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春节假期余额只剩一天,大家难免有诸多不舍。如何让假期的时间过得慢一些?其实,我们感知到的时间长度与我们对日常体验的记忆有关,体验越多,感知到的时间就显得越长。所以不妨读读《月海与游梦人》,一头扎进光怪陆离的奇想世界,暂时把现实抛在脑后,领略从夏目漱石、太宰治,到芥川龙之介、江户川乱步,24位不朽文豪笔下或浪漫、或诡谲的东方奇谭。
幻想文学,狭义指19世纪浪漫主义催生的文学体裁,广义指一切取材于幻想世界的文学。流贯欧洲历史的绮想谱系——两希神话、欧洲民俗故事、中世纪神迹剧、神秘主义、矫饰主义及巴洛克艺术……于19世纪法国作家夏尔·诺迪埃的《论文学中的幻想》中汇流。英国的哥特风格小说、德国E.T.A.霍夫曼式的奇幻短篇,以及我们更加耳熟能详的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都在这一幻想谱系之上。
而在东洋,日本幻想文学呈现出另一番妖冶面相,它起源于古老的神代纪事,在不同时代的文学体裁中竞相争幻,王朝文学的洗练、中世谣曲的哀绝、近世怪谈的谐谑,至于近代——明治、大正、昭和时代,诸家文豪也留下了或梦幻、或神秘、或犹疑、或惊异的手笔。
《月海与游梦人》共收录24篇恢诡谲怪之名作,篇目以年代划分:第一部分《幻妖的物语》集中于古典时期,从扶桑最古之神话《古事记》起,至于“厌作人间语”的志怪小说,尽显怪谈传说的苍古与粗粝。第二部分《梦的透视法》,选取明治、大正时期的幻想故事,承接古典系谱,又各自呈现风格迥异的“逢魔时刻”。第三部分《废墟的永夜抄》,则将视野投射至昭和与战后,其中既有国内读者早已熟悉的名家,即太宰治、坂口安吾、三岛由纪夫等;也有目前鲜见译介的遗珠,小栗虫太郎、萩原朔太郎、久生十兰等。
三岛由纪夫曾将“月海”称为丰饶之海,同时,却也是不毛之海。这或许是幻想文学最熨帖的比喻,读者,又何尝不是在梦中泅渡之人呢?
推荐人: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姜斯佳
《月海与游梦人》 [日] 夏目漱石等 著王子豪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片段选读】
梦应鲤鱼
昔日延长年间,三井寺的兴义和尚以擅长丹青而名重于世,但他平素不绘佛像、山水、花鸟,而是在寺务清闲之时,泛舟于琵琶湖上,将钱财散给张网垂钓的泉郎舟子,命其将捕获的鱼悉数放生,观察游弋跃动的鱼儿落笔成画,如此经年累月,其画越发臻微入妙。一日,兴义醉心于作画,一时间竟恍了神,在梦中游入江河,与大小鱼类偕同嬉戏。及至醒来,他依梦中所见绘制了一幅画,挂在墙上,取名为《梦应鲤鱼》。很多人感佩此画的精妙,争相向兴义求取。然而,兴义对花鸟山水画是每求必应,却唯独对鲤鱼画吝惜不舍。他与索画者谐谑道:“贫僧绝不敢把亲手饲养的鱼儿赠与列位*生食鲜的施主呐。”他的风趣与画技并为天下所闻。
某一年,兴义突然患病卧床,仅仅过了七日便阖目气绝了。弟子、友人皆聚其床榻边,不由得惋惜哀叹。然而,众人发现兴义的胸膛尚存余温,或许还有苏醒过来的转机。众人守在尸体旁,等到第三日,忽见兴义的手脚微微动了起来,他突然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犹如大梦初醒般坐起身来,向诸人问道:“我不省人事有几日了?”众弟子答道:“师傅断气已逾三日。寺内僧众以及平日相善的施主都来了,葬礼也已经筹备妥当,但因着师傅胸前仍有微微暖气,才没有殡殓入棺,幸而今日得以起死回生。大家都说幸亏没有下葬哩!”
兴义说道:“老僧此番身染重病,苦痛难堪,浑然不知此身已然死去。只是这身上的燠热实在挨不过,一心思量寻个清凉处,我便拄着藜杖出了寺门,登时便如笼鸟举翮云天一般,陶然自得,将病痛全数忘诸脑后。徜徉在山野乡村之间,不觉又来到了琵琶湖畔。但见湖水真个渟膏湛碧,令人心神荡漾,不禁想要下水游乐。我便脱去衣衫,纵身跃入深潭,恣意遨游。我自幼不习水性,此刻竟游弋自如,想来这梦还真够荒唐的。”
“可人身终究不似鱼健,我不禁艳羡起自在的游鱼来。身旁的一条大鱼说道:‘尊师所望实属易事,请稍候片刻。’说罢,大鱼便朝深杳的水底游去。少焉,一个身着衣冠束带的人跨坐在大鱼背上,前后导从着无数鱼鳖鼋鼍,向我说道:‘海神有诏,高僧平日放生积德,今既欲享鱼龙潜跃之乐,故赐金鲤服一件,足以使你享水府无穷逸致。只是切不可贪食钓饵,免得招致刀俎之灾。’言毕辄返,霎时消失得了无影踪。”
“我心下大为骇异,回顾身上,不知何时已遍生金鳞,化作了一条鲤鱼。于是我抛却顾虑,摇尾鼓鳍,逍遥自在地游曳远去。”
“我乘着直驱长登山而下的山风,放浪于骤起的波涛间。忽而游至志贺大湾的渚汀,却被浅滩上裳裾濡湿的行人脚步所惊扰;忽而向着那倒映出比良山峰影的幽深水底潜去,却见坚田的渔火明灭飘摇,宛若迷梦。夜色已沉,月影落江浦,镜山的峰峦辉映着清光,将八十处野渡照得是纤尘不染,真有说不尽的风韵。冲津岛、竹生岛上神社的朱栏玉垣落映在波光水影中,引人惊叹。迎着自伊吹山拂来的晨风,轻舟从朝妻港驶出,惊扰了我在芦苇间的美梦。方才从矢桥的摆渡人的船篙下逃脱,时时又为濑田的守桥人的脚步声所追赶。风和日煦之时便浮出水面,风雨如磐之际则遁入千寻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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