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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初,韩采采是自愿给哥哥大海换媳妇的,所以结婚时,她很平静。
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屋,她听见哥哥叫了一声采采,她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哥哥的眼中有不舍难过和愧疚,她对哥哥一笑,然后大义凛然地出嫁了。
采采九岁时,父母就先后过世,是哥哥把她一手拉扯大的,哥哥在她心中犹如大半个父亲。
但哥哥有残疾,小时候摔到了冬天的炉子上,脸上留下一块疤痕,有点瘆人。
哥哥三十多了还找不到媳妇,采采就主动找媒人,决意用自己为哥哥换个媳妇。
哥哥30岁没娶亲,妹妹主动找到媒人“用我给哥哥换个媳妇”。
而和采采对换的于燕燕却不是这样的,听说出嫁时眼泪汪汪,迟迟不肯上车。
采采以后知道了此事,心想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哥哥除了样貌丑点,其他没有一点毛病,还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而你哥哥呢,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我比你可吃亏多了。
结婚不久,采采回娘家看望哥哥,发现燕燕正躺在床上睡大觉。燕燕睡得很香,胸脯那儿轻轻拉着风箱,小呼噜打得有声有色。
采采把她捅醒了,问哥哥去哪里了。
“去果园干活了。”燕燕坐起来,对她爱搭不理的。
“你身体不舒服?”
采采问,言下之意,你怎么不去果园干活,可燕燕白她一眼,说身体很舒服。
采采瞅她一眼,问,“我哥哥,他对你还好吧?他有什么不对,你只管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燕燕鼻子冷哼一声,“你哥哥,哪儿都好,就是脸不好,你给他换个好看的脸吧!”
采采看看她,没吱声,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了燕燕的声音,“韩采采,我恨你。”
采采惊愕地转过身去。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同意换亲,我就不会来你家,就不会和你哥哥结婚,我讨厌你哥哥,像个妖怪。”
采采生气了,她竟然说自己亲爱的哥哥是个妖怪。
“谁让你来的,我和我哥可没逼你。”
“可我娘逼我了,我娘给我下跪了,非让我嫁给你哥哥,还拿着你和我相比,说你多么懂事,多么好,我恨你。”燕燕哭着大叫。
采采本来是生气的,但望着她眼泪横流的样子,忽然有些难过,她没再说话,就去果园找哥哥。
哥哥正在果园锄草,黑色的膀子上伏着细密的汗珠。采采提了水壶,给哥哥倒了一碗水,送过去。
“燕燕,她对你还好吧?”采采轻声问。
大海的脸色忽然有点暗淡,“就那样吧。”
“女孩子,哄哄就好了,你多哄哄她,给她多买点礼物,燕燕有点孩子气,你不要和她计较的,时间长了,她会明白你的好处。”
大海长长叹口气,“采采,你,你过得咋样?唉,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去换亲。”
“哥,我挺好的,婆婆对我可好了,对待我像亲闺女一样,天顺对我也很好,我真的过得不错。”采采一脸高兴的模样。
采采当然是撒谎的。
婆婆对她确实挺好,天顺对她也很和善。但她才二十二岁,出嫁时,远未意识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丈夫,对她意味着什么。
当真正进入这样的生活,她才感到巨大的落差。但她并不后悔,为了亲爱的哥哥,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顺和燕燕是一对龙凤胎。
十岁的时候,燕燕嘴馋树梢上的留下的几颗枣子,便撺掇天顺爬到树上,枣子摘到了,天顺却从树上掉了下来。
从此,他再也不能走路,坐上了轮椅。
2
几个月后,燕燕*了,但采采的肚子依然平平的,没有动静。
婆婆常常偷偷瞄瞄采采的肚子,眼睛里满是询问和焦急。
采采满脸通红,低着头,赶紧走开。其实,她还是处女。婚后肚子没动静,婆婆愁得叹气,我却不敢说我还是女儿身。
天顺根本不和她行周公之礼。
可她怎么好意思和婆婆道破此事呢?
过了一段时间,婆婆不再瞅采采的肚子,不时叹气,估计是从儿子那里打探到了什么。
有一天,婆婆忽然对采采说,燕燕能生,就让燕燕给生一个,抱回来,就是采采和天顺的孩子,血脉里也是自家的孩子,采采含混应下了。
燕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孩。全家人都很高兴,大海给孩子起名韩金宝。婆婆亲自去给女儿伺候月子,然后又接回娘家,继续养身子。
燕燕吃得白白胖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家人的侍候,只是对金宝没有多少耐心。
有时,金宝饿哭了,燕燕根本不管孩子,只顾自己对着窗外发呆。
婆婆对燕燕说,养好身子,就赶紧再生一个,再生一个于家的孩子。但婆婆的希望落空了。
金宝还没学会走路,燕燕就扔下孩子,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采采的婆婆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得了脑梗。去世前,她紧紧攥着采采的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眼睛里满是乞求。
采采明白婆婆的意思,婆婆是怕她离开这个家,丢下天顺一个人。采采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给她一个承诺。
婆婆闭眼了,手却抓着采采的手不松开,采采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开来。
婆婆办丧事,天顺的堂哥堂弟们都回来奔丧。丧事办完以后,家里只剩下了采采和天顺。
原来有婆婆在,总是咋咋呼呼的大声说话,家里倒也热闹,现在婆婆突然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
自从婆婆去世,天顺几乎不说话了,一整日坐在轮椅上,犹如石雕一般。
采采总是逗他说话,变着花样做饭,让着他多吃点。但他还是像失了水分的豆芽菜,一天天枯萎下去。
一日,采采回娘家看金宝。自从燕燕离开,哥哥就一个人带孩子,采采实在不放心,三天两头跑回去。
她到了果园,哥哥正在打药,金宝在地上乱爬。采采赶紧把金宝抱起来。金宝满脸是土,嘴巴里也是土。采采又好笑又心酸,急忙把他嘴巴里的土抠出来。
哥哥打完药,走过来休息,他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吸烟。
“大哥,要不我把金宝带回去住几天,你看金宝都瘦了。”采采逗弄着金宝,瞅瞅大哥,小声说。
她知道大哥舍不得金宝,可女人带孩子总比男人强。燕燕撇下金宝跟人跑了,这件事对大哥刺激很大,老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
大海没有吱声,更用力的吸烟,腮帮子一动一动,吐出的眼圈很大很浓。他的脸像蒙上了晦暗的厚布,脸上的疤痕更吓人了。
好一会儿,他才看一眼采采,说话了。他的话语很沉,像是从地下挖出来的。
“采采,我看,你还是回家来吧,你还年轻,再找一家还来得及,何必守着那个废人?”
采采惊讶的看着哥哥,“不,不,大哥,我答应过婆婆,不能丢下天顺。”
大海的烟只剩下一点点,他狠狠嘬一口,把烟屁股远远扔了出去。他忽然重重捶自己的脑袋,“我真混啊,当初为何要同意你去换亲?现在弄得丢人现眼啊!”
采采赶忙放下金宝,抓住大哥的手,流下眼泪,“大哥,燕燕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咱有金宝啊,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咱可不能散了心啊!咱把金宝好好抚养成人,让他考大学,给咱争争气。”
3
采采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晚了。天顺不在堂屋,她叫了一声天顺,没有应声,她把带来的水饺放在桌子上,开始满院子寻找他。
推开厨房的门,采采呆住了。天顺窝在轮椅上,脸色惨白,一只手腕搭在椅子上,地上是一洼殷红。天顺割腕自*了。
天顺在医院醒过来,挣扎着就要拔掉输液的管子。
“让我死,让我死,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娘死了,燕燕跑了,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采采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天顺,你还有我啊,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燕燕都跑了,你还在我家干什么,你不必在我家了,你可以走了,你迟早是要走的。”
“不,不,我答应过婆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几天后,天顺出院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采采害怕他再会做傻事,把刀子和农药一类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这一天,采采家的晚饭刚上桌,忽然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天星。
采采在婆婆的葬礼上见过他,是天顺的一个堂弟。天星亲热地同天顺打招呼,然后笑盈盈对采采喊着嫂子。
“你怎么回来了?”采采问。
“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回村子吧。”
“还没吃饭吧?就在这里吃吧。”采采说。
天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夹菜,夸赞采采做的菜好吃。
“那以后就常来吃饭,也陪天顺说说话。”
很快,天星成了家里的常客,和采采混熟了。家里有了天星,热闹多了。
天星能说会道,一张嘴装满了各种奇闻异事,他看采采的时候,眼睛像夜晚天上的星星,眼里的那点光芒总是一眨一眨,闪闪发亮。
这天,采采自己到玉米地施肥,刚走到地垄上,天星忽然冒了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自己干活太累,我来帮帮你。”
天星对着她笑,眼睛里的那点光芒更亮了,采采心里一热,也有点慌乱。两个人结伴干活,随意说着话,枯燥的劳动也变得有趣多了。
玉米刚刚没过人头,天星和采采渐渐到了玉米地的深处。地里有点闷,长长的叶子拨弄着单薄的衣服,也拨弄着人的心,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气息也好像粘稠起来。
采采忽然说,“地里太热了,咱出去到外面凉快凉快去,喝点水。”
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发现天星那边没有动静,回头,看见天星杵在原地,直直望着他,眼睛燃着一团火苗。
采采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我先出去了。”
她扭头就走,却忽然被紧紧搂住了。
“采采,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我回到城里,怎么也忘不了你,所以,我只好辞了工作,跑回来找你。”
天星讷讷,嘴里灼热的气息烧着她的脸。
天星靠近她,“采采,你放心,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你和天顺离婚,我带你到城里去。”
采采一把推开他,哽咽:“你走,你马上走,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赶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天星看看她,走了。玉米地里只剩下采采一个人。她坐在那儿,恍惚自己的身子浮起来,刚才她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天渐渐黑了,黑暗隐藏了一切。采采这才从玉米地里走出来,头重脚轻地回家去。
4
一连几天,天星不再去采采家蹭饭吃。
“天星怎么不来了?”天顺问。
“我怎么知道?可能回去了吧!”采采头也没抬,小声说。
天星真的消失了。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采采再没见过天星的面。
采采开始是生气天星的,有点恨他,但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想念他了。
她希望再见到那个人,听他诉说,他是多么喜欢她,为了她,辞了工作,从城里跑回来,她甚至想念他的拥抱,他的热吻。
那天,采采遇到天星的嫂子,确定了天星的消息,他又回城里去了。采采突然感觉很失落。
这一天,采采在棉花地里打药,忽然身旁多了一个人,笑嘻嘻瞅着她。竟是天星。采采故意别过脸,不搭理他,但她心里却是暗暗有些欢喜的。
“生气了?是不是想我了?”天星嬉皮笑脸地问。
采采瞪他一眼,没说话,脸却红了。
“我有话和你说,咱坐下来说话吧。”天星一本正经的样子。
采采瞅瞅他,放下肩上的喷雾器,坐在了地垄上。天星凑过来,伸出胳膊想搂她,被采采推开了。
“采采,跟我走吧,跟我去城里,我于天星是个负责任的人,我要对你负责。”
采采低着头,没说话,然后轻轻摇摇头,算是回答。
“你不喜欢我?”
采采更深地埋下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喜欢我。”天星又慢慢凑近她,“我想和你做长久夫妻。”
采采飞快瞟了一眼天星,又把头藏进了臂弯。她慢慢说话了,声音从喉咙底部一点点挤出来。
“不,不,我不能离开天顺,我答应过我婆婆,不离开天顺的,我走了,天顺怎么办呢?你知道的,天星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我离开他,估计天顺又要寻死路了。”
“他是自*,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他真死了,也是个解脱,他那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拖累别人,何不就让他早点解脱,早点去投胎呢?”
采采猛然把头抬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天星忽然笑了,“采采,你真傻,天顺死了,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
天星忽然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安眠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天顺那么瘦,估计半瓶就可以了,一点痛苦都没有,算是我这个堂弟成全他了。”
采采的脸瞬时白了,“你,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给他吃安眠药,*死他?”
天星点了一下采采的鼻尖,狡黠地笑了,“小傻瓜,何必你亲自动手?我已经把安眠药磨成粉,你放在水杯里,夜里放在他的床头,这么热的天,他能不渴吗?渴了能不想喝水吗?”
“他糊里糊涂就把药吃下去了,或者你把药放进他的菜里,他已经自*过一次了,再自*一次谁会怀疑呢?”
采采遽然站起来,瞪着天星,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亏你想的出来!你怎么这么阴险?”
天星一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能做长久夫妻吗?不狠心,又能怎么办?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在一起,采采,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对你的好的。”
“再说,他那样的人,不过是一个废人,死了对大家都好,他死了,成全他自己,也成全我们,到时,给他上坟多烧点纸钱就行了。”
采采实在听不下去了,气得脸色发青,大喊,“你给我滚,赶快给我滚,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采采,你听我说,我可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呀,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采采忽然拿起地上的喷雾器,对天星猛喷起来,她心里的愤怒也随着药雨一起喷出去。
天星捂着脸跑远了。
采采杵在那儿,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5
这一天,采采从田里回家,天顺竟然把饭做好了。
“你做的?”
采采很惊喜。天顺出院以后,虽然保住了命,但情绪一直很低落,时常呆呆坐着,不愿多说话。
天顺有点害羞地点点头,“我,我以后多帮你做点事,你对我这么好,我应该好好活着,好好报答你才对。”
采采忽然很感动,正准备吃饭,忽然胃里一阵痉挛,她赶紧跑出去,在院子里呕吐起来。
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呕吐了。最近一段时间,她老是胃里不舒服,她原以为是因为心情太差所致,过几天就会好了,可竟然越来越厉害。
她蹲在那儿,呕了一会儿,吐出了几口白沫。
突然,她大脑中灵光一闪,自己好像好久没来例假了,莫非她……,她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这一阵你老是呕吐。”天顺问。
“胃不太舒服,没事,过一阵就好了。”
采采故意不在乎地笑笑,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天顺沉默而忧虑地望着她。
“采采,明天,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采采埋着头,没有吭声。
翌日,采采偷偷骑着电动车去了县医院。当医生看了她的检验报告,告诉她已经*四十多天,她惊得一哆嗦,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窒息。
采采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天,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相信*这件事竟是真的。
她盯着天星的手机号,却最终没有把电话拨出去。暮色垂落时,她才起身回家。
天顺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采采埋头吃饭,不敢看天顺一眼,忽然,一阵恶心从胃里翻腾出来,采采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一声,抬头,正撞上天顺静默的眼神,采采赶紧低下头。
吃完饭,采采抢着去院子里洗碗。自来水哗哗的流着,冲刷着碗筷,也冲刷着她纷乱的心。
忽然,天顺从她身后叫了一声采采,他的声音很虚空很疲惫,像经历了长途跋涉,刚刚停下来一样。
“你,你是不是*了?”
采采的身子一震,僵在那儿,手也不动了。院子里一片沉寂,只有自来水哗哗的流水声。时间好似停滞了,一分钟被抻得如同天老地荒那般长久。
深夜,采采猛然醒来,发现身边不见了天顺。她怔忡地赶紧爬起来,四处寻找。西屋亮着灯,她急忙推开门,天顺正对着角落发呆。
“天顺,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天顺默默看她一眼,“采采,我们离婚吧,你跟那个人走吧,去好好过日子,我不怪你,是我不好,我真的不怪你。”
采采心中一阵刺痛,“对不起,天顺,我,我不会离开你的,对不起。”她停顿一刻,咬咬牙,“我,我去把孩子打掉。”
天顺猛然抬起头,“不,不要打掉他,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吧。”天顺喘着气,好像说这句话用尽了他的力气。
采采的肚子渐渐显了形。一日,晚饭后,天顺让采采陪着他,去村子的水库边遛弯。
采采有点讪讪的样子,低声说,“等天黑再去吧,这会儿人正多呢!”
“去吧,没事,有我呢!”
天顺投过来鼓励的眼神,采采心里一热,原来天顺也是可以依靠的,她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一路上,只要遇见村里的人,天顺都主动打招呼。然后人家的眼睛看向采采,问,“采采有喜了?”
“有喜了,快三个月了。”
天顺满脸含笑,然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采采。此刻采采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有一天,他们在路上竟然遇见了天星。天星瞪着采采的大肚子,说话都结巴了。
他和天顺说话,眼睛却看向采采。采采别过脸,不理他。
天顺笑呵呵同天星打招呼,“天星,几时回来的?一会儿去家里玩啊。”
然后,他们擦身而过。
翌日,采采刚出门,竟在门外撞见了天星。他好像等在那里好久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天星逼视她。
“当然是天顺的孩子。”
“你撒谎,天顺他是个废人,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的。”天星两眼冒火。
“天顺的病早好了,这是我和天顺的孩子。”
“天顺,又是天顺,迟早我要弄死他。”天星的面孔有点狰狞。
“你敢?你如果敢对天顺下手,我绝不会放过你。”采采的眼里也冒着火。
这时,正好有人走过来了,天星只好悻悻地离开。
6
天渐渐冷了,采采身子笨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
这天,哥哥大海带着金宝来了,说要接她回家。自从采采*,大海便时常过来帮忙,不让采采干重活。
“采采,你跟我回家,你身子这么不方便,我实在不放心,你在我眼前,早晚也有个照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咋向咱爹咱娘交代?我就是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大海只对着采采说话,并不看天顺一眼。
“哥,我不走,我不会有事的,再说,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我还可以打医院急救电话,这里离县医院不过十几里,很快就到医院了。”采采偷偷瞅了一眼天顺。
此刻,一直沉默的天顺说话了,“采采,你跟着大哥回去吧,我自己能行的,不用担心。”
“不,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大海突然站起身子,走了几步,“好了,不要说了,天顺也一起去我家。”
天顺的脸忽然红了,“不,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大海忽然黑了脸,吼他,“你还摆起架子来了?就这么办了,你和采采一起去我家,咱们两家合一家,我韩大海养得起你。”
春节后两个月,采采生下一个女孩。那一天,天空忽然飘下几朵雪花,采采便给孩子起名小雪。
转瞬小雪已经满地跑了。这个家三个大人两个娃,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有金宝和小雪的欢声笑语,生活便是有滋有味的。
天顺对采采说,他是多余的,他什么也不能干,是个废人,一家人只有他是多余的。
“谁说你是多余的,你是小雪的爸爸。”采采说。
“我不能养活你们,我有什么资格当小雪的爸爸呢!”天顺神色很黯淡。
一日,移动公司来村里宣传家用网络,天顺要求安装了网线。过了几天,他又求采采给他买一个二手的笔记本。
“你要那个笔记本干什么?”
“我想开网店,我想养着你和小雪!”天顺有点害羞,但眼神很笃定。
采采又惊又喜,“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的。”
天顺很努力,网店经营得不错。采采帮忙跑货源,天顺负责卖单,两人珠联璧合。
天顺还时常直播卖货。他直播时,让金宝和小雪一旁助阵,下单的特别多,果园里的苹果就是这样卖出去的。
当天顺一次次把钱转给大海时,大海的黑脸几乎变成了白脸,眉毛笑得都颤颤的。
“看不出,你还真行,以后咱家苹果的销售就指望你了。”大海嘿嘿地笑。
天顺兴奋得脸色发红,“大哥,我终于不是一个废人了,谢谢你和采采,没有你们,我也许早就死了。”
“一家人不许说这样的话,我说过,我韩大海养得起你。”
日子有时是掰着手指头捱的,有时是飞起来的。
转瞬间,金宝和小雪都成了小学生,老屋早变成了一栋二层的小楼,家里添了一辆面包车,三个大人两个娃,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7
这一天,采采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竟是多年前消失的燕燕。燕燕是哭着给采采打电话的,她说要做手术,可没钱交手术费,求采采借给她一些钱。
采采小心翼翼把燕燕的事告诉了哥哥大海。大海黑着脸,好久没有吱声。
“你打算咋办?”大海终于说话了。
“我想,去看看她,她现在生病了,很可怜。”
大海转身进了屋,拿了一张银行卡递给采采,说这是他的积蓄,只管用,救人要紧。
几天后,采采到了遥远的滨海市,见到了病床上的燕燕。燕燕见到采采,哭了。
燕燕得了乳腺癌,那个带她私奔的男人见她生病,消失不见了。
采采马上给她看金宝的照片,告诉她,金宝很好,家里的一切都好。采采帮她交了手术费,作为家属,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一个月后,燕燕出院了。
“跟我回家吧,好好养养身体。”采采说。
“不,我没脸回去,我没脸回去见金宝,更没脸回去见你大哥,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点自尊,我是不会回去的,就让我死在外面吧,欠你的钱,我恐怕还不了,只能等下辈子了。”
燕燕很执拗。
采采明白了,轻轻叹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也不能全怪你。谁让你不爱我哥呢?其实,这次你看病的钱是我哥哥给我的。”
“钱是你哥的?”燕燕低下头,自嘲地讷讷,“这辈子,我是欠了你们兄妹了。”
好一会儿,燕燕忽然悠悠问了一句:
“采采,我一直想问你,这么多年,我离开你哥以后,你为何不离开天顺?我们两个是换亲,我走了,你离开天顺也无可厚非的,快十年了,你怎么就能和天顺过下去,还过得这么好?”
采采心里一颤,她忽然想起了和天星的一切。那个时候,她何曾没有动摇过?
采采苦笑,“其实,燕燕,你知道吗?我也曾想过离开天顺的,但离开以后会怎样呢?”
“我想,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与其一辈子在愧疚中生活,还不如和他老老实实过日子,起码是问心无愧的,我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拿不起放不下的,所以,我不会离开天顺的。”
“采采,谢谢你照顾天顺这么多年,我虽然是他唯一的亲人,却没有管过他,我,我其实常常做恶梦,梦见我娘骂我,要和我算账。”
采采安置好燕燕,回了家。当她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她望见哥哥大海失望的眼神。她明白了,哥哥是希望她把燕燕带回来的。
晚上,她走进哥哥的房间,把燕燕的地址告诉了他。
“大哥,燕燕刚出院,身子很虚弱,但她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如今这般落魄,怎么肯回来?过一阵,你带着金宝去看看她吧,毕竟,她是金宝的亲妈。”
大海一直抽着烟,闷声不语。
但第二天清早,采采起床,看到大海收拾好的行李。
“大哥,你这是?”
“我去把燕燕接回来,她身子那样弱,没人照顾怎么行?等她把身子养好了,不想跟我,离了婚,可以再走。”
“大哥,你真好。”采采的眼睛潮湿了。
大海带着金宝去看燕燕了,房子里突然显得有点空落。晚上,小雪早睡了,屋子里很安静,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
采采和天顺静静躺在床上。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样静静躺在床上的。天顺忽然轻轻叫了一声采采,采采轻轻嗯了一声。
天顺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我今天真兴奋,燕燕要回来了,我们这个家要团圆了。”
采采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天顺忽然伸过一只手,摸索着拉住了采采的手,然后紧紧攥住,他的手很烫很烫。
“采采,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天顺的声音更颤抖了。
采采侧脸看着他,笑了,“什么事,说吧。”
“我想,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采采愣住了,暗影里,她看见天顺的眸子闪闪发亮。
“采采,我在你面前一直很自卑,你是那么健康,那么美丽,你美好得让我胆怯,让我自惭形愧,让我不敢亲近你。
“你知道吗?每当躺在你的身边,我都自卑的几乎不能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去。”
采采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和天顺有过夫妻之实,她一直以为是他瘫痪的原因,原来,是他的自卑在作祟。
她紧紧搂着他,喃喃而语,“傻瓜,你自卑什么?现在,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我和小雪都指望你养活呢!”
采采嗅到了天顺滚烫的气息,她醉了。
外面星光灿烂,今夜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作品名:《采采》,作者:一叶飞虹。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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