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时期,汉人膜拜的至高无上对象,被官方确定为“天”。它不是指人仰头即看到的天空,也不同于世俗观念里的“老天爷”,而是一类看不见、摸不着,但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始无终、永恒如一、至高至伟的神性、神力存在。
这个“天”,比皇天、昊天、天帝单一,纯粹,是董夫子遵从儒家学说的入世倾向,在其仁、恕、诚、孝核心价值的基础上,综合前人关于自然万物、人工出品、社会万象的高维人生经验,经过通盘思考、深入分析、缜密推理,升格出的极致抽象概念。在当时汉人的认知水平里,它结晶了儒、道、阴阳、名等诸子百家及更前代思想家的顶级智慧。
董夫子的天人感应学说,蕴含天人合一的真理,不光同时代的儒家弟子不敢辩驳,其后近两千年,凡儒家弟子只能在其理论框架下断章取义、查缺补漏。即使没有官方“独尊”,其它学派的学者,自始至终都无法将之彻底推翻,顶多就其中个别观点、论断争执不休。
和“天”相比,民间私相供奉、祭祀的土地公公、财神爷爷、风雨婆婆、泰山奶奶等,神性欠缺,神力有限,也经不起考证和逻辑推理,只能算迷信。而炎黄、尧、舜、禹、汤、文王等官方推崇的人神,只是“天”派来人间完成使命后即召回的“差(chāi)神”。
和地球上的其他神相比,“天”看不见、摸不着,也从未具有人形。而仰望太空,繁星点点、星迹可循、彗星坠落,日食、月食等星相显现。俯察人世,洪涝旱灾、山崩海啸、火山地震、宫宇坍塌、饥民暴动等天灾人祸——似乎都是他的警示。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威咫尺,天道不灭。所以,“天”比其他神更令人认同、尊崇,敬畏。
另外,因为“天”无形,自然不会聚焦人的眼球,偏执人的感知。作为天子的帝王,便成为臣民唯一瞩目、企盼的至尊现实对象。深谙天道的历代帝王,又大多理解了“九五之尊”的含义,通常躲在幕后操控天下,更显天威莫测,雷霆雨露无边,令臣民抓心挠肺地祈佑、惦念。
再者,董夫子的三统三正说,为改朝换代、新朝天子的正统提供了合理解释及理论依据。尽管汉朝新立,天子仍是天命所归,代天经世,被天独宠。所以臣民除非活不下去了,才不惜担着灭族风险,可能死后魂飞魄散、不得香火祭奠地造反——这对维护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稳定,合理、合法延续,以及中华文明绵延不绝,发挥了无上作用。
华夏朝代更迭的原因:七成权臣篡夺,改换前朝的天命;两成异族入侵,将原来的长生天、长白天汇入中原的“天”;一成自下而上造反——影响巨大的无不借“天”造势。
比如东汉末年黄巾军宣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唐末王仙芝自称“均平天补大将军”;明末韩山童用白莲教的瓶,装弥勒佛的酒,插宋徽宗八世孙的天命——清末太平天国起义以“拜上帝教”号召民众,拿洋人的如日中天笼络清政府治下的叫苦连天……
不管治天下还是争天下,可以说,无天不成活。改天换地,确实不是仅凭人力、物力、财力、地利就能做到的事。自下而上翻天成功的,只有汉高祖刘邦和明太祖朱元璋。他们一位自封赤帝子,捡西楚霸王项羽的漏;一位甘做上门女婿,捡小明王韩林儿的漏;都是躲在人神的背后窃取“一神”的影响力,营造天时,再运作地利、人和,把前者搞没了登上帝位。
在天的庇护下,尽管“改正朔、易服色”不断,天下分分合合不止,华夏等级式的社会价值体系却数千年衔接,并在疆域不断扩张的大一统国家范围内逐步演化到极致。与之相辅相成的中华文明绵延有序,从未断绝。
但如前文分析,与此同时,中下级官员、士子阶层、低阶劳动人民的需求满足越来越被压制在既归属又自尊的价值需求层级以下,其价值取向越来越被黏附在个人出身、虚头巴脑和物质财富上。他们的“人性”中,必须更高层级需求辩证满足才能发挥的创造力因此逐渐窒息——对比世界其它古文明信仰对象演变的大致脉络,这一结论的可靠性即凸显得更惊心动魄。
第三篇 人的信仰,是是非非五千年
第五章 自从成了神,人即落向深渊
一学·造物论之《人性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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