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幻梦六十载（上）——“流公方”足利义稙（剑雨幻梦御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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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中江藤树

绵亘11年之久的“应仁·文明之乱”，终于在东西两军和议达成，大内左京大夫政弘归国之后落下了帷幕。这场以京都为轴心逐渐蔓延波及至全国范围的动乱，极大的削弱了室町幕府对诸国守护大名的统御能力，同时也使诸国守护大名的地方统治权逐渐被代官，被官，有力国人领主等势力阶层所破坏侵蚀，“将军——三管四职——守护大名”体系正在趋于瓦解。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任九代将军的足利义尚，亟待重振幕府权威，改善愈发恶化的统治环境，而此时领有南近江国的守护大名六角高赖，无疑为他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彼时的六角高赖，无视幕府法度，强占国内公武寺社所领，正在急剧扩张着自身的势力。而通过打击这一新兴强权，对幕府恢复对南近江地区的统制也有着重要意义，“长享六角征伐”就此拉开序幕。

然而，足利义尚却低估了六角高赖的军事能力。自知无法抗衡幕府大军的六角高赖，坚壁清野逐步后退，并利用游击战术不断袭扰敌军，将战事拖入胶着。终于，足利义尚在钩之阵中猝然去世，六角高赖随即转入反击，大败幕府军，“长享六角征伐”迅速以失败告终。此时仍在美浓国中的足利义稙（是时尚名义材），正式以此契机登上历史舞台。

文正元年七月二十九日，足利义材诞生。母亲为赠内大臣日野重政之女，八代将军御台所日野富子之妹日野良子，后号妙音院，父亲为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之弟，在“应仁·文明之乱”中曾担任东军总大将后寝返至西阵的前大纳言足利义视，人称今出川殿。延德元年四月十四日，足利义材与其父一同由美浓上洛，并于次年七月五日叙从四位下，任参议左近卫权中将，接替足利义尚就任征夷大将军。

此时宰相中将义材面临的局面，并不比足利义尚轻松多少，且由于此前幕府军败北，幕府重振权威的企图并没有实质达成，所以重启第二次六角征伐，很快就成为当务之急，在时任管领·畠山政长的支持下，义材开始了一系列政治军事准备，包括参内觐见天皇，发布御教书召集诸国守护大名，请求朝廷颁下讨伐纶旨意与御旗等行动。截至延德三年八月二十七日义材率奉公众正式由京都出发，设阵三井寺光净院之时，已有管领畠山尾张守政长，丹后守护一色修理大夫义直，播磨守护赤松兵部少辅政则，越前守护斯波左兵卫佐义宽，若狭国守护武田伊豆守元信，伊势国司北畠右近卫权中将政具等守护大名与朝廷国司上洛。据荫凉轩日录记载，当天大名出击序列为：

一番势：武卫（斯波义宽）

先阵：织田大和守敏定

二番势：一色殿（一色义直）

先阵：武部左京进

后阵：武田伊豆守元光

后阵先队：栗屋越中守

当天御伴众随行序列为：

淡路次郎，大馆左卫门佐，大馆治部大辅，山名治部少辅

山名小次郎，山名兵库助，藤兵卫佐

一番头：细川左京亮

二番头：桃井治部大辅

三番头：上野民部大辅

四番头：畠山中务少辅

五番头：大馆刑部大辅

御旗役大将：进士九郎左卫门尉

此前一直未曾响应义材，在外四处奔走的细川右京大夫政元，也率军自山科出发，直抵三井阵中。

延德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六角军与幕府军合战于大津，斯波义宽麾下织田大和守敏定，赤松政则麾下浦上美作守则宗联袂血战，奋力攻入六角宫内大辅阵所，浦上则宗亲自讨取六角宫内大辅，织田敏定则讨取六角家臣富野某，一色义直代替义材检视其所获首级，验明无误之后由义材亲赐御剑于二人，众人皆羡之。十二月二十五日，大内新介义兴率三千之众上洛，二十七日参阵。二十九日，义材回归京都，第二次六角征伐的第一阶段遂告结束。

明应元年三月二十五日，六角氏所属浪人攻破细川家臣安富氏之阵，义材遂再度命令赤松，斯波，武田三家挥师渡湖。二十九日，梁濑合战爆发，赤松政则以麾下浦上美作守则宗为大将，斯波义宽以织田大和守敏定为大将，武田元光以逸见弹正为大将，合流共千余人，大破六角方四千余众，讨取九里左马允以下三百余人，再战告捷。五月四日，斯波义宽作为将军御名代率约三千军势渡湖，着阵于守山，准备继续向甲贺郡发动进攻。八月二十八日，义材前往圆城寺祈愿天下泰平，并奉纳愿文一封：

天下泰平所祷事，可抽精诚之状如件。明应元年八月二十八日。御判。圆城寺众徒中。

义材当然可以如此虔诚。通过两场合战，六角方所受打击之严重不仅甚于前次六角征伐，且就幕府而言取得了更为实际的效果。从目的上讲，幕府第一次在诸国守护大名的配合下，于“应仁·文明之乱”后取得了对某一国的实效支配并恢复了公仪体系，振兴了日渐衰退的幕府权威。就在两次合战后不久的十一月十三日，幕府任命六角政尧（高赖从兄弟）养子六角虎千代（实父为高岛越中守）为近江守护，而高赖本人在失去这一职务之后也丧失了抗争的资本，从甲贺逃出之后又受到了伊势国司北畠政具军势的打击，最终被擒。浩浩荡荡的两次六角征伐，终于以幕府方的彻底胜利而告终。

然而此刻，危机的种子却也悄然萌芽。因受到义材的冷遇与约束，而在两次六角征伐中态度消极的细川政元久惮于时任管领畠山政长的专权，与此同时阿波细川家的当主细川义春却日益受到义材的器重，义材不仅亲自赐剑，甚至将足利将军家代代相传的通字“义”授予义春，其地位权势日渐上升，这不能不说对政元是一种威胁。而早已不过问政务，却身为故八代将军御台所，在幕府政治中仍有着相当地位，起着重要作用的的大御台所日野富子虽然在迎立义材的问题上表示过支持，但是同样不满于足利义材靠近畠山政长，连续征讨周边守护大名的举动，在长期的政治生涯中，富子深知这对幕府会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幕府的权威本就处于衰退之中，如果肆意专权四处出击，难保义材不会是第二个义尚，所以随着六角征伐的胜利，大御台所对现任将军的支持反而有所下降。基于不同的动机和相同的目的，即通过废黜义材改变局势，细川政元同日野富子的政治同盟就此找到了利益契合点，正式携手。而义材与政长方面，却未曾感受到这一危险的出现。明应二年，在畠山政长的主导下，义材将目标放在了河内国。如果能控制这一畠山尾州家与畠山总州家长期拉锯争夺的地区，这将为将军自身力量的增强提供更大的助力，而另一方面，作为畠山尾州家的家督，通过消灭畠山下总守义丰从而一劳永逸的将河内国收入自己囊中，这本是了却两系常年争斗的手段之一，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幕府的强大武力作为支持，何不挟破六角之威而再建复兴家门之奇功。正是在这样京都局势并不完全为自身掌握的情况下，义材和政长二人贸然出阵河内，殊不知此刻的他们，业已踏入修罗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