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之战是唐朝统一的决定性会战。战前,唐军除已确保关中外,陇右、河东、巴蜀广大地区已全在其控制之下,实力已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割据势力。
当时,以洛阳为中心的王世充集团,续有发展;肖铣集团地盘扩展得很大,但志在保守,无问鼎中原之志;河北窦建德军,多次击破隋军,并俘唐将李神通、徐世勣,占领黎阳,实力增加,且颇得人心。
对唐来说,主要对手仍然是窦、王两大势力。因王世充称帝,窦建德与王发生矛盾而断绝了往来;在窦建德占黎阳后,又与王世充的势力已直接对抗。形势对唐特别有利。
在取得河东之战的胜利后,唐军士气振奋,不待休整,即举军东向,目的在于各个消灭窦、王两大对手,以达到统一全国的目的。
李世民虎牢之战示意图
在决定讨伐王世充的这一天,李渊下达了让太子李建成前往唐突(东突厥)前线加强边防守备的命令。行军总管段德操和幽州总管罗艺等受太子节制。
原来李渊起兵时,为减少后背压力,力排众议,曾对突厥称臣。随着李唐王朝在中原地区逐渐壮大,突厥人感受到了威胁,又扶植盘踞在陕西北部、鄂尔多斯沙漠的梁师都以及甘肃的薛举等部,对草创时期的李唐王朝进行了多次大小不等的攻击。
所幸,李唐王朝通过经济上贿赂突厥,军事上打击顽伪,政治上低调绥靖的方式屡次化险为夷。太子李建成此次亲赴边境坐镇,就是为了处理好微妙而又多变的唐突关系。
其实,从太原起兵到高祖进入长安称帝建唐,李建成的功业并不亚于李世民;至于政事上,“高祖忧其不娴政书,每令习时事,自非军国大务,悉委决之”。当时三十二岁的李建成已具备一个成熟政治家应有的灵活和包容。
唐高祖李渊
由李建成守卫边疆,是李世民能够东出的关键所在。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七月,李世民率大军进入河南,王世充也加强了洛阳的防守。
王世充的防御策略为结集重兵扼守军事要点。他优选辖属州镇的骁勇之士齐集洛阳,设置四镇将军,招募兵丁分守四城。传檄各地地方武装节节抵抗,以拖延唐军进攻速度,耗疲唐军军事资源,为长期坚守洛阳做准备,甚至为最后的大决战和大反攻赢得时间。
但唐军一经压境,洛阳附近州县,就纷纷动摇降唐,使唐军得以顺利地完成对洛阳的合围。李世民率主力屯军北邙(今洛阳市北),策应各军围攻洛阳。
王世充像
王世充在唐军临近的时候,曾向窦建德求援。窦的谋士刘彬认为应该同意王的请求,他分析形势说:
“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王世充称帝,国号郑)得河南,夏(窦建德称帝,国号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势。今唐举兵临郑,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郑地日蹙,唐强郑弱,势必不支,郑亡,则夏不能独立矣。不如解仇除忿,发兵救之,夏击其外,郑攻其内,破唐必矣。唐师既退,徐观其变,若郑可取则取之,并二国之兵,乘唐师之老,天下可取也!”
窦建德采纳了刘彬的建议,一方面答应去援救洛阳,一方面派人去劝说李世民罢洛阳之兵,自己率军继续攻打孟海公。李世民有意不遣返窦的使者,继续围攻洛阳。
窦建德像
洛阳是坚城,发挥不了李世民善于*的长处,因而自武德三年八月到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初,屡战无功,将士多疲惫欲归。
刘弘基向李世民建议回师,但李世民认为:“今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惟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弃之而去!”
乃下令军中:“洛阳未破,师必不还,敢言班师者斩!”以表示决心,稳定士气。
当时,唐军重重围困洛阳城,挖掘壕沟修筑堡垒以防郑军突围。洛阳陆路和水陆粮道被切断,已彻底沦为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城。
李渊在长安听说士卒疲惫,也下令李世民班师回朝。李世民一边上表说洛阳不日可克,一边派遣参谋军事封德彝入朝汇报战况。
封德彝再次说服李渊:“王世充虽然占领的土地较多,但大部分都已投降。现在他的命令已出不了洛阳城,而洛阳城朝夕可下。如果现在班师,必然功亏一篑,让他缓过气来,以后再要胜郑,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围攻洛阳
其实,更严重的问题是,如果李世民此时班师,洛阳周边的屯垒就会随时反叛,届时唐军能否安全撤回长安都是问题。
因为这些屯垒为了防止王世充秋后报复,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攻击撤退中的唐军,以此为投名状。所幸,李渊最终同意了李世民继续围攻洛阳的建议。
武德四年二月二十八日,唐军左卫将军王君廓在王世充郑州司兵沈悦做内应的情况下,半夜率兵袭取虎牢关,擒获郑荆王王行本与长史戴胄。唐军占领虎牢关,成为日后取胜的关键。
唐高祖武德四年三月,窦建德军在周桥(今山东定陶)兼并孟海公部起义军后,亲率军十余万人援救洛阳,连下管州(今河南郑州)、荥阳、阳翟(今河南禹县),水陆齐发,向西进逼,屯军在成皋(今河南荥阳西)的西原。
战场上的唐军
唐军面临坚城未下、强敌骤至的情况,内部产生两种不同主张。
宋州刺史郭孝恪认为:“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即虎牢,唐祖名李虎,故讳而改武)之险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
记室薛收同意郭的意见,并进一步分析情况说:“世充保据东都,府库充实,所将之兵,皆江、准精锐,即日之患,但乏粮食耳。以是之故,为我所持,求战不得,守则难久。
建德亲率大众,远来赴援,亦当极其精锐。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北之粟以馈洛阳,则战争方始,偃兵无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
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世充出兵,慎勿与战,大王亲率骁锐,先据成皋,历兵训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
李世民很赞同他的分析和建议,但萧瑀、屈突通、封德彝等认为唐军已疲惫,洛阳也不易攻下,窦军锐气正盛,有腹背受敌危险,不如“退保新安,以承其弊!”
李世民对以上两种不同意见决断说:“世充兵摧食尽,不烦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骄卒惰,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克,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承!吾计决矣。”
战场上的李世民
这个“一举两克”的决策,为中原决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李世民所以断然出此决策,是基于对洛阳“可以坐克”的判断。
按史*载,因唐军断洛阳粮道,洛阳城极度缺粮,一匹绢价值三升带壳小米,一匹布价值一升盐,服饰珍玩如粪土。洛阳城居民吃尽草根、树叶后,纷纷在护城河取细泥沙掺和米屑做成饼吃。城内居民从最初的三万家锐减到三千家。就连高级官员都饿死不少。
其次,对窦军“将骄卒惰”,判断得也很准确。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法,各个歼灭两大对手是可能的。如果采取消极的退守主张,不但战争旷日持久,而且对唐军会产生不利的后果,影响到统一战略的早日实现。
李世民决心既定,命李元吉、屈突通等继续围攻洛阳,亲率以玄甲军为核心的骁勇三千五百人作先锋,东奔虎牢(今河南荥阳西)。
之前,为了适应机动作战的需要,李世民曾优选一千多名精锐骑兵,分为左、右队,因其皆着黑袍、黑甲,所以得名玄甲军。玄甲军由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四名队长统领。
玄甲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玄甲军能有卓越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多亏这四位猛将。至于翟长孙,他初为薛举的内史令,于李唐与薛举决战前夕,率领部众归降李唐。出于统战考虑,也由于唐初军事人才紧缺,他也成了玄甲军统领。
优选的精兵,再加上如此猛将担任统领,故李世民将玄甲军作为倚重的力量,甚至他也喜欢穿着黑衣、披着黑甲率领玄甲军为前锋。
至此,唐军和窦建德起义军的虎牢之战,成为唐军与王、窦两大对手决胜中原的战略决战。
窦建德出生于贝州漳南(今河北故城东北),世代务衣为生。不过,窦建德勇力过人,从小言出必行。隋末大乱,窦建德以一个小军官起家,礼贤下士,与弟兄同甘共苦。窦建德不喜欢吃肉,每顿只是几盘蔬菜加脱壳小米。妻子和身边随侍人员都是布衣裙衩。每攻下一城,窦建德就将财物全部分给属下将士,自己分文不取。因此,其势力逐渐壮大。
窦军到达虎牢(河南汜水)东原,立即占领附近各要点,又分兵占领阳翟,但犹疑不决,没有继续发展,失去战略外线的有利形势。
李世民亲率玄甲军驰奔虎牢
李世民亲率精锐白天经洛阳城外驰奔虎牢时,王世充在城头望见,摸不清唐军意图,不敢出击,三月二十四日,李世民顺利进入虎牢关。
二十五日,李世民率骁锐骑兵五百名,前往虎牢关东二十多里处的窦建德军营旁,窥探夏军虚实。并诱其出击,然后设伏消灭小股窦军,以挫其锐气,使其不敢逼近虎牢。
四月初一,唐军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率领巴蜀精兵会合李世民所率唐军,共击郑军。这支生力军的补充对久战疲惫的唐军而言无疑雪中送炭。
李世民与窦建德斗智斗勇之际,洛阳城内的王世充也蠢蠢欲动。他侦知围困郑军的唐军最高统帅为齐王李元吉后,觉得李元吉的军事统率能力并不强,容易战胜,于是派兵出城突围。
结果,郑军被李元吉伏兵截*,被斩首八百余级。首战失利让王世充意识到自己轻敌,首战告捷又让年轻的李元吉生了轻敌之心。
战场场景
四月十五日,王世充派遣属下骁将单雄信和杨公卿再次引兵出战。李元吉此次没有伏击,而是与二将正面对战。王世充让单雄信单挑李元吉,行前用金碗给他倒了一碗壮行酒。单雄信一饮而尽,驰马而出,很快将李元吉逼入绝境。
李世勣望见惊遽,在阵前声声高呼:“大哥大哥,他是我家主公!”单雄信早年与李世勣同事李密,二人交情匪浅,是生死之交。单雄信听到,揽辔而止,回头笑着对李世勣说:“胡儿(李元吉小字三胡)要不是你,今天他就被我干掉了。”
唐军此役损伤不小,行军总管卢君谓战死。此役过后,李元吉认识到自己并无其兄李世民的独立战斗能力,遂听取屈突通等人的建议,深沟固守,不再出战迎敌。
两军相持月余,窦军数次失利,将士思归,士气开始低落。稍后,唐将王君廓又抄袭了窦军粮道,俘其大将张青特,更陷窦军于不利。此时,窦建德的谋士凌敬建议:
“大王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守之,更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循汾、晋,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则蹈无人之境,取胜可以万全;二则拓地收众,形势益强;三则关中震骇,郑围自解,为今之策,无以易此。”
凌敬的方案
建德犹疑未决,而王世充遣使告急,不绝于途,并以金玉贿赂窦军诸将,暗中阻挠凌敬方案的实行。建德以为士气甚高,如果决战,可以取胜,虽凌敬固执力争,也不采纳。
建德妻曹氏晓兵略,也劝建德说:“祭酒(凌敬官国子祭酒)之言不可违也,今大王自溢口(太行八陉之一)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关中,唐必还师自救,郑国何忧不解!若顿兵于此,老师费财,欲求成功,在于何日?”
建德仍坚持此来是救郑,不能背信舍之而去,不考虑她的意见。凌敬方案是针对当时形势化被动为主动的方案,如果实施,虽洛阳未必能救,但可远袭唐军侧后,威胁关中,既可避免被消灭的危险,且可扩大实力,有继续与唐军抗衡的可能,就当时情况说,是有战略远见的可行方案。
武德四年五月,唐军得到窦军将趁唐军马料食尽去黄河北牧马时、袭击虎牢的情报。李世民将计就计,亲率军渡河牧马,并留马千余匹于河边以迷惑窦军。
唐军夜夺虎牢关
窦建德果然中计,命令全军出动,自板诸出牛口布阵,北依大河,南抵鹊山,西抵汜水,宽约二十余里。窦军这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行动。李世民亲自登高窥视窦军情况后,对诸将说:
“夏军起自山东,从未见过大敌。现在度险喧嚣,可见没有军纪。逼近我们城池列阵,可见有轻视我军的心态。只要我军按甲不出,等到他们士气衰竭,士兵饥饿难耐,肯定会自己退兵。到时候我们出兵追击,无不克者。现在,我可以跟你们打个赌,不出中午,敌人必破。”
果然,窦军列阵自辰至午,士卒饥倦,都坐在地上,并争取饮水,队伍混乱。李世民令宇文士及率三百轻骑经窦军阵前由北向南驰行,并告诫他如见敌阵严整不动,应迅速回军;如阵势动摇,就趁势冲击。
宇文士及率队出动后,窦军阵势果然动摇,适唐军放牧的马也归营,李世民立命全军出击。自己亲率玄甲军为前锋先进,大军继后,过汜水,直冲敌阵。窦建德正在和群臣朝会,唐骑骤至,仓促应战。
唐军玄甲军
李世民率史大奈、秦叔宝、程知节等骑冲入窦军阵地后,卷起唐军旗帜,直贯敌后,又复张其旗帜,使窦军陷入大混乱,向东溃退,唐军追*三十余里,斩首三千余级,俘窦军五万余人,窦建德也因伤被俘。
李世民回军洛阳后,以窦建德示王世充,王不得已请降,实现了李世民“一举两克”的企图。
李世民在决胜中原的虎牢之战中所以能“一举两克”,在于他战略眼光远大,斗志坚强,坚持积极决策;在执行时,对强大对手仍采取后发制人的作战指导,用种种方法迷惑、欺骗对方,以创造战机。
李世民自己总结作战经验说:“朕自兴兵,每执金鼓,必自指挥。习观其阵,即知强弱。常以吾弱对其强,以吾强对其弱。敌犯吾弱,追奔不逾百数十步,吾击其弱,必突过其阵,自背反击之,无不溃,多用此而制胜,思得其理深也。”
正因为李世民重视敌情,善于分析敌情,从谏如流,从而作出正确判断,进行符合战场实际的作战指导,所以常能取得胜利。
得胜后的唐军
虎牢之战,李世民采用以精锐从中央突破直捣对方统帅部,并突贯敌阵后再回军冲击的办法,使窦军陷入混乱,以局部的胜利,影响全局的结果,创造了我国古代以少击众的典型战例。
七月二十日,李世民入长安,身披黄金甲,率领齐王李元吉等二十五将,重骑兵一万名、轻骑兵三万名,献王世充、窦建德二俘于太庙。
李渊历数王世充罪过,将其贬为庶人,与其家族一起迁到成都居住。临行前夕,王世充被仇家羽林将军独孤修德*死。王世充的哥哥王世伟和儿子王玄应在去四川的路上,因图谋造反,伏诛。
窦建德则被斩首。窦建德余党提议立其养子为主,继续与李唐对抗,但被其妻否决:“夏王威震河朔,现在一出不复,这就是天命有归吧!不如诚心请降,以免生灵涂炭。”于是举众投降。
虎牢之战作为李唐立国的定鼎之战,意义深远,甚至影响了李唐的国运和历史走向。
唐太宗李世民
决战前,李渊让宇文士及转告李世民:“我们之所以攻取洛阳,目的是止息兵戈。攻破洛阳后,洛阳城内的车马服饰、印章文物、书籍兵器,只要不是私家所用物品,一律交予秦王保管,收归国库。其余美女玉帛,合理分给将士。”这条命令既限制了李世民染指公器的妄心,又给了他处理私物的权力。
但此战,李世民功劳巨大,李渊不得不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使他居于一切臣属之上,甚至能够与太子李建成平起平坐,结果激发了其觊觎皇位的野心。此后,李世民与太子交恶。玄武门之变、贞观之治和大唐帝国三百年的盛世宏图,其实都可以说源自虎牢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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