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提刀”回来了。
一首《罗刹海市》*疯了娱乐圈。
很长一段时间,江湖上没有刀郎,只流传着他的传说。
《披着羊皮的狼》,是你爸爸的手机铃声;《情人》,是妈妈的彩铃;
《冲动的惩罚》是你家楼下超市大喇叭里与“促销大特价”一起,每日每夜不间断的噪音。
甚至,你都没有完整地听过他的歌,却在KTV里仿佛“鬼上身”一样,在别人的怂恿下,拿起了麦克风,就唱完了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
而如今,让你措手不及的。
《罗刹海市》又成了你家族群里,最高频的问候语。
当Sir看着他在各大平台上,又一次横扫流量,某平台3.6亿次播放。
今天,咱们就聊聊这首歌,聊聊这背后的“刀”。
01
又是刀郎
7月19日,刀郎推出了自己的新专辑《山歌寥哉》。
《罗刹海市》是其中的一首。
说实话,这首歌Sir第一遍听的时候,没听懂。
在看了歌曲背后的典故后,才明白歌词里那些生僻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么“晦涩”,为什么反而火了呢?
因为网友对照歌词一看:
嚯,骂得可真凶啊。
各大“列文虎克”,都在找蛛丝马迹。
这首歌的背景,来自于《聊斋志异》里的《罗刹海市》,主角,是俊美少年马骥,来到了美丑颠倒的罗刹海市。
在这个世界里,他被当地人视为“巨丑无比”,成了社会的最底层,而那些奇丑无比的人,却可以位居高官,成为受人尊敬的上层人士。
颠倒黑白,审丑为荣。
莫不是骂的……当今娱乐圈?
然后,网友已经不满足于宏大叙事,开始对号入座了。
“一条一丘河”,解释为“一丘之貉”;
“河水流过苟苟营”,解释为“蝇营狗苟”;
其中,一句“未曾开言先转腚”,更是让网友们觉得刀郎是在讽刺《中国好声音》里,导师为学员转身的设定。
在刀郎火遍大江南北时,那英就公开表示认为刀郎“不具备审美”,不适合在奥运开幕式演出:
他不具备审美观点
......
就是刀郎的这个销量呢
我们谁都没卖过他
可是咱们不能光靠销量
那英之后,网友又“找到”了杨坤、汪峰、高晓松。
微博留言让他们出来对话:
大家煞有介事的分析歌词的来龙去脉,并与现在的娱乐圈相融合,认为这首歌,有着针砭时弊的意义。
那也是因为,歌词写得模糊,涵盖量广了,自然,处处能听出绵里藏针的“针对”。
在刀郎的整张专辑里,除了《画皮》《花妖》类似于情歌的作品。
还有像是《颠倒歌》:“阳光照不亮夜里的鬼,六畜难懂人间味”;《路南柯》里:“眼前风烛皆故人,草头露珠黄,我在流光的奏章里写下青天白日”,或是在《序曲》里的:“九州山歌何寥哉,一呼九野声慷慨,犹记世人多悲苦,清早出门暮不归。”
取材田野乡土。
一方面通俗辛辣。
一方面又在“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认知下,觉得里面博大精深。
这就是刀郎的歌火了。
被抬起来了。
网友们握在手里,当成一把“斩妖除魔”的刀。
02
为什么是刀郎
鲁豫在采访刀郎的时候,问他,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歌手。
作为当时在国内互联网还不发达的时期,刀郎就已经爆火了。
他对鲁豫说的是,二三线歌手就可以了。
但,命运还是给他开了一场玩笑,他的专辑正版销量超过270万,盗版保守估计在1000万。
但传统的媒体和唱片业,显然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野蛮生长的力量。
他说,一次开车到了甘肃定西的小地方,想躲躲舆论风波,一下车就看到报刊亭里最醒目的杂志封面,写着:冷眼看刀郎。
刀郎无处不在。
在2009年的春晚上,赵本山的《不差钱》里,小沈阳模仿刀郎,唱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
小品里,赵本山还调侃了“刀郎”的名字:你拉倒吧,你唱个屎壳郎的吧。
后来,有记者采访刀郎,会不会因此生气,他也就笑笑说,没事儿这个。
刀郎火后,他并没有一个“明星”该有的高调。
就算是大街小巷都是“刀郎”,可他刻意避开公众的目光,就连《鲁豫有约》也是在受邀后几年,才上了访谈。
就算如此,他的音乐还是难抵各种评价,在突然之间拥有如此多的歌迷,传统音乐人都会揣测他的歌迷,到底都是什么群体。
是民工?是白领?是小镇青年?还是中年人?
高晓松曾经做过调查,他始终认为,初三到大学毕业后两年内的阶段是唱片购买的主要人群,而民工显然不是消费主体,他怀疑民工甚至不会有听唱片的工具。
“他们可能会买,不过买的是盗版,我们总不能为盗版商设计音乐,那不成疯子了?”
出自《三联生活周刊:北京音乐圈看刀郎:从地狱到天堂》
说个有趣的题外话,2015年大连万达集团年会,董事长王健林还在年会上唱了一首《西海情歌》。
也许高晓松却忘记了,当时有正值彩铃音乐的兴起,只有几句高潮的碎片式音乐,像是现在的短视频,以病毒般的方式复制、繁衍着。而当时的《老鼠爱大米》《我不是黄蓉》等等,许多热门歌曲,也以这样的载体冲上了音乐热榜。
刀郎的音乐,也正是乘着这风,来到了风口之上,成为当时的“顶流”。
刀郎冲击着当时的传统流行音乐制作行业,甚至,在商业上碾压式的力量让北京音乐圈的人,哑口无言。
“他们出于职业虚荣心不愿承认刀郎的音乐。出于中间态度的高晓松把这种观点归结为‘士大夫阶层’的失败,刀郎代表的是劳动人民的血肉筋脉,而中国唱片业的核心是把持话语权的知识分子。”
出自《三联生活周刊:北京音乐圈看刀郎:从地狱到天堂》
如此不被内地看好的刀郎,却在港台地区成为炙手可热的歌星:
谭咏麟主动找上门来与刀郎合作,几次成为谭咏麟演唱会的嘉宾。
五大唱片公司之一的环球唱片高层三顾茅庐,到新疆与刀郎签约,唱片在香港上市后转瞬上了排行榜冠军;
著名制作人李宗盛为他的新专辑《喀什葛尔胡杨》担任制作人,新专辑的保底数字达到了空前的520万张。
在媒体采访李宗盛为刀郎制作专辑是看好他哪一点时,他回答的很直接:
“我没看好他,为他做专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趣。他的走红是个现象,我很想知道这么多人听他的歌究竟是为什么。结论是,他有那个范儿。”
刀郎的走红,直至现在,都没有什么太意外的。
就如高晓松所说,这是一场对“士大夫阶层”的冲击,也是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刀郎的音乐就是起范儿,他虽然过于口水歌,但,却是直抒最直接的,最简单的胸臆。
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多好的音响。
越糙越破反而越带感。
他唱的歌,大众听得懂,他所表达的情,也是普世价值上的情,以至于到现在的《罗刹海市》,也是骂了人们不敢骂的,说了我们不敢说的话。
而他也以这样的成绩,大声地质问着传统唱片界的“音乐审美”,是规则制定的音乐是好的,是你们告诉大众才“好”音乐?
刀郎MV的镜头里,不少有大漠的胡杨。
生活在新疆的他,歌里有浓厚的西北特色。
他也像是戈壁的野草,虽然自认为不起眼,但生命力顽强,扎在土里就很难再拔起来起来,摸起来粗野、扎手。
却又为这片荒漠带来了生机。
03
是音乐的胜利,更是表达的胜利
在刀郎的《山歌寥哉》之前,他就已经推出过这一类似的专辑了。
只不过并没有引起像今天这样的全民关注。
2020年,刀郎以苏州弹词话本为基础,创作了这一张新专辑。
在他的介绍里说到,每天练习琵琶十几个小时,闲暇时骑着电瓶车,探索苏州大街小巷,去听书,去听苏州话课。
这张专辑从2013年就开始创作,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情叹、珍珠塔......故事用音乐串了起来,而这种创作方式,不也像是传说新编的《山歌寥哉》么。
Sir不是专业的乐评人,就不专门点评这张专辑的质量。
但这种实地开掘、重头再来的创作,今天还看得到多少?
在华语乐坛兴盛的过去,我们还是一年一度地期待着喜欢的歌手出专辑,并且认认真真听完专辑里的12首歌,意犹未尽。
现在,一张专辑有一首歌稍微能听听,就已经让人侧目了。
不客气地说,这种现象级的作品几乎寥寥无几,所以,刀郎这一次登顶,都靠同行衬托。
回看这几年能成为顶流的歌,并不多。
《孤勇者》成为“小学生接头暗号”;《乌梅子酱》,李荣浩以一首单曲背上网友失望的骂名;周杰伦最新的《最伟大的作品》,听来听去,大家开始无聊地在MV找彩蛋,而再也没有《以父之名》《止战之殇》的灵气(Sir是老粉,不怕挨打)。
登上春晚的《野狼迪斯科》,在怀旧过去。
跳着disco,给你比划个郭富城。
更多的音乐与短视频的神曲绑定,像是《你笑起来真好看》《爱丫爱丫》《处处吻》,只需要那几句高潮部分,1分左右的视频就可以获得二创的高流量。
不也是这个时代的另一种“彩铃”么。
这么看,我们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更可怕的,时代再怎么轮回,还是会回到“刀郎时代”,甚至,是刀郎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之前的“爽”。
为什么。
他还是20年前,我们心里要说的话,要流的泪,都热烈唱出来。
如今,却要小心翼翼些了。
你还能想象哪个歌手会这样唱。
崔健唱过,“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郑钧唱过,“痛苦会紧随着快乐,想说的说了,想做的做了。”
窦唯唱过,“过去的辉煌不再重要,明天更漫长。”
有的是“头顶的一片天,是晴朗的一片天”。
是“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变成“翻天覆地二十年,奋进的国际庄,汇聚起腾飞梦想,走向冲锋的号角。”
刀郎的歌曲真的如许多网友所说,是在骂过去交恶过的同行吗?
不见得。
而且Sir觉得《罗刹海市》的爆火正是因为。
它没有明确地骂谁。
所以它可以在骂所有的一切。
你可以代入娱乐圈,可以代入世间纷繁乱象,也可以没有所指纯粹享受愤怒和宣泄。
因为想骂的,太多了。
能骂的,又太少了。
当社会集体有了敏感肌,任何的调侃、批评和真实,都有可能被视为冒犯。
你要是还能听到骂声。
即使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那也是唤醒双耳的美妙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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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小田不让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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