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齐月雾,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就连母妃也恨我不是个男子。
她将所有的怨恨都加诸在了我身上。
可最后她却甘愿牺牲自己,被打入冷宫,
只为让我留在皇后膝下。
我知道,因为我是她最后且唯一的棋子了。
1
母妃是个不受宠的妃嫔,家世低微,宫女出身,又因为生了我身段有损,再不得父皇恩宠。
所以我们在这深宫中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母妃靠着自己那点小伎俩得了皇帝恩宠,又想靠着肚子里的孩子飞上枝头做凤凰。
十月怀胎,她不知躲过多少阴谋算计才生下我,可我却是个女子。
她的幻想都落了空,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只换来一个贵人的位置,可这贵人的位分,别家贵女唾手可得。
母妃恨我,恨我竟只是个女子,浪费她如此辛苦的谋算,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我有一位嫡姐,乃皇后所诞,与我同日出生。
但其实我是个早产儿,是母妃为了与皇后一较高下,所以提前饮下催产药诞下了未足月的我。
但,她赌输了。
嫡姐叫鸢与,是父皇亲赐之名,而我月雾,是母妃随意赐的贱名。
同日而生,却是两种命运。
不过她也是可笑,竟觉得若我是个男孩就能争得过我的嫡兄,未来的太子,齐长昭。
我身世低微,不得父皇宠爱,自小就在这宫中最偏远的雾雨轩长大,受尽了这宫中的冷眼,连宫女和太监都可以来踩一脚。
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母妃年轻时貌美如花,可如今放在这美人如云的深宫,她想复宠,那是难之又难。
母妃恨我,但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因为她也只有我了。
她为了有朝一日复宠,在我幼时就教我如何争宠、如何识破宫中算计、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自小我就被阴谋算计、肮脏取宠的那些伎俩所浸泡。
我明白,在这宫中,若不出头,只有任人践踏,最后惨死于这深宫之中。
就算我是公主又如何?父皇有一个他的嫡公主就够了。
我仍记得八岁生辰时,父皇和皇后为嫡姐准备了一场生辰宴,金樽玉盘,佳肴万千。
我身份卑贱,不能入宴,只能远远地看着,捡着别人不要的糕点碎解馋,而我的嫡姐被父皇环在怀中,享受着他人的恭维。
都是公主,我却没有公主命。
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我要出头,我也要父皇的宠爱。
2
我十岁那年,嫡姐染了风寒,大病一场,我就天天到宫中的宁安宫求嫡姐平安。
求平安是假,我真正的目的是让父皇和皇后看到我做的一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到了父皇和皇后。
他们看见幼小的我跪在佛像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说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嫡姐平安。
这时候,父皇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公主。
皇后虽不喜我母妃,但见我如此模样也不禁叹晚.晚.吖息,觉得我太过可怜,还摊上了这样的母妃。
后来,我故意露出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皇后见此皱眉问我是怎么回事。ȳž
我故作恐惧,在父皇的逼问下说出实情,「是……是……母妃。」
父皇勃然大怒,皇后也在一旁火上浇油。
我向皇后说尽了这些年的委屈,皇后也不禁软了心肠。
我心想,皇后她或许也曾是个温柔的姑娘,但是却被这深宫逼得不得不狠心,但就算如此她终究还是心软的。
母妃得知此事,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发疯,而我怯怯地躲在皇后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母妃死死盯着我,我望着她,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母妃被打入冷宫,而我顺理成章被皇后养在膝下。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母妃手段实在是高,心也是真狠,她可以为了走好我这步棋,牺牲掉自己,甘愿住在那冷宫里。
一切都按照母妃预想中的在进行,我要待在皇后身边,日后有了靠山,母妃出那冷宫也不是难事了。
初入椒房殿,我谨小慎微,故作惧怕,撒娇要和皇后一起睡,又在晨时无意中说出梦话,「母后……母后……」
皇后被我这句母后彻底软了心肠,将我当做半个亲骨肉对待,但待遇还是远远不及我的嫡姐。
在皇后的寝宫里,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了嫡姐,被簇拥着长大的嫡公主,果然和我这种出身卑微的公主不一样,她的眼中没有一点杂质,大方得体,叫我望尘莫及。
我察言观色,学习琴棋书画时都无比认真,生怕漏过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我求生的工具。
嫡姐可以不认真,但我不能,因为我没有后路。
3
十二岁时,我见到了太子,他叫齐长昭,是我的嫡兄,今年方才十五岁。
此时他已经被立为了太子,人人都应尊称一句太子殿下,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齐长昭自出生起就被当做太子培养,从小养在父皇膝下,由太傅教导,就连皇后都不可随意面见。
所以,齐长昭跟皇后和嫡姐的关系并不亲昵,反倒有些生疏。
但自从齐长昭被正式立为太子后,便可自由出入东宫,再不受约束,所以皇后常邀齐长昭前来,联络母子感情。
但皇后三番两次想拉近二人母子关系却始终不起作用。
许是性格问题,齐长昭生来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再加上多年帝王之术培养,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君王威仪。
所以,我也是害怕他的,但是我不能害怕他。
他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枚好棋。
一次深夜,我想偷偷去冷宫探望母妃,却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去做甚?」
他挑开眼前的梢枝,自暗处现身,身旁还跟着个小太监为其掌灯。
他一身玄衣,浓眉压目,双眸如渊,周身气质朝我倾扎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定在原地,脚上像是被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动。晚.晚.吖
「太子……太子……哥哥。」
我怯怯出声,低垂着眉眼,歪头露出自己最脆弱、白皙的脖颈。
他估计是被我这称呼惊得一愣,良久才开口,「鬼鬼祟祟,所谓何事。」
我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鬓边的发丝也垂落下了几缕。
这样下作的勾引手段,我百试不爽。
母妃虽是宫女出身,但容貌却不逊色宫中嫔妃,反倒美得另有特色,我自己也继承了她那一副妖媚之相,再加上这一副弱柳扶风的柔态,自是男子最喜欢的模样。
好掌控、好蹂躏。
我等待着他松口,可他面上未有半分动容之色,只是冷冷道:「此等模样,成何体统。」
我被他赶了回去,还被罚了抄书。
自此以后,我就常常琢磨这位太子哥哥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软硬不吃。
但还是叫我寻了个契机偷出去找了母妃。
4
母妃被冷宫生活磨得没了什么生气,看到我时有些惊喜,「你在皇后身边,应该过得不错吧?」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母妃冷笑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最后还是我再次开口,「我见到了太子殿下,齐长昭。」
母妃一听,来了劲头,坐起身有些兴奋,「他是个可靠的靠山,你要是能拿下他,也保你一生的荣华富贵了。」
我明白母妃的意思,我如果能勾到太子殿下,那往后将母妃带出冷宫,便是易事。
若真能成为齐长昭的女人,那往后在这深宫中,恐怕也没人敢欺负我和母妃了。
离开冷宫时,母妃最后提醒我,「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快活日子,是用我在这冷宫的凄惨换来的。」
当初在宁安宫给求嫡姐平安,让皇上和皇后看见,都是母妃一手指导的,为的就是用我这唯一一枚棋子,走出往后我和她的荣华富贵。
我向母妃点点头,让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便转身离开冷宫,若被人发现,少不了闲言碎语。
回椒房殿的路上我一直都提心吊胆,但却还是在入宫门之时被齐长昭逮了个正着。
「齐月雾,你三番两次鬼鬼祟祟前往冷宫,到底所谓何事。」
这一次,我没慌,抬手将面上覆着的面纱摘下,眼泪倏忽间坠落。
「太子哥哥,我思念生母,但奈何不能与其相见,只能偷偷探望,还望太子哥哥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啜泣,声音因为哭腔粘合成了一片。
齐长昭大概是不喜欢我叫他太子哥哥的,因为嫡姐也不曾这么叫过,但是我身为他的庶妹,这么叫虽然过分亲昵,但也在情理之中,他无法反驳,只能耐着性子让我这么叫。
「哭哭啼啼——」
我心中暗想下一句: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太子哥哥,生母虽待我不好,但是我终究是她的骨肉,我不能狠心置之不理,还望太子哥哥饶恕月雾吧。」
齐长昭估计被我这一声一声地太子哥哥叫烦了,转身摆了摆手,「罢了,你回去歇晚.晚.吖息吧。」
看事成了,我赶紧抹了抹眼泪,灰溜溜地回了寝殿。
5
但是自此以后,齐长昭时常拉着我同嫡姐一起上夫子课,课上所讲甚多,我的收获也颇丰。
但不知齐长昭最近是不是很闲,总是喜欢抓着我一顿考,就连对待嫡姐都未曾这般上心过。
若是没答对,还要将我单独叫进书房教导,不但教导,还罚抄,常常抄得我乏力不堪,累倒在书房。
如此这般过了三年,我已然长成一副狐媚模样,而嫡姐貌承皇后大气端正,性情也颇为良善温和,待我也极好。
此时,齐长昭已然十八,正值盛年。ӳż
或许已经成了习惯,他还是时常叫我去书房,单独教我诗书礼易,还总是没收我的画本子。
有一次,他无意翻开了画本子,面上顿起一团红晕,后又怒斥与我,「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偷看如此污秽之物!」
这时候,我就会吐舌跑走,走之前,顺便递给他一个撩拨的眼神。
三年时光,我与齐长昭早已相处自然,就连与齐长昭一母所出的嫡姐也不如我二人亲近。
母妃在冷宫的生活也因为我而逐渐好了起来。
我与嫡姐都已年至十五,距离及笄尚有大半年,但皇后倒是着急为嫡姐选起了未来夫婿,整日拉着嫡姐看画像挑选。
而我也时不时找个理由混进去,再偷偷为自己择未来,齐长昭只是一枚我手中的棋子,我与他的身份,注定了两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得为自己的夫君提前做好打算。
就算皇后对我再如何好,我终究不是皇后的亲生骨肉,她不替我打算,我也只能为自己打算了。
次日,齐长昭来了,他似是心情不佳,与我说起了关外叛军,但又忽然提起了卫家小侯爷卫云衡,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将来定能平复关外叛乱。
卫云衡?耳熟。
我仔细想了想,回忆起帮嫡姐挑选夫婿时倒是有个叫卫云衡的,皇后倒很是中意。
想来,卫云衡定然是个出众的人物。
齐长昭见我分神,便又借理由罚我午后为他研墨。
6
午后,我照常带着糕点前往书房,我到了才发觉书房附近竟然无人把守。
我自然谨慎,放下食盒小心从暗门进入。
这道暗门,只有我和齐长昭知晓,里面通往书房地下的藏书阁,也算是齐长昭偷偷放松之地。
未来天子,何其重的担子,他也时常郁闷至此安静。
我想到这,我顺着暗门走进去,只见明灯盏盏,他靠在案边身形不稳,而我也嗅到了一丝古怪的香气。
「太子哥哥!」我赶忙去扶,却被齐长昭一把推开。
我没有防备地倒在了书架之上,疼得我久久站不起身。
齐长昭朝我看来,方才想起什么,捂着胸口往后推,「你快走!」
此时的齐长昭,面色红晕,衣衫半开,显然是中了什么肮脏药的算计。
我缓缓起身,扫了扫衣裙上的灰尘,徐步走向齐长昭,「晚.晚.吖你怎么了,太子哥哥?」
齐长昭面露惊惧,一步一步后退,终是抵在墙面上无路可退。
我解开他的衣襟,又扯开了自己的裙结,软软地靠在了他胸口,「太子哥哥。」
许是这份感情早已出了古怪,齐长昭终是没有推开我,反倒将我箍在怀中,他终是克制不住,将我拦腰抱起,「月雾,月雾。」
软榻之上衣裙纷飞、案角低晃,艳香浮醉,落了满室荒唐。
第二日天亮,我方才初醒,只觉得浑身酸疼,往旁一看,身边的齐长昭尚且未醒,阖着眼不见情绪。
我疲乏起身,却被齐长昭一把拽进了怀里,压在了身下,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质问,「你——是你吗?」
我被吓住,眼角泛出泪珠,「什么是我?太子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长昭失神,「你我之间血脉相连,怎可……」
齐长昭陡然起身,一把拽起衣袍挥袖离去,「此事莫与他人言说。」
我抹下眼泪,捂着衣襟坐起,「太子哥哥……」
齐长昭步伐有片刻停留,但很快就消失在了暗室之中。
片刻后,几个宫女缓步上前为我梳洗,我闭着眼忍不住想笑,但强压着嘴角。
倒是让齐长昭猜到了,这件事的确是我推波助澜。
我在与齐长昭相处的那三年,我时常谈起君子不应为女子所误。
渐渐的,他身边只有太监伺候,连个贴身宫女都没有,还决意不行周公之礼。
我趁此禀告给皇后,皇后自然慌张,但自己想得法子又没用,恰好我出现提了这个馊主意——给齐长昭下药。
齐长昭此人品性我很清楚,他宁死都肯定不愿他人碰自己,所以他一定会躲在书房暗室。
此局一成,我在这宫中便有了倚仗。
感情不足以掌控一个人,但是他的秘密却可以。
7
一夜痴缠后落下得孽果经久不散。
我午时方才回宫用膳,那些宫女禀告皇后说我功课不精被夫子叫去抄书了,夜里在书阁睡着了,这才一夜未归。
皇后听了并未起怀疑之心,反倒着急问嬷嬷可否事成,见嬷嬷点头一口气才舒出来,「好好好,都赏都赏。」
我也得了赏赐,是一支玉簪,但比起嫡姐首饰盒中的首饰,这支玉簪像是个笑话。
夜里,齐长昭来了,我想他许是查明此事与我无关向我道歉来了。
的确如我所想,齐长昭带了一大堆好东西向我赔罪,而我低垂着衣领,翘着玉足,漫不经心地趴在榻上不想理他。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齐长昭的态度不错,但步伐克制,不敢靠近于我,「你我血脉相连,我无法对你负责,但……」
我眨了眨眼,起身走向齐长昭,「太子哥哥,我愿意的,你不用对月雾负责。这一切月雾都心甘情愿。」
齐长昭抬手轻抚我的面颊,我趁机拉住他的手往榻上走,他回过神之时已然被我拽到了榻上。
这一次,齐长昭没有推开我。
又晚.晚.吖是一夜风雨难歇,但这一次是真情流露,他温柔了许多,由我咿呀咿呀地叫着,最后搂着我安眠。
第二日起,他唤我月雾,最后起身离去,他说会对我负责,以后他登基便会纳我为妃,但是我二人之间却不能有子嗣。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不想成为金屋藏娇,不想在被深宫困束了。
再说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傍身,那些情谊总会一日一日地消磨掉。
我只需要一个靠山罢了。
8
这一日我与齐长昭痴缠之时,有人拜见,齐长昭推我入内殿,而我却起身隔着屏风偷看。
来者是卫云衡,他比画像上的还要俊俏,相比较齐长昭是另一种风格。
齐长昭浓眉凤眼,肌肤青白,抬眼间晦暗莫深,叫人望而生畏;而卫云衡剑眉星目,举步间胯下生风,倒是一位翩绝的少年郎。
我好奇地偷瞧着,齐长昭很是欣赏卫云衡,常常提起,此番应是卫云衡来投诚了。
二人相谈甚欢,我望着卫云衡不禁心头作祟。
皇后说他出身将门,又是家中独子,日后定然袭爵,再加上卫云衡天资出挑,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已然有父亲定远侯的风范。
所以皇后很属意这位卫小侯爷,我想十有八九这位小侯爷就是嫡姐日后的夫婿了吧。
又是一柱香过去,二人方才结束,卫云衡拱手告退,转身间与我视线相撞,我看着他眨了眨眼,他愣了一下朝我一笑。
就这一笑,我算是沦陷了。
齐长昭起身迈入内殿,见我好奇,便环着我说起卫云衡,还夸他谈吐不凡,日后定然是个出色的臣子。
他见我失神,便心生醋意,压着我又是一阵蹂躏,直至入夜方才结束。
后来,卫云衡时常拜见,我便也时常入内送膳,然后在一旁坐些时辰。
那一日,齐长昭有要事,我便同卫云衡一同离去。
我二人相走在宫道上,许久,卫云衡开口与我搭话,「敢问您是三公主吗?」
我止步,望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卫小侯爷,我是四公主,叫齐月雾,三公主是我嫡姐。」
「你知道我?」卫云衡显然有些意外。
我点点头,朝他歪头一笑,「当然,皇兄常常向我提起你,说你天资出挑,文武双全。」
卫云衡看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公主谬赞了。」
「哪有,我也是欣赏卫小侯爷的。」我侧目看向卫云衡,却恰好与他对视,他耳根一红,移开视线不敢看我。
「我还有事在身,这些糕点赠予小侯爷吧,小侯爷莫要嫌弃。」我着宫女将糕点送予卫云衡。
卫云衡收下了,「多谢公主。」
我点点头,转身离去。
后来,我与卫云衡也算是熟识,他总是给我带宫外的东西给我,什么桂花糕、玉簪花、青玉佩,而我也常常回礼给他些自己亲手绣得东西,他收到时乐不可支,我在一旁看着也很开心。
「我若是能同卫小侯晚.晚.吖爷一起出宫看看就好了。」我一脸憧憬。
卫云衡看我,「公主没出过宫吗?」
我点头,「母后不允。」
「那以后有机会我带着公主出宫看看。」卫云衡开口。
「好啊。」
9
又是一天夜里,我去见了母妃,她看着我眼神平淡,「何事?」
「我想嫁给卫云衡,然后带着你一起出宫。」
母妃笑了,笑我野心膨胀,「你把齐长昭搞定了吗,现在又想惦记小侯爷了。」
「齐长昭只能是一枚棋子,我不想留在这深宫中,我想出宫,小侯爷才是最佳人选。」
卫云衡和齐长昭不一样,他才是真正我值得我托付的人。
这深宫充满了勾心斗角以及数不清的算计,我不想以后落得和母妃一个下场,我不愿留在深宫,我要逃出这高高的城墙。
母妃听完没说话,最后冲我摆摆手,「随你便。」
我未在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日头过得快,我就要迎来我十六岁的生辰了,这一日也是我及笄的日子。
皇后为嫡姐大办了一场,我也借了个光,得以入殿落座。
这一次,我又见到了卫云衡。
他是被特意邀请来的,皇后已经定了他为嫡姐未来的夫婿,想来此番是来相看的。
我不甘,若我是嫡公主就好了,那样我就不必为了出头出卖母妃、不必为了出头爬上皇兄的床、不必厚着脸皮与卫云衡攀谈,因为自有人会为我打算。
我隔着重重树影,看见卫云衡与嫡姐在一起,嫡姐主动与卫云衡交谈,可卫云衡似乎兴致不高,神情有些不自然。
「在此处做甚,我方才寻你良久。」齐长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
我收回表情,转头扑入他怀中,「太子哥哥。」
齐长昭笑笑,带我来了东宫正殿。我赫然见到殿中放着一件华美的衣袍。
「这是我命绣娘为你量身而制的,喜欢吗?」
我抚摸着金丝所绣的针角,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我很喜欢,谢谢太子哥哥。」我朝他笑。
齐长昭又将我拉走带到殿外,他将头搭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低语:「小月雾,生辰快乐。」
也就在此时,黑夜中绽放出大片大片的烟花,各色交异,缠连不清。
我笑笑,「嗯。」
10
及笄礼上,嫡姐光芒万丈,我抬起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皇后为嫡姐定下了婚事,正是卫家,卫小侯爷,卫云衡。
嫡姐心悦卫云衡,我在一旁笑着恭贺。
此时,嫡姐拉住我的手,「母后,我的亲事定了,那月雾的呢?」
皇后看着我点点头,「也是该想想月雾的婚事了。」
我手指攥入掌心,笑着应承,「谢谢阿姊和母后为我着想。」
午后,我将自己关在寝殿,是齐长昭推开门走了进来,我忍不住落泪,「太子哥哥,母后要为我选定亲事了。」
齐长昭起身,「我去同母后说。」
我摇摇头,拽住他的衣袖,泪流满面,「没用的没用的,早嫁晚嫁我都要晚.晚.吖嫁,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宫内。」
他心软了,将我搂入怀中,细声安抚,「对不起,月雾,是我误了你。」
我抬头看他,「月雾不想离开太子哥哥,不想。」
齐长昭低头将我面上的泪水吻掉,「我也是。」
我身不由己,他也是。
我又找到了母妃,她将一支金簪扔给我,「生辰快乐。」
我把金簪还给了她,「你自己留着吧。」
母妃望着金簪,冷笑着,「你不是说要拿下小侯爷吗,人家现在可要娶皇后的女儿了。」
我知道她在嘲讽我,「还没成定局呢。」
母妃冷笑出声,提醒我,「你别到时候把齐长昭这枚棋子给走丢了,到时候落的两手空。」
「你不必担心,很快我就会把你从冷宫中接走。」我把金簪塞到母妃手中,握紧她的手,让她放心,我自有打算。
11
没过多久,父皇和皇后开始操持起了齐长昭的婚事,皇后还特办了个赏花宴,召京中贵女入宫。
我同嫡姐一同赴宴,但嫡姐却被簇拥着,而我却无人问津。
只有一人愿意与我主动搭话,她是沈太傅长女,齐长昭师父的女儿。
她对我很温柔,我也很喜欢她。
我想,齐长昭那样的人就应该有位这样贤良的太子妃。
很快,太子妃的人选就定了下来,果然是那位太傅家的长女。
也好,也好。
齐长昭找到我,握着我的手,而我哽咽着,却仍一副故作为他开心的模样,「沈姐姐很好,她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也肯定是个很好的太子妃。」
齐长昭堵住了我的嘴,缠绵中我仍啜泣着,他终究还是不忍,放过了我。
「太子哥哥,自此以后,你莫再找我了。」
我决绝地推开了齐长昭,却迎面碰上了卫云衡,他见我如此模样也慌了神。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心头一个念想陡然升起。
我带着卫云衡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我哭得梨花带雨,向他诉说自己对他的情意,却碍于他是嫡姐的未婚夫无法争取。
他终究还是对我有意的,他抱住我:「我也有意于你,我想娶得人是你。」
我用起了老伎俩,与他缠连间推他入了帐幔之中。ӯż
这一步险棋,我早就在谋算了。
卫云衡被我迷了眼,院中还燃着助人欢好的香,他推不开我。
当卫云衡压在我身上时,我也曾想过齐长昭,也曾想过嫡姐。
但我没办法,齐长昭他是太子,他终究要娶太子妃,我们的关系也终究不能为人所知。
嫡姐她有皇后,有她嫡女的身份,有众人的追捧。
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想,齐长昭和嫡姐一定会非常恨我吧。
恨就恨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猛然睁眼,躲在了卫云衡身后。
卫云衡将我护在身后,看向来者——
有嫡姐、有皇后、有齐长昭、有嬷嬷。
嫡姐看见这一幕脸瞬间白,转身跑走了,皇后眼神落在我身上,脸上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晚.晚.吖而齐长昭一双鹰一样锐利地眼睛瞪着我,像是要将我拔骨抽筋。
卫云衡说他愿意娶我为正妻,皇后显然被我气到了,懒得再说什么。
最后,皇后同意了,卫云衡也放心离去,回府准备聘礼。
12
我一身狼狈地跪在椒房殿,「是儿臣卑贱。」
皇后将手中的团扇扔了过来,情绪少有的失控,「卑贱!不知廉耻!你想嫁给好人家本宫也知道、也明白、也尽力为你筹谋!可你却敢勾引你嫡姐的未婚夫!你当真是下贱!如你那母妃一样不择手段!亏得本宫当初还可怜你!」
齐长昭面无表情地开口,「母后,事已至此,就由了她吧。」
「你——」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会好好操办你的婚事,你好自为之!这些天你就好生在落雨殿反省!」
「是。」我盈盈叩首,却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皇后甩袖离去,我跪坐在殿中央失神。
是齐长昭一把将我拽起,将我拖到了落雨殿,狠狠将我甩在了榻上,一手捻起我的下颌,迫使我直视他。
他咬牙切齿,如渊地眼眸中怒海翻腾,「这样下作的手段,不是你第一次用了吧。」
「齐月雾,你为了达成目的,真是不择手段、不知廉耻!」
我大笑出声,「我不则手段、我不知廉耻,那你就好到哪去了吗?那夜在我殿中,你不是意识清醒着的吗!」
「齐长昭,你忘了你将亲生庶妹按在内殿榻上——」
「住嘴!」齐长昭勃然大怒,一把将我的脸甩开。
我继续气他,「你以为我想被你金屋藏娇吗?!你说得负责都只是将我藏起来!你我之间注定不可能!难道要叫百姓嘲笑未来天子竟与庶妹,乱伦吗?」
齐长昭彻底被这两个字点燃,「你!齐月雾!」
「你别恨我太子哥哥,我这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我的情绪也彻底崩溃,哽咽着哀求、哭泣。
齐长昭决然转身离去,再没看我一眼。
我的眼泪都要哭尽了,但我的好日子也要到了。
我可以带着我的母妃出宫了。
可就在我出嫁的前一天,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了,她看着我冷冷开口:「你母妃殁了。」
我猛然起身,不敢相信地摇头:「不!不可能!」
已经到最后一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落雨殿却被宫女拦住。
「为什么!为什么?」
嬷嬷居高临下,面露狠厉:「你母妃那个下贱胚子永远不可能逃离皇后娘娘的手掌心!你也一样!」
我瘫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母妃还没有享受到好日子,就走了。
13
大婚当日,我凤冠霞帔,终于迎来了我这一生最灿烂的时刻。
但我没有沿着路走,而是转头去了冷宫。
冷宫曳曳,是无边的冷寂,我一步一步迈入,在母妃常坐的梨花树下看到了一处翘起的石板。
我用力打开石板,看见石板内是一个木匣子。
我将木匣子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晚.晚.吖开木匣子——
里面是母妃珍藏的金银首饰,还有曾经父皇赏赐的如意环,还有上次我生辰她送我,我又还给她的金簪。
我拨开首饰,看见了匣底刻着一行小字——「月雾的嫁妆」。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留。
母妃以前虽总是打骂我,嫌弃我是个女儿,可到底她还是疼我爱我的。
荣华富贵,母妃到底是没那个福分来享受了。
「公主,吉时到了。」
我强撑起身,将木匣子里面的金簪插进头发里。
母妃啊,月雾要迎来好日子了,您在地下合目吧。
十里红妆相送,六十六箱嫁妆,六十六箱聘礼,百姓夹道恭贺。
我坐在花轿内,闭着眼想。
我终于嫁了。yž
卫云衡与我共拜堂,最后与我执手洞房。
夜里,他推门走入,面露喜色,身上沾了些酒味。
「月雾,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掀开我的红盖头,与我共饮合卺酒。
洞房花烛夜,红被翻浪时。
窗前人影重合,倒是花好月圆。
成婚后,卫云衡待我极好,家中公婆也很好,待我极为良善。
卫云衡也向我发誓,说他不会纳妾,连通房都不会有,余生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来卫云衡也是被公婆影响,因为定远侯与侯夫人便是如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嫁对了人啊。
14
齐长昭大婚,卫云衡也带着我前往。
我看见齐长昭一身婚服与太子妃相立,他们果真是般配极了,而我靠在卫云衡怀中不敢面对齐长昭。
宴席将半我就故作身体不适离开,卫云衡想陪我却被齐长昭叫住,我不敢看齐长昭,闭着眼往外走。
就当我要松了一口气时,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齐月雾。」
我定在原地,「太子哥——太子殿下。」
齐长昭自嘲笑笑,「太子殿下?」
我赶紧转过身跪拜,「臣妇拜见太子殿下——臣妇若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齐长昭缓步走来,声音有些沙哑,「他待你可好?」
我起身,但离得近了,我嗅见齐长昭身上有酒味,想来他应该是喝得多了。
我低头,「他待我极好。」
齐长昭低笑两声,「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若无他事,臣妇就先行告退了。」我依旧不敢抬头看他。
「罢了。」
此时,卫云衡寻了过来,见我与齐长昭同在,便低先头拜见:「臣拜见太子殿下。」
齐长昭没看卫云衡:「起来吧。」
卫云衡起身走到我身旁,轻唤我一声:「夫人。」
「嗯。」
齐长昭又是笑笑,方才转头看向卫云衡:「好生待她。」
卫云衡握住我的手点头:「殿下放心,我自然好生呵护公主。」
「嗯。」齐长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呆愣,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卫云衡出声叫我我才反过神。
「走吧。」
「嗯。」
后来,父皇病重,我匆匆被召入宫中侍疾,齐长昭代为执政,我与他几乎没见过面,倒是常晚.晚.吖见到沈姐姐。
嫡姐也已经选定了夫婿,只待佳期大婚,我自知对不起嫡姐,便刻意躲着她走。
接连不断的汤汤水水依旧往养心殿送,养心殿始终弥漫着一股药味,我总是听到太医的悲叹声和嫡姐与皇后的哽咽声。
父皇身体已经是强弩之弓,终究是撑不了多久了。
三日后,父皇垂下了手,闭上了眼,他身为帝王的一生终是落幕了。
15
皇后成了太后,齐长昭登基为帝,却只封沈姐姐为皇贵妃。
不过,这一切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只想和卫云衡过安稳日子。
但却奈何风波又起,关外叛乱愈加严重,朝中大将三位戍守边关,此番平叛,卫云衡是唯一、也是最好的人选。
齐长昭命卫云衡前往关外平叛,临行前,卫云衡依依不舍地抚摸我的鬓角地发丝:「月雾,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将自己求来得平安符塞给了卫云衡:「你要平安归来,我在家中等你。」
「好。」卫云衡不舍地移开眼,将平安符塞进胸口:「月雾,我走了。」
「嗯。」
卫云衡翻身上马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站在侯府大门前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长街之上方才收回目光。
府中安宁,卫云衡不在这些时日,我大多都在府中发呆,时不时出府走走,百无聊赖。
秋风起,沈姐姐发来请帖,说是邀京中女眷入宫赏菊花。
我不想去,更不想入宫,但她执意请我前去我也不知如何拒绝。
马车平稳地停在宫门,我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刚一下马车我便眼前一黑,倏地倒了下去。
再一次睁眼,我竟在椒房殿。
我慌乱地起身想跑,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下。
我心头一冷,便知道此时一定是齐长昭所为。
第二日,齐长昭来了,他一身五爪皇袍,冕旒琳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齐长昭变了,他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帝王。
我跪在他面前:「臣妇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为何将臣妇囚于椒房殿,能否放臣妇归家?」
「臣妇?」齐长昭冷笑一声,捏起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看他,而他笑着,低头审视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害怕。
此时的齐长昭不是太子哥哥了,而是陛下,是九五至尊,是我不能违抗的皇帝。
还没等我反应,齐长昭就松开了我的下颌,转头背对着我。
也就在这时,殿外涌入一堆宫女,手中拿着让我目眩眼晕的首饰、衣裳,而领头的是个太监,他手中还拿着一封圣旨。
那太监站定,缓缓打开圣旨:「徐家次女徐月雾,端赖柔嘉,毓质名门,着立为皇后,祗承懿训,表正壸仪。钦此。」
皇后?!
16
我如遭雷击:「不!不可能!我是父皇之女,我是齐月雾!」ўz
齐长昭摆了摆手,其他人一一退下。
「这是朕为你安排的新身份,如此便不会有人议论了,自此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
齐长昭低身想将跪晚.晚.吖坐在地上的我抱起来,然却让我一把推开。
我踉跄起身,摇头不敢相信:「齐长昭!你疯了!」
齐长昭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月雾,朕没疯,只是朕太爱你了。」
「你疯了!你就是疯了!」
我想逃,可椒房殿外处处有侍卫看守,我就算插翅也难飞。
齐长昭不疾不徐地跟在我身后,我闹腾完没了力气,他便抱起我,将我放在了榻上。
我趁他不注意,猛地砸碎了案上的花瓶,夺起一枚碎片就抵在脖颈间,我声嘶力竭地瞪着他开口威胁:「放我回去!」
齐长昭还是没反应,低头笑了一声,将袖口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那是我给云衡求的平安符!
我手上一抖,手中的碎片掉落在地:「你——你怎么有得这个平安符?!」
齐长昭将平安符放在手心仔细打量:「自然是夺来的。」
「你!我求你,别对他下手。」我颤抖着上前。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陪在朕身边,朕就不会动他。」齐长昭将平安符仔细收好。
我看着齐长昭那双陌生的眼睛,哽咽着点了头:「好,我安安分分地待着。但若云衡有事,我也绝不独活。」
齐长昭一步一步逼近:「你就这么爱他?」
我心如死灰,不想开口。
「你若不说,朕照样会*了他。」
我抬头盯着齐长昭的眼睛,一字一顿:「当、然。」
「那朕呢?」
我表情淡漠,「你是我的皇兄,你我之间绝不可能,我也绝不可能爱你,当初种种都是为了寻求你的庇护罢了。」
我本想逼着齐长昭生气,但他不但不生气还静静地听着我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齐长昭!」
齐长昭将我拉入怀中,「我想你在我身边,我给你皇后之位你还不满意吗?以后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我是亲生兄妹!」我别过头不想与他亲近。
齐长昭眼神失去了聚焦,他靠在我肩膀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都是为了利用你。」
「那你继续利用我好不好?」他带着几分哀求地开口。
我转头推开他,「齐长昭,你疯了。」
齐长昭呼出一口闷气,「不急,你终有一日会爱上朕的。」
「朕还有朝政先走了,晚些再来陪你。」齐长昭起身欲走却忽然定住,「你若不好好用膳,朕一定会*了卫云衡,你最好乖乖的,不要逼朕。」
我看着齐长昭的背影消失在椒房殿,只觉得浑身疲惫。
往事皆是我的错,如此这般也是我应有的结局,可是我不想,我不愿意被囚入深宫、再遭人冷眼了。
17
我想,我或许哄齐长昭开心,他就能放过我了,所以我就学着从前的样子向他示好。
晚上,齐长昭来了,眉眼中是压不住得疲惫。
我努力扯起嘴角朝他笑,开口唤他:「太子哥哥。」
他听到我唤他太子哥哥,开心地赏了我许多晚.晚.吖东西,但我并不想要这些。
夜里,齐长昭与我合衣而眠,可我满脑子都是云衡,不知他可安好。
后来我连着几日都顺从讨好齐长昭,可他却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样子。
后来的几日,他一直没来过,反倒沈姐姐来了。
「沈姐姐。」我羞于面对她。
沈若霜向我跪拜,「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她面无波澜,我赶忙将她扶起,「沈姐姐,这是做甚?我不是什么皇后。」
沈若霜抬头,笑得勉强,「我已然知晓,陛下对你一片情深。」
「不。」我摇头。
「是我将你骗进宫的,对不起。」
我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沈若霜摇了摇头不肯说。
「我与陛下是亲生兄妹,我们二人绝无可能!」
沈若霜还是不说话,她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离开了。
看啊,这就是深宫中的女子,麻木无奈但又无可奈何,很多事情不是她们所能决定的。
夜里,齐长昭来了,他龙颜大悦,第一次肯放我出椒房殿,他将我拥至怀中,似是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般用力。
「月雾,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不知他为何这般喜悦,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月雾,你与我并非亲生兄妹。」
「太好了,太好了。」
听见这句话,我瞬间僵硬在原地。
他是怎么知晓的?!此事明明只有我和母妃知晓!
我装傻:「怎么可能,齐长昭你莫不是疯了。」
齐长昭笑出声,嘴里重复着,「月雾,你与我并非亲生兄妹,太好了。」
母妃被父皇宠幸之后,怕自己怀不上龙胎,便勾引了看守侍卫与其日夜苟且,方才有了我。
父皇与母妃的那一夜并未记档,所以母妃便迷糊了日子,靠着我被封了最末的更衣位份。
我并非父皇亲生子嗣,是个冒牌公主。
我一开始就知晓,所以才敢下那一步险棋,勾引齐长昭。
但若叫他知晓此事,我怕是此生都逃不出这深宫束缚了。
但就算我不承认又能如何?他终究已经认定了此事。
「月雾,我们有个孩子就会好的,是不是。」
我惊惧摇头,「齐长昭!不能!不行!」
但终究容不得我做主,那一夜狂风骤雨,扰得人不得安歇。
我望着窗外风雨,心如死灰。
我怕是此生都不能回到侯府了。
18
转瞬便入了冬,齐长昭疯了一样日日给我喂汤药滋养身体,而我只能咬牙关承受着。
我因早产身体本就虚弱,若再怀有身孕,我不知自己能不能扛得住这生死一遭。
立冬那一日,我被太医诊出身孕,齐长昭开心得不得了,赏赐了满宫上下,还准我日后可以出椒房殿。
他几乎日日一下朝就来陪我,轻抚我的小腹傻笑,而我则望着天边落雪思念着云衡。
冬至,齐长昭拉着我到御花园散心,我愣愣地踩着他的脚印跟着他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脑袋也愈发迷晚.晚.吖糊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慌慌忙忙地禀告:「陛下!卫将军得胜回朝了!」
我猛地看向那小太监,眼泪忽得掉了出来。
太好了,云衡终于回来了。
我欢喜的不得了,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齐长昭陪在我床边,还有许多太医围在我身边。
「皇后娘娘醒了!」
齐长昭见我苏醒大喜,屏退了他人,拥着我说云衡回来了,问我想不想见他。
我点了点头,齐长昭说过几日会为他举办接风宴,承诺到时会带着我一起去。
我期盼着那一日,所以很配合着太医乖乖喝药,身体也好转了些许。
接风宴那日,我梳妆打扮,被齐长昭带着来到了宴席之上,我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云衡。
他在这半年中变得沧桑了许多,长了些胡茬,额头上还落了一道疤痕。
此时,他似乎心情沉闷,一直低头喝着酒。
齐长昭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我跑过去找卫云衡。
但我心里也清楚,我与云衡,此生怕是不能相守了。
齐长昭故意开口:「四公主因病而薨朕深感痛惜,但爱卿如此,朕见着实在不忍心。」
卫云衡抬起头,那双星目早已黯淡了下来,他落寞开口:「臣辜负陛下所托,未能照顾好公主,还望陛下恕罪。」
「此事并不怨你。」
「触及此事,臣实在悲痛,还请陛下准臣早些离席。」卫云衡起身。
齐长昭一摆手,「去吧。」
我看着卫云衡离去的背影,心中苦笑。
他瘦了,瘦了好多。
我多想告诉他我还活着,但我,却没办法告诉他。
宴席过后,齐长昭拉着我行走在楼榭中,「只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朕会保他卫家满门荣耀。」
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愣愣的点着头。
19
转眼间,我怀胎已有七月,天气回暖显然是要开春了。
沈若霜也时常来看我,告诉我些云衡之事。
我抚着自己高隆的小腹,没有一点要迎来孩子降生的期待与喜悦。
沈若霜也不忍见我如此,常与我闲聊,我便强打起精神来听她说话。
「你不开心,很不开心。」沈若霜看着我叹了口气。
我反问她:「那你开心吗?」
沈若霜愣住了,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开心又能如何呢?」
我们到底还是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了。
我屏退他人,强撑起身子,移步下榻跪在沈若霜面前,沈若霜见我如此赶紧想要将我扶起。
我态度坚定,跪地恳求:「沈姐姐,我知道你爱慕齐长昭,也知道你不得不为了家族而隐忍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你可不可以也帮帮我?」
20
我临产之日将至,齐长昭将朝政几乎都忘在了脑后,整日陪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出了什么事。
不过我心中知晓,以我的身体注定无法安稳生下这孩子。
入夜,我腹中阵痛,齐长昭慌忙叫来太医,不顾产房晦气也执意要在我身旁陪伴。
「晚.晚.吖恭喜陛下、恭喜皇后!是个小皇子!」
我从未见到齐长昭这样开心的模样,他抱着孩子给我看,说哪里都像我,还让我给这个孩子赐名,我摇了摇头说自己诗书不精,起不了什么好名字。
齐长昭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幼时的趣事,笑了笑,然后将几个名字陈列在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选了个最顺眼的。
「就叫景行吧,齐景行。」
「好,就叫齐景行。」
我为了生下这孩子,几乎耗费了大半条命。
齐长昭为了我把国库中的千年人参都拿了出来,只为滋养我的身体。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景行刚出生没多久,朝中不知出了什么乱子,齐长昭分身乏术,近几日都没来看我。
我抬头望向天,觉得今日天气甚好,便吩咐奶娘把景行抱过去给皇贵妃看看,又屏退了所有宫女。
她们一一退下,我看着空旷的椒房殿恍如隔世。
曾经,我看着皇后娘娘坐在这个位置上心中是万般憧憬,可如今,当我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却疯狂得想逃离。
母妃、齐长昭、嫡姐、皇后、父皇、卫云衡。
我这一生,终究是作茧自缚,如今一切的苦果皆是我应得。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将案台的烛火打翻。
可我还是后悔。
我后悔,如果我当初没听母妃的话,没去勾引齐长昭,是不是我们也会安稳度过一生?
如果我不勾连卫长衡,皇后是不是也会给我谋一段好姻缘?
往事如走马观灯,来不及多想,炙热的火舌已经燎向我。
火越燃越盛,待宫女侍卫们反应过来时已是大火滔天。
我终于算是逃出这深宫了。
齐长昭得知此事,匆匆退朝赶往椒房殿,待他到椒房殿之时,大火已然被扑灭,眼前是一片一片燃尽的废墟。
「皇后呢!」
齐长昭咬牙切齿,极力绷着自己的情绪。
身旁的侍卫颤颤巍巍地跪下:「皇后娘娘,没出来。」
听见这句话,齐长昭疯了一样,不顾众人阻拦大步迈入废墟之中。
他翻找着,却只看到了一具焦尸。
「月雾!月雾!」
他步伐踉跄,重跪于地,冕旒坠地,泣不成声。
永徵二年,明惠皇后诞下嫡子后,因一场大火薨于椒房殿,时年一十八。
天子痛失爱妻,一朝白头。
同年,卫侯自请命驻守边关,永不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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