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粗鄙泼妇萧二小姐没再来*扰我了吧?”
“公子,她现在已经是您的庶母啦。”
太宰府书房。
太宰公子孟月白一身素白,浑身的温润如玉。
一向与他不和的萧锦安见到他,习惯性地做好了开怼的准备。
“月白吾儿。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呀。今天请为娘来,是有什么事?”
孟月白撩开衣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声音很平静温和。
“无特别的事。请你来府中小坐闲聊而已。”
萧锦安睁大眼睛:“吾儿这么闲?有这闲情雅致?”
孟月白声音淡淡:“自然有。”
萧锦安十分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孟月白收敛了往日的冰山高冷气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尽管这样,她还是没放松警惕。
“好啊。那就聊呗。你想聊啥?”
孟月白抬起袖子,将一盏茶递给了她。
“此茶名叫春山新雨,味道甘醇,尝尝。”
萧锦安看了眼茶,说到:“这么客气。万一这茶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岂不是亏了。你先尝。”
孟月白也不多做计较,自己重新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萧锦安见他不慌不忙地喝了,自己也端起了茶杯,小口地饮了起来。
这时候,管家推门进来了。
“公子,我送糕点来了。”
孟月白道:“放桌上吧。”
管家把糕点放到了桌上,朝她使了个别乱说话的神色。
萧锦安回以我懂得的神情。
这时,孟月白开口道:“茶杯给我,给你续茶。”
萧锦安便将茶杯递了过去。
递到孟月白面前时,孟月白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指尖。
“十指如丹蔻,聘婷不自知。古人诚不欺我。”
萧锦安的指尖像是被冰冻住了,当场僵住。
她脸上的神情,也仿佛被雷劈了。
一同呆住的,还有管家。
光天化日地,孟月白这是在干啥?
他、他、他竟然当着管家的面,抓住了她的指尖,还夸她指甲好看?
萧锦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暗地里往回抽手。
孟月白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是毕竟是男子,力气比她大多了,怎么抽也抽不动。
感受到旁边管家疑惑的视线,萧锦安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干笑两声。
“我用的是凤仙花染的指甲,所以颜色鲜艳。”
孟月白嗯了一声:“有品位。”
见旁边管家的视线依旧虎视眈眈,她扭过头去,尬聊道:“对了,这位送糕点的管家,您怎么称呼?”
管家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手,说到:“啊,本人姓赵,名字源自于诗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萧锦安道:“所以,您叫赵功名,或者赵千里,赵云月之类的?”
管家摇摇头:“不。我叫赵三八。”
萧锦安:“……”
“好名字啊,特立独行,简洁大方。哈哈。”
萧锦安笑得脸都僵了。
孟月白开口道:“赵管家,没事你先下去吧。”
赵管家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在他合上门的刹那,孟月白就迫不及待地把萧锦安的手扔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饮起茶来。
萧锦安是个藏不住事的急性子,她揉了揉手指,问到:“吾儿,你刚才的举动啥意思?越矩了啊。”
孟月白声音淡淡:“所以呢?”
萧锦安嘿嘿笑了两声:“所以,我会以为你身为儿子,对身为庶母的我有别的意思。”
她说完,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他一向对她横眉冷对,不可能对她有意思。
所以,她偏要恶心死他。
孟月白不动声色:“哦。”
萧锦安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别的话。
“哦又是什么意思?你听了我的话没有别的感想?”
萧锦安不由得发问。
孟月白:“无所谓。随便你怎么以为。”
萧锦安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要是以往,他大概认为自己受到了玷污,义正言辞地驳斥一番。
这回,他倒是挺淡然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她又加了一把火:“哎,你不反驳我,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之前你对我冷冷淡淡的,跟冰山似的。哦,对了,你听说我要嫁给你父亲后,恼羞成怒,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意思的缘故?”
她添油加醋地越说越带劲。
孟月白眼角微微跳了跳。
这时候,赵管家又端着一碟新鲜的水果进来了。
“公子、姑娘,我送水果来了。”
他一双审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孟月白顺手拈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唇边。
他眉眼温柔,话语也温柔:“安安,尝尝看。”
萧锦安微张着嘴,再次像是被雷劈了。
管家放下水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出去了。
萧锦安瞥着那块糕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张嘴咬了下去。
她视死如归地嚼着,一边盯着孟月白。
孟月白很有耐心地喂她吃完了,手指还在她嘴角拭了拭,抹去残渣。
萧锦安脑袋一抽,抓着他的手指就一口咬住,凶巴巴地瞪着他。
她含含糊糊地问:“说!刚才为什么喂我?不好好回答就咬断你的手指。”
孟月白面色如常:“我似乎记得,我刚才如厕后没有洗手。”
萧锦安依旧凶巴巴地:“鬼才信你这个洁癖会不洗手,像你们这种书香世家最注重这些礼节了,不要看我读书少就骗我。”
她的白齿如贝,说话时舌头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指,又轻软又痒痒的。
孟月白怔了怔,唇角弯了弯:“庶母又如何?想喂就喂了。”
萧锦安瞪大眼睛:“你不知道避讳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孟月白道:“知道。又如何?”
他的手指在她唇齿间微微动了动,触及了她的舌头。
萧锦安从没见过这么主动、这么具有侵略性的孟月白,赶紧呸呸地把他的手指吐了出来,抹了抹嘴。
“逆子!我都还没过门呢,难道你想对我图谋不轨?”
萧锦安喝了几口茶,漱了漱口,一脸忿忿。
孟月白轻启薄唇,眼神似有深意:“母亲……对我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称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女人。”
萧锦安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竟然真的对我心怀不轨?”
孟月白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子:“你若是过门了,那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萧锦安倒抽一口凉气:“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变态啊!衣冠禽兽!竟然和你爹抢女人。”
孟月白微微抬眉:“谬赞了。庶母。”
萧锦安坐立不安,生怕他又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活儿接的,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霍地站了起来:“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他回话,匆匆地就走了。
她出了茶房没多久,迎面就碰上了赵管家。
赵管家见四下无人,开口说到:“姑娘,五千两银子已经给到你了,这个活儿算是结束了,您可别再以侧夫人的身份往孟府跑了。回头太宰大人自会把您的事和夫人解释清楚。”
萧锦安心有余悸:“呵呵,放心,我可是再也不会来了。顺便说一句,你们公子是个变态,以后孟太宰要娶别的侧夫人,可要防着点后院起火啊。”
赵管家叹了口气:“我也是看出了点苗头,总觉得公子今天有点奇奇怪怪。”
萧锦安点点头:“他应该是压抑得太久,清心寡欲的人设崩了。总之,我是提醒过了哈。”
她一刻也不想久留,撩起裙子,就往府门口去了。
茶房里。
孟月白看着萧锦安落魄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
太子姬修羽说得没错。
对于喜欢的人,投其所好。
对于讨厌的人,投其所恶。
她不是讨厌他恶心他么。
他就偏偏要让她恶心。
自此之后,他在她面前的清誉,是彻底毁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本来,她对他的印象就已经差到了谷底。
他走到清水盆前,仔细地洗起手来。
手指上,还残存着她留下的齿印,小巧而整齐。
他的目光滑过那排齿印,微微顿了顿。
咬得还真是整齐。
刚刚被她咬手指的感觉,此刻微妙地浮上心头。
他略回味了一阵,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微怒。
一个无耻泼妇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回味的。
于是,他用力地搓着手,将那个齿印搓淡了。
接下来几天,萧锦安似乎消停了。
他爹孟玄也似乎消停了,压根就没提娶侧夫人过门的事。
他隐约见过一次他爹在他娘面前跪搓衣板,并信誓旦旦地说要上交所有私房钱。
自那以后,他娘也消停了。
太子府。
姬修羽正在后花园和孟月白品茶。
姬修羽展开临风递上的信笺,细细地看了看。
嗯,卿卿请他去喝茶,还说想他。
小家伙,这会儿倒是嘴甜得很。
怕不是诳他去和萧锦安相亲吧。
他修长的手指在信笺上“甚是想念”几个字上划过,唇角浮出盎然的笑意。
孟月白见状,淡淡地问:“羽兄收到什么好消息了?”
姬修羽放下信笺,说到:“听说锦华楼新进了一批好茶,都是大宛运来的珍品。改日你我去尝尝。”
孟月白点头:“甚好。”
姬修羽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小白,你有心上人吗?或者是还等着你爹你娘给你说亲呢?”
孟月白顿了顿:“还没有。”
姬修羽笑道:“就知道你还没有。但凡对你有点意思的姑娘,都被你气跑了。以后万一你要是遇上心仪的姑娘,也有很大可能守不住。看来,你只有等着孟太宰和沈夫人给你找媳妇了。”
孟月白饮了口茶:“何以见得?”
姬修羽见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便说到:“不如我们来演练一把,看看你和女孩子相处,究竟会有什么潜在的问题。”
孟月白放下茶杯:“来。”
姬修羽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我是你约会的对象,一个貌美又有点泼辣刁蛮的姑娘,有时候喜欢和你抬杠。我们俩在茶楼里遇见了。接下来,该你发挥了。”
貌美泼辣刁蛮爱抬杠的姑娘?
孟月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疑的人影。
他回过神来,断然否认:“这种人,我是不会和她约会的。”
姬修羽挑眉:“只是假设极端情况,你不得不和她见面。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再说,俘获女子的芳心,就像升级打反派。难度小的,演练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意义。”
孟月白默了默:“那我要如何发挥?”
姬修羽道:“你就正常表现。”
孟月白便接着姬修羽的话茬:“姑娘,你在?约吗?”
姬修羽被茶呛得咳嗽了几声。
“小白,你这么直白?”
孟月白坦然自如:“这个问法最省事。如果她不喜欢我,大可拔腿就走。如果她喜欢我,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姬修羽叹了口气:“这个演练,我先定个条件。至少这聊天得来回六轮,不能把天聊死了。”
孟月白点头:“我尽量。”
姬修羽立即进入了角色:“不约,天不早了,我要回家睡觉。”
孟月白面无表情:“你准备怎么回去?”
姬修羽:“坐马车回。”
孟月白:“坐什么样的马车?”
姬修羽深吸一口气:“自家的,黑色的,两匹马拉的。”
孟月白:“不错。你们家马是哪儿的?”
姬修羽再次深吸一口气:“从西域买来的。”
孟月白:“多少两银子一匹?”
姬修羽瞪了他一眼:“一百两。你问马干什么?怎么不问我?”
孟月白继续:“你回家后一般做什么?”
姬修羽:“……”
“睡觉。”
“哦。那你睡的是什么床?”
姬修羽:“梨花木的拨步床,床边有一张美人榻,榻上有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时令的花。”
姬修羽一口气说完,拿起扇柄轻轻敲了一下孟月白。
“小白,你实在是无趣至极。你要真这么聊天,不仅容易把天聊死,还容易把人气死。”
孟月白道:“我对那些姑娘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脂粉、八卦、宠物之类的,实在是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经商、税收之类的,姑娘又不感兴趣。”
姬修羽想了想,说到:“罢了。再怎么敲打,你这寡淡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你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遇到一个知音。”
萧锦安那女扮男装的二哥萧遇卿和姬修羽约定的去锦华楼喝茶的日子就到了。
萧锦安作为炮灰,被她爹安排借机去和太子相亲。
萧锦安知道她爹的脾气,不去不行。
她当天特意没有化妆,并把碧玉烟管擦得油光铮亮,还专门装了一袋味道特别冲的新烟。
她上楼前,想了想,回头问到:“二哥,你说这太子的身体怎么样?会不会被我的烟熏得犯病了?那我可就罪过了。”
萧遇卿眯了眯眼睛:“放心,他没那么娇气。”
萧锦安叹了口气:“二哥,你在旁边雅间盯着点。万一我和太子聊不下去了,我就装作不小心把杯子摔地上,你就赶紧出来救场子。”
萧遇卿点点头:“包我身上了。”
于是,萧锦安英勇地走进了约好的雅间。
萧锦安紧张地坐了下来,先抽了一口烟,磕了磕烟灰。
她正在盘算着怎么应付太子,门口的珠帘一掀,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人走了进来。
她望着那人,张了张嘴。
那人也是一愣。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孟月白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巧。这里是醉红尘雅间吗?”
萧锦安皮笑肉不笑:“是呀。孟大人是和太子殿下一起来的吗?”
孟月白道:“羽兄约我来锦华楼品茶,不过他没提你也会来。”
萧锦安干笑:“我二哥约我来锦华楼,他临时有事让我先来一步。他也没说孟大人会来。”
两人寒暄完后,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孟月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自觉尴尬,便开口道:“既然羽兄没来,我先去隔壁雅间等着。”
这时,萧锦安也脱口而出:“既然我二哥没来,我先去隔壁雅间等着。”
茶楼的小厮恰好路过,见状说到:“二位客人,锦华楼的雅间都满了,隔壁雅间也有人定了。”
萧锦安心道:隔壁雅间就是我二哥,我无所谓。
于是,她说到:“不碍事,我挤挤凑合就行。”
孟月白难得地心生一丝愧疚。
他们俩是不对付。
不过,也不至于到把姑娘家逼到避之不及,和陌生人拼雅间的地步。
他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萧姑娘如果不嫌弃我,到是也可以一起在醉红尘雅间里等。”
嫌弃?
她要是真去了隔壁雅间,那还真是落实了嫌弃的罪名。
今天不光是孟月白,太子也会来,怎么着她也得装得通情达理一点,不要丢了萧家的面子。
“既然孟大人开口了,我也不好拂了孟大人的好意。”
萧锦安文绉绉地说到。
孟月白在离她对面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见对面的男人稳坐如钟,就像冰山一样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萧锦安如坐针毡。
这时间可真漫长啊,总得说点什么打发沉默吧。
她想起了上次她假扮孟太宰要娶的贵妾,被他觊觎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便开口问到:“听说孟公子好人妻,我正好开相思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孟月白的神情很精彩,有点要裂开了。
好……人……妻?
他抬眸:“哪儿听说的?”
萧锦安搓着手:“还不是上次我差点当成你小妈那回,我总结出来的。”
孟月白气极反笑:“呵,萧姑娘难道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我?”
萧锦安眼睛一亮。
果然啊。
真没想到,孟月白真的好这口。
看来是个闷*款的。
“有的有的。就是云将军家的女儿,我的前二嫂,云溪,长得可美了。她现在和我二哥和离了,很快就恢复自由身了。她一进府就去十方寺长住了,回来没多久就和离,和我二哥没有感情羁绊。”
萧锦安热情地介绍。
孟月白黑着脸:“前二嫂?那个萧世子的前妻?”
萧锦安道:“正是。我二哥不喜欢她,很少碰她,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方面的纠缠。”
孟月白:“……”
他自然知道,姬修羽暗搓搓地扮作云溪接近萧世子的事。
让他和女装的太子相亲,这可还行?
他可是直得不能再直了。
就算是姬修羽,也不能把他掰弯。
孟月白断然拒绝:“抱歉,我不好人妻。”
萧锦安脑回路转了一圈:“那上次……莫非你只是单纯好我?”
她向来说话直来直去的,不拐弯。
再尴尬的事,只要拿到台面上说开了,就不尴尬了。
她,就是这样敢直面现实的女子。
孟月白的表情凝固了。
上次他按照姬修羽的教诲,主动进攻,恶心她,逼得她落荒而逃。
她,果然误会了。
他垂眸:“你想多了。我一点也不好你。你也知道你我势同水火。我只是想恶心你,不让你嫁进孟府当孟玄的贵妾而已。”
萧锦安恍然大悟。
“麻蛋啊!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那么纠结了好么!害得我回府后忧伤了几天,以为我被你这个变态看上了。”
萧锦安脱口而出。
说完后,她立即捂住了嘴,娇羞地挽回自己的形象。
“额,抱歉,孟大人。我一时激动,口出妄言了。我自罚三杯。”
孟月白眼角跳了跳。
他要是看上她,就是变态?
他突然很想为自己辩解一番。
他刷地收拢扇子,拈起一小杯茶,凑了过去。
萧锦安瞪大眼睛,眼看孟月白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孟月白抬起茶盏,手一扬。
茶盏里的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尽数滴进了她锁骨的小窝处。
她的锁骨,小巧精致,玲珑剔透,刚好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诱人的锁骨窝。
此时,锁骨窝里盛着盈盈的几滴酒液,仿佛荷叶上的露珠。
孟月白看着看着,眼神晦暗了起来。
萧锦安一头雾水。
他这是要干啥?
把酒洒她身上羞辱她?
她正想着怎么反击,孟月白离她更近了。
“美人锁骨里的酒,味道更好。”
说完,就用扇柄蘸了点她锁骨处的茶水,仰头,微微张开唇,将那滴茶水倒进了自己口中。
萧锦安僵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他仰头的那副模样,真是风流雅致至极。
难怪会有这么多姑娘,甘心当“白月光”。
不过,等他喝完,她也反应过来了。
她,这是被孟月白给明目张胆地轻薄了。
孟月白起身离开她,刷地张开扇子,神情瞬间恢复了淡漠冷静。
“这,才叫真正的变态。”
萧锦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锁骨。
她只觉得锁骨处,冰冰凉凉的。
她的脸,微微发起烧来。
这个孟月白,刚刚在干什么?!
他竟然像个浪荡子一样,喝她锁骨里的酒!
这还是那个冰山禁欲的孟月白吗?
不!
她不能就这样被他占了便宜去了。
她要反击!
于是,她站了起来。
“孟大人,你知道真正的变态是什么样的吗?”
她往茶盏里倒了大半盏的茶,叼在嘴里,爬上了茶桌,朝他凑了过去。
“孟大人,喝了我锁骨里的茶,要尝尝我亲自用嘴送过来的茶吗?”
萧锦安含糊不清地说到。
眼见她离得越来越近,身上散发的香气越来越浓,孟月白口干舌燥,刷地展开了扇子,挡在了两人之间。
萧锦安笑到:“孟大人,你还是变态得不够彻底啊。”
孟月白眼神移向别处:“你竟如此放浪。”
萧锦安嘻嘻道:“你变态,我放浪,这不刚好吗。对什么样的人,就要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
孟月白也不再和她继续纠缠,径直转过头,招呼道:“小二,加水。”
萧锦安旗开得胜,从茶桌上跳了下来。
没办法,没忍住。
本想装淑女,装着装着,就崩了。
孟月白端正地坐着,内心懊恼。
他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失态。
只不过是被她一句“变态”,就扰乱了心神,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对他来说破天荒的举动。
他扯了扯衣襟,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概是被太子影响的,连带着整个人都不正经起来。
那小二进来斟了茶之后,站在一旁,迟迟不走。
萧锦安扭头道:“小哥,你有事?”
茶小二搓着手,嘿嘿地问到:“姑娘,我刚路过时听您说了一句,您是开相思馆的,可以帮忙介绍对象?”
萧锦安做生意,向来不分贵贱,只要有利可图。
她眼神一亮:“当然可以。你有什么要求?”
茶小二兴奋地说到:“我希望姑娘的年龄在十八岁以下,太老了不好生养。长得要好看些,太丑了带不出去。姑娘家里呢,最好有一定的家产,能够帮忙补贴我家里。兄弟姐妹不要太多,最好一两个,不然事儿多。最好有点手艺,可以做个刺绣什么的手工活,挣点外快,要不然,我一个人挣钱压力太大。还有,我们家大概出不了多少彩礼,所以希望姑娘家能多出嫁妆,毕竟两口子过日子,要互相体谅嘛。对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残疾的姐姐,要能接受连我姐姐一块养。”
萧锦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到:“小哥,你家里是什么条件?”
茶小二说到:“我家父母在京郊种地,千辛万苦把我送到城里来学门手艺。我要是不找个好点的城里姑娘,就对不起他们的付出。”
萧锦安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就是想找一个能给你家精准扶贫的对象?”
茶小二挠了挠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首先得我自己看得上,我自己喜欢。”
萧锦安深吸一口气,正想给他怼回去,对面的孟月白发话了:“你所要求的条件还不够高,你如此有潜力,这些凡人俗子配不上你,只有田螺姑娘才配得上你。”
萧锦安自然知道,田螺姑娘是民间传说里勤劳善良、任劳任怨、偷偷给小伙子干活的仙女。
看来,孟月白也看不过去了。
茶小二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啊。那田螺姑娘是哪里人?我怎么能见到她?”
孟月白道:“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能见到了。”
茶小二:“……”
他再蠢笨,也知道孟月白是在讽刺他了。
他收拾好茶具,灰溜溜地出去了。
萧锦安笑着问他:“孟大人也觉得茶小二活该孤独终生?”
孟月白斟了杯茶:“人要有自知之明。”
萧锦安拍手道:“说得好啊。话说回来,孟大人选择妻子的条件是什么?”
孟月白看了她一眼:“温柔,善良,多才多艺,爱惜身体,不抽烟。”
萧锦安适时地摸出了碧绿烟管,在桌上磕了磕:“真好。我刚好完美地避开了这些所有的条件。”
孟月白眸光闪动:“我也很庆幸,你避开了。”
这时,一个侍卫从门外进来了。
他对孟月白说到:“孟公子,殿下让我给您带个口信,说他突然有点急事,就不过来了。您请先自便。”
孟月白此时终于明白了。
姬修羽是存心不来的,他估计早知道了萧锦安会来,所以拉上自己顶包。
萧锦安终于松了口气。
太子不来,太好了。
反正她人都来了,太子不来,就说明人家对她没有兴趣,回头也好和爹交代了。
孟月白淡然道:“我知道了。”
侍卫又说到:“孟公子,殿下特意吩咐,如果萧家三小姐也来了,就请孟公子送三小姐回府。”
孟月白眸光微缩。
姬修羽,这是一环套一环啊。
早在他拉着自己演练和姑娘约会的时候,恐怕就想好怎么坑他了吧。
当面直接拒绝,毕竟不妥,有失风度。
于是,他开口道:“既然殿下吩咐了,那我就只有推掉后面要处理的公务,送萧姑娘回去了。萧姑娘不会不赏脸吧?毕竟我都牺牲这么大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不愿意。
萧锦安本来浑身都是拒绝的,一听他这么说,转念改变了主意。
“孟大人都这么牺牲了,我还不领情,那就太不上道了。孟大人,请吧。”
萧锦安笑眯眯地说。
孟月白楞了楞。
萧锦安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算是再次领教了。
“萧姑娘先请。”
他淡淡地道。
“我先去一下隔壁雅间,整理一下仪容。在这茶间和你拉扯了半天,衣服都皱了。”
萧锦安大大咧咧地说到。
孟月白难得地脸微微一红。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这么走出去,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好。我在这里等你。”
萧锦安推开了隔壁雅间的门,刚好看见萧遇卿边嗑瓜子,边在听墙角。
见到了萧锦安,萧遇卿一脸正气:“太子放我们鸽子了?他没来?”
萧锦安道:“太子没来,来的是孟月白。太子让他送我回去。我本来不想让他送的,但是他特意提到自己公务繁忙,我就偏偏让他送了。”
萧遇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明白了。那你就和他先回去吧,我自己慢慢回来就行。”
孟月白和萧锦安两人出了锦华楼。
刚走到街上,一辆疾驰的马车就飞奔过来,激起一路的泥水。
这路边都是小摊,一时间,躲避也来不及了。
如果身上衣服被溅上泥水,势必很狼狈。
孟月白瞥了一眼萧锦安,手腕微微一动。
要不要替她挡一挡?
万一她又误会了怎么办?
他内心正犹豫间,突然肩膀微微一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推着他向前踉跄着走了几步。
嗤啦几声,泥水尽数泼到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萧锦安被身后卖甘蔗小摊上突如其来伸出来的甘蔗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扑到了孟月白的身后。
……
马车过后,孟月白身上干净的衣服溅满了泥点。
萧锦安见孟月白竟然主动挡在了她面前,大为意外。
她还以为他会无动于衷,或者躲到她身后呢。
孟月白感受着身后人抱住自己的温热气息,一时间僵住了。
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心里的念头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推到了萧锦安的面前。
不过,萧锦安的反应……
比他想象的要更大胆一些。
萧锦安的脸趴在孟月白的后背上,手抱在他腰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稳住了脚步,见自己这幅姿势,不由得腹诽了那根不长眼的甘蔗几句。
她正想撤开手,却无意中发现孟月白腰间肌肉线条不错,倒是流畅得很。
她鬼使神差地揪了一把。
孟月白腰间一痒,条件反射般地抬起胳膊,弯下了腰。
这一胳膊肘子,正好拐到了萧锦安的鼻子上。
萧锦安捂着鼻子,哎呀叫了一声,放开了手。
孟月白转过身来,一脸无奈。
这剧情发展……
不应该是她感谢自己替他挡了泥水么,怎么又成了他是恶人了。
他幽幽地开口了:“萧姑娘,你怎么样了?有伤到你吗?”
萧锦安一脸尴尬。
真不该手贱去挠那一下。
被他拐了,还能怨别人?
“我没事。倒是我应该谢谢你替我挡了马车。”
她边说边放下手臂,朝他妩媚一笑。
孟月白直直地看着她。
只见她鼻子下面,一道血迹蜿蜒而下。
自己刚才那一下子,居然有这么厉害?
他心生些许愧疚,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来。
“萧姑娘,抱歉,你鼻子流血了。先用这个擦擦吧。”
恰好此时,萧锦安也摸出了自己的香帕。
“孟大人,你衣服脏了,先用我的帕子擦一下吧。”
这么心有灵犀?
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妖风,将两人手上的帕子卷落到了地上。
萧锦安看了看地上脏兮兮的帕子,说到:“孟大人,我的相思馆就在附近,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去我相思馆歇息,我让人给您买一套新的衣服来。毕竟,您的衣裳是因为我才弄脏的。”
孟月白略一思索。
他现在浑身湿了一半,身上难受,她的提议确实可行。
再说,他刚把人家鼻子弄流血,也不好一走了之,总得看看有没有事。
于是,他点点头:“那就多谢萧姑娘了。”
萧锦安笑道:“那孟公子就随我来吧,相思馆就在前面。”
孟月白见她鼻子底下依然挂着一道血迹,想了想,伸手捏起自己的袖子,顺手擦去了她鼻子底下的血。
萧锦安惊了一下:“孟大人?”
孟月白有点不自然:“这衣服总之是要换的。再说,你流着鼻血在街上走,实在不妥。”
萧锦安吸了吸鼻子,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孟大人所言极是啊。”
两人便一同去了相思馆。
萧遇卿从甘蔗小摊后面钻了出来,露出一脸姨母笑。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孟月白是个冷血无情的渣男,不过,后来和太子混熟了,自然也对孟月白更熟了。
此人没什么坏心眼,无非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有点迟钝冷漠罢了。
如果萧锦安和孟月白凑成了一对,萧景也不会老想着把萧锦安推销给太子了。
她正盘算着,卖甘蔗的小贩叫到:“公子,你刚刚抽出来的那根甘蔗,还要不要的?甘蔗头都被你捅破了,卖不出去好价钱了。”
“买买买。”
萧遇卿大方地掏出了几文银子。
然后,她抱着甘蔗,边啃边慢悠悠地往相思馆走去。
街边,一辆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萧遇卿。
“看来,卿卿的想法和我一样呢,都觉得小白和萧三小姐是可以撮合的一对。”
姬修羽揉了揉手腕。
刚刚他出手,隔空运力,推着孟月白挡在了萧锦安前面;又用袖风卷走了两人的手帕。
都帮到这份上了,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临风在一旁说到:“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命运让他们相遇,都是写好了剧本的。”
姬修羽挑眉:“不错啊,临风,都上升到理学高度了。”
临风一脸谦虚:“都是殿下熏陶得好。”
姬修羽走下了马车,拢起了袖子。
“走,我们也去相思馆,看好戏去。”
萧锦安带着孟月白进了相思馆。
相思馆的姑娘们一见孟月白,眼睛都直了。
顶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萧锦安将孟月白安排到内室。
这间内室是她平时歇息的地方,雅致讲究,熏着香,窗台上放着紫罗兰的花。
房间里有一扇屏风,背后放着浴桶。
她平时没事,就爱泡个澡。
“孟大人,我这儿的洗脸盆前些天刚破了个洞,让人拿去修了。我让人把浴桶装上热水。你要不嫌弃的话,可以在里面洗脸洗手。”
萧锦安自然没好意思说出沐浴的话。
留一个大男人在相思馆里沐浴,说出去多惹闲话。
孟月白自然知趣:“多谢了。”
萧锦安便道:“那就请孟大人稍等,我让人尽快给你送衣服来。”
孟月白望着她,语气温和了不少:“你的鼻子,还疼吗?”
萧锦安摸了摸鼻子:“不碍事。我要是不掐你那一下,你也不会用胳膊肘拐我。”
说起这事,孟月白顿时觉得腰间似乎又痒了起来。
她掐的那一下,还真是……
有点像调戏。
“是我反应过激了。”
孟月白敛眸。
萧锦安安置好了他,颇有些心虚地走出了内室。
相思馆的姑娘们围了上来,兴奋无比:“馆主,这是活生生的孟月白啊!您是把孟月白发展成我们馆的优质客户了吗?”
萧锦安清了清嗓子:“孟大人只是来我们馆考察而已,大家不要多想,干好手中的活儿。”
姑娘们依旧余兴未消,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
孟月白在内室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泥水又腥臭又黏糊,有点忍不下去了。
于是,他转到屏风后面,弯下腰去浴桶里洗脸。
浴桶周围铺着大理石地板,光滑无比,想来是为了防水的侵蚀。
孟月白洗着洗着脸,突然之间,脚下一滑,人就朝下栽进了浴桶。
……
萧锦安在外面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声音还挺大。
她心道:洗个脸洗个手而已,怎么动静这么大?难不成是太烫了?
于是,她便回到了内室。
内室的椅子上没见到人。
她推开屏风。
只见孟月白背对着她,上半身泡进了浴桶里,两只腿耷拉在外面,一动不动。
这是在练闭气吗?
萧锦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孟大人?水烫不烫?”
孟月白没有反应。
萧锦安疑惑地走上前去。
这时候,她脚底下哧溜一滑。
她赶紧抓住浴桶边缘,这才稳住身形。
她探过头去,只见孟月白的头浸在水里,闭着眼睛,长发飘散,像是晕过去了。
这还了得!
她赶紧把他的头从水里扶起来。
孟月白的额头上,有一块突起的青紫。
看样子,是他脚滑了,头不小心碰到了浴桶边,才晕倒在浴桶里。
见他一动不动,她心里刹那间掠过了一百种抛尸的方法。
她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到他鼻子底下。
还好,有气息,还没死。
她咬着牙,扶着他坐到了地上。
此时,他紧闭双眼,上身的衣服湿透了,紧贴着胸膛。
他现在应该是窒息昏迷,按理说,应该渡气唤醒他。
萧锦安愁眉苦脸地盯着他的嘴唇。
万一渡到了一半,人醒了,不认账,拂袖而去,说她玷污他,可咋整。
按孟月白的脾性,这是最有可能的。
她正冥思苦想间,外间有人来通报。
“馆主,萧世子来了。”
二哥来相思馆了?
正好,眼下这情形,只有二哥能帮忙了。
萧遇卿来到内室,只见萧锦安神情紧张地迎了出来。
“二哥,孟月白不小心磕到了浴桶边,昏过去了。你快来看看。”
萧遇卿自然知道孟月白是怎么来相思馆的,也没多问。
她随着萧锦安来到浴桶边,见到孟月白靠着浴桶,闭着眼睛,半坐在地上。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是平稳的。
萧锦安求救地看着她:“二哥!眼下,只有你能给孟月白渡气了!你们俩都是男的,我不方便。”
萧遇卿望着孟月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皱了皱眉:“我虽然是个男的,但是两个男的渡……万一孟月白醒过来,恼羞成怒,以为我是个断袖,可咋整。”
萧锦安无语:“……”
“二哥,你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你和太子的吗?跟断袖没什么差别了。总之你的名声比断袖好不到哪里。”
萧锦安快言快语。
萧遇卿循循善诱:“咦,这给孟月白渡气可不一样。他有洁癖,能接受男女,不能接受男男。我看,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你给他渡了,回头也好拿着救命之恩说事。”
萧锦安撅着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抱起了头。
“我怕孟月白醒了后记恨我啊!我还要在他手底下做生意的。”
萧遇卿瞥见她腰间的烟管,顿时有了主意。
“这样。你把这烟管里的烟磕干净了,用烟管来渡气,怎么样?这样也不用亲自用嘴了。”
萧锦安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当即把烟管里的烟灰倒出来,在浴桶里洗了洗。
她正要把烟管塞进孟月白的嘴里,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馆主!不好了!太子殿下来了!他说听说孟月白进了相思馆,他找孟月白有事。”
萧锦安慌了:“二哥!太子要是看到孟月白昏迷的样子,以他和孟月白的交情,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入大牢。说来说去都是在我的相思馆里出的事,我也逃不了干系。”
萧遇卿一脸镇静:“别慌。你先把孟月白藏起来,太子那边我来应付。”
萧锦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妈呀,这些地方,连一个能藏人的都没有。”
萧遇卿看了看浴桶:“这个里面能藏人。”
萧锦安咬了咬嘴唇:“他本来就昏迷,把他放里面,淹死了怎么办。”
萧遇卿唇角一勾:“你也跟着泡在浴桶里,扶着点他。太子就算闯进来,知道你在沐浴,也不会贸然去浴桶里查看的。”
萧锦安挠了挠头:“这个主意听着无懈可击,不过我怎么就觉着有点越发不可收拾了呢。”
萧遇卿语重心长:“让太子看到孟月白昏倒在这儿,才是不可收拾。”
萧锦安终于妥协了:“好吧。”
两人一起把孟月白拖进了浴桶里,让他的头靠在浴桶边上。
萧锦安褪去了外面的衣服,也踏进了浴桶。
萧锦安坐在浴桶里,一手扶着孟月白的头,手都快酸了。
她看着孟月白的脸色依旧苍白,便将洗干净的烟管塞进他嘴里,渡起气来。
不得不说,这烟管还真是好用。
吹了几十下后,孟月白的睫毛微颤,喉咙微微滚动。
终于!
他快要醒了!
萧锦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太子的声音。
“这就是后院?我去看看小白在不在。”
萧锦安惊了。
这太子,跟千里寻夫似地,找孟月白竟然找得这么执着。
这时,孟月白微微张了张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看样子,他要醒了!
眼看他要睁开眼睛了,萧锦安一急,将烟管塞在他嘴里,一把将他的头按进了水里。
孟月白在水里悠然醒转过来。
他一睁开眼,有点懵。
他昏迷前,记得自己是半截身子栽进了浴桶里。
可是,此时此刻,他怎么全部都浸在浴桶里?
而且,嘴里还叼着个烟管?
并且,他身边还有一具曲线优美的身体,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的。
他在水中,顺着纤细的小腰、如玉的胳膊,还有精致的锁骨往上看。
这姑娘,竟然是萧锦安。
他们俩怎么就共浴了?
什么情况?
他气息不稳,从烟管里吐出一串泡泡。
萧锦安低头看见一串水泡咕噜噜地冒了起来,知道孟月白醒了。
两人隔着水面,大眼瞪小眼地望了一会儿。
这边,眼见姬修羽一脚踏进了内室,萧遇卿及时地挡在了他面前。
“羽哥哥!锦安在屏风后面沐浴,你这会儿进去怕是不妥吧。”
姬修羽眼底掠过一丝意味深长:“大白天的沐浴,还真是爱干净。”
萧遇卿陪笑:“女孩子嘛,白天出了一身汗,自然是要随时洗的。”
萧锦安也适时地往自己身上泼了几捧水:“太子殿下,抱歉不能出来迎接了。我在洗澡。”
姬修羽顺势在桌几边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
“大堂人多嘈杂,这间屋子安静,我就在这儿坐了。萧二小姐洗她的,不用管我。”
萧遇卿眼角抽了抽:“羽哥哥,你什么时候有听人家洗澡的癖好了。”
姬修羽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刚刚。”
孟月白含着烟管,从水里冒出头来。
萧锦安见状,一把按着他的头,把他按到了水底下。
孟月白:“……”
她这是要干什么?
不让他露面?
还是想借机淹死他?
不,谅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再次浮出水面。
萧锦安伸出手来。
这回,她没摁住。
孟月白反手捉住了她的手。
他正要开口,萧锦安朝他摇了摇头。
屏风外,传来姬修羽的声音:“卿卿,听说你和你家世子妃正式和离了?”
孟月白这才发现,姬修羽在外面。
此情此景,他确实不适合出现。
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默默地取出了烟管,离萧锦安远远地,靠在了浴桶边上。
萧锦安见孟月白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遇卿见姬修羽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回避。
“是正式和离了。云溪已经搬出府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后和云将军都对和离的事没有反对。
这次和离,很顺利很平静。
云溪走的时候也没有哭哭啼啼,大吵大闹,走得很安详。
姬修羽挑眉:“你一副解脱的样子,看样子对世子妃毫无感情啊。”
萧遇卿道:“世子妃不忠于我,有二心,再美又有什么用。”
姬修羽眯了眯眼睛:“万一她是被冤枉的呢?以后你可不要后悔。”
萧遇卿信誓旦旦:“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这辈子都不会。”
姬修羽低头饮了口茶。
嗯,他可是等着卿卿被打脸。
萧遇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羽哥哥,听说你府里新来了医师,叫周暮遥,你很器重她?器重到连以前的秦医师都不要了?”
姬修羽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养玉阁的人已经被引到衍城去了,卿卿现在没有了危险。
他,可以甩掉黑锅了。
“周医师是三脚猫的医术,我已经打发她走了。”
他摩挲着杯子。
萧遇卿心底窃喜。
周暮遥这么快就失宠了!
亏她还把周暮遥当情敌呢。
“羽哥哥舍得打发周医师走?我可是听说你对周医师另眼相看,还亲手给人家剥东西吃。这待遇,连秦医师都比不上。”
姬修羽唇角掠过笑意:“对于能救命的医师,我向来都是尊重的。不管周医师,还是什么医师,我都能剥东西给人吃,一视同仁。”
萧遇卿撇了撇嘴:“可是你对秦医师就没有这么好过。”
姬修羽笑了:“卿卿这是在为秦医师鸣不平?”
萧遇卿脸不红心不跳:“那是当然了。毕竟都是熟人么。秦医师人美心善,医术又好,又一心为你治病,这么好的姑娘,上哪儿去找。羽哥哥你气走了别人,实在是不妥。”
姬修羽放下茶杯,朝她微微侧过身去,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秦医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很是想她。卿卿如果知道她的下落,告诉我可好?”
萧遇卿脸庞微热,脱口而出:“是哪种想?病人想念医师的那种,还是别的想?”
姬修羽眼神晦暗:“男人想女人的那种想。”
这句话宛如惊雷,炸得萧遇卿心跳不已。
萧锦安和孟月白在屏风后面听着,各自都觉得耳热心跳,尴尬地往水里缩了缩。
太子果然说起*话来,也是一套套地,完全不顾及旁人啊。
萧遇卿暗自吞了口水:“可是平常根本看不出来你对秦医师有想法啊?”
姬修羽轻笑一声:“那是秦医师没注意罢了。我都和她共浴过了,还说我对她没想法?要知道,一个男子,无缘无故,怎么会愿意和一个女子共浴呢。”
萧遇卿顿时想起了她不小心跌进去他寝殿浴池的那次。
以他的性子,如果是别人,估计当场就要杖责并换水吧。
萧锦安和孟月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赶紧移开目光。
怎么总是感觉太子意有所指呢?
“还有,秦医师梦游到了我床上,并且摸了我,我也不介意,反而还欢迎她来摸。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姬修羽的声音颇有磁性。
他这么一说,萧遇卿到是都想起来了。
可是,那时的她压根都没往那方面想啊。
她只觉得太子天生就*里*气的。
“羽哥哥,你对秦医师的感情爆发很是突然啊,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她有点不敢相信。
姬修羽眼神幽怨:“并不突然。我对秦医师的觊觎,就如同狼子野心,贼心不死。只不过如今她突然不告而别了,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萧遇卿心跳如擂鼓:“羽哥哥,你在这儿对着我说也没有用啊。你大可找到秦医师后,当面对她说。”
姬修羽微微一笑:“我在这儿说,有用。我表明了我的心迹,免得别的女人惦记。”
别的女人?
在这儿的别的女人,只有在屏风后面沐浴的萧锦安了。
萧锦安心道:我也没想惦记,不都是被爹逼着来相亲的么。
于是,她开口道:“殿下,我先声明,我不会惦记您的。请放心。”
姬修羽嗯了一声:“那我就没有白费口舌。”
萧遇卿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头喝起了茶来。
对于自己女装的秦小雨还不如萧世子受宠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没想到,太子居然破天荒地自曝,他对秦小雨有想法。
回想起来,到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想着想着,她的唇角不由得偷偷地弯了起来。
姬修羽在对面看见她偷笑,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他说给秦小雨的话,她都听到了。
甚好。
他身上的锅背得太多了,得一口口地摘下来。
再不说,他身上背的锅就要生锈了。
两人惬意地对饮了一番茶。
姬修羽估摸着屏风后面的两个人这会儿皮肤都快泡皱了,便放下了茶杯,说到:“卿卿,看来,小白不在这里。”
萧遇卿接道:“当然不在,早出去了嘛。孟公子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怎么会和锦安共处一室,玷污了自己的清白。”
萧锦安脸黑了:“二哥,我有这么洪水猛兽?”
萧遇卿咳嗽了一声:“咳咳,总之,以孟公子的脾性,是不会让自己有绯闻的。”
姬修羽站了起来:“罢了。既然小白不在,我就走了。卿卿,我送你回府。秦医师的事,你可多留意些。如果有机会,帮我找到她。”
萧遇卿点头如捣葱:“我会留意的。”
两人前脚刚踏出内室,萧锦安和孟月白不约而同地从浴桶里站起来,齐齐地准备跨出去。
由于两人同时朝一个方向用力,咣当一声。
浴桶倒了!
水哗啦一声流了出去。
萧锦安怕磕着自己脑袋,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桶里。
她刚缩回去,就和孟月白撞了个严严实实。
顺着倒下的惯性,浴桶咕噜咕噜地滚了起来。
萧锦安在浴桶里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转向,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孟月白。
她的想法很简单。
反正免不了要接触,不如把他当肉垫。
孟月白被萧锦安死命地抱着,一时间身子竟然一麻。
这感觉,好奇怪。
不过,这浴桶到处乱滚,他也无暇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藏好要紧。
这要是被姬修羽看到了,会成为他一生的笑柄。
他冰山禁欲的形象,将毁于一旦。
于是,他也就任由她抱着,双手死死地扣住了浴桶的内壁。
浴桶撞到了屏风,一路朝门口滚过去。
萧遇卿刚走出内室,就听见里面叮里咣当一阵响。
她和姬修羽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浴桶往门外滚了过来。
浴桶里面,隐约还能看见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和衣裳。
姬修羽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转瞬即逝:“萧二小姐这送客方式还真是奇特,这么迫不及待?”
萧遇卿一脚抵住了浴桶,用力将它又滚了回去。
眼看着浴桶重新又滚回了内室,她才拍了拍手,说到:“锦安的性子是急了点,心意到了就行了。”
眼看姬修羽一副似笑非笑、不肯走的模样,萧遇卿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
“羽哥哥,我们走吧。姑娘家沐浴什么的毕竟不方便。”
姬修羽看了看萧遇卿挽着他的手,胳膊稍微弯了弯,让她挽得更方便些。
“也是。咱们走吧。”
姬修羽笑眯眯。
小白,不破不立。
你羽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浴桶终于停了下来。
听着两人走远的脚步声,萧锦安这才放开手。
“孟大人,刚刚事出紧急,触碰了您高贵的身体,您别介意。”
此时,两人隔得很近,萧锦安的气息打在了他脸上,让他有点不自在。
“无妨。”
孟月白微微侧过脸去。
萧锦安曲起腿,从浴桶里爬了出去。
爬了一半,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她一转身,只见孟月白握住自己的头发,幽幽地说:“缠住了。”
原来,她的头发在滚动中不知道怎么和孟月白的头发缠到了一起,孟月白的头发也挂到了她的簪子上,打了几个结。
总之,两人的头发都是一团乱。
“罪过啊。我还触碰了您高贵的头发。”
萧锦安一脸真诚。
“无妨。我从桶里出去再解。”
孟月白倒是很平静,没有厌恶和恼羞成怒。
于是,萧锦安弯着腰,等孟月白从桶里爬了出来。
两人身高有差,孟月白要比萧锦安矮一截。
萧锦安搓了搓手,说到:“孟大人,得罪了。我要在你头顶上解我的头发了。”
孟月白点点头,十分配合:“好。”
萧锦安本以为会收获一波他的毒舌和冷嘲热讽,比如是不是想要占他便宜之类的,没想到他居然表现得如此温和,倒是让她很意外。
她掂着脚,伸出手来去解两人的头发。
孟月白见状,垂下了头。
这模样,十分温顺乖巧,好像一只待抚摸的宠物。
萧锦安受宠若惊,手下动作更快了。
她可不敢让孟大人在她面前低头太久。
毕竟,刚刚他可是差点在她这儿出事儿,在浴桶里淹死呢。
萧锦安扯着扯着,用力猛了点,突然听见孟月白轻轻地嘶了一声。
“孟大人,弄疼你了?给你摸摸。”
萧锦安在他头顶上揉了揉,又吹了几口气。
“好点没?”
她的语气难得地温柔。
孟月白淡淡地应了声:“不疼了。”
萧锦安手下动作更加轻柔了。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解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是有几缕头发顽固地不肯分开。
萧锦安的手也酸了,举不起来了。
她心一横,索性忍着疼,把自己的那几缕头发给扯掉了。
“孟大人,您回去后,就把头发上挂着的我的几缕头发给剪了吧。”
孟月白抬起头,揉揉脖子,瞥了一眼那几缕飘荡的青丝。
发质很好,散发着黑亮的光泽,和自己的头发有点不一样。
“嗯,好。”
他应下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了。
“馆主,您要的衣服买回来了。”
萧锦安将新衣服递给了他:“孟大人,您身上的衣服脏了也湿了,先把衣服换下吧。”
孟月白接过了衣服,眼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萧姑娘也是。”
萧锦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凸显出玲珑的身材。
不过,这孟月白倒是君子,一直没盯着她看。
“我这就去换。”
萧锦安后知后觉地抬起了手,遮住了胸前。
“还有一个事儿,额,孟大人,这您是怎么进浴桶的事,还有这后面的……您该不会觉得我们相思馆有安全隐患吧?”
萧锦安眼巴巴地望着他。
毕竟,他可是在相思馆昏迷过去了,还被她按进去水里好几次。
如果他真的记仇,跟她的相思馆杠上了,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孟月白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我是自己不小心跌进浴桶里的,和相思馆无关。”
他看了一眼浴桶:“这个浴桶摔裂了,回头我赔给你五十两银子。”
萧锦安眼睛一亮:“孟大人高风亮节!”
孟月白掂了掂手中的衣服:“这衣裳多少钱?我不能白穿。”
萧锦安连连摆手:“孟大人是为了我才弄脏衣服的,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她内心心虚了一瞬。
她让下人买的是最便宜的男子衣裳,不好意思开口。
“嗯。萧姑娘既然不便开口,日后我打听到价钱后再还你。”
孟月白抚摸着衣服道。
萧锦安的表情裂开了一瞬:“大可不必……”
孟月白淡淡一笑:“我从来不欠姑娘家的人情。”
见他这么坚持,萧锦安只有讪讪地道:“好吧。”
萧锦安离开内室后,孟月白便换起了衣裳……
半个时辰后,孟府的下人来相思馆接了。
一身新衣裳的孟月白彬彬有礼:“萧姑娘,你还回萧府吗?”
萧锦安心有余悸。
她今天大概是撞了邪了。
这出了锦华楼,就这么多幺蛾子。
鬼知道她被他送回萧府的路上,还有多少意外呢。
“不不不。我不回去了。我就在相思馆。孟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请回吧。”
萧锦安一脸送客的殷勤。
孟月白内心升起一点怅然。
他点点头:“那我先回了。”
孟月白坐上了孟府的马车。
下人见他换了一身新衣裳,便提醒道:“公子,您之前身上穿的衣裳是不是落在相思馆了?”
孟月白单手拢在唇边,不自然地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多嘴。”
那下人还不知趣:“公子,您那衣裳挺值钱的,一百两银子一件,就不要啦?”
孟月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头取。先走吧。”
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哦,公子,这就走。”
孟月白掀开车帘,见萧锦安带着姑娘们,一排散开站在相思馆门口,朝他挥着手,热情地吆喝。
“孟大人走好!”
“孟大人有空再来!”
他知道,她是借自己的名声给相思馆造势。
不过……
身为侯府的姑娘,她能放下身段自力更生做生意,本身就不容易。
那他被利用一下……又何妨。
身为户部侍郎,本就应该和商户打成一片。
于是,他朝萧锦安温和地笑了一笑:“萧姑娘辛苦了。以后有事来户部找我。”
话音刚落,姑娘们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天啊!刚才孟月白是对着馆主笑了吗?”
“我第一次见到孟月白活生生的笑容!”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他哪是在笑啊,那是在抛媚眼!”
萧锦安觉得莫名其妙。
之前他也对她皮笑肉不笑,冷笑过,她觉得,和现在的笑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这个冰山面瘫脸,不管怎么笑,看起来都差不多的。
不管怎样,今天和孟月白的交锋,以和平告终,她算是没落下风。
她耸了耸肩,把孟月白抛诸脑后,走进了相思馆。
马车里,孟月白从屉柜里拿出一把剪刀来。
然后,咔嚓一声,剪断了萧锦安挂在他发梢上的几缕头发。
捏着那几缕头发,孟月白轻轻捻了捻。
突然之间,他轻轻地笑了笑。
手感不错。
他摸出一块手帕来,仔细地将头发包好,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里……
孟府后花园,人头攒动。
京城各大商户云集一堂,推杯交盏,互相吹捧,主要是吹捧孟月白。
孟家是首富,孟月白又是户部侍郎,他办的新春酬宾宴,谁敢不去。
萧锦安作为小微商户的代表,也被邀请了。
她的座位虽然在一个角落里,但是看孟月白看得很清楚。
不管孟月白在哪里敬酒,在台上致辞,都逃不过她的余光。
萧锦安刚一拿出碧玉烟管,同桌人就散个精光,她倒是乐得清闲。
她也就做做样子,免得一堆油头大耳的男人跟苍蝇一样围过来。
上的菜很合她口味,她埋头苦吃。
正被众人簇拥的孟月白偷偷瞥了一眼萧锦安。
她居然一直在吃饭,都没有看他。
要知道,他煞费苦心地办了这个宴会,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邀请她。
他还特意安排了一个随时都可以欣赏到他优美身姿的座位,她居然没利用起来。
而且,她身上穿得还不是他送她的云锦。
孟月白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到:“这次邀请大家来,是想公布,户部为了激励广大商户,每年都会评选商户之星,来年户部在政策和拨款上会着重照顾。而且,和商户之星合作的商家,也会有一定程度的照顾。”
话音刚落,萧锦安就抬起头来,两眼放光。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上次孟月白给她评了个模范商户,她就已经受宠若惊,都快怀疑是她二哥通过太子的关系搞的黑幕。
这回,这么多商户来,应该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她是个心大的,想到这点,刚才那点激动就消失了,于是低下头来继续扒饭。
孟月白看了她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气。
这么无动于衷?
他提着商户之星的牌匾,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她跟前,把牌匾放在桌上。
“萧姑娘,恭喜。相思馆是今年的商户之星。”
他语气淡淡,周围的人却惊讶无比。
“相思馆是哪个野鸡店铺,没听说过。”
“听说这老板娘以前和孟大人一直不对付,没想到这个商户之星居然颁给了她,真是铁面无私啊。”
萧锦安也是惊得饭粒从嘴边落了下来。
看孟月白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她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故作矜持地站起来,接过了牌匾。
“谢谢孟大人的赏识。相思馆一定会好好*。”
孟月白负着手,一本正经地说到:“相思馆虽然小,但是守正道,对于深陷感情之苦的客人,能劝和劝和,能劝离劝离,不和稀泥,难能可贵。很多姑娘从相思馆出来,不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而是独立自强,自己开辟了一片天。相思馆,就是正道之光,获得这个商户之星实至名归。”
周围的人一片鼓掌叫好。
萧锦安陪着假笑,听着有点心虚。
这孟月白怎么就突然这么大气了呢,而且,话还突然多了起来,以前他可是惜字如金的。
孟月白对她说到:“萧姑娘,商户之星要画像留念,待会画师会过来带你去画室画像。”
萧锦安点点头,很是配合:“好的,我待会就去。”
不久后,有仆从过来了,带着她去了孟府的画室。
不得不说,孟月白的品味不错,画室里熏着淡雅的香,墙角兰花横斜,屏风上悬挂着白色的宣纸,极尽雅致。
她这回很规矩地把烟管收起来了,怕点着这些纸。
她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问到:“画师呢?”
“画师一会儿就来,请稍等。”
仆人说完,沏上一壶茶,就走了。
萧锦安等了一会儿,只见屏风被轻轻推开,孟月白身姿飘逸地过来了。
“孟大人,画师来了吗?”
她一脸乖巧。
孟月白夹起毛笔,铺开一张宣纸,神色淡然。
“我就是。”
萧锦安挑了挑眉:“霍,您还亲自画像?”
孟月白嗯了一声:“这是对商户之星的优待。”
萧锦安举着牌匾,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准备好了,您画吧。”
孟月白落座,卷起袖子,画起像来。
萧锦安举了一会儿,胳膊酸了,就偷看一眼孟月白。
他看起来很是心无旁骛,运笔如行云流水,俊雅清冷的侧颜显得格外禁欲。
她悄悄把牌匾挪了个位置,稍稍换了个姿势。
孟月白抬头,说到:“就这个姿势,凸显了商户之星的模范气质,保持。”
萧锦安受到鼓舞,便一动不动地拿着。
孟月白笔若游龙,画像很快就跃然纸上。
他一边抬头看她,一边细细描摹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
不得不说,大美人的称号不是白叫的,每个角度都无可挑剔。
他画着画着,手就慢了下来,在她的眼眸和唇齿处游移着。
萧锦安举着举着,困意上来了。
她打了个呵欠,问到:“孟大人,还有多久?”
孟月白漫不经心:“才画了一小半。”
萧锦安问:“我的眼睛画完了吗?”
孟月白抬头:“画完了。”
萧锦安道:“那我能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吗?”
孟月白顿了顿:“好。”
萧锦安便垂着头,闭上了眼睛。
这个酬谢宴太无聊,她在宴会上就想睡了,再加上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了,就更想睡了。
孟月白仔仔细细地,画了很久。
画纸上的大美人明眸善睐,跃然欲出,一看就是用了心画的。
孟月白落下最后一笔,抬头看了看她。
萧锦安居然站着靠在屏风上睡着了,头歪在一边,牌匾被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孟月白微微一笑。
他还真没见过站着就能睡着的。
他来给她当画师,是存了私心的。
给相思馆商户之星,也是有私心的。
他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不着痕迹的法子,既能接近她,又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用意,还能维持自己冰山一般的人设,只能假公济私了。
“萧二小姐,画好了。”
他开口道。
萧锦安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睫毛颤了颤,轻咬了一下嘴唇,眼睛却没睁开。
孟月白放下纸笔,走到她面前。
萧锦安依旧斜靠着屏风,睡颜娇嫩可爱,让人莫名心动。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萧二小姐……”
萧锦安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吱呀一声,屏风向后倒去。
萧锦安的衣裳被屏风镂空的花纹勾住了,也不得不随之往后倒。
孟月白见状,赶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萧锦安手舞足蹈,紧紧地薅住他的胳膊。
咣当一声,两人一起摔在了屏风上。
眼看孟月白朝自己扑过来了,萧锦安急中生智,将怀里的牌匾横在胸前。
孟月白虽然尽力用胳膊撑在了地上,但额头重重地磕到牌匾突出的挂钩上,身子一软,滚落到了一边。
萧锦安扔掉了牌匾,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
孟月白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锦安揉了揉胸口,嘟囔道:“读书人都这么娇弱的吗?我可是被压的那个,我都没事,你怎么又晕过去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鼻息很好,看来只是昏过去了。
只是,这场景,如果被孟府的人看见,她没法解释。
她还要点清白呐。
话说起来,每次碰到孟月白,总少不了这种意外,难道两人八字犯冲?
她轻车熟路地把他扶起来,放到太师椅上,然后,把屏风竖了起来。
忙活完了,她的目光落在了画纸上,眼睛瞪大了。
画纸上的她千娇百媚,怀中抱的却不是正经的商户之星牌匾,而是一束曼珠沙华的花。
整张画的风格,像极了官宦人家的小姐专门给媒婆说亲用的画像。
这画像很是传神,她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萧锦安啧了一声,拍了拍孟月白的脸颊。
“孟大人,没想到你还会画这种画。真是人不可貌相,只是为什么要偷摸画这个呢。该不会?”
她刚往那方面想了想,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不可能。他和我结的梁子这么深,如今只是看在我二哥和太子的份上才勉强和平相处,怎么会呢。”
这时,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公子,秦小姐求见。”
萧锦安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呵呵,这冰山石窟冷名在外,居然也有姑娘求见?
此时孟月白安静地昏迷躺在太师椅上,自然不能应答。
她大起胆子,粗着嗓子用男人的声音问到:“何人何事?”
她有段时间钻研戏曲,训练过男人的嗓音,此时刚好信手拈来。
仆人似乎有点疑惑孟月白的声音,但也没多想:“是太子妃秦小雨,她说有私事。”
她倒是听说过太子妃秦小雨,此人仿佛从天降,也不知是谁家姑娘,突然之间就成了太子妃,和她家二哥平分太子的宠爱。
要这么算起来,应该是她萧家的情敌。
她捏着嗓子说到:“请她进来吧。”
仆人应到:“是。”
她看着孟月白,琢磨道,他就这么死死地瘫在椅子上,从屏风后面看的确挺奇怪,得确保不穿帮。
于是,她咬着牙,把他扶了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后,把他放在自己腿上,藏在他身后,像操纵一个木偶一样握着他的胳膊。
不得不说,他挺重,压得她腿疼。
萧遇卿来到书房,只见里面横着一扇雕花屏风,屏风后面,依稀能见到孟月白隐隐约约的身影。
一段时间不见,孟月白似乎胖了些,整个身姿显得奇奇怪怪的。
她也不寒暄了,单刀直入:“孟大人,太子有份给我的书信说是放你这儿了,我特地来取。”
萧锦安哑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说:“原来太子妃为了此事而来。书信我收起来了,没放在府里,改日再来取吧。”
萧遇卿心中略焦躁。
她可没这么多闲功夫一趟趟地来孟府,今天她一定要取到。
于是,她坐到屏风前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孟大人,我来都来了,今天一定要取到。我就在这儿等你和我一起去取。”
萧锦安见状,心想,太子妃难道是真有事?看来不能随意打发了。
她顿了顿,说到:“我这几日身体抱恙,不能出门,得等段时间。”
萧遇卿笑得很亲切:“是说怎么声音都不像以往了呢。正好,我精通医术,要不给大人看一看。”
说完,就起身准备要进来。
萧锦安慌忙举起他的手,摇了摇:“不必。太子妃,男女授受不亲。我再在书房找找,说不定这几天烧糊涂了,记错了。”
萧遇卿这才又坐了下来。
“那就好。我等着孟大人给我找书信,有要帮忙的说一声哈。”
萧锦安苦着脸,划拉着腿,连人带椅子地挪到书柜边,翻了起来。
孟月白一百多斤,就这么坐在她身上,实在是快把她压死了。
萧锦安就这么抱着孟月白,坐在椅子上,找了几柱香的功夫,还不敢站起来,怕露馅。
偏偏那边的太子妃透过屏风,特别上心地关注孟月白的举动:“孟大人,我看您一直坐着,是不是腿脚不便,需要我给您治治吗?”
萧锦安脸如苦瓜:“我腿脚很好。就是坐麻了,跺跺脚就好了。”
萧遇卿笑眯眯:“好的。加油找,孟大人。”
萧锦安费劲地找了一圈,还没找到。
她快崩溃了。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孟月白压死了,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怀中的人开口了:“找到了。”
萧锦安如同惊雷般颤了一下。
他醒了!
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惊不炸。
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的行为特别疯批。
还有,他什么时候醒的?!
孟月白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划着腿挪到了书柜最底层,捞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子,上面系着花纹复杂的红丝带。
他继续划着腿,挪向屏风。
萧锦安安静如鸡。
此刻,正主醒了,她这个冒牌的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这个情形,格外诡异。
孟月白将自己身子的重量撑在椅子扶手上,萧锦安轻松了不少。
孟月白坐在椅子上,伸手绕过屏风,把盒子递给了萧遇卿。
“羽兄给你的书信盒子。”
萧遇卿欣喜地接过,藏在怀里:“多谢了。”
孟月白淡淡道:“不必客气。本来羽兄是吩咐三个月后再给你的,既然你这么坚持,就先给你了。”
姬修羽吩咐的是他死后再给她。
如果今天不是有萧锦安这么个特殊的情形,他是不会这么早给萧遇卿的。
萧遇卿打了个响指:“够义气!日后有事尽管找我。”
孟月白依旧淡淡地应了声。
萧遇卿走后,孟月白这才揉着额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萧锦安早就调整好心态,伸展了一下腰,露出美妙的曲线。
孟月白幽幽地看着她:“萧二小姐,刚才那是?”
萧锦安露出无辜的神情:“之前你的头砸到我的牌匾上,晕倒了。我刚扶着你坐椅子上,你就坐我身上了,死活推不开。正好这时,太子妃来了。我为了不败坏你的名声,就装作你的样子和她周旋了。”
她的话无懈可击,简直处处为他着想,真是让人感动。
如果不是他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他还真就信了。
孟月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拉开屉柜,拿出一个金玉算盘来。
这算盘是真精致,就连算珠都是玉石做的。
他噼里啪啦地扒拉了一通,那算盘的声音金玉相击,格外悦耳。
萧锦安莫名其妙:“孟大人,你在算什么?”
孟月白眸子微动:“算你欠我多少钱。”
“霍!这是哪一出?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萧锦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
孟月白眼尾微扬:“你败坏我名声了。”
萧锦安气呼呼:“啥?我什么时候败坏你名声了?”
孟月白拨弄了一下玉石算珠:“就刚刚。你亲自又主动拉我坐你腿上,还抱我。”
萧锦安一时语塞。
合着他早醒了,还装昏迷配合她呢。
“我吃亏了。”
孟月白强调。
萧锦安柳眉倒竖:“你一个男人吃什么亏?我都没说自己吃亏。”
孟月白敛眉:“你破我戒了。我曾发过誓,要娶第一个主动抱我的姑娘。”
萧锦安越发迷糊了:“所以呢?然后呢?”
孟月白道:“你是第一个主动抱我的。但是你又不会就这么被我娶。因为你,我违背了我的誓言。按照我们孟家的祖训,违背誓言要罚重金。所以,你要支付违约金,萧二小姐。”
萧锦安脑袋嗡嗡的,感觉快被绕晕了。
“这都什么鬼,我捋捋。”
她扳着指头算了起来。
“不对呀,你发你的誓,你找萧二小姐去,和我萧锦安有什么关系。有这么多姓萧的二小姐。”
萧锦安梗着脖子。
孟月白嘴角笑意一闪即逝。
知道偷换概念,还算聪明。
“再说,你们孟家的祖训,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孟家的人。”
萧锦安继续。
孟月白淡然:“理论上来说有关系。按照我发的誓言,你此时应该就已经是我孟家的人了。”
萧锦安挑眉:“可我不答应不就行了?”
孟月白道:“你不答应,因为你的原因,我违背了我的誓言,我要向你讨罚金。”
萧锦安:“……”
又绕回来了,她已经彻底晕了。
和读书人说话就是费心。
她今天理亏,摆弄了他,又受了他的恩惠,不想跟他再掰扯了,就耐着性子说到:“罢了罢了。姐今天懒得和你扯这么多,就说要多少钱吧,就当是这次的赔礼和你赏我商户之星的谢礼。”
孟月白掀唇:“十万两银子。”
萧锦安抬眉,差点噎死:“十…十万两?!”
孟月白嗯了一声:“我值得这个价。”
萧锦安眯起眼睛盯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摸出烟管来,缓缓点上,媚眼如丝。
“我看出来了。孟大人,你这是碰瓷啊。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
孟月白神色未变:“就是碰瓷。你奈我何?我的初抱都没了。”
萧锦安吐着烟丝,心想,这孟月白什么时候会这么多手段了?和往日冰山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她哪儿知道,这都是姬修羽倾囊相授的结果。
姬修羽自知时日不多,便将生平所得所学都教给了孟月白,至于效果如何,就要看个人领悟了。
萧锦安脑子转了几圈,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撩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热情。
孟月白这么处心积虑,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亏他还这么一本正经,打着户部侍郎关爱商户的幌子。
一念及此,她笑意更深。
她对孟月白本来是极其厌恶的,但通过最近的一些事,解除了误会,还逐渐发现了他的可取之处。
更何况,此人长相实属上品,看着挺是赏心悦目。
此前和他的几次接触,她倒是不反感。
而且,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会被这十万两银子吓到。
她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袅袅的烟圈,如同蛇一般轻盈地飘向孟月白,在他脖子和耳边萦绕。
萧锦安眯着眼睛,颇有深意地望向孟月白,直看得他口干舌燥。
“怎么,孟大人,你如此居心叵测,是看上我了吧?”
孟月白心中一跳,矢口否认。
“你多虑了。”
萧锦安见他微红的耳尖,促狭心更甚。
“十万两银子就抱一下下,亏死了。你得让我抱个够,我才甘心出这个钱。”
她身子微微前倾,眼眸如碎星闪耀。
出钱?
呵呵,是不可能的。
在那之前,该占的便宜不能少占。
孟月白羞涩了一瞬,敛眉道:“随你。”
萧锦安磕了磕烟灰,将碧玉烟管收了起来,挽起了袖子,一脸笑盈盈:“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妖娆地走上前,伸出涂着丹寇的手指,挑开他的衣带。
孟月白呼吸一窒。
她双手一圈,环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
孟月白闭着眼睛,压抑着呼吸。
萧锦安用指尖刮掉指甲上的丹寇,沾着丹寇的粉末,在他背上涂涂画画。
孟月白只觉得后背痒痒的,痒到了心里。
萧锦安在他后背涂抹完,又在他胸前蹭了蹭,居然有点流连忘返。
这手感真不错,味道还好闻。
这孟月白倒挺正经,双手始终垂在一旁,很是君子。
萧锦安蹭了个够,才拍拍手,离开了他的怀抱。
“好了,我抱够了。”
孟月白顿觉怀中空空,怅然若失。
“你的十万两打算怎么还?”
他拢了拢衣襟,意犹未尽地开口问。
萧锦安抱着双臂:“孟大人没听说过?如今欠债的是大爷,讨债的才是孙子,自然是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可惜,我现在相思馆经营惨淡,没赚到钱,自然没钱还你了。”
孟月白不以为忤,反而淡淡一笑:“是么。我母亲是大周首富,有很多赚钱的法子,这些年我耳濡目染,略知一二。你如果愿意,我也可传授于你。”
萧锦安眼睛一亮:“当真?你这么大方?”
孟月白道:“你挣钱,好早日还我钱,我自然愿意大方告诉你了。”
萧锦安心想,是这么个道理。
她如今看孟月白是越来越顺眼了,尤其是猜测出他看上自己之后。
当初自己立下的豪誓,现在居然慢慢实现了,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她心情愉悦:“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孟月白问:“你何时有空?我去相思馆找你商量。”
萧锦安撩了撩头发:“随时有空。”
孟月白微微一笑:“好。”
萧锦安走后,孟月白甚是心情轻松。
孟府离太子府不远,他便步行去太子府,准备去告知姬修羽,萧遇卿已经取走了书信一事。
谁料,这一路上不得安宁,路人纷纷对他侧目,眼神意味深长,还窃窃私语。
他以前出街也受到众人瞩目,并不在意。
到了太子府,临风告诉他,太子去了宫里,他便打算回府了。
然而,太子府里的人也捂着嘴对他笑,这就叫他不得其解了。
他临走到门口时,忍不住问送他出门的临风:“我今日有何不妥?”
临风露出迷之笑容:“孟大人今天挺妥的,恭喜恭喜啊!”
孟月白疑惑:“恭喜什么?”
临风笑得更咧开:“自然是恭喜开荤了。嘿嘿嘿!”
孟月白脸略红。
他不过是被抱了一抱,怎么算是开荤了。
再说,临风远在太子府,又怎么知道。
临风又道:“不过,孟大人表面看起来闷*,看不出来还是挺开放的,这种事还专门往衣裳上写,招摇过市。小的佩服。”
孟月白怔了怔。
他匆匆道:“告辞。”
出了太子府门口,他马上拐到院墙底下的梨花树下,脱下外衣。
只见外衣的后背上用鲜红的丹寇写着一句话:我已被人破戒,贞操价值十万两,望广为散布。
孟月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团红晕。
萧锦安真是够狠的,他讹她,她便公开处刑,坏他名声。
他这一路走来,恐怕大半个镐京城都知道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怎么,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么。”
他揪下了路边的几株野草,挤出绿色的浆汁,用手指蘸着,在衣裳后背补上了几个字:破我戒者名安。
然后,他重新穿上衣服,去最热闹的东市走了一圈。
果然,不出半日,镐京城里快传疯了,众人都在猜,到底哪家名安的姑娘有手段,能破了孟月白的戒。
萧锦安自然也在被猜测的范围内。
由于她和孟月白走得近,相思馆都快被孟月白的迷妹“白月光”围死了,快没法开门做生意了。
还有一些疯狂的“白月光”因爱生恨,拉帮结派砸场子,让她苦不堪言。
这天,相思馆的门口又聚了一堆姑娘,叽叽喳喳,看样子来者不善。
萧锦安一看就头疼,忙吩咐关门。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萧二小姐,我来赴约了。”
初春微光中,孟月白一袭白衣黑束带,负着手,站在相思馆门口的槐花树下,甚是优雅。
萧锦安看得一愣。
此人此时突然出现,可不是将她抛在风口浪尖么。
不过,他今天这身打扮还真是俊死了。
“啊,我磕的这对成真了!孟月白来相思馆了!”
门口爆发出一阵尖叫,脚步声雷动,都往这边涌过来。
萧锦安退之不及,被人踩住了脚,薅住了头发。
孟月白见状,眉头一皱,转身就将那女子狠狠一把推开了,同时,伸手将萧锦安护在身后。
萧锦安被他挡地严严实实。
无数双手伸了过来,鸡飞狗跳,尖叫阵阵,场面混乱无比。
萧锦安从他胳膊的缝隙里看到他的衣裳都快被扯烂了,干净整洁的绸缎靴面被踩得脏兮兮的。
然而,他依旧稳如磐石,用单薄的身躯护着她,一步步往相思馆里挪。
萧锦安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突然感到无比心安。
终于,两人挪进了馆里,关上了门。
门外的喧嚣声顿时小了下来。
此时,萧锦安的手将他半个衣领都扯了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的气息,咫尺可闻。
她缓缓地放下了手,难得地羞赧了一瞬:“你今天来是专门来给我添堵的么?”
孟月白抬手理了理衣襟:“不是。我是来赴授道之约的。不过,你遇到的状况,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袖箭,朝空中放了一支。
随着烟花散开,相思馆门口很快就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孟大人有令,相思馆门口不得有闲杂人等聚集,请速速散去!”
“我们不是闲杂人等,我们是来相思馆咨询的!我们是客人!相思馆总不能赶客吧!”
“就是!大哥你是户部的,也管不着我们吧,京城治安该刑部管。”
带头的人似乎也对这群女人束手无策,门外依旧吵吵嚷嚷。
萧锦安揉了揉头:“这群女人都疯了,打也打不得。”
孟月白却蹲了下来,用手仔细地拍了拍她的鞋子。
“鞋脏了。”
萧锦安很矜持地站着,任由他拍完。
等他站起来后,她投之一笑:“你身上也脏了,我替你拍。”
孟月白柔声点头:“好。”
萧锦安拿着手帕,替他细心地擦好,整理好。
互相整理完后,两人温情脉脉地对视了一眼。
萧锦安一开始本想兴师问罪他把自己拉进浑水的,但此刻气氛太好,怎么也张不了口了。
“这里太吵,而且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只能劳烦孟大人委屈呆一阵子。”
萧锦安摊了摊手。
孟月白微笑:“无妨。”
萧锦安指了指院子:“我们去后院吧,那里清静。”
两人刚一同走进后院,就被院墙上冒出的人头吓了一跳。
“啊啊啊!我看到孟月白了!”
那人刚一出声,就被下面的人给薅了下去。
“在哪?我也要看!”
萧锦安蹙眉,抄起一旁的竹竿:“老娘今天要打地鼠!冒一个头打一个!”
孟月白却拉住她的袖子:“不必和她们一般见识。还有一条通道可以出去。”
萧锦安茫然:“哈?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院里有?”
孟月白拉着她走到院子角落:“这儿。”
那是一个萧瑟的狗洞,砖块松落,满地狗毛。
萧锦安瞪大眼睛:“这不是之前我让你钻的狗洞么。”
那时,她存心折辱取笑他,把他气得够呛。
孟月白卷起袖子:“此时非此时。”
他蹲了下来,掰开狗洞的砖,很快就挖出一人大的洞来。
他回过头来,姿态优雅地作出了一个手势:“萧二小姐,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请你一起钻狗洞?”
萧锦安恍惚了一瞬。
堂堂户部侍郎,风流俊雅的孟月白,居然要和她一起钻狗洞。
孟月白一脸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莞尔一笑:“好啊,孟大人。”
孟月白一撩衣摆,低下身子匍匐在地上,很快就钻了过去。
不得不说,就连钻狗洞,他都是姿态好看的。
他钻过去后,转身脱了外衣。
萧锦安正疑惑间,他将外衣铺在狗洞底下。
“你爬在我衣服上过来吧,免得弄脏了你衣服。”
孟月白一脸温和。
萧锦安心跳快了一点。
此人还这么体贴,真是没想到。
她小心翼翼地钻过狗洞,被孟月白拉了一把,站了起来。
他捡起自己的衣裳,掸了掸,毫不介意地穿在了身上。
此时,杨柳依稀,春日暖阳的碎芒从叶间漏下来,孟月白整个人罩在日光下,格外温柔。
萧锦安看着看着,脸渐渐发起热来。
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格外把持不住自己。
“萧二小姐一直看着我,是我身上哪里有不整洁的地方吗?”
孟月白微笑开口。
萧锦安慌忙移开目光,抿了抿嘴,说到:“并没有。我是想到,此时此刻很有纪念意义。春光日好,杨柳依依,微风习习,你我同钻狗洞,让我突然想给你取一个外号,以此纪念这难得的经历。”
孟月白挑眉:“什么外号?我洗耳恭听。”
萧锦安一拍手:“叫孟狗怎么样?”
孟月白怔了怔,突然嘴角扬起,笑意宴宴,仿佛冰山融化了。
孟狗……
亏她想得出来。
姬修羽告诉他,姑娘只有对特别的人才会取外号,不相*人她才懒得费这个心。
他和颜悦色地道:“你喜欢就这么叫吧。只不过只能在你我二人面前单独叫,给我留点面子。”
孟狗是萧锦安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随口取的,没想到他认可了。
她捋了捋自己的发丝,说到:“我们现在出来了,待会去哪商谈挣钱还钱之道?”
孟月白一本正经:“这可是机密,不适合在酒楼茶楼等人多的场合。再说,我也容易被女人认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看城东跑马场可一叙。”
城东跑马场,人少,景色是一等一的好。
别的不说,倒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萧锦安望着他,妩媚地笑:“好啊。你且等等。”
她从袖中摸出碧玉烟管,轻轻摩挲了一番,依依不舍地将它扔到院子里。
“好了,走吧。”
待会要是干正事,这碧玉烟管带在身上,硬戳戳地不方便。
孟月白倒是诧异她能把不离身的烟管给扔了:“萧二小姐可不必特意扔了烟管。我不多管闲事。”
他还记得她的话,她祖奶奶活了一百多岁,就是因为不多管闲事。
萧锦安眯着眼睛笑了:“我今天抽够了,不抽了。”
两人避开人群,沿着古城河边的杨柳道,一同散步走向跑马场。
日色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交叠在了一起……
(孟月白和萧锦安的故事完结啦)
戳我看前集:
(选自扬苏杭原创长篇小说《太子妃她是我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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