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做天妃两百年了。
当初刚上界时，天界的职位该占的都占了，各宫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我的去处。
还好我当机立断，抱住司禄星君的大腿就赖倒在地。
「星君啊，我这就业问题您可得帮我解决了啊，不然您今年的报表可就不好看了。要不这样，您就把我招了吧，我就留在天相宫给您打下手！怎么说我也是个扫把仙，保管把您这天相宫打扫得干干净净！」
司禄星君浑身颤抖，想要收回大腿，却使了半天劲也拔不出来，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才突然泄了气一般，将手中的仙名册合上。
「行了，起来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地方你可以去。」
我噌地一下就起来了。
「哪里哪里！」
司禄星君从书阁最上方取出一个匣子，又从匣子里取出一本灰扑扑的册子。
「喏，就这个，待遇好品级高事儿还清闲，你看你要不要去吧。」
「不可能吧，有这好事能轮得上我？」
我狐疑地翻开册子，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灵慧天妃。
我又往后翻了翻。
没了。
不是什么灵慧天妃的侍衣侍茶女仙，就是灵慧天妃。
天妃？！
「星君呐，您是不是拿错了，应该是灵慧天妃宫内洒扫女仙才对吧？」
星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有这好事儿还轮得到你？洒扫女仙的职位五十年前就被翠玄真人求给他外甥家表妹姐夫的重孙女儿了。」
我：「？？？」
……合着这灵慧天妃的仙职连宫里的洒扫女仙都比不上？？
「不行不行！我不要当什么灵慧天妃，星君您还是给我找个洒扫女仙的职吧！」
说着我又想去抱司禄星君大腿，却扑了个空，抬头一看，司禄星君已经闪开了三丈远。
「哪轮得到你挑，就剩这一个有编制的了，爱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只能派遣凡间历练了。」
见我还有些犹豫，司禄星君又加了把火。
「我可事先告诉你，凡间历练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要有人比你先回来了，你啊还是得继续留在凡间，一直等到有了空缺才能回来。」
什么！我这好不容易才飞升上界，这一派遣下凡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星君，别说了……我、我愿意当天妃！」
司禄星君闻言双眼猛地一亮，用以我的修为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迅速办好了仙职手续。
我才刚觉着不对劲想要反悔的时候，已经被司禄星君扔到了灵慧宫门口，伸出手去连片衣角都没抓到。
在原地站了许久，我这才做好心理建设。
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不是？
真有什么天坑，不是还能申请派遣下凡呢么？
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开阔起来。就是，怎么着也是个天妃，再差能差到哪去！
看！这秀丽的风景！
看！这恢宏的宫殿！
看！这古朴的门匾！
看！这气派的大门！
这大门……哎？这大门怎么推不动啊？
我运起仙力，气沉丹田，抬起双掌，大喝一声。
「开！」
果然！这门纹丝不动。
「呵。」
我轻笑一声，收回双掌，捋了捋袖子，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我灵慧天妃的大门，不同凡响啊，这防盗效果绝对没话说！」
想到这里，我再次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开门呐！来人呐！开门啊！」
这一次气派的大门果然应声而开，四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女仙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你是哪家的女仙，好不知礼，敢来我们灵慧宫撒野！」
我看了看这四个女仙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像个被鸟啄坏的稻草人。
啊……我枯了……
「那个……四位仙子，我说我是司禄星君送来的灵慧天妃你们信吗？」
领头那个看起来十分有气势的女仙将信将疑地接过我颤抖着递过去的玉牌。
看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古怪地将玉牌递还给我。
四个人对视一眼，啪嗒一声跪下了。
「我等不知是天妃娘娘驾临，口出不逊，还请天妃娘娘恕罪。」
我赶忙去扶，好家伙，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小小的洒扫女仙都是翠玄真人托了关系的，这几位女仙虽说在天界看着不起眼，可年纪轻轻就能领俸禄，指不定背后就站着哪个真人天君呢。
好在这一回没出现什么因为修为太低扶不起来的惨况。
四位女仙也很是通情达理，让我顺顺利利地当上了灵慧天妃。
「四位仙子如何称呼啊？」
「禀娘娘，不敢称仙子，下侍荷茶见过娘娘。」
「下侍川依，见过娘娘。」
「下侍奉拾，见过娘娘。」
「下侍青璃，见过娘娘。」
我：「……」
换个字我就不知道你们取的是喝茶、穿衣、奉食、清理的谐音吗？？
我觉得我悟了。
我开始思考司禄星君坑我当灵慧天妃是不是因为我在凡间的时候名为田菲。
呵，司禄星君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谐音梗被天帝罚俸的。
我当天妃的第一年，战战兢兢。
我当天妃的第五年，唯唯诺诺。
我当天妃的第十年，本本分分。
我当天妃的第二十年，鬼鬼祟祟。
当了二十年天妃，我终于确定了，整个上界除了司禄星君和我宫里的四个女仙，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灵慧宫有主了。
要说我好歹也是个天妃，这么多年无人问津，你觉得我心里会怎么想？
那还用说？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司禄星君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不用干活就能领俸禄可真是太快乐了！
也不知道灵慧宫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天界众人如此避讳，只知道跟一千多年前天帝天后还有上任灵慧天妃之间的秘闻有关。
我一听秘闻两个字，赶紧捂住了荷茶的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混日子到现在，我是疯了才会掺和进终极大佬们的秘闻里。
如此一来，我就更不想被人发现我入主了灵慧宫的事。
每天只能跟四个女仙偷偷摸摸打牌，鬼鬼祟祟做仙。
苟住！我们能赢！
……
苟不住了……
在灵慧宫宅了五十年，把人间学来的那些个乐子都玩了个遍，我实在是苟不动了。
重点是，从十五年前开始，不管我再怎么耍赖也没办法从四女手中赢一把牌，我就知道，我的快乐时光结束了。
啊！可恶！为什么我是个非酋！
哦……差点忘了我是个扫把仙来着……
难道说我越修仙就会越倒霉吗？我抬头望天，流下两行宽泪。
越想越难过，不行，我要吃点甜的开心开心。
啊！我来了！我的快乐源泉！
我！灵慧天妃！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我要成为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绝美爱情的守护者，默默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为他们披荆斩棘摇旗呐喊！
啊！甜死我了！
对了，还有贪狼星君和文曲星君，阴鸷病娇×儒雅书生什么的也太好磕了！
还有司命星君和荡魔天尊，南华真人和元通真君……
不行了，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青璃，这里这里！」刚走近白栀仙子住所，一个穿着嫩黄裙子的小花仙就探着身子向我招手了。
没错，我「借用」了青璃的名字。
「十五！开始了吗？」
小花仙连连点头。
「开始了，开始了，快来！」
我连忙接过十五手里的托盘，熟门熟路地往百花苑里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太华天尊清冷的声音。
「白栀，从你还是一棵小芽儿的时候我便守着你了，你就像是我养大的孩子一般，有什么话是你不能告诉我的？」
她喜欢你啊天尊！但是你对她来说亦师亦父，她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啊！
我激动了，恨不能冲上去替白栀仙子回答，可惜我没胆，只能心里呐喊。
白栀仙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低头不语。
我痛心疾首，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太华天尊。
「罢了，如今你已成仙，只差一次历劫便可位列仙班，是我多管闲事了。」
太华天尊转过身去说道，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没有看到白栀仙子伸出又收回的手。
啊啊啊！！有话给我当面说啊！不要转身啊！
「天尊……天尊对白栀的大恩，白栀没齿难忘……」
仙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你……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白栀仙子轻声应是，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受伤的表情。
仙子！我告诉你个秘密啊！太华天尊前些日子特意找了司命星君要和你一起下凡历劫，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啊！
我紧紧地盯着白栀仙子，试图将自己的心声传入白栀的心里。
以至于一不小心在旁边逗留太久，引起了太华天尊的注意。
「这个女仙似乎不是百花宫里的？」
白栀仙子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端着仙露饮的我。
「她是青璃，是十五她们的朋友，十五年幼贪玩，总把事情推给青璃做。」
白栀仙子冲我歉意一笑，接过了我手中的托盘。
「青璃，不用麻烦了，你先回去吧。」
我被白栀仙子的美色冲昏了头，连连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听说仙子马上要和天尊一起下凡渡情劫，小仙特来送行，祝仙子早日历劫归来位列仙班。」
「一起……历情劫？」白栀仙子愣住了。
「啊！」
我做出失言的样子，忐忑地看了一眼太华天尊，匆忙告辞。
等快要离开百花苑的时候，悄悄回头一看，只见太华天尊正附身在白栀仙子耳边说了什么，让白栀仙子整个人都泛起了淡淡的粉。
两个身影仿佛依偎在花海之中，我心满意足地和几个藏在一旁的小花仙击掌一笑。
啊……今天又是守护了绝美爱情的一天呢！
2
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下凡去了，南华真人和元通真君去参加论经仙会了，荡魔天尊和司命星君两个工作狂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偌大一个天界，竟然只剩下了贪狼星君和文曲星君的糖可以磕了。
「哎……」
「哎……」
「填不饱啊……」
「什么填不饱？」
「我空虚的心灵……嗯？」我猛的回过神来，「你谁啊？！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本星君还没问你呢！你这小仙倒好，还敢倒打一耙！说！鬼鬼祟祟地在这偷看贪狼和文曲是想干什么！」
那人看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脸倒是生得稚气精致，怒目而视的时候却颇有气势。
我一听「本星君」三个字就觉着不好，再仔细一看那人穿的衣服，总算想起一个人来，只得硬着头皮道。
「怪小仙眼拙，破军星君英姿勃发，小仙一时看昏了头，竟未认出星君，星君宽宏大量，定不会与小仙计较。」
破军星君却是龇牙一笑，冷哼一声。
「少给本星君来这套，天界的人都知道，本星君有仇报仇，从不宽宏大量！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那个那个……听闻北斗七星君个个神通广大英武不凡，小仙仰慕已久，奈何小仙身份卑微，自惭形秽，不敢上前搭话，只好躲在这里偷偷瞻仰几位星君的英姿。」
我露出湿漉漉的星星眼，一脸渴望地看向破军星君。
「星君，相逢即是有缘，不知星君可否赏脸一起赏花饮酒啊？」
破军星君似是被我垂涎的样子吓到，猛地退开三步。
「站住！你别过来！」
我往前一步。破军星君退了两步。
我再往前一步。破军星君退了四步。
我再再往前一步。破军星君不见人影了。
我默默地背过身捂住嘴，怕被人看到我无耻的笑。
「咯咯咯……呃！」喘不过气来了！而且！我飞起来了？！
我拼命挥舞手臂，终于抓住了那只提着我衣领的手。
「……放、放……放开……」
那只手应声松开，我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天界光洁的地砖映出了我的衰样和破军星君的臭脸。
「差点被你这小仙唬过去，」破军星君一脚踩在我的背上，「说，你是不是觊觎贪狼和文曲的美色？」
我：「？？？」
我能说我不光觊觎他们的美色，还觊觎他们两在一起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美景吗？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笑得这么恶心？本星君警告你，不许露出这幅一脸荡漾的样子！」
我：「……」
不好意思，我下次偷偷地磕。
「哼！你是哪个宫里的女仙？本星君要好好跟你家仙君追究他的管教不力之过。」
我：「……」
天妃是谁管的？天帝！让你去你敢去吗？
「快说！」
好吧，你敢去我也不敢说……
「咳，小仙是天相宫司禄星君的人。」对不住了，司禄星君！
「啊——等等等等，星君您慢点飞！不要扯我的衣领了！」
我又被砰的一声扔到了地上，抬头望去，正是「天相宫」的匾额。
「司禄！本星君找你算账了！还不快给我出来！」
破军星君踹开大门就往里走，我揉了揉膝盖连忙跟上。
「破军星君，你怎么来了？嗯？灵……」
「司禄星君！是灵儿惹了破军星君不快！烦请司禄星君为灵儿求求情吧！」
我猛地扑过去抓住司禄星君的衣袖，一边哭嚎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司禄，你这宫里的女仙竟敢跑到开阳宫里去偷窥，叫我逮个正着还满口胡言诓骗于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司禄星君表情一阵扭曲。
「你说灵慧……灵儿去开阳宫偷窥？」
「可不是，幸亏是本星君发现了她，若是被贪狼那家伙逮到，这小仙不死也废。」
司禄星君深吸一口气，坚定而决绝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我手中抽了出来。
「多谢破军星君出手相救，破军星君的带薪休沐本星君定会尽快安排。」
破军满意地点点头。
「算你识相，这小仙就交给你了，看好了她，再让本星君抓到，定把她交给纠察大灵官发落。」
等破军星君走后，司禄星君的脸一下就变了。
「灵慧天妃，您是不是该给本星君一个解释？」
「害，司禄这么客气干什么，叫我灵儿就好……不然，小田？小菲？」
眼看着司禄星君的脸越来越黑，我连忙认怂。
「都是我的错，我给星君添麻烦了，星君您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司禄星君：「……」
「天妃娘娘……当了天妃就得恪守本分，一心侍奉天帝，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出格了？」
「哎呀，我的情况别人不知道，星君还不知道吗？」
我冲司禄挤挤眼，「天帝知不知道有我这号人还难说呢！再者说，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天妃娘娘！」
「好好，我不说了。我开玩笑呢，哪能真给天帝戴绿帽子呢是吧？」
「就算我想出墙也得有人愿意摘我这枝红杏啊……」我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司禄星君长叹一声。
「天妃娘娘，从今往后，您可不能再去开阳宫了。」
我：Σ( ° △ °|||)︴
那就偷偷的……
司禄星君：「偷偷地去也不行！」
我：orz
啊……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
诸君！我好快乐啊！瞧我发现了什么！
荡魔天尊居然回来了！
一回来就往南斗六星宫跑，一定是来找司命星君的吧！
嗯？这好像不是天府宫的方向？难道说……
荡魔天尊要和司命星君出去约会？
嗯嗯！绝对是这样没错！
我伪装成一个勤勤恳恳清扫地砖的洒扫女仙，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光洁的地砖映照出我辛劳的身影，啊……我看起来比一个真正的洒扫女仙还要像洒扫女仙呢，完全不需要伪装呢！[含泪微笑]
我一路扫一路跟，一路扫一路跟。终于，在我目力所及之极限，看到了荡魔天尊和……
什么鬼？！
这不是我家，哦不，你家司命星君啊！
完了！荡魔天尊出去一趟剿除魔修就移情别恋了！
我心如刀绞，气势汹汹地……抱着扫把偷偷溜到那两人附近扫起了地……
那白底金纹一身华袍的男子背对着荡魔天尊站着，衣摆微微拂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啊可恶，听不到啊，这个男小三！
哼！穿得这么珠光宝气，一点都没有我们小司命那么清纯自然。
我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终于，若有若无的谈话声传入了耳朵。
「……灵应……就交给你了。」灵应？是指荡魔天尊？
等等……这个野男人……声音也太好听了吧，林籁泉韵温润如玉的感觉，爱了爱了……
啊呸！田菲啊田菲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吗？你可是荡命爱情卫士啊！
我赶紧把心里的小鹿摁死，默念了三遍「本仙坚定不移地拥护荡命组合」，又重新提起气势。
呵，声音再好听又怎么样，荡魔天尊和司命星君才是真爱！
咦野男人要转身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野……
⊙▽⊙
我可以！！！
完了完了，这个野男……啊不这个男仙……男神！
这种美貌是真实的吗？清风明月皓然生辉，我贫瘠的词汇让我哑口无言。
我、我太可了！
怎么办！男神站在荡魔天尊身边简直熠熠生辉啊……温润美人×冷酷忠犬什么的好像也很好磕……
呸！我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巴掌。
田菲啊田菲！你还是不是人！你居然为了美色出卖理想！你忘了天府宫痴痴等待的司命星君了吗？
这时，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压突然降临在我身上，我一个没扛住啪嗒一声就跪倒在地。
「哪里来的女仙！小小人仙也敢靠近，不知死活！」
糟糕！被荡魔天尊逮住了！我命休矣！
「灵应，别吓她了。」
男、男神！男神真是一个温柔善良平易近人的大好人啊！
我感动地落下了泪。
「过来。」
叫……我？我指了指自己，男神似是被我呆傻的样子取悦，轻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烟外杨柳晓寒轻，细雨杏花春意绕。
人间芳菲一朝尽，缘为斜盏劝君笑。
对不起司命星君！我！不做人了！
「你叫什么？」
「田、田菲……」
男神淡淡的蹙了眉，很快又散开了，眼眸低垂笑得更温柔了几分。
「这名字不好，以后，便叫你瑶珠。」
……
3
男神后面再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飘了起来，连抬手去遮一下脸上痴傻的笑都做不到。
「娘娘，回神了。」
「回、回神？嗯？！司禄星君！您怎么在这儿啊？」
「回娘娘，是天帝陛下要下仙来给娘娘办仙职手续的。」
「天？天帝？！」我惊恐地四处张望，「天帝来了？！他知道我是灵慧天妃了？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呢？」
「娘娘，天帝陛下已经回太微宫了，您随下仙办完仙职，领了玉牌，下仙便会带您过去的。」
「仙职？司、司禄啊，这天妃可是你要我当的啊！天帝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是不认的！」
我从司禄星君身边跳开一步，义正词严得好像这近百年的俸禄不是我领的，而是司禄星君硬塞的一样。
司禄星君黑着脸嘴角抽搐，语气也不那么恭敬了。
「娘娘放心吧，天帝大人不知道您是灵慧天妃，只是见您手脚勤快，特要下仙调您去太微宫服侍。」
「哦……那就好那就好，司禄星君啊，我刚才的话您就当没听到哈，那个啥，去了太微宫之后，我那俸禄……咳……」
司禄星君：「……」
「娘娘放心，天妃的俸禄和侍仙的俸禄下仙每旬都会一并奉上！」
「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力地拍着司禄星君的肩膀。
「司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等着啊，等我得了天帝青眼，升了大罗金仙，我定不会忘了你的！」
兴高采烈地跟司禄星君去天相宫领了玉牌，
兴高采烈地跟司禄星君走到了太微宫门口。
……
我突然顿住了。
「司、司禄啊……你说的天帝该不会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闪闪发光的，好看得像个神仙的那个……」
「娘娘，您在说什么，这天界不个个都是神仙吗？」
「不不是！就是那个特别好看特别好看，好看得像……像……哎反正就是刚才和荡魔天尊站一块儿那个大美人！」
司禄星君眼神诡异的看着我，语重心长道。
「娘娘，这话您以后最好别说出口。」
我：「？」
「还有啊……娘娘，听说凡间有句话，叫人丑就要多读书，不知娘娘听过没有？」
我：「？？？」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好像在骂我？
还骂了两次！
……
啊！太阳早早，花儿笑笑，我吃饱饱！
吟诗一首，感觉自己更有文化了呢！
加油！今天又是近距离欣赏天帝大人美貌的一天！
我，灵慧天妃，当了近百年的挂名天妃之后，目前正在兼职给天帝端茶送水。
并且从此踏上了暗搓搓为天帝寻找 cp 的道路！
转过一个弯，我和破军星君遥遥相对。
「站住！」
「……」听不见听不见！快走快走！
「说的就是你！好色女仙！本星君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呵呵呵，这不是破军星君吗？真是好巧啊星君，您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最近仙体怎么样啊？」
「哼！少跟本星君套近乎，你这胆大包天的女仙觊觎贪狼和文曲还不够，如今竟还跑到太微宫来偷窥天帝！」
我：「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昂！」
破军星君精致的脸上露出一副「本星君早料到你会死鸭子嘴硬」的表情。
「否认也没用！司禄星君管教不严，本星君定会向天帝参他一本，现在先收拾了你这个小仙！」
破军星君化掌为爪向我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天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破军，进来。」
破军星君愣了一瞬，很快表情就变得嚣张起来。
「哈，你这小仙这回可要倒大霉了，本星君原本只想把你交给纠察大灵官惩戒一番，没想到你却惊动了天帝，快点想想待会儿怎么讨饶吧！」
破军星君钳着我的手臂就往太微宫内走去，我奋力挣扎，破军的手掌却纹丝不动，我只能踉踉跄跄跟着被拖进殿内。
天帝坐在上方，总是含笑的眼神显得有些朦胧，似乎有一丝不愉。
完了！天帝一定是听到破军星君这个大嘴巴说我偷窥的话了！
我心中悲愤，更是使出浑身的劲来想要掰开破军钳制我的手掌。
「陛下！臣在外面抓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仙，此女先前在开阳宫外偷窥就被臣抓个正着，如今又屡教不改，还请陛下准臣送她到纠察宫受罚！」
「嗯，朕知晓了。」天帝的声音平静无波。
「瑶儿，过来。」
破军星君还没反应过来，我却是心中大喜。
「还不快放开我，帝君喊我过去呢！」
破军下意识的松开手，皱着眉道。
「瑶儿？你不是叫灵儿吗？」
我才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赶紧一溜烟跑到天帝身边，安静乖巧端庄地站在天帝身后当个仕女背景板。
「破军。」
天帝没有看我，而是接着对破军星君说道。
「魔域有些躁动，明日你便去协助荡魔天尊镇压魔修，之后就在魔域留守吧。」
「是。」
破军星君虽然仍在疑惑我怎么就变成天帝的侍女瑶儿了，但听到天帝的吩咐还是顺从地应下。
「敢问陛下，臣此番前去，要镇守到何时？」
「嗯……先镇守个一百……不，两百年吧。」
「……臣……遵旨。」
「退下吧。」
「是。」
破军星君一脸郁闷地退出大殿。
我：嘻嘻嘻嘻嘻嘻嘻！
「瑶儿，你笑得太大声了。」
我赶紧捂住嘴。
「帝君，我方才笑出声了吗？」
天帝回过头来看我，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
「但是我听到了。」
「嘻嘻，什么都瞒不过帝君，帝君真是神通广大！」
「是吗？但我似乎不知道你还去开阳宫偷窥过？」
我：「……」啊！这该死的破军！
「这个……这个……帝君，我要是说，这都是为了理想而奋斗，您信吗？」
天帝饶有兴味地微微眯起眼眸。
「说说。」
我被天帝温和亲近的笑意鼓舞，立刻连比带画，口灿生莲地描绘起了我坚持捍卫天界众仙绝美爱情的伟大事业。
如果天帝对人间了解够多的话，大概会知道，我现在这就是一个邪教头子为了招揽信众而疯狂传教的样子。
……
传教结束，我顾不上自己干涸的喉咙，立马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天帝。
怎么样？！感受到我们 cp 粉博爱的胸怀和坚定的信仰了吗？！
「所以……你到了太微宫之后总是偷跑出去就是为了去看那些你磕的斯……西批们？」
我：「……」
天帝你不讲武德，你套我们两百岁小人仙的话！
「这个……这个……」
「还没想好怎么编？」
「嗯……不、不是！」
天帝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但又好像是我看错了。
「以后，不许偷跑出宫了。」
啊！我哭了！
宠溺什么的见鬼去吧！我为什么要自作多情啊！
天帝掐了个灵诀，一只神采奕奕的仙鹤凭空出现。
一声鹤唳，便从窗口飞了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又飞了回来，鸟喙上衔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水晶镜。
天帝接过镜子，那仙鹤便兀地化作一阵清风，消失无踪。
我被天帝的高端操作秀了一脸，还没回过神来呢，那枚漂亮得不像话的镜子就到了我的怀里。
「司命星君的三生镜，拿着它你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
我：「！！！」
「帝君！您可真是太好了！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我可真是太……」话音突然断了。
「怎么了？」天帝奇怪地看着我。
我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差点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没什么，就是太开心了！」
我心满意足地抱着镜子呵呵傻笑。
远程磕 cp 的巨大快乐掩盖了我心底那丝异样的情绪。
把玩着手中的三生镜，心中默念着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镜面上果然倒映出了人间的景象。
这一世，太华天尊是养猪大王上官铁柱，白栀仙子是貌美村花慕容彩菊，两人阴差阳错的认识，立马便一见钟情，甜宠至极。
啊～好甜……个头啊！
我一脸懵逼双目圆瞪三魂出窍四肢无力。
「帝、帝、帝……帝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帝把脑袋凑过来，就着我的手看了看三生镜的画面，立刻了然一笑。
「哦，这个呀……」天帝笑得很勾人，「如今人间不比以往，神仙们下凡自然要低调行事。」
我：！！！
啊，这绝美的爱情，我感动地哭了。
不！真正的 cp 粉头要勇于磕下乡村爱情的糖！
仔细看看，太华天尊还是那么的风华绝代，白栀仙子还是那么的清丽动人。什么母猪公鸡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气质！
没错！就是这样！
姐妹们，我先磕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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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宫的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忙碌，怎么说呢，甚至还有点清闲过头了。
总的来说，我的工作就是从侍官们手中接过奉给天帝的灵茶、灵酒、灵膳，或者仙箸、仙绫、仙册，转过身再递给天帝，就能收获一个带着赞许的温柔微笑。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产生了怀疑。
难道说……我不是扫把仙？
而是锦鲤做的咸鱼精跃过龙门成了仙？
不然我为什么可以过上这种光明正大摸鱼，理直气壮舔颜，闲来无事磕糖，还能领双份俸禄的生活？
「瑶儿，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扫把仙……」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回过神来，天帝温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在人间的腊月时节晒了一整天的太阳。有点飘忽。
「唔……就是觉得遇到帝君之后，我好像再也没有倒霉过了。」
天帝又笑了，莹白如玉的脸带着淡淡光辉，似是冬日暖阳下的雪，一片又一片地落在手中，不冷，却挠得人满心痒痒。
「瑶儿，你不是扫把仙。」
「……怎、怎么不是呢？」我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绞着的手指上。
「帝君您看我的头发，像树枝一样，又枯又扎人，我都成了仙了，它还这样，一定是因为我是一个扫把仙……」
天帝罕见的不作声了。
我有点忐忑，又有些难过，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帝君，我又乱说话了！您说我不是扫把仙，那我肯定就不是！」
我仿佛听到一声极细极轻的叹息，还没等我确认，便消失无踪。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落在我的头顶，先是恼恨似的揉了揉，随即便将指尖插入我的发中，极轻极慢地梳理着。
我不解而又震惊地抬起头。
天帝的眼神专注且认真，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用手指梳理我凌乱的头发，似乎这是一件关乎三界的大事。
我忙又低下头去，反反复复在心中默念了五十遍，「他是天帝」「他是天帝」「他是天帝」……
才觉着浑身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
他是三界共主，至高无上的天帝，他早已有了天后，而我，连个正经的天妃也不是。
我想到了幽禁千年的天后，又想到了不知所踪的灵慧天妃。
太微宫什么都好，可就是容易知道得太多。
我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瑶儿就是一个漂亮的仙子了。」
清润的声音响起，我摸了摸头顶，果然没了枯燥扎人之感，反而顺滑飘逸，像是天帝身上的绸缎。
「谢帝君恩典。」
我跪下谢恩，天帝流连在我头顶的手蓦地落了空。
我偷偷瞟了一眼，那张惑人的脸上始终挂着的温柔笑意消失了一瞬。
「退下吧。」
……
日子恢复了平静，我却始终没能从三界中找到能和天帝组成 cp 的人。
天帝似乎对谁都是那么的温和有礼，而仙官们又个个对他恭敬有加。
君臣关系看起来无比和谐，若是在人间定能让史官们花上大量篇幅盛赞一番，可惜对我来说，扣不出糖渣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快乐。
哎，cp 粉头的事业荡到了低谷。
「听说了吗？沧岘帝子回来了！」
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上界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帝子的消息。
天帝……原来已经有帝子了吗？
我使劲甩甩头。想什么呢！天帝的岁数都已经是可以当我老老老老祖宗的人了，再说，虽然没有见过，但天后和灵慧天妃的存在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
有帝子……也无可厚非。
……
沧岘帝子和天帝长相神似，气质却完全不像。
同样的白底金纹袍，穿在天帝身上是阳春白雪，穿在帝子身上却像是千年不化的冰。
我看着那张同样震撼心神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心里闷闷的总觉得想落泪。
「殿下……」
我和旁边的灵官一起向他行礼。
帝子却只直直地看着我，冷漠的脸上露出了违和而怪异的表情。
踌躇半晌，才有些刻意地放轻了语气道。
「不必叫我殿下。」
我疑惑地看着他。
「就……就叫沧岘。」
帝子似乎……有些窘迫？
「好了。」天帝打断了我和帝子的对视，「瑶儿，你先出去。」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帝。
这还是第一次，他与人谈话时要让我出去。
沧岘帝子已向天帝走去，没有再看我一眼，挺拔的身姿与天帝咫尺相对。像是一体两面的双生。
我退出去时，他们仍是默默对立。
如果是以往，我大概已经欢呼雀跃，终于为天帝找到了我心目中完美的 cp。
但此时却不知为何，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快乐。
大概是因为我不磕父子吧，对，就是这样。
父子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行。
我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心情轻松了下来。
拿出三生镜，看着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新的转世轮回。
真好啊……生生世世都能找到自己爱的人。
三生情缘，快结束了。
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也该回来了。
一定……会修成正果的吧？
————————————
5
我再一次见到沧岘帝子的时候，已经没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奇怪的情绪。
或者说，沧岘帝子实在出现得太频繁了些，每次就只是待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好像生怕我偷懒了，白拿天帝的俸禄似的。害我连拿出三生镜摸会儿鱼也不敢。
原本这些日子以来心里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个小疙瘩，不太想见到天帝，因此总是找些外殿的活来做。
谁知道不用见到天帝了，倒是又要被这张和天帝九成相似的脸紧迫盯人。
我无奈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天帝身边呢，至少天帝笑得可好看了。
哎，当事人表示，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我说殿下啊……」
「别叫殿下，沧岘。」这一回沧岘帝子再说的时候就看不出窘迫了，好像自在了许多。
「……好吧，沧岘帝子，您到底找下仙什么有事啊？」
沧岘帝子皱着眉，似乎对我这样的说法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父君要设瑶池宴为我选妃。」
嗯？这消息我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咳，你也要来。」
「？？我去做什么呀？我只是个小小侍官，还没资格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吧？」
沧岘帝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有这资格。」
我心里一惊，猛地想起一回事来。
话说，我好像还是个挂职的灵慧天妃来着！
难道说？沧岘帝子知道了？！
我领两份俸禄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了？！
「这个……我去不合适吧，帝君不会答应的。」我试探着说道。
「父君会答应的。」沧岘帝子斩钉截铁道。
完了！说不准这事儿天帝也知道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垂死挣扎道，「我去干嘛呀，我就一小小人仙！」
「去为我选妃。」
「选妃？选什么妃？」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选你喜欢的就可以，其余的都无关紧要。」
我：「？？？」
那这到底是给我选妃还是给你选妃？
「在太微宫打杂的还能有这福利？」
包吃包住俸禄高，这还带送妃子的？
「你在想些什么？」沧岘帝子皱起了眉头。
「没有没有！」我警觉地察觉到不对劲，怀疑我若是说出心里话，可能就会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连忙摇头。
「这事……莫要忘了。」
沧岘帝子没有深问，见我点头应下了，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站在原地咂摸半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不行！我得找司禄问个清楚！」
「司禄星君——」
「司禄！司禄！出来呀！你在哪呢？」
「哎！娘娘！娘娘您怎么又来了？」
就在我爬上天相宫的匾额后面查看司禄星君是不是躲在后面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哼，司禄啊，你该不会在躲我吧？」
「怎、怎么会呢……」
「算啦！我不跟你计较，我来可是有正经事儿的。」
「娘娘有何指示？」
「司禄啊……你这儿，有没有上一任灵慧天妃的画像啊留影啊什么的？」
「这……娘娘，天妃的画像，下仙一个星君怎么会有呢！」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暧昧的事，司禄星君这个胆小鬼是肯定不敢做的。
「那……司禄啊，你见过之前的灵慧天妃吗？」
这回司禄星君倒是点头了。
「下仙有幸见过一次。」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司禄，你看我你看我，跟灵慧天妃像吗？」
「这个……上任灵慧天妃容貌冠绝三界举世无双，至于娘娘……」司禄星君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请娘娘节哀。」
节哀你个头！司禄星君我早晚有你的好果汁喝！
我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好歹没翻脸。
「那性格呢？性格像不像？」
司禄星君怜悯的表情不变。
「上任灵慧天妃温婉端庄，最是娴静典雅，娘娘则……」
「行了！不用说了！」我料想司禄星君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赶紧打断了他。
但我还不死心，再再问道。
「司禄啊，你说，这人要是转世投胎之后，这性格啊样貌啊，是不是都会发生变化的？」
这回司禄倒是点头了。
「娘娘说的没错，每次转世投胎，都是重获新生，和以前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我连连点头，越听越满意，没错了！一定就是这样！
「……只不过，那些都只是凡人，若是成了仙便不一样了，仙人的神魂稳固，不受凡尘侵染，无论转世多少次，回了天界也还是原来那一个。否则，神仙们如何下凡历劫呢？」
我：「……」
我还以为我就是灵慧天妃，帝子沧岘是我和天帝的儿子，只是发生了意外才让我转世轮回。
所以刚上界司禄星君就不动声色地让我当上天妃，还为我保守秘密。所以天帝才总是对我温柔以待，帝子也希望我能为他选妃。
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所以说，我不可能是灵慧天妃转世了？」
司禄星君惊讶道。
「娘娘您怎么会这么想？上一任灵慧天妃还未仙殒呢！」
这一回倒轮到我惊讶了。
「灵慧天妃还在天界？！她在哪？」
可无论我怎么问，司禄星君也是闭口不言。
末了，才压低声音说道。
「娘娘，灵慧天妃是个禁忌，整个三界除了天帝恐怕没人知道她在哪。」
「您虽是顶了天妃的缺，但也是因为众仙没一个会想去触天帝的霉头。」
我突然想到什么。
「司禄……天妃是要册封的吧？」
司禄星君面色一僵，但还是不情愿地点了头。
「我没有经过册封，只是拿了天妃的玉牌，也就是说，我还不算是真正的天妃对不对？」
司禄又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有想法了！
我冲司禄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司禄啊……」我放低了声音，「其实我和沧岘帝子是恋人对不对！」
司禄星君啪嗒一声跪下了，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
「娘娘啊，您就饶了下仙吧！」
我不干了，扯着司禄星君的衣袖要把他拽起来，却死活拽不动。
「你这是做什么啊司禄，我就是问问嘛，你看事情是不是这样哦。」
「我和沧岘是一对恋人，这天帝呢看我们不爽，想拆散我们，就把我们打下凡去，等我们上界的时候又先声夺人，父夺子妻，啧啧啧，真是好刺激……啊不是，是好不道德……」
我脑补完毕，兴奋地看向司禄星君，只见他头埋得低低的，使了个法诀闭了五感，止不住地叠声低喃「我不听我不听」。
「啧。」
我撇撇嘴，无趣地走了，留下了还不知要封闭五感到何时的司禄星君。
次日，沧岘帝子再来太微宫，我双眼发亮地迎了上去。
「沧岘～」
沧岘帝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抖，但还是僵硬着脸冲我点点头。
我心中底气更足了，觍着脸凑到沧岘帝子旁边。
「沧岘～忘了你是我的不对，你不要难过！我们还是可以嘻嘻嘻……再续前缘哒！」
我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害羞起来了，忍不住原地跺了跺脚，轻声嗔了一句「讨厌～」。
然而久久没有等到沧岘帝子的回应，我狐疑地转过身去，就见沧岘帝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涨得又红又紫，眉目如画的五官扭出了一副世界奇观。
我傻了。
「沧岘帝子，您这是太高兴了？」好像不对劲。
「难过？生气？喜极而泣？乐极生悲？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哎呀，您这到底什么个意思，您倒是直说呀，弄得人家怪忐忑的。」
沧岘帝子猛地朝旁边一挥手，轰的一声。
巍峨的太微宫，塌了一堵墙。
我挠挠头，后知后觉道。
「我猜错啦？咱们两个不是恋人？」
沧岘帝子的表情总算好看一点了。
「害，您看这事儿闹的，是我误会了……」
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又是灵光一闪，试探着喊到。
「哥？」
轰——
太微宫又塌了一堵墙。
好吧，看来也不是，那难道……
「弟弟！姐姐终于想起来了！」
轰……哎？没轰？
不会吧？真的是？那天帝岂不是我爹？
我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震惊地看向沧岘帝子。
却见沧岘帝子捧着心口，双唇紧闭，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帝、帝子！您没事吧！」
我连忙扶住沧岘帝子，他却只是直直地注视着我的身后。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木偶人一般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去。
「帝、帝、帝、帝……帝君？！」
天帝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此时脸上失了惯有的温柔笑意，看起来和沧岘帝子更是十成十的相像。
然而天帝身上那股子浩瀚天威却是帝子所不具备的。
这还是我见到天帝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所谓三界共主，寰宇至尊，到底是何等存在。
「过来。」
天帝没有开口，我的耳边却分明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像是把戏人手中的牵丝木偶一般，迈着古怪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天帝身边。
沧岘帝子又捂着胸闷哼了一声，跪在地上应了一声「是」，随即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
天帝转身进殿，没有在外停留，而是径直向内走去。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心底有着不安和恐惧，但也奇异地有着一丝兴奋和窃喜。
「过来。」
天帝这一回是开了口的。
那股控制着我身体的古怪力道紧接着就消失了，我只能自己拖着发软的腿脚一点一点向他挪去。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太微宫里的灵官竟全都消失无踪了。
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我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距离天帝还有五步，我抬头看看他，他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咬咬牙，下定决心，终于站到了他身前。
天帝伸手一捞，我顺势落在了他怀里。
他的力道大极了，又偏偏是刚好没有让我感受到痛的程度。
我看了看他身后大到夸张的软榻，掐了掐手心，闭上眼睛做起了心里建设。
「我是天妃他是天帝……我是天妃他是天帝……应该的应该的……你好好思量思量，你赚大了你知道吗？」
……
等了半天，天帝还是一动不动。
我：就这？？？咋回事儿啊小老弟？我这都酝酿半天了。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我低下头，轻轻地在天帝耳边说道。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天帝抱着我的胸膛震了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怀抱，让我得以安安稳稳坐在他腿上。
害，刚才那体位可真是老难受了，我顺势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天帝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毛，好像在安抚什么小宠物一般。
我偷偷看他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温柔的天帝又回来了。
「瑶儿……」天帝将唇抵在我的发间，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别让我等太久了……」
什么等太久了？
天帝看着我，动了动唇，明明是在说话，我却完全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觉得从没有这么困过。
我努力地撑起眼皮，试图辨认他的口型。
快点……
快点什么？
——————————————
6
「……天后……知道了……灵慧天妃那里……」
「……不要告诉她……」
「是。」
……
我醒了……然后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回去。
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然后马上天帝就要开始跟我虐心虐肝了。
啊，好烦！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醒过来听到这几句没头没尾的！
「醒了？」
「没醒！」我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天帝轻笑一声，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
我闭着眼，感觉到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么大了，还闹起床气呢？」
温热的指尖在我的脸颊上捏了捏，我睁开双眼，就看到天帝完美无瑕的脸正悬在上方，未被束起的发落了下来，痒得我忍不住抓在了手心。
天帝顺势埋下身来，我连忙闭上眼睛，紧张而又期待地微微抬起下巴。
湿润的呼吸抚过我的脸颊，却只是停留在耳边。
我既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瑶儿……」
他的声音似轻似缓，带着缱绻的吐息。
「你对我有情。」
我猛地睁开双眼，天帝已经坐起身来看着我，笑意温柔。
「起床吧，我为你梳妆。」
我有心想要问他，张了张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些气闷地任由他牵着我走，一言不发地看他煞有其事地为我梳妆。
我要问他些什么呢？
我又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他有天后，有天妃，连帝子都有了。
我呢？我无才也无貌，性格也不温婉大方，就连修为，都比不过一个为他煮茶的侍官！
即便是天妃的仙职，也不过是个假的！
天帝的手巧极了，三两下就为我挽了个漂亮的簪。
我看着更恼火了，这样好的手艺，也不知是为谁学来的！
「不好看！」
我赌气地说，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他。
「好，那我再为你换一个。」
他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仔细看看还是挺好看的。」
能怎么办呢？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有妻有子的糟老头子啦！
「瑶儿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他眼中的温柔似乎更甚以往，低下头来在我发间落下一吻。
这该死的糟老头子！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
我再没有出过太微宫，也没有再见过沧岘帝子和其他仙人。
天帝倒是没有拘着我，只是每一次我想出门的时候，他总是露出一幅强忍哀伤的表情来，配着那温柔的笑，怎么看怎么幽怨。
好像我倒成了那个始乱终弃的渣仙。
行吧，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瑶儿，给沧岘办的瑶池宴快了。」
我窝在天帝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抱抱我，摸摸我的头，抑或是在我发间落一个浅浅的吻。
亲昵而克制。
「帝子先前，说要我在瑶池宴上为他选妃。」
我还记得沧岘帝子特意叮嘱我别忘了，只是不知道天帝会怎么想。
「瑶儿，你来主持瑶池宴好吗？」
我默然了。
瑶池宴……该是天后娘娘主持的吧。选妃……也该是天后娘娘来为帝子选。
可是我却不想问他，天后娘娘去哪了，为什么不能主持瑶池宴。
「帝君……」
「昊阙。叫我昊阙。」
天帝打断了我，这些日子他总要我这么叫他，但我总是不习惯。
「……昊阙，这不合适，我……我只是个侍官。」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挂职的天妃。
天帝摸摸我的脑袋，笑了。
「瑶儿，你想当天后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显得极为认真。
我倒没有觉得他在唬我，而是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一下。
「天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还是没忍住。
「她啊……」
天帝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发怒，反而眼神飘忽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
「她像你一样，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仙官们总是称赞她慈悲仁爱、恩威并举。但在我看来，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天帝的语气追忆之中带着一丝引以为傲。
「那您……为何不把她放出来呢？」我现在的语气一定又酸又别扭。
但我没办法，我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卑鄙的小偷，乘虚而入做了天后娘娘的替身。
天帝把头埋在我颈间，微微叹了口气。
「不行。」
他的语气坚定，我又是喜，又是恼。
喜的是我这个替身又可以继续留下来了，恼的却也是我当了替身还欢欢喜喜的蠢样子。
「瑶儿，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天帝的眼神中有着期待，我却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没有。」
我摇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样呀……那我下次再问好了。」天帝笑眯眯的又摸了摸我的头。
……
「瑶儿，你今天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帝君，您已经连续问了十天了。」
「昊阙。」天帝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称谓。
「好——昊阙，您到底想要我问些什么呀？」
「不要总是这么恭敬，瑶儿。就问些你想知道的东西不好吗？」
「帝……昊阙，您……你、哎！您就说您到底想怎么样吧！」
天帝又抱了抱我，声音沉沉的，似乎有几分委屈。
「瑶儿，我真是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我好奇道。
但是这一回天帝又不肯说了。
我：「？？？」不想问非要我问，问了又不说？好你个天帝，这还有两幅面孔呢？
……
天帝持续着每日一问，但我却总是刻意回避。
虽然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偏偏就是较起劲来了。
帝君，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情？
这段日子，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猜出来了。他想要我问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个吧。
但我只要一想到，当时他问我的时候，用的可是肯定句，就总觉得输了一筹。
好气！
————————————
7
「昊阙，你为什么给我取名瑶珠？」我把玩着他的手指，随口问道。
天帝摇摇头，笑了。
「这不是我给你取的，是你自己取的。」
「我自己取的？」
「你曾说自己是瑶池仙主，三界明珠，是以应当取名瑶珠。」
我仔细想了想，这还真是我会说的话，我甚至还能想到自己说完这话之后插着腰沾沾自喜的样子。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瑶池仙主？瑶池仙主不应该是天后娘娘吗？」
天帝点点头，「你就是天后。」
「等等等等！我？天后？」我冲着自己比画，好让天帝看清楚，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人仙怎么会是天后呢？
「瑶儿，你失忆了。」
我连连摇头，什么天后失忆能失忆到我这副模样？
不对劲不对劲，原本可是把天后的消息捂得和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怎么可能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抛出这么个重磅消息来？
「我知道了！帝君，您这是想哄我当小情人呢！我可告诉您！您要是真这样想的话！我、我也就从了！」
天帝揪着我的脸狠狠地掐了掐。
「真该把你的脑瓜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我……」我绞着手指，羞愧地低下了头，怂了。
仔细想想，天帝想要谁就要谁，实在没必要撒这种谎。
「还不信？」
天帝眉头微微一挑。我立刻乖觉道。
「不不不，信了信了！」
「看来你还是不信。」
天帝袖子一挥，三尺之外便现出一道水幕来，晃了两下，帝子沧岘的身影跃然其上。
「父君何事召我？」
「你母后不相信她是天后，你来同她说。」
天帝冲一脸懵逼的我指了指，帝子沧岘便露出了然的表情来，恭敬地冲我一拜。
「母后，您确实是天后，您和父君吵架，投了轮回，父君好不容易才接您回来，您就原谅他吧。」
我：「？？？」我要原谅什么？我啥也不记得了啊。
天帝挥挥手，又把水幕撤了，这才一脸笑意地对我说。
「儿子都这么说了，你可不能再跟我闹了。」
？？？我一个三百岁的花季少仙这就有了一个几千岁的儿子啦？
「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现在又要告诉我？」我还是有点懵。
「之前不告诉你是怕把你吓跑，现在告诉你，却是我不想再等了。」
「虽然看你苦恼的样子也十分可爱，但我还是更想快点名正言顺的抱着你。」
天帝的话语十分惑人，我心里的小鹿也蹦跶得十分欢快。
但是蹦着蹦着我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
合着我是天后娘娘，那灵慧天妃又是谁？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小三，没想到我才是被三的那一个，想到这里，我恶狠狠地揪住天帝的衣领。
「说！你和上一任灵慧天妃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劈腿了，然后我伤心欲绝自愿堕凡？你这个渣帝！」
不知怎的，天帝一向温柔到溺人的笑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哦？你说本帝君劈腿？」
「难……难道不是吗？」我立刻就怂了，将手中攥着的衣领松开，还顺势抚了抚衣裳的褶皱。
「帝君啊，异性只为了繁衍，同性才是真爱啊！自从遇到灵慧，我才知道三界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求帝君成全我两吧，看不到灵慧的美貌，我寝食难安啊。」
天帝清泉流响般的嗓音毫无起伏地说着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话。
「这……这是我说的？！」我心虚地试探道，「灵慧天妃……是我的小老婆？」
天帝笑得灿烂极了，比之三月红花更甚，但我却感受到一股天界绝不会有的腊月寒冬的冷意。
「我不是，我没有！」我义正词严道，「这种罔顾人伦不仁不义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呵，是吗？」天帝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往下，又捏了捏我的耳垂，最后在我脆弱的脖颈上流连。
我瑟瑟发抖。
「嘤嘤嘤，人家只是一个失去记忆流落凡间孤苦无依的可怜弱女子啊！」
天帝顿了顿，突然将我拉入怀中，力气大得我怀疑他气到想折断我的腰。
脖子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天帝闷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不许……再跑了。再有下次，我就用捆仙锁把你绑起来。」
说到后面，语气又变得凶狠起来，吓得我连忙点头如捣蒜。
「不跑了不跑了，人间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上界好！我以后要一直留在帝君身边！」
天帝又露出了那种会将人溺死的笑来，摸着我的脑袋在我眉间落下一吻。
「乖孩子。」
我觉得脸有点烧了。
「帝君，那为什么我刚上界的时候你都不来找我呢？」安分了没一会儿，我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天帝沉默了。
我悄悄抬眼观察他的表情，似乎看出了一点羞赧和尴尬。
「这个……」
「不许骗我哦！」
「咳……」天帝被我噎了一下，恼怒似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奉拾……」
嗯嗯？奉拾怎么？
「……是我的傀儡化身。」
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奉拾是灵慧宫四位女仙里最沉默寡言的，平常也不爱与我们玩闹，打麻将的时候总是站在旁边的那一个。
但是现在想起来，奉拾确实总有一种紧迫盯人的感觉。
有时我半夜醒来，还会看到她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可惜奉一到奉九都是男身，只有这一个女身，否则倒是可以多留几个在你身边。」
！！！合着你觉得一个还不够是吗？？！
————————————
8
虽然愉快地接受了自己曾经是天后的事，毕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馋天帝的身子了。但我心中总还有些不安与纠结。
「我到底是为什么投了轮回的？」
天帝的表情一瞬间流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哀伤感来，我再不敢问，连忙抱住了他细细安抚。
「过去了，过去了。我不问了。」
许久，他的气息才平缓下来，脉脉不语地看着我，重新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隔了一会儿，凑在我脸上亲了亲。
隔了一会儿，又亲了亲。
我被他亲得有些羞恼，只好转移话题。
「我是天后，那传闻中被幽禁的天后呢？」
「假的。」
「哦……」
我又纠结起来了。
「听说天后恩威并存，德才兼备，宽和大度，我怎么感觉跟我一点都不像呢？」
天帝：「装的。」
我：「……」
「我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天帝安抚地摸摸我的背，「小瑶儿是想听我夸你对不对？」
「也、也不全是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瑶儿，你从前是一个很好很称职的天后，以后也会是一样。」
「可是……昊阙……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以前的天后瑶珠和现在的瑶珠还真的能够算作同一个人吗？我……还能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天帝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下巴在我头顶轻轻摩挲。
「瑶儿，不要多想，没有记忆你依然是你。」
「如果你害怕寻回记忆就变得不像自己了，那就不要想起来了。我会把我们两个人的份都好好记住的。」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点，没有再说什么。
……
其实我还有些事想不通，但总觉得天帝恐怕不会和我实话实说，所以我决定到司禄星君那旁敲侧击一番。
「司禄啊，你当初为什么要坑我当灵慧天妃啊？」
司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思考了一会儿，取出了塞在司禄嘴巴里的鞋子。
「好了，这下能说了吧。」
「娘娘，当时的情况您也知道的，就这一个去处。」
「我呸，你觉得我会信吗？先前太华天尊和白栀仙子历劫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说什么等空缺的事儿！」
「您就别逼下仙了，天后娘娘……」
「好你个司禄！你还敢说你不会武功啊不是，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司禄自知失言，连忙闭紧嘴巴，死活不松口。
我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上心头，想出一计毒计。
「呵呵呵，司禄啊，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可就要亲你了啊？到时候你可就给天帝戴了绿帽啦！」
司禄面色惨白，抖如筛糠，拼命往后躲去。
「哦呵呵呵呵～」
我一脸奸笑缓缓逼近，眼见着司禄就要招供，一个充满无奈的声音响起。
「母后，您还是收敛一点吧。」
司禄星君的眼神中猛的迸发出希望的光。
「殿下啊！求您救救下仙吧！」
我浑身一怔，僵硬的转过身去。
逼良为娼现场被儿子撞破怎么办？急！
「那个……我的好大儿啊，为娘就是跟司禄开个玩笑……你不会跟你爹告状吧？」
我费劲地在沧岘的肩膀上拍了拍，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来。
见此，沧岘一声轻叹。
「母后若有什么疑问，不如问儿臣吧。」
我双眼一亮，将沧岘拉到一旁坐下，搓着手问道。
「乖儿啊，你都知道些什么？为娘我是啥也不记得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呗？」
沧岘没有答话，只是手指一挥，我从太微宫顺来的法宝就化为碎片。
重获自由的司禄星君感激一拜，随即识相地退出去了。
「自您投了轮回，这已经是您第六次上界了，母后。」
沧岘一开口，就是重磅信息。
「六、六次？」
不等我消化一下，沧岘继续说道。
「第一次，您命格在身，三步金丹，十步元婴，刚转世十六年便飞升上界，只是父君余怒未消，将您囚禁百年，最后，您自毁仙骨，身死道消。」
「第二次，您托生天狐一族，却爱上了人间帝王，父君强改命典，降下天灾，使中兴之主成了亡国之君，而您为救苍生，逆天改命，反噬而亡，只得再入轮回。」
「第三次，您修行百年再度飞升，却断然拒绝了父君为您准备的封后大典，还指责父君偏执霸道，是以宁死不从。」
「第四次，您足足三百年才飞升，父君想为您归往世为一世，您假意应承，却叛逃魔域，最后父君舍了半重本命神道，才为您洗晦涤魂，重投轮回。」
「其后两百年，您十世轮回，皆年少而亡，父君为您修长生殿，立功德碑，汲凡世信仰，才终于迎您上界。可惜您神魂不稳，上界不过百年便仙殒神溃。」
我越听越是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的往世实在有够能作，原本的好奇也全然化作酸涩内疚。
沧岘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能猜到其内艰辛，绝不简单。
「……自此，三千巡界仙遍寻六道轮回，也再未能觅得母后转世之魂。」
沧岘顿了顿，眼神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直到三百年前，父君不知如何得来一截撑天树枝，集众仙之力，溯洄千余年，以灵慧天妃替天后之格，方才截取光阴，寻回母后完整神魂。至此三界之中，母后人迹消弭，满天神佛，能记得母后五次上界的不过一手之数。」
「司禄也不知情？」
「司禄星君不过奉命行事，何以得知此中内情？」
「沧岘……你，是不是怪我？」
沧岘摇摇头。
「母后对这些事半点不知，不知者无罪，儿臣不会迁怒。」
「都是我的错……我拖累了帝君和众仙，还有灵慧天妃。」
「母后，儿臣说这些并非想看母后自责内疚，您与父君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无从置喙。」
「或许您弃天不顾是事实，但父君当初偏执霸道不进人言也是事实。何况，您之所以怒投轮回也是为了众仙姻缘幸福之事，福祸相依，众仙承了此情，出力也是应该。」
「我？为了众仙姻缘幸福？」
沧岘坚定地点头，目光中少见的透出憧憬与濡慕之意。
「母后您向父君谏言，仙人也有七情六欲，只修无情道，修到最后，道成心死，实不可取。」
「母后您还说了，三界自有真情在，无论性别种族，抑或仙凡之别，真挚的情感永远不该受到处罚，既然凡人能有修仙成神之道，那仙人也该有选择做凡人的权利。」
我：「……」这是我能说得出来的？
我合理怀疑沧岘一定对我说过的话进行了大量美化，说不准我当初只是因为磕 cp 太上头了，被天帝拆 cp 之后怒急攻心才自投轮回的。
「如今父君变得温和大度，众仙不再为情受责，您也重返天界，过去的何不就让它过去呢？」
沧岘最后留下的话，让我思索良久，久到我自己都觉得，或许该让这些事都过去的时候才终于下定决心。
「我要见灵慧。」
天帝摸着我头发的手顿住了。
「瑶儿，怎么了？」
「我的记忆在灵慧那里，对吗？」
见天帝沉默了，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来担。」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天帝急切地反驳道。
我没有搭话，用眼神表达了我的坚定。
「瑶儿，你不怕吗？逾万载的记忆和情感，相比起来，这一世的三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天帝将我抱进怀里，依然是清泉般流淌的声音，我却觉得心尖一颤，感受到了那平静之下的哀伤与恐惧。
不是我怕了，是他怕了。
「昊阙……信我。」
他始终抱着我沉默不语，许久许久，头顶才传来闷闷的声音。
「好……我信你。」
……
见到灵慧的第一眼，我就相信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人能让我抛夫弃子不惜堕凡的话，那一定就是灵慧。
「三界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美人？！」
天帝的脸黑了。
「咳咳……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不及帝君万分之一。」
我极有眼色地改口。
「天后……娘娘」灵慧天妃悠悠转醒，她一动我才发现，她的身上竟缠满了无形的锁链。
「这是？」我向天帝投去疑问的目光。
「困天锁。」天帝解释道，「她一介凡仙，若非如此，怎能承受得住天后命格？」
「娘娘……不怪天帝……是灵慧自愿的。」灵慧天妃笑得从容，「只要能再见到娘娘，这就是灵慧这一生做得最不后悔的事。」
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我能看得出她对我的真情实感，但我却已忘了她。
「灵慧……」
「娘娘想要取回仙格和记忆对不对？」
我点点头。
「取回记忆会对你有什么伤害吗？」
「怎么会。」
灵慧天妃笑得惊艳绝伦。
「三百年来，我日日活在娘娘的记忆里，就是为了能再见娘娘一面，为了亲手把属于娘娘的东西交还给您。」
「辛苦你了，灵慧，我马上就把你放下来。」我用眼神向天帝询问示意。
天帝的面色是温柔笑意都掩盖不住的僵硬，似乎对灵慧说的话仍是十分不满。但还是冲我点点头道。
「放心吧，只是折了千年修为，没有大碍。」
「呼——」
我靠近灵慧，手却忍不住紧张得颤抖起来。
深吸一口气。手被人抓住了。是天帝。
他将我转过身去，背对着灵慧，在我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紧紧抱住了我。
「瑶儿，不要怕。我陪你。」
「好。」
我摸摸他的脊骨。
「昊阙，等我回来。」
重新来到灵慧身前，灵慧平静而温和地看着我，给予我无声鼓励。
我冲她笑了笑，纵身一跃，任由困天锁将我和灵慧缠到一起。
……
似是永恒，似是一瞬。
似是睡去，似是醒来。
我睁开眼。
昊阙就站在那，像一块不朽的石碑，抑或是神山下等待审判的信徒。
「我……曾是一只天狐……我爱上过一个帝王……」
昊阙的身躯慢慢绷直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目光浮沉。
「……后来，帝王死了……我也死了。」
「只是死之前，我突然意识到……我爱的是一个与他很像的人，一样的偏执霸道，一样的睥睨天下，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我想起来了，还想起了更多更多的……」
昊阙颤抖了起来，却依然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笑了。
「昊阙，我对你有情。」
「你呢？你是否对我有情？」
终于，昊阙绽开了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朝我伸出手来。
「瑶瑶，我亦有情。」
[END]
————————————
番外 · 天后篇我第一次见到灵慧时，她是域外仙山的散仙们进贡给天帝的贡品。
一个女子，即便是成了仙，又要美到何种程度，才能让自视甚高薄情寡欲的仙人们将这美貌奉为贡品呢？
我本该嫉妒她的，但是有些差距，能让人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我甚至不禁认同起散仙们的眼光。
果然，这三界能站在天帝身边的，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般配。
但天帝只看了灵慧一眼，便冷漠地要散仙们将她带回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原本一脸平静的灵慧却泫然欲泣地看向我。
「求天后娘娘收留！」
我听到自己说，好。
「从今天起，你便是灵慧天妃。」
天帝的脸色很难看，见我打定主意要把人留下，抿着唇拂袖而去。
我为灵慧建了灵慧宫，灵慧册封结束那天便住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向我磕头。
「谢娘娘收留，灵慧在此愿以道心起誓，从今往后定为娘娘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她顿了顿，又说道。
「灵慧对天帝无意，还请娘娘宽心。」
「我知道。」我说。
「你看他的眼神和他看你的眼神一样，比看瑶池宴上的灵膳还不如。」
「娘娘慧眼如炬。」
我笑了，把灵慧拉起来坐下。
「说说吧，你喜欢的是谁？」我指了指她胸口藏着的玉佩。
灵慧的表情从怅然到落寞再到心如死灰只有一瞬。
「……是碧安仙尊。」
我仔细想了想，散仙们来给天帝贺寿时，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站在第二位，应当地位不低。
「我记得……她是你的师姐？」
「……是。」
再无须多言，只看灵慧的表情，我便已心中了然。
天界容不下爱情。
更容不下她们的爱情。
我看过太多太多为情堕凡的仙人，有时，我看着他们暗生情愫，看着他们辗转沉沦，最后看着他们万劫不复。
却从未向天帝求过情。
我记得我年轻气盛时，也曾想要天帝给我一个说法。
「昊阙……」我第一次这样叫他。
「你对我有情吗？抑或是，你与我一起，只是因为我是天后命格？」
我得说，当时他的表情取悦了我，我还从没见过天帝陛下如此窘迫复杂的表情。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否有笑出声，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即便是沧岘降世那一年，他喜而忘形地叫我「瑶瑶」，我也只是微笑着说「恭喜陛下」。
沧岘成年后便去了凡间历练。
他说：「母后，儿臣定会早日归来，不让父君与母后失望！」
我摸摸他的头，说：「乖孩子，你在人间待得越久越好。」
他说：「母后，这是为何？」
我说：「你有无尽的时间留在天界，但人间，或许就只有这一回。」
送他下界以后，我便整日整日地待在灵慧宫，灵慧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总会与我说些域外的趣事解闷。
畅谈天地，神游仙外。
有时我会忘了自己是天后，她也不再是个困囚，似乎我们只是人间一对普普通通的，对外界满是憧憬的闺阁姐妹。
……
直到天帝满是怒意地闯入灵慧宫，掐着灵慧的脖子问我。
「区区一个域外下仙就让你迷惑了心智，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三界天后？！」
他总是这样，我喜欢的，我高兴的，他便总要毁掉。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但那时，我却偏偏一点儿也不想顺他的意了。
我笑得灿烂极了。
大概是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的样子。有多久？两千年？三千年？五千年？
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将灵慧丢到一旁，瞪着眼看着我。
「帝君啊……」
「不许说！」他怒斥着打断我。
我置若罔闻。
「帝君啊，异性只为了繁衍，同性才是真爱啊！自从遇到灵慧，我才知道三界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求帝君成全我两吧，看不到灵慧的美貌，我寝食难安啊！」
「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你再说朕便要她魂飞魄散！」
天帝不过挥手一摆，灵慧便面色灰白，身上出现道道血痕。
我挡在灵慧身前，笑得更加灿烂。
「帝君不妨试试，若是灵慧有事，我便削骨散魂，永堕轮回，这天后，谁爱当谁当去吧！」
天帝俊美无俦的脸因盛怒而扭曲，掌心却始终克制地收在袖下。
「天、后、你到底要如何！」
我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我要你废除仙人不得动情的天规。」
天帝死死盯着我，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绝、无、可、能！」
「怎么？帝君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许其他人有了吗？」
我嘲弄地看着他，他似乎被我的眼神熔断了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克制不住抬起掌来。
「让开！她今日必死无疑！」
我作势迎上，却全然放开了防备，完完整整受了天帝盛怒之下欲置灵慧于死地的一掌。
但或许是他最终留手，我竟只是重创。
「昊阙……你对我可曾有情……」
他慌乱的表情在那一瞬怔住了，双唇颤动。
我却不想再等他的答案了。
只是放开最后一丝心神，任由仙躯崩散。
……
此景。此情。
如今想来，竟觉得久远得已经模糊了。
「娘娘，您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来，眼前是灵慧勾魂摄魄的脸，我十分从容地摸了摸她顺滑的皮肤。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在这天界竟已这么久了。」
「是，托娘娘的福。」灵慧笑了笑，晃得人睁不开眼。
「后日便要派遣下凡了，怎么样？有什么想要的？我找司命星君给你开个后门。」
灵慧摇摇头。
「承蒙天帝和娘娘开恩，能去凡间灵慧已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嗯……」
我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等下要找月君和司命给灵慧安排一个青梅竹马才好。
「娘娘，天帝陛下来了。」灵慧轻声提醒道。
我回过头去，穿着白底金纹的清隽身影款款而来。
温柔到溺人的笑始终缀在他如月清辉的脸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都能看到那双注视我的眼眸熠熠生辉，比天边的金乌还要刺眼。
「瑶瑶，过来。」
他站在三米外冲我招手。
我矜持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跑了起来。
一直等扑到他怀中，才笑着应了一声。
「昊阙，你来了。」
——————————————
番外——灵慧篇
我叫灵慧，这是师姐给我取的名字，而在那之前的名字，我不想再提。
师尊有许许多多的弟子，我的天资并不过人，却在众多弟子之中脱颖而出。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冠绝三界的容貌，落在一个修为低微的女修身上，是诅咒，亦是灾难。
但好在，我还有师姐。
师姐是师尊的首席弟子，天资卓绝，早在几千年前便飞升成仙，人称碧安仙子。
她是第一个没有嫉妒过我，也没有垂涎过我的人。
亦是第一个，站到我身前保护我的人。
师姐屡次下凡，亲身亲为，手把手地教我心法灵诀，让我摆脱了成为炉鼎的命运，使我天赋普通却也在千年内飞升上界。
彼时，师姐也已成为碧安仙尊。
我原以为终于能站到她的身旁，却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依旧犹如天堑。
但是无妨，我只要能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就够了。
我宽慰自己。攥紧了仍在下界时，她送我护身的玉佩。
到了天界，我的容貌依旧无往不利，即便天帝早已下了不许神仙动情的禁令，也阻挡不了那些循味而来的狂蜂浪蝶。
但是师姐，总是能够站在我的身前，为我阻挡所有窥探。
「灵慧，不要对那些无谓的存在动心。」
师姐轻抚着我的脸说道。
我坚定地点头，这世间，谁也比不上我的师姐。
我以为她心里也是有我的。
直到那日，天帝寿诞，宴请诸仙的消息传来。
「灵慧，能让你的价值最大化的时候到了。」
我的……价值？我看着一脸喜色的师姐，和难得对我露出笑意的师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不真实。
这就是师姐想要的吗？
这……就是我的价值吗？
……
「带回去。」
那个坐在高处睥睨众生的天帝如是说道。
我看着师姐和师尊变了的脸色，突然生出巨大的惶恐来。
我的容貌没有打动天帝。
我的价值……没有了？！
如果我被带回去，等待着我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我向那个全场唯一一个，始终用善意的目光看着我的存在求救。
「求天后娘娘收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一闪而过的*意，但在看到天后的眼神之后，我却神奇地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了。
「好。」
「从今天起，你便是灵慧天妃。」
我……得救了。
今日起，我便是灵慧天妃。
……
我叫灵慧，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竹马。
我长得普普通通，他却生得好看极了。
小的时候，我同他站在一起，人们总以为他才是女孩子。
他长得好看，脾气却不好，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谁若是这么说他，他一下便黑了脸，非得要百般作弄回去才肯罢休。
他总爱欺负我。
解了我的小辫儿说要给我梳头，却扯掉了我大把的头发。
拿着笔说要给我画像，却画在了我废了好大劲为祖母写的祝寿词上。
如此这般，层出不穷。
若是他的父母要教训他，他就一溜烟地跑进我屋里躲起来，还要我去帮他求情。
他是个混世魔王，却也有混世魔王的好处。
附近的小孩儿们都怕他，连大上两岁的大孩子们也没一个打得过他的。
连带着，我作为他的小跟班，也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长大以后，我还是普普通通，他却越长越好看。
和我一起走在街上时，所有人都偷偷看他，也有不少胆子大的，上来搭话。
他看起来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好像已经转了性了。
就连我的闺蜜，也喜欢他。
她把一封沉甸甸的情书交到我手上，托我转交的时候，我总觉得不知为何，心里也沉甸甸的。
我把情书递给他时，他不屑之中带着喜色。像是捂住了我的口鼻，闷闷的。
只是他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脸就沉下来了。
捏着一个角在我面前扬了扬，似笑非笑。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的心意？」
我点点头，这么厚的情书，不是心意是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个早就指腹为婚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连连摆手。
「都是大人们开玩笑的，怎么能当真呢？」
他却一下子把我摁在了墙上，俯下身时的阴影笼罩着我，显得十分危险。
「小爷我向来有仇报仇，你这丑丫头占了我未婚妻的名义这么久，怎么着？现在就想不认账了？」
「我可告诉你了，你想都别想！」
……
————————————
番外 · 天帝篇我活了不知几载，从未遇过挫折。
自降世那一日，我便知道，我将会是三界共主，寰宇至尊。
何为人？不过是蜉蝣虫豸。
何为仙？不过是荧荧烛火。
何为魔？不过是蚊蝇鼠蟑。
而朕，为天帝！
六道轮回，亿万生灵，
尽伏于我意！
上穷碧落，下至九渊，
皆慑于我威！
本应如此……
直至——
三清至圣领着一个小女娃，告诉我这是天道命定的天后时。
大概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天道的刁难。
天后比最最凶残邪恶的魔还要难缠。
她高兴时，九天浩渺都听得到她纵情肆笑。
她发怒时，四海八荒皆逃不过她覆地翻天。
她难过时，万千神佛也哄不得她破涕开怀。
好在，她还听我的话。
我若是板下脸来，她便像只爱撒娇的小宠，狡猾而又心虚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用湿漉漉的眼神讨饶。
久而久之，
我便也习惯了总在她面前冷着脸。
……
她对喧闹的人间很是向往，最喜欢的事就是在登仙台蹲守，抓着每一个上界的仙人要他们给她讲故事。
而我却不喜欢人间。
凡人渺小，俗世丑恶，人间尽是贪欲。
我更不喜欢，她总是想要偷跑下凡。
所以我设了天规，不许仙人们再谈论情情爱爱的事。
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因为怕她会被勾动了凡心？我也不知道。
……
她是天地生养，没有名字。我叫她天后，她嫌难听。
「我是瑶池仙主，三界明珠，是以应当取名瑶珠。你可以叫我瑶瑶。」
她的表情矜娇而得意。
我把「瑶瑶」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冷下脸道。
「身为天后，要注意威严。」
……
天界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长大了，也当得起天后的称呼了。
众仙称赞她慈悲仁爱、恩威并存。
我却知道，私下里，她总喜欢偷偷窥视那些暗通曲款的仙人们。
就连她的宫中，也私藏了不少的凡间话本。
她的思凡之心仍在！
我感觉到愤怒，而在她恭恭敬敬叫我帝君的时候更为尤甚。
我想，我一定是气她表里不一，阳奉阴违。
于是，我更加严厉地惩处那些犯了天规的仙人。所有能够勾起她凡心的不良示范都被我革了仙职，打入轮回。
我要让她知道，若是她动了凡心，也会落到仙殒道销、万世轮回的境地！
一时间。整个天界谈情色变。
……
「昊阙……」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她叫过这个名字了，大约她也不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她似乎还只是一个除了撒娇捣蛋什么也不会的小娃娃。
「你对我有情吗？抑或是，你与我一起，只是因为我是天后命格？」她问。
情？
我第一次觉得开口说话是如此艰难。
我有情吗？
情……是凡人的东西。
我是天帝，而她是天后。
命中注定。无可更改。不是吗？
……
我以为我们是天命所归，必然会与世长存，永恒相伴。却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弃天不顾。
灵慧。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容貌是个威胁。
瑶瑶喜欢漂亮的东西，从她来到我身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
她的宫里摆满了几千年来三界之中搜罗的各色珍藏，以供她日日把玩。天界的灵官若是有容貌出众的，她也总是下意识地多看两眼。
为此，我曾将她宫里的灵官全部换了我的化身。只可惜被她发现之后，尽数投进天炉炼了丹。
甚至于当初她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只听我的话，也教我怀疑是因了我这张天地造化的脸。
这都无妨。
只是。能教她失了神的容貌，世间存在一个就已足够，再有一个，便是多余。
但瑶瑶把灵慧护得太好，而那碍眼的存在又甚是乖觉，终日只躲在灵慧宫里闭门不出。
让我心里始终烧着一把灭不了的火。
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个玩物，就和瑶瑶其他的藏品别无二致，也熄不掉我看到她们欢声笑语旁若无人时，徒然升起的*意。
「区区一个域外下仙就让你迷惑了心智，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三界天后？！」
你的万寿诞辰莫非宁可与这玩物相伴也不愿来我的太微宫？
我想问她，却说不出口。
我想要她，像以往那样，认输，讨饶，顺应我的心意。
她却笑了。
我的怒火好像瞬间就消失，转为一种巨大而陌生的恐惧与不安。
再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又或许，是我不愿意记得。
最后的记忆，只剩下她仙躯崩解的画面。
「昊阙……你对我可曾有情……」
她像是在问我，又好像不是在问我。
她走得好决绝，叫我的手里抓了个空，心里也空了……
「天帝陛下！你为何就是不懂娘娘对你的情？！」
情？
我看着灵慧脸上深刻的恨意，莫名的也生出一股恨来。
若是对我有情，为何不愿留在我的身边？
我要把她抓回来，关起来，叫她永远也逃不脱！躲不掉！
我没有*灵慧，我要留着她，让她当个见证者，让她好好看看！究竟何为情！
……
瑶瑶很快就回来了。
天后的命格在她身上，整个三界都会把她重新推到我身边。
这一次，我不会让她逃了。
然而。我没想到她如此刚绝，囚仙笼只留下了她的仙骨、她的仙格，还有万载的记忆。
却留给了我，一场空。
我令司命彻查三界亿万生灵命数，才从天狐一族里找到了记忆全无的她。
可她！却偷下凡间想要嫁给一个人间帝王！
区区一个凡人！
何德何能！竟敢觊觎朕的天后！
凡人，不过股掌之物。
帝王死了，帝国亡了。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百姓没事，她却死了。
竟为了区区几个凡人而逆天，何其愚蠢？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让司命再一次找到她的转世。
我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的……
我不断告诉自己。
这一次，她没有了天后命格，但尚有功德护身，百年时间，才飞升天界。
我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封后大典，她却只是陌生而又戒备地看着我。宁可逃亡域外做个散仙也不愿做我的天后。
我让天将们抓她回来，她却以为我要治她的罪，为了不受折磨，在半途中便自毁而亡。
……
第四世。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我曾不屑一顾的凡人。
我派了无数神仙下凡渡她，送她数不尽的天财地宝，仙机神缘。
足足三百年，她才来到我面前。我看着她，心中却已没有了欣喜。
我想明白了，没有记忆的她，不是我的瑶瑶，我要让她归往世于一世，我要让原本的瑶瑶回来！
但或许是我的意图过于明显，她又逃了。甚至于为了与我划清界限，她堕了魔。
她丧失神智，以魔气相搏的时候，我的心里诡异地没有了恨意与不甘。
万年前，我曾觉得她令人厌烦得像个*不死的魔，如今我却觉得，她就算堕了魔也是这三界最可爱的魔。
只可惜，我费尽心血也没能留住她。
她再投轮回那一日，我把灵慧放出来了。
「是我错了。」我说。
我没有理会灵慧的诧异，却是在那一日废除了仙人不得动情的天规。
……
魔气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她的神魂。她已被天道厌弃，生生世世，岁不过二十而亡。
天，放弃了她。但我，不愿放弃。
当初的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反过来向卑微的凡人们祈求，以期用凡世的信仰功德，为她续命，渡她成仙？
只是她的神魂早已破损不堪，一触即溃。其他的仙格，天道不愿予她，天后的仙格，她却已然承受不起。
凡俗信仰虽为她续命，却也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终归，只是饮鸩止渴。
我，是天帝。
是三界共主，寰宇至尊。
在我之上，已无神可求。亦无可奈何。
我为她梳妆，她问我。
「帝君，您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为我做这么多？」
我说，「我对你不好，把你气跑了，只是你不记得了。」
她轻轻地靠在我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没关系，帝君现在对我好就够了。」
我也想要对她笑。
在她宫内私藏的凡间话本里，她最爱的就是这样会温柔小意的儒雅书生。
可惜，我总笑不出她喜欢的样子。
她的神魂，湮灭了。
上穷碧落，下至九渊，再也无她。
「瑶瑶，我对你有情。」却没来得及。
沧岘，我和她唯一的孩子。
他降生那日，曾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哪怕他将来会拿走我的权柄，代替我的位置。
帝子成年，要历练百世轮回。
他走时，背负了万千期望，亦许下过豪言壮语。
归来时，他的母后，我的瑶瑶，却已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叫我「父君」。但我却分明看出他已与我离心。
也罢。
「帝子如今，可担天帝之位矣」。
「父君？」他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您要到哪去？」
我笑了，如今我已笑得十分自然。
「我要去把瑶瑶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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