横着长剑,他脚边倒卧着何子方,卓大江俯下身去摸了摸何子方胸前,喃喃道:“二弟,你干么要抢在我前去强接那一掌七伤神拳?你这是何苦呢?”
何子方忽然睁开眼道:“大哥,我不行了……记住,辅助三弟……咱们点苍……”
说到这里,何子方已经渐渐合上双眼,卓大江叫道:“二弟,二弟……魂兮归来……”
正在这时,啪的一声,一个小油纸包落在卓大江的脚前,卓大江抬起头来,只见五丈外那左白秋扬了扬手道:“这是‘九阳还魂散’,天下疗内伤的药品没有比这更好的,令师弟死不了的!”
卓大江一听到“九阳还魂散”五个字,不禁惊喜得呆住了,在武林传说之中,这“九阳还魂散”比灵芝仙草还要神妙,据说天下能配制此药的只有八十年前的南极药仙谢傲,谢傲一生配制了一百颗这种仙药,谢傲在五十年前神秘失踪后,这治伤神药,就成了绝方,世上有的就只是那一百颗,几十年来,谁人发现一颗这种神药,往往要造成极大的强夺厮*,是以卓大江一听到这五个字,不禁喜得呆住了。
他低眼向地上望去,只见油包中密密地包着一颗豆大的鲜红药丸,他慌忙地掏了出来,塞入何子方的口中,心中顿时仿佛放下一块万斤重石。
他抬起头来,打量着正向他走来的左白秋,左白秋走到他半丈之前,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卓大江。
卓大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对面这个人是武林中第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天下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的来历,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深的功力,卓大江默默地想道:“为了整个武林的命运,我必须不择手段地毁了此人,但是咱们一而再地埋伏围攻于他之余,他竟把天下至宝的九阳神散送给了咱们,我还能看着他去送死么?”
忽然,左白秋开口一字一字地道:“卓大江,你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剑!老朽服了!”
卓大江轻轻抖了抖手中的长剑,他想说出武当天玄道长在三里之外等候着左白秋痛下*手,但是另一种武林的正义之心阻止了他,于是他无言地低下了头。
左白秋没有再说话,调转头来大步飞纵而去了。卓大江几次想叫他留步,但是又拼命地忍住了,他喃喃对自己说:“若是不阻止住他,从此天下武林的大劫就来临了,我卓大江宁做一个无义之人,岂能因一念之差坏了天下大事?”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何子方,何子方的脸色一丝丝地转红润起来,他想到左白秋把那天下至宝的九阳还魂散掷将过来的时候,真是一掷万金而面无吝色,他不禁想得呆了,抬眼望,旭日东升,卓大江满腹烦恼,抖手将长剑掷出,呼的一声插在十丈外的大树干上。
迎着上升的旭日,左白秋拖着元气大伤的身体在原野上奔着,他的速度仍像是支满畜强劲的疾矢,实则他的内力是消耗得太大了。
堪堪翻过了一个丘头,一座灰色的石塔尖出现在眼前,在朝霞之中,阵阵金光却掩不住那古老的浓灰颜色,令人看了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表情,双目注视着那高耸的建筑物,口中喃喃吟道:“落英塔,落英塔!”
他缓缓启动足步,笔直向那石塔行去,一步步来到塔前,那塔底一扇沉重的木门深闭,左白秋伸起左手一推,呼然一声,木门应手而开。
突然他怔了一怔,迎面的一条石级上清洁异常,分明是经常有人打扫。
他四下略一打望,见左方地上端端正正放置着一个白色的布包,那布包用红带系着包口,布上黑线绣的四个字,左白秋上前一步,那白布上四个黑字清清楚楚映入眼帘,只见绣着:
“天下第一”四字。
左白秋呆了一呆,望着那四个字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冷冷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莫非是我来迟了?”
突然他面色微变,身形一掠,呼地穿出塔门,又来到门外,只见左方五丈开外站着一个道人,一袭青色道袍,前上斜插长剑,面貌古朴。
左白秋暗暗喘了一口气,那无坚不摧的“七伤拳”力已耗去他全身真力,几乎连目力都有些模糊起来。
那古朴的道人面色沉重已极,他微一稽首,沉声说道:“人称左老施主百年奇杰,神龙难见,贫道是心悦诚服。”
左白秋微微笑道:“过奖,过奖,道长……”
道人单掌微扬,沉声答道:“贫道天玄。”
左白秋惊了一惊,道:“原来是武当掌教。”
天玄道长面寒如冰,沉声道:“施主能破骆金刀,接简神拳,贫道乃敢断言,当今举目武林,唯君犹尊……”
左白秋却惊疑地道:“原来道长也是他们一路的,奇怪,奇怪……”
他突然住口不语,天玄道长冷冷地道:“施主竟能在恶战之余,突破点苍盖世神剑,简直功参造化,但却甘愿助纣为虐……”
左白秋的脸色大变了一下,冷笑道:“这句话老朽今日已听多遍,道长自认天下武林之尊,不想竟是这等……这等……”
天玄道长冷笑道:“左施主也许要感到咱们数人手段有欠光明,以过关方式拦截阁下,但此乃有关天下武林,阁下功力不可测度,咱们不得不如此。”
左白秋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后半段话,只是恍然呵了一声道:“难怪那天下第一剑拚死要老夫发拳同归于尽……”
天玄道长叹了一口气,“贫道无缘见天下奇功七伤内力的确是遗憾,但施主即是陆地神仙,也非得力尽不可?!”
左白秋突然感到一阵激奋,他双目之中神光斗然暴射,冷声道:“天玄,你把守的是第几关?”
天玄道长斗然之间颔下白髯簌动,双目精光外烁,冷冷道:“施主还闯得过这一关么?”
左白秋只觉一股极其愤怒的情绪充满了胸海,但是体内的真力却再也提不起来,他狠狠地注视着天玄道人,一字一字道:“天玄,你不要后悔!”
天玄仰天狂笑道:“义无反顾!”
左白秋气极大吼道:“放屁!”
天玄面色一寒,斗然一朵红云闪上额际,左白秋只觉大大震惊,忍不住脱口道:“暗香掠影……”
天玄道长右掌一沉,一股巨力应手而发,宽大的道袍上隐现千百纹,掌力及体,左白秋斗然身形一颤,仰天倒在地上!
天玄道人呆了一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微微带着颤抖,好像是极度紧张后的松懈,他俯下身来,望着左白秋,左白秋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天玄道人的目光慢慢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转到那尖耸入云的高塔!
忽然左白秋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只听他勉强开口,低低的一字一字说道:“打遍天下无敌手!”
霎时之时,武当掌门天玄道长好像被人打中了一拳,全身震动,顶门之上立刻滚下汗珠,他呼地一个反身,注视那座古旧的高塔,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转过身来,俯身下去。
他伸手入左白秋的怀中,摸索了一阵,果然拿出一块紫铜牌儿,这一时刻,他全身的道袍都已被法水湿透了,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天玄道长将那铜牌迅速放在怀中,身形再也不停,飞掠向十丈外的塔门,来到门前,他停下身形,斗然右手一翻,呛啷一声,那武当镇山之剑已到了手中,他吸了一口真气,长剑一指,一股强劲的剑风应手而发,砰一声将厚木门撞击而开。
木门一开,只见一个人当门而立,那人只见木门一开,刹时身形一晃,那速度简直令人绝对难以相信,一掠而逝。
天玄道长大吼一声,只听阵阵回音,那模糊的人影他只隐约分辨出是一个男子,面貌也是模模糊糊只见了一个轮廓,世上有这等轻功,天玄道长呆了半晌,突然震惊起来,忍不住喃喃道:“鬼影子!除非……除非这人就是那鬼影子!”
他呆了一呆,踏前了两步,走入塔中,提了一口气大声道:“钱施主别来无恙?”
他这一声可是含劲而发,整个塔中都充满强劲的声波,却不见回答!
天玄道长缓步走下塔来,只见塔门突有人影一闪,连忙掠出一看,只见一个大汉背着一个昏迷的人,入眼识得,正是那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卓大江,那背上的人自然是他的师弟何子方。
卓大江满面肃然,天玄道长呆呆地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钱百锋不在了!”
卓大江吃了一惊,道:“道长,是那左老先生……”
天玄道长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卓大侠咱们都毁啦!”
卓大江奇异地望着他答不出话来。
天玄道长又道:“方才贫道飞奔入塔,忽见人影一闪,那身法之快,贫道永生也不会忘记,但却绝不是那钱百锋的身法,可见这塔中是另有其人了……”
卓大江惊叹了一声道:“这么说……”
他话声一顿,突然伸手一指道:“那……那是什么,道长?”
天玄道人呼地转身,只见塔底右方一个白布包端端正正放在地上,鲜红的札带格外醒目!
那黑线绣出的“天下第一”四字,天玄道人斗然后退一步,失声呼道:“丐帮!”
卓大江的面上也掠过不安骇惊的神色,忽然天玄道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呼地又是一个转身,只见方圆一里平地,光光坦坦,哪里还有左白秋躺在地上的身躯?
天玄道人再也说不出话来,“呛”一声,紧握在手中的长剑竟然落在地上,他颤声道:“他……他也走了!”
卓大江只觉玄幻重重,他骇然地望着武当一门之尊天玄道长,呐呐问道:“谁?谁也走了?”
天玄道长呆呆地望着他,忽然仰天长啸起来,那啸声充满着凄凉,自嘲与骇急,卓大江只觉心怦怦地跳,耳边只听那天玄道长道:“卓大江咱们一世名声已毁,从今起贫道永不再入江湖!”
卓大江惊问道:“道长,这到底是什么事?”
天玄道长长叹道:“那左老施主,那左老施主!咱们拦错了他,也遗害了天下!”
卓大江只觉热血陡然上涌,双目圆睁欲裂,那左老先生掷下九阳神散的模样浮上心头,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什么?他……他是好人?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重重决战,原来拦错了好人?……”
天玄道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字低声说道:“打遍天下无敌手。”
卓大江听了这七个字,只觉眼前一黑,仰天昏倒过去。
阳光照在古老的小镇上,两条交叉的街道反射着金黄色的光亮,街道的两边是些不大不小的店铺客栈,小镇前前后后不过两里不足,然而一段轰动武林的故事却从这个镇上发生起……
镇中央偏南的街道边,有一家不能算大的小客栈,店的斜对门是一家铁匠铺,店的两隔壁是杂货商行,客栈的主人是一个龙钟的老人,他带着仅有的一个女儿来到这镇上已经好多年了,镇上的人见着他,只要喊一声叶老爷子,他准会招待进去喝上两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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