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康:与流沙河老师的一次文字交集

何永康:与流沙河老师的一次文字交集

首页角色扮演归道记更新时间:2024-05-04

作者所写文艺通讯《流沙河与南充的翰墨缘》

2019年11月23日,一个平常的日子。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悲情的日子——流沙河老师在这个日子驾鹤西去了。

作为著名诗人、作家、文化学者,沙河老师的去世,定然会在中国文坛引起震动。此刻,定然已有很多他的亲朋、文友、学生在缅怀在追思,将有很多充满深情的文字铺天盖地而来,通过各种媒介发散出去,似乎论不到我这个与他并无过多交集的小人物人来写点蹩脚文字。但我还是得写,不得不写。虽然与沙河老师交往接触仅有两三次,但都给了我铭心刻骨的记忆、受益终身的启迪。

我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业余文学写作,最先写诗歌,喜欢给《星星》诗刊投稿,因为《星星》有个编辑叫流沙河,是著名诗人,1957年曾因写了散文诗《草木篇》被错划为右派。复出后,他写的《故园六咏》让我百读不厌,奉为经典。他还在《星星》上开辟了一个专栏叫《台湾诗人十二家》,让我认识了余光中、哑弦、郑愁予等宝岛著名诗人,给封闭太久的大陆诗坛打开了一扇通向外界的窗户。

当年我在四川《南充日报》作副刊编辑,开了个栏目专门介绍本省的著名诗人作家。但报纸是新闻纸,著名作家只有到了南充才具有“新闻价值”。那些年文艺复兴,热闹非凡,各地文化活动频繁,一个小小的南充,来往了不少文化名人,但沙河老师很少出席过这类活动,更没有到过南充,当然也就无缘上我编辑的版面。1989年,南充创办文学刊物《北湖》,有人约得沙河老师题词:“做独行侠,走寂寞的长路,住冷清的客栈,意在醒世。不求耸人听闻,羞说名,耻言利”。这一段话,让我对先生深居简出、全心向学、不赶热闹,甘于寂寞的高古性情有了一些了解和理解,也让我找到了一个新闻由头——何不写一篇流沙河与南充文学缘分的稿子呢?我收集到流沙河与南充的一切资料,汇总后却并没有找到多少文学的影子,倒是看到了他写给南充的几幅字,内容当然无可挑剔外,书法更是特色鲜明、个性突出。于是我就写了一篇文艺通讯《流沙河与南充的翰墨缘”》。除了前面提到的题词,还有给阆中张飞庙题写的楹联:“园谢红桃,大哥玄德二哥羽;国留青史,三分鼎势八分书”。对仗工稳、言简意赅,且妙趣横生,堪称绝对。还有一首现代诗,题写给南充一个送他药枕的朋友:“疗我闲愁,忘我隐忧,一座凹山,请你枕我的头。香草美人魂,神龙尝成药,芬芳耳边话,絮絮又柔柔。俯脸我嗅,医我失眠,载我远游。你是翩翩不系的木兰舟,赠屈原一艘,杜甫一艘,请前贤伴我航天去,飘向月球……”这是典型的沙河老师诗风,有奇特的想象,有东方式的幽默。显然,先生是被失眠折磨久了,对帮助睡眠的一个枕头也极尽赞美。诗中还写到了航天和月球,这也与先生当时对天文的酷爱尤其是对UFO(飞碟)兴趣浓厚有关。对沙河老师这篇没有经过采访的报道,我在见报后纠结了一阵子,到底给不给他寄一份报纸呢?寄吧,又怕他责怪我的冒昧与唐突,他也是报人,曾任《川西农民报》(今《四川农村日报》)副刊编辑,会不会责备我作为记者不作采访就闭门造车呢?不寄吧,又觉得是一个编辑的失职。最后还是牙关一咬,寄!没有具体地址,就寄成都市四川省作家协会。

忐忑不安地寄出去,这事也就渐渐淡忘。半个月后,却十分意外收到了沙河老师的回信,更让我惊喜的是,这封信不是写在稿纸上的,而是写在一张对折图画纸上,一面是信的内容:“永康先生,大作《流沙河与南充的翰墨缘》一文读了,很不好意思,书法我或有一点点才气,但无根底。好在是外行,易获得宽宥。目前正在改写纪晓岚笔记,稻粱谋而已。恭叩编安。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六日”。另一面则录写的是他正在研究新解的《庄子.齐物论》的一段释文。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先生是用他擅长的行楷一丝不苟地写就,还用铅笔打了格子……

当时,我是一个文学青年,一个地方报纸的小编辑,沙河老师已经是声名远播的著名诗人与学者,还是独树一帜的书法家,却对我以先生相称,让我感动万分又消受不起。而我所谓的“大作”,其实是一篇拼凑的小文,其间还有一处重要的谬误。因为是电话采访阆中张飞庙负责人,在记录他那副对联内容的时候,没听清楚或者是没记清楚,居然想当然地把下联的“国留青史”写成了“名垂青史”,把“三分鼎势”写成了“三分天下”,对一个新闻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沙河老师在信中却只字不提,给我留足了面子。如换另一个大名家,或许会给报社来信“指控”我的荒唐和粗疏,要报社更正或道歉一番方可罢休。那样一来,重者我保不住饭碗,轻者一个月奖金泡汤。先生在信中说到人们对他书法的宽宥,他对我才是真正的宽宥,不,是宽容,是宅心仁厚的宽容!

后来的几十年,我只在省作协的会议上见过沙河老师几次。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20多年前在一个叫大飞水景区的诗歌笔会上。我们在他的房间里作了一次深入交谈。沙河老师得知我母亲的老家是中江县,我的父亲也当过右派,曾经在他老家金堂县的改造班反省过一段时间,就说:“我们是老乡,中江和金堂隔得很近”。又问我的父亲叫啥名字,我说叫“仲池”,池水的池。他说:“我当时也在那个班呆过,记得是有一个叫“仲池”的,但不是池水的池,而是“篪”,一个竹字头,一个广,下面一个虎字”。然后又细细针对“仲篪”说文解字:“这个词语源于成语“伯埙仲篪”,伯仲为兄弟排行,埙是陶土烧制的乐器,篪是竹制的乐器——笛子或洞箫,埙篪合奏的乐音很是雅致很是和谐。看来你爷爷有些文化,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希望兄弟相处和睦。”沙河老师说的没错,我的大爸原名就叫就叫“伯埙”,为好认读,自己把“埙”改成了“勋”,父亲把“篪”改成“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当时,我对沙河老师真真佩服得无以复加,就差没有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了,认定他是一个博闻强记的奇才。

这些年,陆陆续续出了几本书,曾经多次萌动请沙河老师题写书名的念头,但总是觉得自己的书没有分量,不能匹配他的书法,还听说他一直都忙,在潜心研读中国传统典籍,一本接一本地撰写相关专著,且身体也不是很好,就不忍心上门(也不知道门朝何方)叨扰。想的是哪年哪月写出稍微像样一点的东西,再去请他题签,那时他年龄更大了,或许就不会太忙了……没有想到沙河老师却匆匆地魂归道山,给我留下永远的遗憾。

但沙河老师是走得毫无遗憾的。正如他自己所说:“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就是终点,下车无遗憾了”。看看,他对人生参悟得多么透彻,面对生命的自然规律心态是多么坦然,非得道之高人、饱学之名士不能及也。而作为后学的我,在高山仰止的同时,只有认真拜读他的著述,分享他宝贵的文化遗产,学习他的人品文品,继承他不朽精神的份了。

如今,沙河老师真的如他诗中所说,航天去了,飘向月球去了。天庭从此就多了一颗睿智而朴素的诗星,让我们恒久地找寻、仰望……

2019年11月23日深夜 含泪记写于果州南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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