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论小巫见大巫
原创作者：余世亮
说起三国历史上的战略规划，大家首先能想起的，就是诸葛亮在建安十二年（207年）为刘备制订的“隆中对”。在群雄并起,山头林立,周围列强虎视眈眈,形势不明,且自身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诸葛亮为刘备做作出了“先三分，后一统”的战略规划,确属旷世奇才。
然而，有一个人，早在初平四年（193年），就为一个未成年人（古人二十岁行冠礼，以示成年）制订了一份战略规划，这个未成年人凭此规划，在此后的七、八时间里驰骋江东，最终平定江东，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这位诸侯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霸王”孙策，而为孙策制订战略规划的人，就是本文主人公——张纮。
在三国历史上，张纮的地位与影响虽然不能与诸葛亮相提并论，但是他们在为各自集团制订战略规划且付诸实施上来说，张绂为孙策制订的战略规划（史称“江都对”）不仅不会逊色于诸葛亮的“隆中对”，从执行的效果要来说，“江都对”甚至要比“隆中对”好很多。
本文就此分享，张纮在制订“江都对”战略规划及其实施过程中，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又有哪些经验教训值得后人借鉴，敬请关注。
下面先为大家介绍张纮这个人。
张纮（151-211年），字子纲，广陵（今江苏扬州）人。东吴重臣。
早年游学京都洛阳，曾跟太学博士韩宗学习易经和尚书，又到外黄（古代县名，治所在今商丘市民权县境内）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和左氏春秋，后回到本郡，被荐举为茂才，后避乱来到江东。此后，张纮为江东基业的创立与发展，奋斗终生。他的一生可分三个重要阶段：
第一、江都对策，助力孙策。兴平元年（194年）孙策和张纮相会于江都，张绂应孙策请求，为孙策制订了战略规划，史称“江都对”，开启了东吴的创业之路。孙策表张纮为正议校尉，之后他跟随孙策征伐各地。
第二、出使许昌，江东代言。建安四年（199年），孙策派遣张纮奉献奏章到许昌，就被留在许昌担任侍御史。
第三、江东基业，效力孙权。建安十三年（208年），孙权任命张纮为长史，随军征讨合肥。建安十六年（211年），张纮建议孙权将都城建在秣陵，孙权依从其说。同年，孙权让张纮回吴郡接来家眷，在半路上张纮病逝，卒年六十。
第一部分 “江都对”形成阶段
一、江都对策 孙策起步
（一）一个未成年人的梦想。
初平元年（190年），孙坚正在讨伐董卓时，与袁术结盟。袁术向朝廷上表推荐孙坚为破虏将军、豫州刺史。初平二年（191年）四月，孙坚因攻打荆州牧刘表而被刘表的部下黄祖设伏所*，袁术乘机吞并了孙坚的军队。孙贲（孙坚的侄子）护送孙坚的遗体返回江东，最后决定将孙坚葬在曲阿（今丹阳）。
孙坚在曲阿的坟墓，位于江苏丹阳市司徒镇大坟村,它是镇江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吴太元元年(251年)左右,孙坚尸骸由丹阳迁移到现在南京市江宁区上坊的高陵，进行重新安葬。
接下来，孙策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守孝“三年”并非是整整三年（36个月），而是首尾衔接三年。故首尾衔接的三年，最短可能只有14个月，最长则是25个月，在时间上有很大的模糊性。因此，“二十五月”守孝期限的规定便应运而生。《礼记•三年问》记载：“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公羊传•闵公二年》记载：“三年之丧，实以二十五月。” 因此，孙策的守孝期大致为初平二年（191年）四月至初平四年（193年）九月。
初平四年（193年），孙策守孝事毕后，他有两个梦想：一是复仇；二是创业。孙策要报刘表的*父之仇，然而此时的孙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连父亲孙坚的乌程侯也由弟弟孙匡继受，因此，孙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可是他有梦想，他要积聚力量为父亲报仇，同时还创立自己的事业，成就霸业。
孙策听说因母病逝而居住在江都的张纮，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就渡江来到江都，想方设法找到张纮，向他咨询天下大事。
一个胸怀天下的儒生张纮，与一个争霸天下的英雄孙策，在江都相聚了，从此开启了张纮与孙策的合作之路。
（二）你有想法他才有办法。
在遇到孙策之前，张纮有出仕的机会，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都想让张纮做他们的“掾”，然而，他一一拒绝。后来，孙策找到他时，他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寸土地，然而，张纮却看明白孙策的远大理想和拼搏向上的精神，毅然决然跟随孙策冲锋陷阵，为孙氏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孙策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目前汉祚衰微，天下纷乱，英雄豪杰，都拥兵自重，各图发展。没有人出于公心，扶危济乱。先父（孙坚）曾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不幸被黄祖所害。我虽年轻识浅，但却有心要干一番事业。如今，我想到袁术那里去，请求他把先父当年的旧部交我统领，然后到丹阳（安徽宣城）去依靠舅父吴景，收集流散兵士，东据吴郡（江苏吴县）、会稽（浙江绍兴），报仇雪耻，做臣服于朝廷的外藩。您以为如何？”
张纮推托：“我识见简陋，况且又服丧在身，对您的事，实在难以帮忙。”
孙策进一步请求：“您的大名，名闻遐迩。四方之人，无不向往仰慕。我的这些打算，成与不成，由您一言而决。您一定要对我直言相告。如果我志向得以伸长，大仇得以报仇雪恨，决不会忘记您的教诲之恩。”说到动情之处，孙策眼中不觉落下泪来。
张纮见孙策言辞慷慨，神色间流露着忠义豪壮之气，深受感动，终于对孙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年周朝王道衰微，齐桓公、晋文公才能应运而起；王室一旦安宁，诸侯就只能贡奉周朝，尽臣子的本分了。您继承父辈威烈，骁勇善战，假如真能栖身丹阳，召集吴郡、会稽兵马，那么，荆扬二州自可扫平，报仇雪恨也指日可待。那时您凭倚长江，奋发威德，扫除群雄，匡扶汉室，所建的功业，绝不会亚于齐桓公、晋文公，定会流芳千古，岂止作一个外藩呢？目前世难时艰，如果您想建功立业，就应当南渡，我将与我的好友一起去支持您。”
（三）江都对策：坐南望北。
孙策来到江都，既不是为了探亲，也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拜见徐州名士张纮。孙策恳请张纮为自己今后事业出谋划策。孙策先向张纮谈了自己的打算，具体分成五个步骤：
（1）投靠袁术，请求对方归还孙氏旧部；
（2）利用舅舅吴景控制的丹杨郡发展自己的势力；
（3）渡江东归回江东老家开辟根据地，占据吴郡、会稽等地，以为根基；
（4）待时机成熟后举江东之兵，攻打荆州，为父报仇。
（5）雄踞长江南岸，成为一个拥护汉室的地方割据政权。
张纮听了孙策的打算，张纮对孙策说了，一个人想要建功立业应有的先决条件。他说：“西周时，因王室威信降低，齐桓公、晋文公才得以应运而起；如果王室安宁，那么诸侯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贡奉，兢兢业业地尽臣子之本分了。”
接着，张纮提出建功立业的具体步骤，他说，“如今你继承父辈的衣钵，有骁勇善战之名，如果能栖身于丹杨，召集吴郡、会稽郡两地的兵马，荆扬二州就可平定，报仇雪耻的那一天也就指日可待了。届时，凭借长江天险，奋发图强，扫除群雄，匡辅汉室，我想所建立的功业，绝不在齐桓公、晋文公之下，您一定流芳千古，又岂止是做一个外藩呢？眼下世乱多难，你若想及早建功立业，就应早日离开徐州，到江东去发展，到时候我将约齐好友一同前往相助。”
根据张纮回答孙策的对话，可以总结出张纮为孙策所制定了“渡江南下”战略方针，也可以称为“坐南望北四步曲”。即“先割据江东，再统一中国”的四个阶段。张绂制订的战略规划，史称“江都对”（或“荆扬对”）具体步骤如下：
第一步，立足吴会。打着继承父亲孙权事业的旗帜，立即转移到舅舅丹阳太守吴景那里，继续收拢流散各地的部卒，招兵买马，扩大势力，之后向东扩张，占领吴郡和会稽郡；
第二步，夺取扬州与荆州。以吴会为基地，拿下扬州全境，再攻打荆州，将荆州、扬州合二为一，仇敌可报；
第三步，凭倚长江天险，发奋图强。积聚力量，与中原抗衡。
第四步，匡辅汉室一统天下。扫除群雄，逐鹿中原，扶助汉朝王室。
孙策原先确定的远期战略目的，成为朝廷外藩。所谓外藩，其实就是割据一方的独立政权，只在礼仪上承认朝廷的统治地位，向朝廷称臣纳贡。然而，张纮则不满意孙策的最终目标——仅有志于建立一个“外籓”模式的地方割据政权，而是应当“据长江”，北上扫荡群雄，攻灭异己，打着“匡辅汉室”的旗号，一统天下，最终成就千秋霸业。
“江都对”属于一个比较宏观的战略决策，具有长期性、前瞻性等特点，其中既有近期目标，又有远景规划，并将孙策原本有限的思路作了补充和完善，它事关全局，从而成为了东吴政权建国的基本蓝图。
事实上，东吴的孙氏集团始终是以张纮江都对策为行动方针，这充分说明张纮的远见卓识。后世研究者对张纮“江都对”予以高度评价，认为张纮实际为东吴制定了国策，可与《隆中对》媲美。值得一提的是，张纮为东吴制定先割据江东、再统一中国的战略之时，诸葛亮才14岁，张纮的“江都对”比刘备三顾茅庐聆听诸葛亮的“隆中对”要早12年。
由于孙策英年早逝，在他生前基本实现四步曲中的第一、二步，即立足吴会、夺取扬州；孙权接过大哥孙策的担子后，进一步巩固了扬州，赤壁之战后占有绝大部分的荆州，东吴势力还扩展到交州，实现了第三步，即凭倚长江消灭异己，与北方划江而治。孙权及其继任者没能实现张纮提出的战略蓝图第四步，即匡辅汉室一统天下。
孙策听了张纮的对话，豁然开朗，顿觉前途一片光明。孙策表决心式对张纮说道：“那一言为定！我马上开始行动！只是我有老母幼弟，不便同行，现在全都托付给您。希望您多加照顾，使我无后顾之忧。”
（四）雪中送炭，孙策无忧。
规划虽好，关键还是要行动。然而，此时的孙策家有老母，还是三个未成年的弟。孙策说，“只是我有老母幼弟，不便同行，现在全都托付给您。希望您多加照顾，使我无后顾之忧。”
孙策竟然将老母、幼弟等身家性命，托付给与自己仅仅是一面之交的张纮，这对张纮来说，一定非常意外，可张纮并没有推辞。与此同时，张纮还向孙策承诺，“目前世难时艰，如果您想建功立业，就应当南渡，我将与我的好友一起去支持您！”
孙策与张纮对话后，孙策带领全家渡过长江，从曲阿移居江都。张纮由此承担起照料孙策家人的重担。
初平四年（193年），孙策将家人托付张纮后，他考虑到父亲孙坚旧部仍留在袁术手里，为此孙策决定前往寿春，准备讨回之前其父孙坚的旧部建功立业及为父报仇。然而，袁术并没有将孙坚旧部还给孙策，并借口让孙策到丹阳去募兵。兴平元年（194年），孙策带着从丹阳召募来的数百人去投奔袁术。袁术这才将孙坚旧部数千人中的一千多人交还给孙策统领。太傅马日磾持节安抚关东，在寿春以礼征召孙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
由于袁术曾许诺让孙策任九江太守，过后却改用丹阳人陈纪担任此职；之后袁术又许诺孙策，只要打败庐江（治舒县，即今安徽庐江西南）太守陆康，就让孙策担任庐江太守，事后袁术却任用他的老部下刘勋当了庐江太守，这让孙策对袁术更为失望。
兴平元年（194年），汉献帝派刘繇担任扬州刺史，扬州过去的治所是寿春，而寿春已被袁术占领，刘繇便在孙策的舅父吴景和堂兄孙贲的协助下南渡长江，在曲阿设立了治所。可是，刘繇也是个翻脸就不认人的家伙，他在曲阿站稳脚跟后，立即驱逐吴景和孙贲只好退往历阳（今安徽省和县）。刘繇派部下樊能、于麋驻扎在横江津，让张英驻扎在当利口，来与袁术对抗。袁术则任用自己的老部下惠衢为扬州刺史，以吴景为督军中郎将，和孙贲一起率兵进击张英，却一连几年都未能攻克。
为此，孙策从中看到了脱离袁术控制的机会。孙策对袁术说：“我家旧日对江东人多有恩义，我愿带兵去帮助舅父征伐横江。横江攻克之后，我还可在当地召募士卒，大概能召募三万人。那时，我再率领他们助您平定天下，谋成大业。”袁术知道孙策对自己不满，但他认为，刘繇占据曲阿，王朗占据会稽，孙策未必能有什么作为，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折冲校尉，代理殄寇将军，只给他配备一千多的士卒及相应的军需品，战马几十匹，宾客中愿意跟随者几百人。孙策就带着这样一批人离开寿春，前往历阳，从而真正开始执行张纮制订的“渡江南下”创业之路。
第二部分 “江都对”实施阶段
二、决裂袁术 孙策独立
（一）海产明珠，所在为宝。
兴平二年（195年），孙策从历阳渡江，打败了刘繇。刘繇放弃丹徒西逃。于是孙策令朱治从钱塘进攻吴郡，吴郡太守许贡在由拳抵抗朱治，朱治大败许贡，许贡逃走依附山贼严白虎，朱治于是代理吴郡太守的职责。
孙策军在江东所向披靡，队伍越来越壮大，由于孙策军本质上属于袁术集团，孙策还是要听从袁术决定。当袁术在寿春得知孙策击走刘繇后，上表奏请孙策为殄寇将军，把周尚召回寿春，并派其堂弟袁胤取代周尚任丹阳太守。也就是说，孙策辛辛苦苦打下的丹阳，被袁术摘了胜利的桃子。
建安元年（196年），孙策进攻会稽。王朗败溃后投降，于是会稽郡被平定。也就是这年，袁术见曹操把汉献帝接到许县（也就是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加上河内人张鮍为他卜卦，说他有做皇帝的命，袁术于是准备称帝。袁术想称帝的消息传到江东，孙策找来了张纮，针对袁术想称帝之事进行商议，并制订相应对策。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个，张纮是什么时候正式加入孙策集团的。虽然张纮发布“江都对”时说过，“目前世难时艰，如果您想建功立业，就应当南渡，我将与我的好友一起去支持您。”但是由于孙策为了讨回孙坚旧部去了寿春，直到兴平二年（195年），孙策从历阳渡江，打败了刘繇后，张纮才可能从江都渡过长江，来到曲阿，再进入孙策的军队。按此时间表，张纮正式加入孙策集团可能是建安元年（196年）初。而在此前，孙策重要谋士张昭已加入孙策集团，故张紘与张昭并与参谋，孙策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张昭刚到孙策处时，孙策任命他为校尉，用师长的礼节来待他。张纮来后，孙策任命他为正议校尉；张昭荣升为长史。
后来吕布偷袭攻取徐州，趁机担任徐州牧，不想让张纮跟着孙策做事。吕布追举张纮为茂才，（派人）传送文书征召张纮。张纮内心讨厌吕布，认为屈身做吕布的属下是很耻辱的事情。孙策也十分看重珍惜张纮，想要用他来辅佐自己，不让张纮去。说：“海中出产明珠，所存在的地方才当作是宝物。楚国有人才，晋国可以任用。英武伟岸的君子，被所结交的人珍爱。张纮到我这里就是我的人了，何必非要回去那那边呢？”孙策明确告诉吕布，张纮虽然是徐州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广陵区人）人，但是我孙策已把张纮作为宝贝，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袁术（？—199年），字公路，汝南郡汝阳县（今河南省商水县）人。东汉末年军阀，司空袁逢嫡次子，冀州牧袁绍异母弟。
袁术一直认为袁姓出自于陈，陈是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又以为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说的就是自己，故袁术获得玉玺后，常有称帝的野心和意图。
至于谶文“代汉者当涂高”， 从字面上理解这句话就是说，取代汉朝的人应该和“涂高”有关。袁术为什么会认为“涂高”就是自己呢？袁术理由是，“涂高”正好暗合自己的“名字”。具体说明如下：
根据“以土承火说”理论，五行契合的是袁术的“袁”姓；“代汉者当涂高”这一句，袁术认为契合的是自己的“名字”（袁术，名术，字公路）：按照《说文解字》的解释，袁术的“术”字在古文里指的就是“城邑中的道路”，而他的字“公路”与道路的关系就更加直白了。这是因为“代汉者当涂高”的“涂”字，系“塗”或者是“途”的通假字，相当于“道路”的意思。因此，袁术认定自己就是谶语中的“代汉者”。
既然袁术认为自己就是“谶文”中的代汉者，那么皇帝的宝座就应该自己来坐。
针对袁术想称帝之事，张纮建议孙策先礼后兵，先给袁术写封信力劝袁术切勿称帝，如果袁术一意孤行，则与之决裂。
由张纮执笔，孙策在信中向袁术指出，就连贪淫残暴的董卓，虽废少帝，也未敢称帝。如果比董卓做得更过分，是难有好下场的。此信写得大气磅礴、犀利深刻，表面看是劝袁术不要称帝，实际是对袁术的鞭挞和警告，也向世人表明孙策决不与袁术同流合污，相反要与袁术决裂，为孙策赢得了政治上的主动。
（三）与袁术决裂，孙策自立。
兴平二年（195年）孙策主动向袁术提出渡江进攻刘繇，进而平定江东；孙策的真实意图就是脱离袁术独立发展。现在袁术公然称帝，天下共讨之，孙策让张绂起草与袁术的决裂函，公开与袁术分手。
《吴录》记载了孙策让谋士张纮撰写的与袁术决裂信，信函内容如下：
上天设置纠察过失的星宿,圣明的君王设立敢于直谏的谏鼓(相传尧曾在庭中设鼓,让百姓击鼓进谏),设置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防备荒谬的言论,而是很急切地想听到劝戒过错的直言,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凡是有所长处的人,必定也会有所短处。
去年冬天传言您有称帝的大计划，无人不为此而又惊又怕;不久就得知您向朝廷提供物资和进贡的事,许多人这才解除疑惑。不久前听说您又进行商议,又想按照以前的想法做事(即称帝),并确定了做这件事的月份和具体日期。这更加让我震惊失望,猜测这些都是谣言;假若您必须要这样做,那民众还有什么希望呢?
过去我们兴起义兵,天下人之所以响应的原因,就是因为董卓擅自废立皇帝,残害太后、弘农王, 掳掠淫乱宫女，挖掘皇家陵园, 残暴反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众多州郡英雄豪杰听到消息后闻声响应义举。于是神武义兵威震在朝廷之外,董卓便在朝廷之内被歼灭。
元凶首恶既然已经毙命,年幼的皇帝盼望东归旧都洛阳, 就让太保、太傅（均为三公，参议国政）宣谕皇命，打算让各地军队整队班师,然而河北袁绍与黑山叛军勾结,曹操恣意毒害东部徐州,刘表在南方的荆州举兵作乱,公孙瓒在北方的幽州如猛兽咆哮,刘繇在江边角逐,刘备在淮地争霸一方;所以还不能接受诏命停止战争。
如今刘备、刘繇已经被打败,曹操等人遭受饥饿,我认为应该与天下人共同谋划,以此诛*凶恶之人。舍弃这些大事不去谋划,却心生自己取代皇帝的想法,这不是天下人所期望的,这是第一点。
以前成汤讨伐夏桀,声称夏国朝廷的罪行多;周武讨伐商封, 说殷商朝廷罪孽深重。这两个王,虽然具有至高无上的道德,适合君临天下; 但假如没有生逢那种时势，也就无从兴起。年幼的君主对天下并没有恶行,只是因为年纪还小,被强臣胁迫,如果没有过错而要取代他,恐怕与商汤、周武王那种类型的事不相符合,这是第二点。
董卓虽然狂妄狼狈狡猾，还不至于废弃君上而自己称帝；然而天下人听说董卓凶暴残酷,振臂高呼同心协力而痛恨他,而他用中原地区很少作战的军队,来对付（董卓率领）边境地区强悍的敌人,所以他很快就灭亡了。现在各地的人，都惯于征战熟悉争斗，能够占上风取得胜利的，全仗着对方内乱而我安定，对方倒行逆施而我方顺应天意民心啊。看到当今世间纷争动乱，想要大举君临天下，恰恰是自取祸患，这是第三条。
君临天下的帝位,不能轻易追求,必须依靠上天的佑助与和人民的支持。商汤有白鸠的吉兆，周武王有赤鸟的祥瑞，汉高祖刘邦有五星聚东井的古兆,汉世祖刘秀有神异灵光的征侯, 这都是因为百姓困顿凋敝于夏桀、商纣的暴政，荼毒于秦皇、王莽的赋役，所以能够剪除无道的君主，成就自己的志向。现在天下的祸患并非出自幼帝，也没有上天授命的吉兆出现而应验，却想在一个早上突然登上帝位，这还没有成功的先例，这是第四条。
天子的尊贵,全国的富有,谁不想得到这些呢?只是道义上不允许,时势不许可啊!陈胜、项籍、王莽、公孙述之类的人, 全都南面称王，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帝王的位置并非是可以随便希冀的，这是第五条。
年幼的皇帝处于危难之中，如果能清除他身边胁迫作梗的逆臣，一定能够成就中兴的业绩。辅佐君主达到周成王那样的昌盛,使自己得到像周公、召公那样的美誉，这实在是我对您所期望的啊!纵使要改换年幼的君主,也还要寄希望于拥立皇室宗族,从皇室近亲中选立贤良的人,用他来继承刘氏的大统, 以巩固大汉王朝。这样做完全可以树碑刻石记述功劳，丹青画像，流芳百世，歌唱赞美的事情啊。放弃这种大事不去做,却去做艰难之事, 以您平日的明智通达，一定会于心不忍，这是第六条。
您的家族五代人担任三公（宰相）之职,权力之重，势力之大,天下无人能与您相比。忠贞的人一定认为应当日思夜想，扶助国家于危难之中，牢记社稷的危急艰难，用以及尊奉祖先的意愿，报答汉朝的恩典。那些不讲履行道义的节操而强逞篡夺*的人，则会说天下的人才不是我的家吏，就是我的门生，谁不服从我？四方之敌不是我家的友辈就是我家的仆人,谁能违抗我?为什么不凭借着几代人积累的势力，起来取而代之（取代汉朝）？这二种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不能不认真思考啊!这是第七点。
圣哲的人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会用超凡的品德和才智来正确审视客观情势,对自己的采取的举措会非常谨慎小心。如果是难以图谋的事情，难以确保的形势，只能激起群敌的士气，滋长众人的野心，这样做对于公理来说既不许可,对个人私利也没有利益，这样的事是明智之人不会去做的,这是第八点。
世上的人多被图谶和纬书所迷感，从而对奇异现象牵强附会,用拼凑的文字来取悦于所侍奉的人,暂时用这些东西来来阿谀上司、蛊惑群众，终究有后悔的，从古至今，这种事并不是没有，您不能不深思熟虑再作抉择，这是第九条。
上述九条，不过是尊敬英明的阁下见识的剩余而已，但愿能够成为您的防备和起到启发自已的作用,用来弥补您遗忘的事。忠言逆耳,但愿您能够认真听取!”
孙策给袁术的决裂信，归结起来就是九点：称帝失民心、违臣道、自取祸患、违背天理、违背道义，再警告袁术复兴汉室才是正道、奸臣必败，应该顺应时势，不能相信图谶。
袁术不听孙策的劝诫，于建安二年（197年）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孙策立即与袁术断绝了关系，逐走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袁胤，袁术任命的广陵太守吴景、将军孙贲在收到孙策的书信后弃袁术而投孙策（两人皆是孙策亲戚），使得袁术丧失广陵、江东等大片土地，势力为之一挫。
让袁术想不到的是，当他称帝后，天下人并没有承认袁术是“天子”，相反将他视为乱臣贼子，他不仅没能取代汉朝，反而先后被孙策、吕布、曹操所败，建安四年（199年）袁术呕血而死。
三、出使许都 江东代言
（一）孙策朝贡，朝廷认同。
张纮制订的“江都对”最终政治理想是，匡辅汉室一统天下。因此，孙策平定江东的过程中，就开始寻求东汉朝廷的支持。
建安元年（196年），汉献帝刚回到许都，孙策立即派遣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拿着孙策的奏章拜谒许都朝廷，并向朝廷进贡礼物。建安二年（197年），袁术僭越称帝，孙策与袁术绝交。这让许都朝廷认识到，孙策是拥戴汉王朝的。同年，曹操派议郎王誧携带汉献帝的诏书给孙策，任命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孙策觉得自己统领这么多兵马，骑都尉的职务有点低了，想得到个将军的封号。于是派人向王浦透露了这个意思，王浦当即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孙策权代明汉将军。
建安三年（198年），孙策又向汉廷贡献礼物，规模是建安元年的两倍。汉廷任命他为讨逆将军，封为吴侯。
为表示尊奉朝廷，也为自己割据江东谋取有利的外部条件，建安四年（199年），孙策派张纮出使许都。
（二）风云变幻，孙策外交。
此处讲的“外交”，自然不同于现在语境里的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在东汉末期，诸侯争霸，为了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诸侯们采取多种“外交”手段，其目的就是为了优化集团的外部环境，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努力提升自己集团的社会地位与社会影响力。这方面来说，孙策应该是“外交”的高手。在自身实力弱时，积极与袁术保持良好的关系，而自己基本平定江东，此时袁术公然称帝，孙策立即与袁术划清界线，与此同时积极与许都朝廷维护良好的关系，借助皇帝权威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和社会地位。
为了进一步与许都朝廷的联系与沟通，孙策原本准备让虞翻出使许都。
虞翻，字仲翔，出身于会稽望族虞氏，其家族五世传承孟氏《易》，是当地有名的经学世家，所以一出仕就做了会稽太守王朗手下的功曹。后来虞翻投降孙策。虞翻学问之高，那可是全国知名的，就连儒学领袖孔融都对他推崇备至，曾表示：“闻延陵之理乐，睹吾子之治《易》，乃知东南之美者，非徒会稽之竹箭也。”认为虞翻是东南奇宝，可与古吴圣贤延陵季子相媲美。
而孙策依附于袁术帐下时，曾与钦差大臣太傅马日磾率领的中原士人代表团相会，热爱家乡的孙策多次在会上表示“我东方人多才”，可惜自己学问不够，无以折服这帮优越感爆表的中原名士；如今既已占据江东，他便想趁着向朝廷纳贡的机会派虞翻走一趟许都，“交见朝士，以折中原妄语儿”。可虞翻不愿去，虞翻给孙策的理由是：“翻是明府家宝，而以示人，人倘留之，则去明府良佐，故前不行耳。”意思是说，你孙策要想清楚呀，我可是你家里的宝贝，你却想拿去给外人瞧，万一那些人把我留下不还，你不是傻眼了？聪明的孙策也只能笑曰：“然。”哇哈哈你说得太对了！还好没有派你去，否则曹操那厮跟我抢你咋办呀！孙策无法，只好改派东张纮前往。
在孙策的眼里，并不是虞翻的能力与影响力超过张纮，要知道张纮当年曾号称徐方第一名士，就连眼高于顶的建安七子陈琳都称自己的文章与张纮相比，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只不过孙策还真的不舍得让张纮离开自己。
（三）奉章许都，劝阻曹操。
声名远播的张纮来到许都，自然大大提升了中原名士对孙策集团人才的总体印象。而作为东吴集团出使许昌，重要的还是要向曹操说明东吴集团的发展现状和发展意图。张纮来到许昌之后，积极向曹操及其手下介绍孙策的英名神武、胆略过人，同时还不失时机的向曹操表示：东吴集团一心拥戴汉末朝廷、承认曹操合法地位。张纮大量而细致的工作赢得了曹魏众臣的赞誉，也获得了曹操的高度评价，东吴集团与曹操集团的同盟关系也从此形成。
在张纮的努力下，双方之间的关系不断加深，曹操还将弟弟的女儿许配给孙策的弟弟孙匡，又让自己的儿子曹章娶了孙策堂兄孙贲的女儿，曹操还让扬州刺史严象推荐孙权为茂才。对于东吴集团而言也是意义重大，通过这种同盟关系，东吴集团也为自己发展和稳定创造出了一个良好的外部氛围。
张纮在许昌期间卓有成效的工作，使得曹操对于这位淮泗名士称赞有加，曾经多次对张纮表露爱才之意，同时又不断的加封张纮。先是任命张纮为朝廷的属官，不久又授予张纮侍御史的职位，后来还想任命张纮为九江太守。曹操此举的目的可谓一箭双雕，既借此巩固了与东吴集团的关系，同时又借机将张纮这位在东吴集团作用巨大的谋士留在自己的身边，打算极力拉拢张纮成为自己阵营中的一员。
对于曹操的用意，张纮非常清楚。他深感孙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想尽快回到江东复命，不愿意留在曹操阵营，因此他借口患病推辞了曹操九江太守的任命。不过，在当时复杂的局势下，孙策最后还是做出了让张纮继续留在许昌作为东吴使者的决定，这让一心想回到江东的张纮感到一丝遗憾。对于张纮而言，江东的局势尚未稳定，这个时候正是进一步发挥自己才能的大好时机。
后来曹操听说孙策去世，打算趁东吴举丧期间进行征伐，张纮对他进行劝谏，认为乘人丧事而用兵，既有违传统的道义，如果攻而不胜，还会使两方结仇而丢弃往日盟好，不如借此机会厚待东吴。
曹操听取了他的意见，当即上表任孙权为讨虏将军，兼会稽太守。曹操想让张纮劝引孙权归降，外任张纮为会稽东部都尉。
总之，张纮作为一名外交人员，为东吴争取了较多的权益，圆满完成了出使许昌的任务。
第三部分 “江都对”偏离阶段
四、缺少劝谏 孙策惨败
（一）积极西进，胜利在望。
建安四年（199年），袁术因病去世，江东地区基本被孙策平定。根据“江都对”第二步确定的“夺取扬州与荆州”目标。孙策率军绕袭刘勋的大本营皖城，一举攻破，占领了庐江郡。又在随后打败了救援刘勋的黄射（黄祖之子）。十二月，孙策进至黄祖屯兵的江夏郡的沙羡（今湖北省嘉鱼县），孙策率领周瑜、吕范、程普、孙权、韩当、黄盖等同时进攻黄祖军，最后黄祖只身逃走，孙策取得重大胜利。孙策打败黄祖，取得沙羡大捷，是实施“夺取荆州”目标的第一次尝试。
建安五年（200年）初，孙策大败黄祖后东进豫章，华歆投降。孙策留中护军周瑜镇守巴丘，派遣太史慈为建昌都尉，治海昏，抵挡刘磐，使刘磐不敢侵扰。这时袁绍的势力正强大，而孙策又吞并了江东，曹操已无力东顾，叹息说：“难以与他争锋了！”就打算对孙策实行安抚。
（二）偏离航向，随风漂荡。
前文提到，张绂制订的“江都对”的第二步是“夺取扬州与荆州”。东汉时期扬州刺史部共六郡，即九江郡、丹阳郡、庐江郡、会稽郡、豫章郡、吴郡。到了建安五年（200年）时，曹操占据九江郡，孙策占领了其他五郡，并将其中的豫章郡分出一部，成立了庐陵郡。也就是说，孙策争夺扬州的任务已完成，接下去就是要争夺荆州。
官渡之战前，北方地区只剩下曹操和袁绍。南部地区有江东的孙策、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和汉中的张鲁。刘表是袁绍的盟友，孙策则是朝廷任命的讨逆将军、吴侯，刘璋和张鲁与中原相对较远，对官渡之战局势影响相对较少。正因为如此，官渡之战前，朝廷有意识让孙策去攻打刘表，想借孙策力量抗衡刘表。对孙策来说，这是报*父之仇的好机会。为此，孙策还乘机攻打刘勋、拿下庐江郡。接着又发动对黄祖的战争，即沙羡之战，取得大捷，黄祖只身逃走。想不到的是，孙策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即收，立即结束荆州战争，之后东进豫章，驻军椒丘（江西省新建县），逼迫豫章太守华歆投降。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孙策任命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太史慈为建昌都尉，并让周瑜镇守现在的江西省峡江县巴邱镇的“巴丘”后，他自己就带着孙权、程普、吕范等人返回东部地区，驻扎在丹徒。
如果孙策打败黄祖后，孙策完全可以借荆州内乱，一举拿下荆州长江以南地区，甚至可能打败刘表以报*父之仇。这里说的内乱，就是长沙太守张羡发动的荆州南部地区叛乱。先看相关史料的记载：
（1)《三国志·桓阶传》记载，太祖（注，指曹操）与袁绍的军队在官渡对峙，刘表率整个荆州声援袁绍。桓阶劝长沙太守张羡说：“做事不以道义为依据，没有不失败的。所以从前齐桓公率领诸侯尊奉周王室，晋文公驱逐叔带而送周王返回王城。现在袁氏（注，指袁绍）却与此相反，而刘表声援他，这是自取祸患的做法。您若一定想建立功勋、昭明道义，保全幸福、远离祸患，不可与他们相同。”张羡说：“那么怎样做才好？”桓阶说，曹公势力虽弱，但他是秉持正义起兵，解救朝廷的危难，奉皇上之命讨伐有罪之臣，谁敢不服从？现在您如果率领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郡，依仗三江等待曹公到来，做他的内应，不是很好吗？”张羡说：“好。”于是，张羡率长沙以及邻近的武陵等三郡抗拒刘表，并派遣使者去谒见太祖。太祖很高兴。此时正值袁绍与太祖的军队接连不断地作战之时，曹操的军队不能南来。而刘表加紧进攻张羡，张羡病死。临湘城陷落，于是桓阶躲藏起来。
(2)《三国志·刘表传》记载：“长沙郡太守张羡背叛刘表，刘表把他包围连续几年攻打不下。不久张羡病死，长沙人又拥立他的儿子张怿，刘表便攻占长沙并吞了张怿，向南攻取了零陵、桂阳二郡，北边占据汉川，土地方圆几千里，军队十几万。”
(3)《三国志·刘表传》注引《英雄记》称：张羡仕途早期担任的是零陵长、桂阳长，在江湘地区颇得民心，官至长沙太守，就是性格比较倔强，但是刘表就看不上张羡的为人，对于张羡也不以礼相待，这使得张羡怀恨在心，于是在官渡之战期间反叛了刘表。
从上述记载可知，在官渡之战期间，刘表的军队是被张羡牵制在长沙城下了。在张羡活着的时候，刘表始终没有能攻克长沙城，后来张羡病死，他的部下拥立张羡的儿子为主子。刘表趁机加紧了对荆州叛军的进攻，后来才得以收复荆南四郡。
孙策攻打黄祖的时间，是建安四年底。江夏太守黄祖已被孙策打败，孙策完全有理由继续进攻荆州，况且此时的荆州正遭受张羡叛乱，孙策完全可以渔翁得利。
孙策放弃夺取荆州的大好时机，等到孙权再次攻打荆州已是八年之后的建安十三年（208年）。而天下大势是，原本曹操是支持孙策攻打荆州的，而到八年后，曹操统一北方后，曹操自己要争夺荆州了，这对江东集团来说，是最大的损失。
（三）背离目标，孙策惨败。
建安四年（199年），孙策在攻下皖城、打败黄祖、平定豫章后，本应继续进攻荆州刘表，这是实施“江都对”第二步战略目标“夺取扬州与荆州”的关键，然而，孙策突然将军队撤离荆州，自己带着主力回到江东，主动向徐州广陵太守陈登发难。
孙策决定撤离荆州返回江东，从参加沙羡战役的江东参战将军来看，他们有江夏太守兼建威中郎将周瑜、桂阳太守兼征虏中郎将吕范、零陵太守兼荡寇中郎将程普、代理奉业校尉孙权，代理先登校尉韩当、代理武锋校尉黄盖，孙贲、孙辅兄弟和董袭等人。可以确定孙策最为重要的谋士张昭和张纮没有能够来到荆州前线，原因很简单，张纮当时在出使许都，还没有回江东；张昭可能要坐镇江东处理内部事务。这就使得孙策作出背离“江都对”战略规划的错误决策，没有人提出劝谏，当局者迷的孙策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比如，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提出要南征荆州，消除心腹之患。曹操最为重要谋士荀彧不同意，他对曹操说:“袁绍打了败仗，我们不应当让他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应彻底平定河北。如果我们大军南征，远涉江汉，万一袁绍从背后偷袭，那对我们就不利了。”曹操认为有道理，把大军部署在黄河岸边，随时准备给袁绍以致命的打击。
可是，孙策作出撤退荆州前线军队，返回江东的错误决策，因为没有人提出阻止，孙策就带着东吴主力返回江东，并渡过长江进攻广陵郡治所射阳县的匡琦城（今江苏省宝应县射阳湖镇）。孙策的兵力比城内陈登军的兵力多好几倍，形势十分危急。然而，让人大跌眼睛的是，第一次进攻匡琦城，被陈登打得大败，孙策军伤亡竟高达万人。孙策军不甘失败，不久补充了兵力，再一次向匡琦城发起进攻。第二次进攻匡琦城同样遭到失败，陈登歼敌又是一万余人。
孙策军两次进攻匡琦城都是损兵折将，陈登取得了匡琦城保卫战的最终胜利。孙策见两次进攻广陵失利，只得重新组织军队、筹集粮草，无聊的孙策去打猎的时候遇到偷袭，孙策受到重创。
第四部分 “江都对”延续阶段
五、返回江东 效力孙权
（一）辞别许都 返回江东
张纮在许昌期间，凭借一已之力取得曹孙联盟，两家和亲，在孙策去世时，还成功说服曹操放弃对吴的进攻，进而为孙权平定内乱、巩固自己地位赢得宝贵的时间。更难能可贵的是，张纮明知此时的东吴内忧外困，也是孙权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他依然决定返回江东，辅助孙权。如果说，张纮对待孙策，是士为知己者死，属于报答孙策的知遇之恩；那么张纮对待孙权的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有人认为，张纮纯粹是一种长辈对晚辈孙权的付出。我却不这样认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我认为，张纮是为了实现“江都对”的政治蓝图而回江东，就是说，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回到江东的。
“江都对”中确立的“坐南朝北四步曲”，是张纮的政治理想，虽然此时孙策不在了，他相信只要孙权能按照他的规划去努力，仍然有实现的可能，因此，他一定要回到江东，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张紘为了实现政治理想，不断地锤炼孙权的“王霸大略”，就是临终之前，仍然请求孙权“忍受辱垢、掩藏锋芒，以成就仁义泽被天下的大业”。
（二）效力孙权 尽心尽力。
在赤壁之战前后，为了减轻周瑜在赤壁之战中的压力，形成东西呼应，孙权决定攻打合肥，为此任命张纮为长史，随军谋划。也就是说，张纮不但在幕后运筹帷幄，遇有战事，常亲临前线献计献策。当时东吴采取围魏救赵的战术，将合肥围困超过一个月。在赤壁之战失利后，曹操派张喜率骑兵驰援合肥。孙权见曹方援军来到，就主动撤军。
在围攻合肥过程中，孙权见攻不下，就要亲自率领轻骑突击敌人。张纮劝谏说：“兵器即是凶器，战争即是凶险。现在您依恃旺盛雄壮的气势，轻视强大凶暴的敌人，三军将士，无不寒心，虽说斩敌将夺敌旗，威震敌军，但这只是偏将的责任，而不是主帅所*事情。希望您抑制住孟贲①、夏育②那样的勇猛鲁莽，胸怀成为王霸的大略。”孙权接受了他的建议而放弃了行动。
回师后，第二年孙权准备再次出兵合肥，张纮又劝谏说：“自古以来帝王是承受天命的君主，虽有皇灵辅佑在上，文德传扬于下，也要依靠武功来昭其勋绩。然而武功贵在因时而取，然后才建树威势。如今您正遭遇汉家四百年未有之厄运，有扶助危难之功业，理当暂且隐伏偃息军队，广泛开垦农耕，任贤使能，务须崇尚宽和仁惠政策，顺应天命来施行诛讨，这样就可以不劳师动众而天下平定。”于是孙权便停止了军事行动。
（三）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建安十六年（211年），张纮建议应当建都在秣陵，孙权听从他的意见。孙权让张纮回吴县去接家眷，走在半路上张纮病逝。去世前，张纮让儿子张靖转交他在临死前写给孙权的书笺，也就是他的政治遗言，内容如下：
张纮说，“自古以来有国有家之人，都想修治德政来兴隆盛世，至于他们的治理，大多没有理想的结果。并非没有忠臣良将相辅佐，不是不明白治国的根本，而是由于君主不能克服自己的好恶情感，不善于听取意见。人之常情是畏难趋易，喜好相同的意见而讨厌不同的意见，这与治世法则正好相反。”
张纮说，“《易传》有言‘从善如登山，学坏如崩山’，是说学好不容易。君主继承数代相传的基业，凭借自然的趋势，掌握着驾御群臣的八柄权威，乐于做好做的事、听好听的话，无须向他人索求什么，而忠臣心怀难于进用的治国之术，说出逆耳的忠言，两者不能相互合意，不也是理所当然吗？不合就会产生隔阂，巧言令色之人便乘虚而入，君主就会被假忠迷惑眼睛，贪恋小人的恩爱，于是贤愚混杂，长幼失序，这些情况产生的原因，是人情关系扰乱了正常的统治秩序。”
最后，张纮嘱咐孙权道：“故此圣明的君主醒悟到这一点，如饥似渴地寻求贤才，不厌其烦地接受忠谏，克制感情、减抑情欲，为了道义而割舍恩爱，在上者无偏颇错误的任命，在下者也就绝了非分之念。您应当加以三思，忍受辱垢、掩藏锋芒，以成就仁义泽披天下的大业。”
张纮，卒年六十。孙权看了他的遗书涕泣交流。
六、兼论小巫见大巫
最后部分主要是想借“小巫见大巫”之典故，对张绂一生作一小结。
陈琳（？－217年），字孔璋，广陵射阳人。东汉末年著名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现在大家知道的陈琳最著名的作品就是，《为袁绍檄豫州文》。该文中痛斥曹操。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陈琳和张纮系同乡好友，两人都有很有文学才华，虽然各事其主，但相互仰慕，经常有书信来往，探讨作品。
有一次，张纮见了栩榴枕很是喜欢，专门为此作赋。千里之外的陈琳见到了这篇赋后，赞赏不已。在一次请客宴宾时，特地拿出文章让在座的宾客传阅、欣赏，嘴里还不断地夸耀说：“这篇文章写得多么脱俗清新呀！你们知道吗，这是我的同乡张纮写的呀！”
过了不久，张纮也看到了陈琳写的《武库赋》和《应机论》，不由得击掌叫好，并马上写了一封信给陈琳。信上对陈琳文辞清新、见解独到的文章风格大加赞赏，并表示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陈琳见信后感慨极了，他在复信时谦虚他说：“我生活在北方，消息闭塞，与天下的文人学士交往很少，没见过大世面。只是这里能写文章的人不多，因此我在这儿容易冒尖，得到了大家过分的称赞，并不是我的才学真有那么好，是你太夸奖我了。我和你及张昭两人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好像小巫遇见大巫，没法施展巫术了。”有人认为成语“小巫见大巫”也由此而来。
张纮一生，留下诗赋铭诔十余篇。《隋书•经籍志》著录有《文集》二卷，已佚。今存《瑰材枕赋》等文，载《艺文类聚》。书法也不错，小篆、飞白、楷书都很好。
常言道，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其实，事实上也不尽然。文人陈琳和张纮却能够惺惺相惜，相互勉励，并以“小巫见大巫”之美谈，而被后人称赞。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在特定的场合，文人之间还是要有所区分，才有利于识别。比如诺贝尔文学奖每年只能评一个，不能因为“文无第一”就不评。有标准也好，没标准也好，“排排坐，分果果”的事，还是要做的。因此，这就需要所谓的文人有一个好心态，评上的，开心快乐，没评上的，也不必灰心丧气。要知道在历史上能够立言者，总是少数中的少数，而人活在世界上，朋友还是越多越好呀！
自兴平元年（194年）张纮和孙策相会于江都，到建安十六年（211年）张纮去世，他服务东吴孙氏集团两代人，共18年（含在许昌两年时间）。在《三国志•张纮传》里，陈寿记述张纮的事迹不多，且主要是从一个谋士角度来写的。但是，从他那不长的传记里，还是能读出张纮的大智慧，我认为，他是一位战略家、政治家和外交家。
第一、张纮是个战略家。他讲究战略规划、战略布局。沮授基于袁绍已经占据冀州，还有着偌大的威名，提出了“冀州对”，为袁绍制订了“先北后南”的战略；在孙权占据江东之时，鲁肃提出了“塌上对”；诸葛亮提出“隆中对”时，“皇叔”刘备虽然还屈于人下，但至少也有了自己的势力。然而，张纮为孙策作战略规划时，孙策一无所有，因此张纮提出更为实际的“坐南望北”的“江都对”。事实上，根据“江都对”这一规划，孙策以这样的白衣之身最终夺取江东，称霸一方。
第二、张纮是个政治家。作为政治家，他讲究政治立场和政治谋划。袁术称帝就是一个政治事件，张纮具有很强的政治敏感性，征得孙策同意后，立即以孙策的名义，与袁术划清界线，声讨袁术的倒行逆施，为孙策赢得了政治上的主动。
三、张纮是个外交家。他尊重朝廷，讲究平衡。在孙策刚刚起步阶段，他出使朝廷，取得曹操的信任，暂时建立起孙曹联盟，通过互通婚姻，加强相互之间的联系。孙策去世，孙权继位的特殊时期，正是由于张纮的努力，为孙权巩固政权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圆满完成外交使命。
（2021年9月12日星期日写于丽水）
注：
①孟贲（mèng bēn）：战国时期卫国人，是古代著名的武士。公元前307年，秦武王带着重兵去东周国都洛阳观看九龙神鼎。秦武王年少骁勇，喜欢举鼎。他手下有知名的三个大力士，叫孟贲、乌获、任鄙，都是举鼎能手，也陪伴着他到洛阳。其中，孟贲又名孟说，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犀，能生拔牛角，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尤为勇猛。九龙神鼎是世上瑰宝，秦武王一看见它，举致大发，便借此机会与孟贲比试举鼎，以显示一下秦在列国中的地位。这位年少好强的武王，抓住一只龙纹赤鼎猛地举了起来，殊不知此鼎重量过大，终因力气不支，累得双目出血；力尽鼎落，又砸断了膑骨。结果秦武王不治而死，丢了王位。无辜的孟贲也因此获罪，被诛*九族。孟贲是因为举鼎而获罪被诛九族而死。所以又说孟贲因武而死。
②夏育：周时卫国人，著名勇士，传说能力举千钧。《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乌获、任鄙 、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之勇焉而死。” 裴駰集解引《汉书音义》“或云夏育，卫人，力举千钧。” 晋葛洪《抱朴子·辨问》：“夏育 、杜囬，筋力之圣也。”后作为勇士的代称。
③本文图片除张纮人像来自网络，其余图片均由摄影师余媛提供，不胜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