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
婚车停稳，透过车窗玻璃，我看到小区门口乌泱泱一群人，心里忐忑又激动。
徐立紧紧握住我的手，深情地安慰我不要紧张。说我今天特别美，肯定会惊艳所有人的。
鞭炮声散去，徐立先下了车。
按照习俗，新娘从下车到婚房的过程中脚不能沾地。实在要站，也要站在椅子上。
我把半个身子挪到车外，张开双臂等待徐立抱我。
让人震惊的一幕突然发生了。
有人猛地把徐立扒拉到一边，将我抱出了婚车。
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竟然被公公抱在怀里！
我急得一边挣扎要下地，一边喊徐立。
可徐立已经被亲戚拽走。伴娘见状赶紧过来阻拦，却被婆婆拦住。
婆婆急得跺脚：“可使不得呀，按照咱老家的规矩，要长辈赐福，新郎是不能抱新娘的，必须是长辈抱。”
我急得快哭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可曾顾及我的感受！
我能感受到公公抱我越来越吃力，我趁机挣扎起来，眼看公公就要支撑不住，徐立的大伯突然走过来，从公公手里接过了我。
婆婆在一旁不断乞求，说邻居们都看着呢，如果我反抗，会被外人笑话的。
我像个货物一样被他们接力抱着，因为肢体的接触，婚纱肩头处的蕾丝已经耷拉下来，他们沉重的气息抚触我的肩头，我愈加尴尬气愤。
当徐立的小叔再次把我接力抱回怀里时，我听见旁边有人在起哄徐立的小婶：“瞧你家老徐抱着侄媳妇多带劲，你这黄脸婆可没人稀罕喽……”
“老徐，你可真有福气，没想到还能抱上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你结婚时都没享受这福利吧……”
我再也不想忍了。
我奋力在小叔的怀里挣扎……
突然，小叔一个趔趄摔倒了。
我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不顾众人的惊呼声和呵斥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躲过亲戚的阻拦，向婚房跑去。
随后进来的婆婆，沉着脸训斥我，说我任性妄为，跑掉了福气，打了老徐家的脸，还害小叔受了伤，已经送去医院了。
我妈过来劝说，被婆婆机关枪似扫射：“亲家母，您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大喜日子，一切都得按规矩来，你们坏了规矩，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妈也没怵，说当初不是说好的，不要有闹婚这些陋习吗？你们明明已经答应了，为什么又来这一出？
被几个长辈轮番抱在怀里，说好听点是习俗，说不好听就是耍流氓！
婆婆说，这儿媳妇不娶了，伺候不起。
我妈说，这婆家不能嫁，封建不讲理。
幸亏徐立及时冲进来，把婆婆拽出去劝说，一会儿后又回来向我娘家人道歉，婚礼才得以继续。
可谁想到，更奇葩的事情还在后面。
02
酒店里，当婚礼仪式接近尾声时，司仪突然让人端来一盆水，说媳妇娶进门，百善孝为先。
让我当着众宾朋的面，给公公洗脚！
我娘家人都惊住了，我妈第一个站出来阻拦：“亲家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徐立也没想到会有这个环节，急忙走过去和司仪沟通。司仪满脸无奈，说是婆婆临时加的环节。
我心中冷笑，婆婆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长这么大，我连爸妈的脚都没洗过，婆婆竟然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公公洗脚，这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洗，我和娘家的尊严被残忍践踏；不洗，婆家会被打脸，婆媳矛盾将升级。
徐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可婆婆阴沉着脸，根本不顾徐立的恳求，一副不洗脚就取消婚礼的架势。
我气得浑身颤抖，取消就取消！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我妈拿着话筒走到了舞台中央。
我妈让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盆热水，微笑着说：“百善孝为先是吧？那让徐立也给我这个丈母娘洗脚吧！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婆婆的脸色铁青，最后以众目睽睽之下洗脚不雅观为由，取消了这个环节。
婚礼照常举行，但谁都清楚，这根刺已经扎在心口，再也拔不出来了。
宾朋离去后，我和徐立回到家。还没坐稳，婆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让我们火速过去开家庭会议。
刚到公婆家门口，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哭诉声。
03
走进门，便看到徐立小婶正坐在沙发上哭天抹泪，说小叔不仅把腰摔伤了，还摔出了脑震荡，脑子里还发现了血块，随时会患脑梗。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喜日子，有人登门哭闹，这本身就让人膈应。婆婆的眼神里藏着刀子，嗖嗖剜向我。
“颖莉，今天这事，你必须负全部责任！先给小婶道歉！”
徐立想帮我辩解，刚喊了一声妈，便被婆婆的怒吼声拦住：“你闭嘴！凡事必须有因有果，你小叔万一真有个好歹，谁也负不了责任！”
见我真诚向小婶道歉，婆婆的脸色才缓和。
她深叹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我说：“颖莉啊，不是妈说你，大喜的日子，谁家不闹新娘？这不图个热闹吉利吗？你说你小叔好心抱你，你竟然把人家摔成重伤，唉。”
停顿几秒后，婆婆又说：“算了，你年轻不懂事，这事就不追究了。不过你小叔的医药费于情于理咱家都该拿。”
徐立赶紧附和：“颖莉也不是故意让小叔受伤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当务之急赶紧给小叔治病。”
婆婆白了徐立一眼：“治病？用嘴就治了？得花钱哪！为了你们的婚礼，我和你爸已经抻断了腰筋，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这样吧，之前不是给了颖莉十万块钱彩礼吗？先拿出来治病吧！”
我瞠目结舌，用我的彩礼钱给小叔治病？
婆婆不耐烦地瞥我一眼：“怎么？不愿意？人是不是你摔的？那你就得掏钱！十万块钱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徐立偷偷碰我胳膊，小声说：“你先答应着，钱我来想办法。”
徐立的小动作被婆婆发现，婆婆突然就破音吼起来：“徐立，我可警告你，谁的错谁担，你要是公私不分，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徐立也毛了：“妈，什么叫公私不分？我俩是夫妻，必须患难与共！”
见徐立生气了，婆婆的嗓门低下来，让我拿出五万块钱，剩下的交给她。
婆婆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我也表了态，不管怎样，小叔受伤和我有直接关系，我不会坐视不理。
我拿出了十万彩礼钱。
04
回门宴第二天，我和徐立准备去医院看小叔，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小叔被小婶家亲戚帮忙转院到省城治疗了。
我心里愧疚不安。
说实话，我原本还怀疑小婶是故意要讹我们钱，没想到一切是真的。
婚假后，我和徐立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小叔的身体状况都是徐立转达给我的，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半个月后，徐立告诉我，小叔从省城回来了。
我和徐立买了补品赶紧登门探望。
走进门，便闻到刺鼻的中药味，保姆正在厨房里煎药，小婶正在卧室里给小叔做红外线治疗。
让我意外的是，小叔没有任何埋怨我的意思，说一切都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还祝福我和徐立早生贵子。
临走，小婶拿出两万块钱给我，说小叔的治疗费只花了八万块钱。
我哪里好意思要，这两万块钱给小叔买点营养品，还有保姆钱呢，也不是小数目。
走出小叔家，徐立表扬我识大体。他还安慰我不要上火，等他攒够了钱就还我。
我欣慰地笑了，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嘛。
两个月后，徐立乐呵呵地给我转了五万块钱，是绩效和最近接私活攒的。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我只好收下。
可钱还没焐热呢，徐立又蔫头耷脑向我索要。说婆婆心脏不舒服，可能要做支架手术。
我没有任何犹豫，赶紧把钱还给了徐立。
几天后，公公陪婆婆去省城做手术。本来徐立也要陪着的，可婆婆说，小婶已经帮忙联系了做医生的亲戚，让我们放心。
加之徐立那段日子工作确实脱不开身，也就作罢。
既然去了大医院，自然要全身检查，又查出婆婆有肺结节，婆婆便说索性一起做手术，让徐立又打了五万块钱。
才结婚，徐立手里没有钱，便动用了我妈给的嫁妆。
只一周，婆婆便从省城回来了，说大医院病床紧张，医生让回家休养。
婆婆脸色惨白，看起来元气大伤。我特意让在海岛工作的同学帮忙买了野生鲍鱼给婆婆补身体。
婆婆感动不已，说没想到我会这么有孝心，还泪眼婆娑地说，连累我们了。
看原本强势果断的婆婆变得如此脆弱，我也心酸不已，柔声安慰着她。
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婆婆正在导演一出好戏。
05
那段日子，徐立一直闷闷不乐，我还以为是工作不顺心。
每每问及，他总是强颜欢笑掩饰自己。
是婆婆生病的事让他有心理负担了？还是最近又花彩礼钱又花嫁妆钱让他上火了？
我便安慰他，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让他放宽心，一切向前看。
闰二月的第一天，是星期三，我那天调休。
想起很久没去公婆家，我便买了鱼虾过去探望。
刚走进楼栋，我便与小婶撞了满怀。
小婶脸色涨得通红，一脸怒气，嘴里正在嘟囔着：“不就是借五万块钱吗？真是小气！用人时卑躬屈膝，不用时恨不得和你一刀两断……”
我秒懂。许是小婶给婆婆借钱未果，才气急败坏在这发牢*。
我赶紧向小婶解释，婆婆这次生病也花了不少钱，她不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婶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气哼哼地离开了。
我也忍不住深叹一声，哪怕关系再好的亲戚，一旦涉及金钱，也容易感情破裂啊。
晚上，我向徐立吐槽了这事。
以往，徐立总会附和我的观点，但这次，他只是沉默地笑了笑。
我想，他也是很无奈吧。
如今想想，我当时还在唏嘘徐立的无奈，真是可笑至极。
真相是徐立小婶告诉我的。
那天，小婶突然来单位找我，说她想了很多天，觉得不能替我婆婆背这个黑锅，她必须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小婶的话，饶是今天回忆起来，我还是会气得浑身颤栗。
婚礼那天，小叔摔倒是真的，但只是腰部轻微扭伤，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脑震荡和脑部受伤。
是婆婆让小婶夫妻帮忙演了一出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震慑我，把我的彩礼钱讹出来！
作为报答，婆婆会托亲戚帮堂弟找工作。
小婶还告诉我，婆婆去做心脏支架手术也是假的，她就是想把我手里的钱一点点抠出来。
我目瞪口呆，婆婆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对付我？
小婶说，据她了解，婆婆对我很不满意，似乎梁子是在我拍婚纱照时结下的。
小婶之所以把真相告诉我，是因为她急需要钱，想给婆婆借五万，婆婆却沉着脸把小婶呵斥了一番。
小婶走后，我给徐立打电话。
听完我的控诉，徐立焦急地劝我不要冲动，不要去找婆婆吵架，他会替我讨回公道。
放下电话，想起刚才徐立的语气，我不由得心下一沉。
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震惊，莫非，他早就知道实情？莫非，他也是帮凶？
一口气堵在喉，我请了假直奔婆家。
面对我的质问，婆婆先是极力辩解，后来干脆也不遮掩了，将一切和盘托出。
06
矛盾确实是在我和徐立拍婚纱照时产生的。
婆婆非要跟我们一起拍婚纱照。说他们结婚时没有拍婚纱照，想弥补遗憾。
我也没多想。
谁想到，拍婚纱照时，婆婆各种干涉。
嫌我选的礼服太暴露，嫌我和徐立摆的姿势太有伤风化……说摄像师水准有问题，现场极度尴尬。
哪里还有心情拍下去？只拍了一套中式的，我就蔫了。
婆婆嫌我任性，听不进老人的忠言。
“还有订婚那天，我不就是让你签一个两年之内必须生孩子的协议吗？你掉脸给谁看？老人不就是图个安慰？”
图个安慰？不签协议，房本上就不写我的名字。
凭什么？虽然首付是婆婆拿的，但房贷是我和徐立一起付的。
最终在徐立的强烈维护下，婆婆才放弃了签协议。
再加上结婚那天我反抗婚闹，婆婆对我更不待见，所以就想着法子要制住我。
我无语冷笑，真是好算计！
婆婆不屑地怼我：“什么算计不算计的，是你太傻了！”
是啊，我真傻，虽然她对我各种挑剔，但我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把我算计到骨头里。
我和婆婆大吵大闹起来。
徐立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将我拽走。
他告诉我，他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一切的。
他劝不动婆婆，所以只能加倍对我好来弥补我。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徐立总是闷闷不乐，但对我却百依百顺。
他糊涂啊，他这样做，无疑是掩耳盗铃，不仅没有改变婆婆对我的态度，只会让婆婆愈加嚣张。
徐立开始时还苦口婆心劝我，不要和婆婆一般见识，见我一直不肯原谅婆婆，也开始狂躁起来。
斥责我不以大局为重，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宽容婆婆的行为。还说人都会犯错，改正不就行了？你是和我过日子，又不是和我妈过日子……
错！
表面上我确实是在和徐立过日子，但是，这日子里，还有父母，有家族……
从始至终，婆婆压根儿就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还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这种日子，再过下去，只会愈加伤痕累累。
我毅然决然提出了离婚。哪怕徐立口口声声说还爱着我。
这种背负着沉重枷锁的爱，早已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不如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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