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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苗豆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人物,作为济州总兵苗大海的闺女,一出生就被众星捧月受尽宠爱,婴儿时期大家都没学会说话,一切需求都用哭声大小和频率来解决,苗豆就不,苗豆从不知哭为何物。
满月宴上被妈妈抱在怀里,瞪着一双葡萄大眼圆溜溜参观来参观她的人,谁戳她脸她就流着哈喇子对人家笑一下。
苗总兵手底下有那欠踹的兵蛋子对她稀罕的不得了,趁着夫人不注意拿筷子沾酒点她小嘴,她吧嗒吧嗒吸溜得特别欢实。
因此人们都夸,说这孩子了不得,长大了必然是个人物,虎父无犬女。
老苗听了越发得意,骄傲将小苗往怀里一搂,抱着挨桌给来客展示,看看看看,咱闺女,亲生的,多俊,随老子。
末了胡子扎了小苗豆一脸。
人们都笑,说苗总兵老来得女,人都年轻了十岁。
苗豆长到七岁上,闯祸已然闯出圈儿,泡在军营里不着家,在一大帮糙老爷们里耳濡目染,除了四书五经她啥都会,舞刀弄枪耍剑唱十八摸。
天天骑个猪蹿大漠,负责养猪的小兵发现圈里丢了猪,顺着银铃般的笑声找过去,从沙坑坑里把小苗豆挖出来,左手牵着猪右手牵着她,迎着西下的夕阳把她送回家。
十岁终于被允许骑马,不用再骑猪过干瘾了,她彻底脱了缰,拿着不知哪个叔叔给她做的弓箭开始骑马射大雕,天长日久,晒得和碳一样。
苗夫人是个温婉柔弱的水乡女子,受不了小姑娘家家这般疯闹,每每将她往墙根底下一逮,没收她的弹弓弓弩沙包小马驹,兜里养的小蛇也一并掏出来,令其罚站思过。
苗总兵巡逻回来,见小姑娘委委屈屈站在那里,不为自己,为那条叫小青的蛇。
苗总兵笑道:“哟,这谁家的小煤球,怎么滚到我家来了?”
小姑娘见了亲爹,更觉悲催,嘴一瘪。
老苗赶在闺女诉苦之前将她一抱,铁掌给她呼噜头顶的毛,道:“又被你娘给逮着了?知道错了不?什么你没错?放屁,你娘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娘在咱家说的话就是圣旨你不知道啊?”
苗总兵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婆,压低声音安慰小姑娘,“等夜里你娘睡着了爹给你把小青偷出来昂,别不愿意了,你娘管家不容易,咱不能惹她生气,是不是?”
说完将小姑娘往肩上一扛,进屋跟夫人求情,一大一小两张煤球脸,小的叠着大的,齐齐对夫人露出两口大白牙。
苗夫人忍不住笑,“先洗手吃饭!”
本来苗豆吃完饭还要继续罚站,夫人板好脸还没说话,老苗察言观色,摸出剃刀说胡子长了要刮刮,迅速提走了苗豆。
苗豆三岁以后苗总兵的胡子都是她刮的,小小的姑娘完全不会刮,将苗总兵原本不英俊的脸刮得惨不忍睹。
苗总兵隔段时间便顶着不一样的造型巡营,拿自己脸锻炼手下士兵的毅力——谁能盯着他脸超过一盏茶不笑就算赢,笑出声来的就罚跑圈。
长此以往,别人都说苗总兵治军有方,手底下全体将士表情管理相当优秀,不怒自威。
有一回,苗豆不小心在她爹脸上刮了个口子,可把小姑娘心疼坏了,翻箱倒柜找出军医爷爷送的金创膏药,往她爹脸上糊。
军医爷爷疼她,金创膏药还特地做成了红色,苗豆审美独特,将膏药纸剪成了个心形。
于是威武雄壮的苗总兵黢黑黢黑的脸上除了疏密不均的胡子,又多了颗通红通红的“心”,他顶着这颗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巡了半个月的营,那半个月,全军将士的笑点之高,达到了顶峰。
苗总兵疼闺女,有目共睹。边疆小城学堂路远,怕闺女打同学受排挤,给她请了先生在家教,要求不高,快乐第一,识字就行。
2
苗豆直到十二岁才在娘的要求下去了学堂,当然也是因为家里先生来一个气跑一个,苗大小姐恶名远扬,给多少钱也没有先生肯来了。
苗豆上了学,果然不负爹望地打同学,整夫子,拆学校。
打班上欺负同学的恶霸小子,整看不起没钱送礼的学生的夫子,拆学校……拆学校这事儿真不怨她。
那天苗豆因为打同学被夫子留下批评教育,最后一个出学校,还没走出学院大门,眼前忽然飓风骤至,她眼见着学校院墙塌了,伴随着一声“哎呀,着力点没找好”,从瓦砾里走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黑衣墨发,烈焰红唇,美得霸道夺人眼。
她一见苗豆,大感惊奇,“我打个盹的功夫,你就长这么大了?凡人的时间是短又快哈。”
苗豆呆呆看着她。
她对这个反应极为不满,敲了敲苗豆小脑瓜子,“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投胎就投胎,你不该喝那孟婆汤,莫不是自己熬的汤,自己还给自己加料了?记忆没有就罢了,怎么人也没有从前机灵了呢?”
她说得起劲,浑然不需要回答。
苗豆背着书包转身就走,被她扭头转了回来,“你果真不认得我了?”
苗豆想了想,问:“姐姐,你是仙女吗?”
虞荼怒道:“你这孩子骂谁呢,人家是正宗的魔。”
苗豆:“哦。”
“……”虞荼:“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我是魔。”
苗豆:“哦。”
……算了,虞荼放弃挣扎,“我先把你将来的命运告诉你吧,这可是地府机密文件,姐姐我好不容易偷来的,只为你这一生过得顺遂些,你感动不?”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封面上四个大字:机密文件。
真真是好机密。
哪怕是地府公职人员,若想重新投胎做人入轮回,命运也不能自己选择掌控,否则对其他生魂不公平。
但大魔王是谁,护短达人,破坏规矩小能手,只为自己在乎的人舒坦,从不管旁人死活。
苗豆在她打开机密文件之前制止道:“等一下这位姐姐,听你话音,我之所以今日站在这里,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
虞荼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我?”苗豆道:“既然我选择不想知道,当初想必是有我自己的考量,将来命运如何,你就别告诉我了吧?”
虞荼想不到小姑娘还挺能抵得住诱惑,借她抄答案她都不抄,可以,这很孟婆,于是点头,“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知不知道银寻他……”
说到这里,突然传来很多脚步声,虞荼眼下修为受限,隐不了身,不想给苗豆添额外的麻烦,匆匆扔下一句“我择日再来找你”就遁了。
一群人全是因为苗豆拆墙而来,苗总兵跑在最前头。
苗豆:“爹,学校的墙真不是我拆的,虽然我时常有这个想法。”
苗总兵:“你人没事就行。”
闺女受了惊吓,苗总兵往家走的时候背着她。
老父亲的背宽又厚,苗豆将下巴垫在她爹肩膀上,决定还是把放学以后的“奇遇”说一说,“老苗,我刚才碰上了个女疯子,她说她不是人,她是魔,墙就是她拆的,她还拿着机密文件说上面写着我的命运。”
苗总兵道:“明白,我小时候有天放学还碰上了齐天大圣呢,他说我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现有几本从西天取得的旷世经书要卖给我,将来要选我做花果山的继承人……对了闺女,你没上那女疯子的当吧?”
“那不能够,也不看看我是谁生的,我会那么傻吗?我立即就给拒绝了,我说我不看。”
“我闺女真棒,现今骗子都太猖狂了,不要脸,骗小孩儿,莫说是假的,便是真的你也不要信,人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苗豆点点头,“老苗,花果山继承人以后呢?你怎么把话题岔开了?”
老苗顿了好几顿,不情不愿道:“后来我就把身上全部的钱都给了大圣,回家以后被你奶奶好一顿揍,第二天上学才知道,班上三十二个人,除了话都说不清楚的二傻子,人人都有一本旷世佛经。”
……苗豆同情地拍了拍她爹,“算了,将来你老了,我罩着你。”
3
可是老苗没有机会变成慈祥的老头儿等着闺女罩,不久之后外敌来犯,将在外来不及上报朝廷,老苗先组织军队抗敌,带领全员将士苦战一个月,拼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将侵略者打了回去。
与此同时朝廷的圣旨也下来了,说老苗先斩后奏欺君罔上,要押老苗进京问罪。
苗豆放学回来,老苗已经被押解走了,她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
苗豆一个人站在门外对着老苗离去的方向站了好久,关外刮骨的冷风将她几乎吹透,大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只想让老苗回来。
老苗没有回来,他为了不连累手下其他将领,自己将罪责全揽了,当时就被问了斩,尸体都没被允许带回来。
他为了别的小姑娘还有爹疼,不得已,抛弃了他自己的小姑娘。
很快济州有了新的总兵,新总兵拖家带口入驻总兵府,将苗夫人和苗豆赶了出来,旁人为了避嫌,没有一个人敢收留她们母女。
苗夫人养尊处优惯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个人养活不了苗豆,要带着苗豆回娘家。
苗豆不肯走,总兵府是她的家,院子里还有老苗给她做的木剑,新总兵的小儿子拿着乱挥,挥了几下就断了。
苗豆上前一把将他推倒,断剑抱在怀里,扒着总兵府的大门朝站在门口的苗夫人歇斯底里,“我不走!我们要是走了,老苗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老苗会着急的!”
总兵的孩子哇哇大哭,招来很多人围观,新总兵的管家指挥着家丁将苗豆扔出大门,小姑娘像一匹发疯的狼,拳打脚踢不过就上嘴咬,就是不走,她要等老苗回来。
直到苗夫人一掌拍在她脸上,她才安静下来,怔怔看着她的娘,乞求道:“你别不要老苗……”
苗夫人抱住了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脖子上,“你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是他不要我们了。”
“不会的不会的!老苗不会的,他还说我生日的时候要带送我一匹汗血马。”
那是苗豆生下以来第一次哭,她哭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等再有了意识,人已经在离开济州的马车上。
她趴在车窗望着越来越远的城池,这是她的故乡,也是老苗的,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把老苗的尸骨带回来,让他魂安故土。
4
投宿时,苗豆听见客栈门口的草丛里有响动,她扒开草丛,看见一只早已死去多时的大狗旁边依偎着一只小狗。
刚下过雨,地还是湿的,滚了一身烂糟泥都掩饰不住那狗崽子的丑。
它好像还没意识到大狗已经死了,不停拿幼小的身体拱那只大狗,呜咽呜咽叫着。
苗夫人嫌弃狗不干净,不让苗豆养。
但是苗豆据理抗争,说若是不收留小狗它就饿死了,不能见死不救。
其实是她看见了那只小狗,便想起了自己。
苗夫人暂时妥协,苗豆把小狗带回房间,给它洗过澡,她除了小青蛇没有养过其它动物,小青后来误食吃了耗子药的老鼠,药死了,老苗怕她二次伤心,就不许她再养别的小动物。
因此给狗洗澡时苗豆觉得十分有趣,小狗扒拉着四只小爪子极力划水,水润润的眼神闪躲着苗豆,像极了一个人不好意思。
苗豆不由笑出声,笑着笑着想起老苗,觉得自己不该笑,高兴仿佛是对老苗的背叛。
小狗见状,慢慢过来扒着盆沿努力挺直身子去舔苗豆脸上的眼泪,苗豆心中一动,也不管它身上还是湿的,一人一狗抱着哭了个痛快。
她把小狗抱进被窝,吸着它身上的皂角香,小声道:“你是老苗派来陪我的吗?一定是。”
“你黑中带灰毛,叫你小花好不好?”
她抱着小狗,睡了连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小狗乖巧趴在她臂弯里一动不动,她睡熟了以后它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目光近乎贪婪地看了她许久。
长夜寂寂,黑暗里响起了一声也不知是谁的叹息。
5
苗夫人的娘家姓苏,在杭州也算大户人家,苗老爷和老夫人头几年双双离世,生前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在边疆,偌大一片家产都被长子继承了去,也就是说苏家现在是苗豆的舅舅苏毅做主。
孤儿寡母没能从正门进,轿子从侧门穿进去,一进院便听见苏毅正和夫人吵架,娘俩站在门外,里头苏夫人的嗓门洪亮,丝毫不避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总兵夫人风光时不想着娘家,现在落魄了知道回来分家产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再说姓苗的是犯了大罪死的,谁知道朝廷以后还会不会追究,一点好没落着,我们别还要受连累,我嫁到你们苏家,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苏夫人明面上是跟苏毅吵架,实际上就是说给苗夫人听的。
济州产美玉,苗豆记得娘亲逢年过节时没少往苏府寄,她拉着娘的手,道:“娘,我们走,不在他们家受这窝囊气,我替老苗养你。”
苗夫人苍白着脸,苦笑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要如何养我?”
苗豆无言良久,不知该如何回答,抬头看见一个穿锦绣衣裳,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正傲然抬着下巴,觑着她,和她怀里的狗。
“人脏,狗也脏,”那是苏毅的女儿苏月,只比苗豆大一岁,她道:“我家不许养这么丢人的土狗。”
话音刚落,她身后一条狼狗便狂吠着朝苗豆扑过来,恶主养恶犬,苗豆闪躲不及,苗夫人尖叫着将苗豆护在身后。
谁也没有看清小花是怎么出的爪,众人反应过来,两条身材相差悬殊的狗已缠斗到了一起。
小花仗着身形灵活,左闪右挪,瞅准机会一口闷住了狼狗的咽喉,嚣张的样子颇有苗豆当年骑猪的风采。
它踩着大狗,骄傲冲苗豆摇起了小尾巴,等夸。
若说开头的下马威只是出于孩子的排外心理,那么经此一役,苏家小姐简直恨极了苗豆和她的狗。
但只此一回大狼狗就怕了,从此以后见了苗豆和小花,夹着尾巴绕着走。
苏夫人百般不情愿,苗夫人还是带着苗豆住进了苏家,苗夫人为了苗豆,在苏家当起了仆人,千辛万苦换来苗豆一个可以上学的机会,确切的说比仆人还不如,仆人尚且有月钱,不用遭受苏夫人冷嘲热讽和白眼。
苗豆和苏家小姐在一个学堂,上下学走一条路,苏小姐乘轿,苗豆用腿走。
苏小姐从来不承认认识苗豆,苗豆也不屑被她认识。
她在学校被苏月欺负,被人在暗处扔石子,从学校回来时却笑着,苗夫人问起脸上的伤,她说是她自己磕的。
生活从众星捧月到一落千丈,她没有抱怨一句。
十三岁的小姑娘,不是大人,但也再没人把她当孩子。
她明白的。
她也知道自己上学的机会是怎么来的,因此再也不逃课打同学整夫子,她认真学习,努力刻苦。
半年以后,苏夫人为苗夫人找了门亲事,对方是个丧偶的小官,不嫌弃苗夫人,肯要她,唯一的条件是不要带苗豆。
小官家里也有个女儿,怕苗豆过去了女儿受欺负。
苗豆抱着小花坐在苗夫人身边,问:“他人好吗?”
苗夫人点头。
算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生活也过得去,听说即将升职,要举家迁到京城去,所以催苗夫人催得急。
“那就嫁吧,娘,老苗九泉之下,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受委屈,”苗豆灿烂地笑,“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说我还有小花。”
她只有小花了。
苗夫人随夫前往京城那天,她不知道,苗豆带着小花,一人一狗追在马车后面追了好久,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跑,到最后追不上了,也就算了,她不想叫苗夫人知道,她只是为了绝她自己的念想。父亲去世才半年,母亲把我寄养舅家,远嫁丧偶小官
苗豆瘫在地上,叫:“小花,回来吧。”
6
苗夫人一走,苗豆在苏家只得了一席栖身之地,学是肯定没有机会上了,她开始带着小花自己讨生活。
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她为了攒钱进京找老苗的尸骨,什么都干过,开始是跟着一个杂耍班子卖艺,起初什么也不会,人家让她站在旁边敲锣收钱。
大冬天没有棉衣和手套,手一整天露在外面,全是冻疮,有时候行情不好,一个铜钱也要不到,那么这一天苗豆就没有饭吃。
这一天,又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收到,她捧着冰冷的锣近乎乞讨,希望看热闹的人一个两个能有良心,赏几个铜板,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愿意白嫖。
正失望时候,一粒金元宝落在了铜锣上。
苗豆抬头,人群中站着一位雪衣公子,修身如竹,神情桀骜,一看就很有钱。
不知为何,苗豆觉得他好眼熟。
她鞠躬弯腰,道:“谢谢大爷。”
公子闻言,转身的步伐绊了一下,回身道:“不、不客气。”
这一天,苗豆得了班主的奖赏——晚饭时碗里多了一块肉骨头。
她捧着骨头到处找小花,说来也奇怪,平常小花总是围在她脚底下转,她收钱它就警示那些男看客,要是哪个男的离苗豆近点或者企图在苗豆收钱的时候趁机摸她手,它就扑上去咬人家,拉都拉不回来。
今天倒好,迟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苗豆嗓子都喊哑了,它才姗姗来迟,一如既往亲昵蹭着苗豆的小腿。
苗豆抱起它,闻到一阵好闻的香味,不禁笑道:“你莫不是跑去胭脂铺子了?哪里招惹的这一身香?”
但是好端端跑到那地方去做什么,苗豆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哦,忘了你长大了也该到了发春的年纪,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惦记上了人家那里的小母狗。”
“……”小花默默瞅着她,眼神谴责中带着受伤。
过了阵,它咬着苗豆的裤管将她往一边拖,扒开一个草丛,露出它提前准好的一大袋金银。
苗豆吓了一跳。
继而她对它发了火,还用鞋底抽它,“你竟然学会偷鸡摸……你竟然学会偷钱了!你要不要脸!”
“说!从哪偷来的?”
鞋底拍在狗腿上,小花嗷呜一声。
按照人类的常识,一只狗当然不能开口说话,所以苗豆不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能趁夜扔到了官府门口,也算交了公。
她回来教育小花,总觉得它能听得懂人话,“老苗说过,做人要正直,再穷不能穷志气,以后别再偷钱了,好不好?”
她摸着它狗腿,自觉有些打重了,开始心疼起来,将舍不得吃的肉骨头全都给了它。
小狗全然没有胃口,丧丧地趴在地上,暗叹好端端的机灵姑娘,为什么做了人以后三观要如此的正。
它好想念从前的孟婆。
次日杂耍班子要转到隔壁城,苗豆决定跟着去,反正她十天半月不回苏家也没有人过问,苏家巴不得她自己死在外头,好少了一个麻烦。
杂耍班子卖艺时,雪衣公子又出现了,不知什么原因他一条腿有点瘸,这回他给了苗豆两粒金元宝,惊呆一众看客。
他虽然给了钱,但是脸色比昨日还要臭,他对苗豆道:“你能不能对你的狗好一点!”
他离去的步伐瘸中带着潇洒。
晚上苗豆对小花自言自语,“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小花似是“哼”了一声。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隔了几天,另一个镇,苗豆趁班主不注意,追上给了她一大袋金元宝的雪衣公子,道:“这位公子,你钱给多了,看一次表演用不了这么多打赏。”
这回他没有匆匆走掉,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看着她,虽然还是没什么好气,一本正经教育她,“多出来的你就长个心眼,别次次都全数上缴班主,自己眛下一些钱,买几身暖和衣裳。”
顿了顿,补充,“再给你的狗买点好吃的,不要让它天天跟你吃窝头。”
苗豆明白了,“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是看上了我的狗。”
“……”他要气死了,马上就要气死了,七窍生烟地瞪着她。
苗豆心虚与他对视,有种自己好像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的错觉,弱弱发问,“咱们、咱们以前认识吗?难道你也是济州人?”
“就算你喜欢我的狗,但也没有必要每次见我都气冲冲的吧?我有得罪过你吗?”
公子抬头望天,半晌,他道:“我有一友,追她良久,她却不告而别,重新做人,空留我自己在……一个寒寂之地无边孤单,你说我该不该生她的气。”
苗豆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公子瞅着她,瞅着她,轻声道:“算了,我等你长大,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要怎样他没有说出口,他转了话头,“我叫银寻,若有一日你去了京城,记得去找我。”
苗豆微笑着目送他走远,心道好好的小伙子病得却不轻。
不过银寻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7
苗豆长到十八岁上,终于攒够钱去了京城。
还是一人一狗。
小花长成了大狗,看上去威风凛凛,除了眼神傲娇依旧,仍然很黏苗豆。
除了苗豆晚上睡觉时不再跟她一个被窝。
一只狗,还挺有性别意识。
京城的风景好,京城的人也好,苗豆没等找活干,活先来找了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伯来问她想不想去他主人府上当丫鬟。
包吃包住有五险一金,干五休二节假日还有补贴,条件好得苗豆以为自己碰上了骗子。
直至她被领进了一豪宅。
苗豆问管家需要自己干什么,管家似乎早有准备,笑眯眯看着她,“你就负责伺候主子。”
一个管家愣像个拉皮条的,苗豆心下惶恐,还没问清楚要伺候的主子是扁是圆,管家便飘忽而去,很是神秘。
苗豆只好自己逛起了园子,这该当是豪宅的后花园,草木繁盛,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时看得入迷,她丝毫没有注意,小花什么时候不见了。
远处假山凉亭,亭子里坐了个大魔王。
她百无聊赖托着腮,仿佛在等人,不经意侧眸看见苗豆,欢愉地朝她招手,“你终于来了,还记得我么?”
苗豆点头,能不记得吗?那个女疯子。
那时老苗还在。
“过来。”
苗豆过去,防备地看着她。
“我要说什么来着?”虞荼皱了皱眉头。
“哦对了,上次说到银寻,你知不知道自你投胎以后银寻也紧跟着你走了,不过他不是正常投胎,他担心你做了人吃苦头,他若也做了普通人便没有法子照顾你,于是选了另一条路走。”
苗豆一头雾水,这么多年了,这位姐姐的疯病还没有治好吗?
“你知道是哪条路吗?”
苗头给她面子,配合摇头。
“唉——”虞荼叹了口气。
“他堂堂一条小妖龙,神魂分离,投了畜生道,只有犯了恶业的人才会罚贬此道,他又没有犯什么错,却自甘堕落,因此得以留一半神识和记忆,白天才可以换回人身,一到了晚上只能做狗,只为了找到你,保护你。”
苗豆道:“啊……”
一看就是没有听懂,但莫名的有点点感动。
虞荼欲要再说几句,突然神色一正,望向虚空,似是被人召唤,她只好无奈道:“我得走了,自从我肚子里有小娃娃,你姐夫就得了产前忧虑症,一时半刻见不到我便心慌得不行,根本不让我出来。”
“我得赶回去照顾他了,你记得和银寻好好相处,毕竟狗的命是有限的,他时间不多了,别给自己留遗憾。”
说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浮空掠影,在苗豆看不见的半空,冥王前来牵人了。
他同情地看着苗豆,再看看虞荼,笑道:“什么畜生道,我怎么不知,你为何要骗她?”
黑无常大人来阳间是光明正大走后门来的,请假条都是他批的,哪里就神魂分离了。
虞荼哼哼哼,“我就是看不惯有些龙白天在京城做富商,晚上千里奔袭回去当狗,人的事他是一点不干,磨磨唧唧畏首畏尾。”
“怕苗豆不高兴,又怕她喜欢上别人,连帮衬个身外之物都给得不到位,这这那那,我若不给他添一把火,下辈子他也够呛把人追上。”
唉,情商啊情商,这两个笨蛋,让大魔王操碎了心。
苗豆怎么来的怎么往外走。
边走边呼唤小花,小花没来,来的是银寻。
他完全不知虞荼偷摸到访,不过趁着苗豆逛园子的功夫潜走处理点私事,再回来时就见她神情不大对。
苗豆先开口,“原来这是你家啊?”
“刚才有个女魔头,对我说了好多话。”
银寻心头一震,顿时紧张起来,“她都说了什么?”
苗豆:“她说你是狗。”
“你为什么是狗?”
银寻下意识道:“因为狗好养活,蛇那么耐活都被你养死了,我怕自己变成个老虎狮子你养不活我,到时候我生命力若太顽强不好对你解释。”
“何况大型动物还容易给你带来困扰,你不是要体会凡人的酸甜苦辣吗?我尊重你的意愿,尽量让你平凡。”
他噼里啪啦一通解释,以为虞荼用什么法子让苗豆想起了自己是孟婆转世,唯恐她不高兴,怪自己没事找事。
岂料苗豆惊恐看着他,“你还真的是小花啊,我不信,你们一定是骗子团伙。”
银寻:“……”
他决定拿出*手锏,“你不是一直想找你爹的遗骨吗?我这些年在京城就是为了帮你找他,如今我找到了,你还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
苗豆后退一大步,“你们这团伙不仅骗人骗狗还骗人家亲人的遗骨,你们图的啥?”
现在报官还来得及吗?
银寻深吸一口气,“图你一次喜欢行不行啊!”
一不小心吼声有点大,苗豆怔怔看着他,嗫嚅道:“那那那、除非你原地变个小花,我就信了你。”
话音刚落,一只小花,愤愤看着她。
小花口吐人话:“我想过了,你若实在喜欢不上我,只要你幸福,那你就去喜欢别人吧?经我观察,杂耍班子里头那个胸口碎大石的小伙子人就挺好的,对你也有意思。”
“只不过跟我一样傻,不敢跟你表白,只敢偷摸拿好吃的来喂我,跟我一样企图通过讨好你的狗来讨好你,尽走歪门邪道,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小花摇头。
果然,银寻道:“你去试着喜欢他吧。”
说完就要走,人生再没有比这更失落的时候了。
苗豆叫:“等等,我不想失去我的狗。”
人无所谓,小花跟她风雨同舟那么多年,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怎么可以失去小花。
银寻:“……”
这他大爷的怎么弄,他狗头一抬,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要让他做人很失败,做宠物却意外的很成功。
那这算苗豆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思考了一会儿,他道:“要不我先带你去见你爹吧。”
“我能不能申请先当一会儿人?”
苗豆说好。
8
苗豆带着老苗的骨灰离开京城回济州那天下了雨,街上行人匆匆,点心铺子门口,有位官家娘子亲自举着伞揽着一小小姑娘钻进了软轿。
只是一瞥而已。
不一定是她,苗豆安慰自己说。
但她知道那就是,刻在她心里的模样,她又怎么会认错。
她进京前不是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会遇到她。
京城那么大,应该不会吧,若真遇上了,该说什么呢?你过得好吗?幸福吗?这么多年为什么连封信都不写给我?哪怕是托人带个口信也行啊。你有了新的小姑娘,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其实忘了也好,忘了最好,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苗豆低头躲在屋檐下,等着软轿从她身后擦过。
她抬起头,看见银寻在远处等她,擎着伞,傲就琅玕,其实还是当人比较耐看,小花怎么能那么丑。
千里一路相随,当时从济州到杭州,辗转各地,再到京城,都是银寻陪着她,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
苗豆托腮望着车外霏霏阴雨,道:“到了济州把老苗安葬完了以后能去地府吗?到了地府是不是就能看见老苗?当初他走得匆忙,都没机会跟他告别呢。”
银寻赌气道:“你回去就是为了见老苗?”
“主要也是不忍心你继续再当小花。”苗豆道。
9
莹光降至,孟婆回归,三生石前转一转,记起前世过往,苗豆感慨唏嘘,做人好难。
虞荼姐姐诓她,黑无常还是原来的黑无常,并没有为她真的投生畜生道,放弃当龙去当小狗,她知道以后该生气的,但没有,她反而有点高兴。
她沿着曼珠沙华中间的小路缓缓走,压根不敢回头看身后默默跟着的无常大人。
问就是心虚,连累人家做人又做那啥,非常过意不去。
而且三生石林走了一遭,她顺便还想起了点更早以前的事,在魔界的时候,那时候银寻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只不过从前年纪太小,只顾贪玩,不懂情为何物,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想过银寻有一天会跟自己分开,她以为天荒地老银寻都会跟着她,做她的跟屁虫。
没有危机感,人就容易懒散,将一些事情一些感情模棱两可得过且过,仗着不会失去,也就不太珍惜。
重做一回人,她反倒看清自己的心意。
不是不喜欢。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了他的存在,若有一天他真的心灰意冷离自己而去,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念及此,她终于回头,重新审视银寻。
银寻被她眼神吓了一跳,“你不会要找我算账吧?其他都好说,但是别打脸。”
苗豆笑,“没有,突然发现你怪好看。”
银寻:“……”什么意思?
直到苗豆回了孟婆殿他也没解其中意味。
以冥王和大魔王为首,白无常和夜游神,花神和枉死城城主,以及牛头马面判官大人齐聚孟婆殿。
聚众吃火锅。
其中还有个魂魄,吃起肉来丝毫不逊各位公职人员,苗豆一见就往上扑,“老苗!”
老苗端着碗躲,“别别别闺女,你爹我如今是个魂儿,扑不好我就散了!”
父女团圆大结局。
虞荼道:“投胎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自己厌倦了地府生活,我们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苗豆笑嘻嘻,“我现在一想,也觉得自己冲动了。”顿了顿,道:“可能是因为你们都成双成对,就我一个单身,我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去当一回凡人。”
她说完,众人齐刷刷看着银寻,用眼神谴责。
银寻默默把要伸进锅里的筷子放下了。
他老大不自在地走到苗豆面前,道:“那个……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苗豆佯装苦恼指向老苗,“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问问你这个岳父?”(原标题:《地府头条: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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