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本打算二十生辰当日嫁世家公子,可一场变故,我给他退婚书

故事:本打算二十生辰当日嫁世家公子,可一场变故,我给他退婚书

首页角色扮演幻境仙官手游更新时间:2024-04-16

本故事已由作者:周祭酒,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我蹲在芍药丛中。

左手是纸,右手是笔,前方三丈处是廉贞星君钟珩与一女仙。

女仙戴着面纱,看不清脸,于是我在纸上写:头条!七月初六,钟珩夜会某神秘女仙。

须臾,钟珩笑,女仙也笑,我见机在标题后头补上:二者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疑关系不菲。

有风打跟前吹过,女仙的面纱飘了飘,露出她美艳的侧脸来。

我心中一喜,齐活了!

天庭八卦小报第八十二期头版头条:七月初六,钟珩夜会某美貌女仙,二者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疑关系不菲,好事将近。

主笔:江乔。

1

八卦小报一经发行,很快售罄。

我趴在桌上乐滋滋地数钱,数到一半,跟前出现一道阴影。

谁说神仙不八卦?我心想,随即不以为意挥挥手道:“本期已经卖光,下期请早。”

阴影没动。

抬头一看,是头条的主角之一钟珩。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看起来颇为无奈:“乔将军,我和师姐只是……”

“别别别。”我动了动手,没挣脱,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继续道:“别叫我乔将军,也别跟我解释。”

“你还是这样。”他在我对面坐下,弯起眼,眉目含情,好似在勾引我,“我和师姐清清白白,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大西瓜。”

他忽地笑出声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此时此刻,我真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不为别的,就为我和他那点过节,那点陈年破事。

2

我本凡人,江乔是我的俗家名字,我顶着这个名字许多年,成仙后也就懒得去改。天帝给我封号时,问过我的想法,我说我喜欢李太白,喜欢那句“且放白鹿青崖间”,白鹿容易跟人撞,那便叫青崖吧。天帝是个宽厚温和的中年男子,听罢朝我一笑,赐我封号青崖元君。

我在凡间为人时,是大将军江彻的女儿,在家排行老三,故而也叫江老三。江老三六岁习武,八岁扛一支红缨枪进军营玩,日落西山时灰头土脸回府,我娘笑盈盈告诉我,她和我爹给我定了门亲事。

是礼部侍郎贺允的次子贺沅,我知道他的。或许应该说,我们这一辈,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他通常出现在官太太们叱责自家孩子的时候,有一名句“你看看人家贺沅”被念叨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年纪顶小,文章顶好,可惜身子太弱,据说是随他那考了状元的爹。我曾远远见过他爹一回,精瘦的书生套在宽大的官服里,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定过亲,我跟我娘说想去找贺沅玩,玩伴得从小孩儿抓起,不然以后成亲了玩不来多尴尬。我娘好笑地看着我,问道:“你懂得什么是成亲吗?”

“就是住在一个府里啊。”

她又问:“还有呢?”

我当然懂:“天天玩在一处。”

我娘摸摸我的头,她和我说:“要去找贺沅也行,但是得先递拜帖。递完贴,贺府的管事会先过一遍,查看哪天宜会客,以此定下时间。之后他们再把回帖送到咱们府上,我们接了,这才算是约好。”

我生平最怕麻烦,听完连连道:“不必了,您忙您的去吧。”心里想的却是,我又不是不知道侍郎府在哪儿,我自己去。

为表重视,去找贺沅那日,我换上了我最喜欢的红衣。

侍郎府挺大,但架不住我运气好,随便选一面墙翻,都能正好翻进贺沅的院子里。

他看起来也很瘦,不过和他爹不一样,他是少年人的清瘦。想来是没料到会有人光天化日私闯侍郎府,我落地的那一瞬,他的双眼骤然睁大,显然是被我吓到。我翻墙的时候干脆利落,这会儿倒有点窘迫,干巴巴道:“我是江乔。”

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知道我吗?就是和你定亲的那个。”

我和他互相看对方。他长得像他娘,是个斯文清俊的美人,不过我也不赖,我忽然这么不着四六地想道。他反应过来了,朝我笑道:“小将军江乔。”

“对!”

我高兴了,往他身边蹦。他把桌上的书收起来,给我倒了杯茶,略带歉意道:“是我的疏忽,我该早点上门拜访的。”

“没事没事,我们不讲究那些虚礼。”我托腮看他,另一只手在桌面点啊点,“我这不是来找你玩了吗?”

“嗯。”他应了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要一起读书吗?”

我瞪大眼就要告辞,却见他脸上浮起笑意,语气温和道:“我逗你玩的。”

那之后,我常去找他。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不仅书读得好,还知道很多杂谈轶事。我们对坐着给志异故事画插画,有时画着画着,他那张纸上青面獠牙的鬼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衣的我。

我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他浑然不觉地落款盖章,完了卷巴卷巴将画给我,煞有介事道:“收好了,这可是未来国手的画作,千金不换。”我转着眼珠子附和他:“对对对,是是是,先生辛苦了。”

我也送过东西给他。我掏过小鸟,捉过小猫,捕过小鱼送他。我老爱坐在墙头上晃荡双腿,对下头的他唱歌。他会笑着向我伸出手,喊我乔将军。我摆手,很快跳到一旁的杏树上,又跳到地上。

那时我年纪尚小,根本不懂得情爱,只知道长大以后会嫁给他,那我和他亲近也是应该的。甚至于,我将红缨枪一舞,郑重同他道:“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虽然事后被我娘抽了一顿。

一直到十六岁,我都认定我会成为贺夫人,可是,可是。

我一举砍下狗皇帝的人头后,顶聚三花,脚踩祥云,升仙了。

3

我一路跟着接引的仙官走,盔甲还在往下滴血。仙官大抵是看我茫茫然不知所措,主动和我说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云云。我问他知不知晓礼部侍郎府现下如何,他只道仙凡有别,再无其他。可我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七情六欲尚还齐全,心里仍记挂着贺沅。

十八岁的贺沅,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他会陪我催最新的话本,会在上元时节给我做兔子灯笼,还会在我娘将要训斥我时,借故领我出门。很是偶尔,他也会使坏坑我一把,然后看我吃瘪的样子在一旁得意地笑。

然再惦记也没用,神仙无事不得下凡。我在天庭待了一月有余,某日趁月老喝醉时问他我和贺沅的事,老头精明得很,打了个哈哈,说这事归司命管。

于是我去南斗六星宫求司命,求了又求,好话说尽,他方才松口。作为交换,我得给他打三个月的杂。三个月后,我颤着手翻开那本写有贺沅的命格簿,呆了半晌,愣愣站了一夜。

簿上记载,贺沅在我闯宫后不久就病逝了;簿上还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贺沅,他只是廉贞星君钟珩的一缕神识,故而打小便聪慧过人,故而沉疴难治,天不假年。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那我无话可说,我认了。月老常说缘分,我想我和贺沅便是有缘无分,怪不得谁。至于廉贞星君,之前我和他并不相识,之后大家也算是仙友,若是碰见了,互相点个头,打个招呼;若是没碰见,那更好。可钟珩偏偏来招惹我。

打完杂后,我在南斗六星宫又待了几天。司命面冷心热,被我磨得没办法,只好将我江府上下来世都有个好去处的消息透露于我。我心满意足,辞别过他,出门往我的洞府走,中途被一人拦下。

我看向他。

潇潇肃肃,爽朗清举,风姿特秀,天质自然。他眉眼含笑,唤我:“乔将军。”

我心下了然,后退一步,朝他颔首:“廉贞星君。”

他靠近一步,解释道:“江乔,其实我是——”

“是北斗七星宫的廉贞星君钟珩。”我故作轻松一笑,“小仙江乔,见过廉贞星君。星君若是没什么事,小仙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绕过他朝前走,越走越快,最后在云雾中飞奔。依稀仿佛,他在身后提到贺沅的名字。

我仍旧不是个合格的神仙,明明可以飞,却还在跑。

他没有跟上来。

我关上门,背靠着它坐在地上发呆。

此后几日,钟珩没再出现。我隐隐松了口气,只当他那日是喝多了酒,次日酒醒,自己也是不尴不尬。那就好,我暗暗想,这篇就这么揭过了。

实则不然。

我坐在天河边看织女织云锦,她与我闲聊,说到钟珩被罚了禁闭。

“他从西天佛界法道会上悄悄遁了,消息传到天帝耳朵里,他就被罚了。”

“西天佛界法道会?”我问。

“就是一个……听佛祖讲经、神仙们论道的会议。”织女晃了晃手中的机杼,动起来的云锦流光溢彩,“一开就是一年半载。这差事大家都不爱去,回回都是互相推诿。听说北斗七星宫的星君们是摇骰子决定谁去的。”

“是吗?”我低下头,脑仁疼。

所以我成仙半年都没遇见过他一次,我以为他也只把我当作普通仙友,无甚要事所以不走动。那他从法道会上偷偷离去,是为了来见我吗?

可他又不是贺沅。

4

钟珩被关了三个月禁闭,禁制一撤,就往我这边来。

这是他和我说的。他还说:“西天到天庭的这条路,我去时不觉得有什么,回来时才发现原来竟是这么远。”

我依然叫他廉贞星君,客套疏离,他却全然不在意。

他守礼又知分寸,纵使我有打人的念头,也下不去那个手。加之他为了见我而受罚——我在凡间为人时也这样,会对一些“因我而起”的事感到些微愧疚,即便我从未参与其中。

但看到钟珩,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贺沅,我的贺沅。两相矛盾之下,我开始将钟珩写在我主笔的八卦小报上,以此表示我的不满。

我办八卦小报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有事干。那时候我刚成仙,见仙友们各司其职,而我顶着个虚衔,终日无聊,便想着做些什么让大家都乐上一乐。

恰逢仙友宴饮,某仙友道:“凡间有八卦小报,我们天庭也该有一个,不知哪位仙友愿意负责此事?”我左右看看,无人应,遂自荐。

神仙们寂寞了太久,乍然出现新的消遣,热情异常。第一期八卦小报甫一出世,便被眼泛八卦光芒的仙友们买光。虽然他们都说大胆写,但我心里明白,凡事有度。我写头条时很少指名道姓,为其配图也只略略画个轮廓,除了钟珩相关。

打定主意抹黑钟珩后,我欢乐许多。我躲在各个角落偷看他的桃花,一朵接一朵,再辅以稍稍夸大的标题和轻松诙谐的文风。他上头条上得多了,仙友们私下问我:“青崖元君可是和廉贞星君有龉龃?”

我自然否认:“怎么会?是廉贞星君桃花多,我不写岂不是平白浪费好材料。”

仙友们默然,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倏尔又道:“元君画星君倒是画得越来越像了。”

我干干一笑:“熟能生巧。”

待仙友散尽,我仰靠在椅背上,脑中一片空白。其实我画钟珩时,几乎不用回想他的模样,特别是那双眼睛。

和贺沅一模一样的眼睛。

钟珩也知道,他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道:“元君心里有我。”

他从不跟我生气,不管我如何冷脸以对。就连贺沅那般好脾气的人也同我争吵过,钟珩却没有。

我平生第一次正视他:“你又何必如此?”

钟珩收起笑意,正色道:“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他定定看我,眼中像是盛了一池春水,“谁让我来迟了呢?”

我别开眼,默念起清心咒。

然心猿意马,乃至先后颠倒,断断续续。

5

钟珩与贺沅,说像像,说不像也不像。

我坐在庭院中,面前的石桌上是三杯梨花白,正往外飘着香气。

贺沅羸弱,时常卧病。他斯文谦和,聪慧有礼,我娘常叹,贺夫人会生,生出个状元郎的料。但那是人前,人后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爱玩爱闹,狡黠一笑,准是有了什么逗人的念头。

钟珩生来便具神格,不老不死,自然与病榻扯不上关系。比之贺沅,他的身上多了股随性洒脱之气,或者说是侠气。他沉稳老练,遇事游刃有余,是做了上千年神仙练就的气度。但他也会玩心大起,耍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小把戏。

我与钟珩与贺沅,可谓是烂账一笔。为解惑,我曾前去太上老君处听老君讲经,可惜两天下来,除了晕晕乎乎昏昏欲睡,我什么也没悟到。

天庭看不见玉盘似的月亮,只有泛着丝丝冷气的广寒宫。我举杯向月宫的方向,隔空一碰,一口闷了梨花白。

罢了,良善做人友好做仙,船到桥头自然直,悟不出就不悟了。

日子便这般过去。

我万万想不到,有那么一天,天庭会掀起一股争上小报头条的风气。

其源头已不可考,或许是我用词客气,某俊俏男仙某美艳女仙轮番上阵,又或许他们只是单纯无聊。

神仙个顶个的精,纵然我回应过数次本人和钟珩无瓜无葛无故事,他们依旧认定是我揪着钟珩不放。那么由此可见,主动与钟珩攀谈,便极有可能上报。

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更有甚者,见我路过,欣然招呼我道:“青崖元君可走近些。”

我头大得很,尤其是在画完本月的第十张钟珩后,我将笔一丢,撂担子不干了。

钟珩低头看我的画,不由感叹:“确实精进了不少。”

我有气无力:“换你你试试,你们神仙怎么也这么幼稚。”

钟珩失笑:“是我们神仙。”

日往月来,我和他的关系和缓不少。闻此,我很是敷衍:“是是是,是我们神仙。”

话罢又道:“那依你看,该怎么让他们消停点?”

“想要仙友们放弃折腾,除非——”钟珩给我出主意,“写一篇真正有意思的、可持久议论的头条。”

“比如?”

“廉贞星君与青崖元君……”

“打住打住!”我听到他的封号就头疼,“放过我吧,我不想再画你了。”

“那就说个神鸟族的。”钟珩骤然压低声音,“三百年前,龙族与凤凰一族联姻,定亲时说的是龙族某支的二公子和凤族某支的三小姐,可就在成亲的前几天,那只凤凰逃婚了。”

嚯!我起了兴致,凑近他问:“然后呢?他们塞了谁上花轿?”

“三小姐的同胞弟弟。他们长得有九分像,不容易被认出来。”

我诧异道:“这样也行?”

“二公子自己都没说什么,旁人就更管不着了。”钟珩靠近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总归是情。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分明是话里有话。

我不由恍了神。

我和他挨得极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怔怔的,目光钉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少顷,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你究竟是谁?”

“是钟珩,是贺沅。”他顿了顿,“是你八岁那年,翻墙去找的人。”

6

三月初七,是我的二十岁生辰。

我成仙几年,深谙神仙不老不死的道理,加之孑然一身,是以从不把生辰一事放在心上。可二十岁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借食神的灶台下了碗长寿面,上卧两个荷包蛋,又撒了把葱花,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不过,过完这一回,再没下回了。

我慢悠悠地吃完,又慢悠悠地晃回洞府,中间逗过哮天犬,嗅过玉红草,还和迎面撞上的文曲星君聊过几句。星君问我下期八卦小报什么时候出,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跟他说:“您还看这个啊,都是我瞎写的,行文乱七八糟,让您见笑了。”

星君文采斐然人也俊俏,笑道:“青崖元君谦虚了,又不是人间赶考的学子,哪需要计较那么多条条框框,活泼有趣便可。”

能得文曲星君认同,说明我江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一乐,哼起小曲往回走,哼的是人间才子温飞卿的《菩萨蛮》。

“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

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

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

杨柳、杨柳……”

我在洞府门口停下,呼吸一窒,歌声戛然而止。

后退几步,我擦了擦眼,恍若坠入梦境。

正红朱漆的门,金丝楠木的匾。门前是两只歪着脑袋的石狮子,其中一只牙有豁口,嘴里的石球要掉不掉;门后则是郁郁葱葱的杏树,风一吹,杏花落了满地。

这是贺府。

是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礼部侍郎府的模样。

我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方才低低唱完那曲子的最后一句:“杨柳色依依,燕归君不归?”

自然,无人应答。

我拾阶而上,穿过回廊,走过假山,入目是贺沅住的院落。胸口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狂跳声,我走路的步子飘飘忽忽,手也颤,腿也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望向院中——院里的人也在望着我,目不转睛,如斯专注。

他一身天青色袍子,立于树旁,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我开口唤他:“贺沅。”

“乔将军。”他朝我招了招手,温声笑道:“生辰快乐。”

“嗯,我很高兴。”我将眼泪往回憋了憋,抬起腿,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贺礼呢?”说完我吸吸鼻子,改口道:“没有也没关系,反正我这几年也没送你。”

他张开双臂,我一把抱住了他。

仿佛过去的上千个日夜,他便是这样站着,等我过来。

好一会儿,他捧起我的脸,字字郑重:“江乔,你还记得你说过,二十岁生辰当日要做什么吗?”

我眨眨眼,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十五岁,上房顶抓乱跑的猫,猫没抓到,自己反倒沾了一身的毛。屋顶上凉风习习,我干脆就地坐下,看不远处一个迎亲队伍敲锣打鼓而过。

如此坐了片刻,我忽地想起什么,俯身朝下头的贺沅喊道:“贺沅,我不能太早嫁人,我还没学好排兵布阵呢。”

贺沅正在读一本诗,闻此弯了弯眼,“那要什么时候呢?”

“等二十岁,二十岁生辰那天,我就嫁给你。”

那天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一如此时。我盯着贺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记得,我说过二十岁生辰当日,要嫁给你。”

他松开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我定睛看,那是我写给贺沅的退婚书。

本打算二十生辰当日嫁世家公子,可一场变故,我给他退婚书

7

当年进宫*狗皇帝前,我曾去找贺沅道别。

皓月当空,树影憧憧,我熟门熟路翻墙进院,如同以往的上千次。

床帐后的贺沅呼吸平稳,已然熟睡。我蹲在床边,借着月色,我抬手抚平他蹙着的眉,又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这是我第一次亲他。

我早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我喜欢贺沅,或许是在年复一年的打打闹闹中日久生情,也或许是在某个冬日,我拉着他在人群中看烟花,他忽然抱住我的那一刻。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我本来想,我要在贺沅中状元的那日,送给他我编了好几天的同心结,再和他说:“我好早就喜欢你了,想不到吧。”那时候我们可能已经成亲,也可能还没成亲——我的贺沅惊采绝艳,我一直都信,他会年纪轻轻穿上状元红袍。

但好像,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抹了把泪,转头出了礼部侍郎府。

那晚的一切,我以为只有明月知道。却不想,在几年后的春日,贺沅会站在我面前,亲口对我说:“我知道的。”

他弯起眼,明亮的双眸中映出粼粼的波光,“我还知道你*进宫的那一日,手握宝剑,玄衣铁甲,像个从火中走出的女英雄。”

“最后女英雄诛*了恶龙。”

龙是恶龙,是以我*了他后,不仅没死,还结下仙缘飞升了。这和司命星君告知我的一般无二。司命不愧是司命,早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故而在这番话后,他还说了一句:“神仙看似无所不能,却偏偏,最是被束缚。”

如果说那时的我还半懂不懂,现下的我倒是完全明白了。司命在劝我,劝我放过自己,更是劝我不要怪廉贞。

我不怪他,纵使我回想起当时,背后仍是凉得刺骨。

狗皇帝善妒又好猜忌,只消宦官一个挑拨,便认定我江家怀有二心,召我父兄进宫赴鸿门宴。其时我正游荡在外,侥幸得以逃脱。

得知此事后,顷刻作出决定:去他娘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个王八蛋昏君也配?于是和我爹的亲信在城外蛰伏几日,终于找到时机,大仇得报。然即便如此,我的爹娘兄长,我江府的上上下下,我军中的叔叔伯伯们,都回不来了。

幸而我给贺沅写了退婚书,虽碍于情势所限字迹潦草,却也字字真心。我将它和定亲的玉佩一并压在贺沅的书案上,从此再无瓜葛,不至于连累他家。

风也清,日也和,我看到他徐徐展开退婚书,上头赫然有龙飞凤舞的“贺沅”二字。他露出不舍的神色,轻声说道:“贺沅同意了你的退婚要求,那你愿不愿意……”

说话间,四周的亭台楼阁尽数褪去,白云浮上屋顶,雾气飘来摇去。幻境消失,露出我洞府的本来面目。

眼前人也换了模样。

流云广袖,谢庭兰玉,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你愿不愿意,答应现在的贺沅——廉贞星君钟珩的求亲?”

“我……”眼泪再次掉下,我红着眼道:“让我再想一想,好吗?”

8

我没让钟珩等太久。

仍是庭院,仍是石桌,仍是清风与我。这回的三杯梨花白没白喝,一口下肚,我提着红缨枪飘出大门。

他说得对,不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横竖陪我长大的是他,让我欢喜的是他,这就够了。

我将红缨枪的枪头擦得雪亮,一如此时的思绪,澄澈明了。

似心有所感,我在北斗七星宫前停下的那一刻,钟珩正巧踏出房门,与我遥遥相望。

十来年前,我娘携我去官太太们的聚会中吃茶看戏。我至今记得那是一场女匪首比武招亲的戏,戏台上咿咿呀呀你来我往,戏台下我拽着我娘的袖子,小声道:“这样打不对,光顾着好看了,威力却是不大。”

我娘掩嘴一笑,她说这场戏不在打,而在情。女匪首不见得打不过她那未来夫君,之所以缠斗许久,是因为她生了情,她想输了。

我似懂非懂,半晌低声道:“我不会这样的。”

我江乔,必然不会这样。

就如现下,我转了转手里的红缨枪,随后将枪头对准钟珩。我抬起下巴,挑衅一笑,“打赢我,我就嫁给你。”

钟珩幻化出一把剑,神采飞扬道:“那乔将军可要小心了。”

我笑而不语,翻转手腕,陡然出招!

自成仙后,我再也没打过这么痛快的比试。最后我躺在地上,一手握枪,一手伸向钟珩,笑得明媚。

“我认输。”

“但是钟珩,方才我还有半句话没说……”我握住他的手,神色认真,“打输了,我也嫁给你。”

“我喜欢你。”

9

我认命地伏案画钟珩,画着画着,我想到件事,抬头看对面的钟珩。

“钟珩。”我叫他。

他不解看我:“嗯?”

“我说——”我拉长了语调,“你会不会还有神识落在外面,一缕认识赵姑娘,一缕认识李姑娘,再一缕认识周姑娘,或许还有王姑娘陈姑娘什么的。”

钟珩哭笑不得,抬手在我额上点了点,“我哪敢?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这个江姑娘。”

天庭八卦小报第九十期头版头条:廉贞星君钟珩与青崖元君江乔将于八月初九完婚。

此期不限量。(原标题:《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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