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惊恐的看着呼啸而来的闪电重重击打在无字玉壁上面，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玉璧竟没有丝毫损坏，只是如水面般，缓缓泛起了涟漪。
一击之后，雷电好像完成了使命，暴雨停歇，天空也放晴了。刚才的狂风暴雨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过更让众人惊奇的是，玉璧终于有了变化。一圈一圈如水纹般的曲线从玉璧中心缓缓推开，朝四周飘荡而去。
随着波纹的扩展，原本安静的玉璧一下变得热闹起来，一张张人脸慢慢浮现沉沦，这些人脸表情各异，或欢喜，或愤怒，或悲伤，或漠然，或安详，或咒骂……
好像是沼泽中上下漂浮的人脑，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啊……鬼啊……”
人群中忽然一声尖叫，一个胖子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几乎是带着哭音，说道：
“徐长老，这些是鬼魂吗？”
小丁被尖叫声吓了一跳，转身一看，这不是给自己算命的元圆么。只见他裤子湿了一大截，正站在徐长老跟前浑身发抖呢。
徐长老好像并不意外，清了清嗓子：
“大家不要害怕，这无字玉壁记载的是无极岛先辈在突破五行境界的刹那间，脸上展现的神情。要知道道法越是高深，便越是微妙，往往一面之缘，就有千万造化。大家仔细参透即可。”
众人听到徐长老这么说，纷纷向玉璧涌去，原本害怕的元圆也大了胆子，提着裤子涌入人群，想要得一份机缘。
徐长老看人群涌去，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玉酒壶，自顾自的小酌起来。
可是众人看了半天，除了一张张面孔，好像并无特别，有人便高喊了一句：
“徐长老，有没有前辈不是在此处突破五行境界的？”
徐长老晃了晃脑袋，打了个酒嗝，脸上现出一抹红晕，看来是微醉了。
“有啊，怎么没有！说起这个人啊，在中州可是大有来头，是我们无极岛的一个异数。”
“谁啊？”
一听徐长老这么说，顿时有几个好事之徒来了兴致，纷纷向徐长老打听起来。
徐长老摇了摇头：
“不能说，不能说，这可是无极岛的隐秘……”
“是您不知道吧，在这里胡吹呢？”又是一阵起哄。
“哼！胡吹！我怎么会不知道？无极岛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告诉你们也无妨！”
说到这里，徐长老又往自己嘴里“咕噜噜”灌了半壶，咧着嘴悄咪咪的问道：
“你们有谁听说过血煞狂魔？”
“你是说一百年前，一夜之间纵横万里，连灭数十邪教门派，诛*数万邪魔歪道，以血喂剑、轰动中州的血煞狂魔？”
有人惊呼。
“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徐长老眯着眼睛看着众人，道：
“这血煞狂魔其实便是当年玉衡祖师的一位弟子，一夜之间*生悟道，进为五行境界，就连魔教之人都自叹不如，称他为血煞狂魔，唯恐避之不及，当真是一件奇事。
但是玉衡真人嫌他*生过重，戾气太甚，最后将他赶出了无极岛，唉，白白可惜了一个人才。”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他到底是谁呀？”
小丁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徐长老摆摆手，声音有些发软：
“活着！当然活着！他这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死！他是谁呢？他其实就是玉衡真人最小的弟子……”
徐长老话还没说完，忽然长空中一声清啸，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徐长老！怎么酒还没喝完，就开始说醉话了？”
徐长老全身一震，手里的酒壶也掉到了地上，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对着天空喊道：
“多谢提醒！”
“哈哈哈哈……徐长老，酒还是少喝的好……”
天空中的人似乎不愿停留，大笑一番后，便驭剑驶向远方，只留下一道云痕，缓缓飘散。
可是小丁心里的疑问却没有消散：
血煞狂魔是谁？
紫云殿。
“师尊，三位师叔，这次养龙峰之行正如刚才所言，出世的凶兽确是洪荒大蛇，但据小丁师弟描述，这个妖兽并没有成功化龙，不知隐匿到何处去了。至于出世的是何种神物，弟子一定加紧调查，尽快回禀师尊。”
秦殇躬身立在大殿中央，对面前的紫阳真人和分坐两侧的玄通、月隐、凌慈说道。
紫阳真人听罢，道：
“嗯，我与几位分院掌事商量片刻，你暂时到殿外等候。”
“弟子遵命！”秦殇躬身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走出了大殿。
秦殇走后，紫阳真人略微沉吟，抬头面向玄通道长，问道：
“玄通师弟，你怎么看？”
玄通摸了摸嘴角的胡须，慎重说道：
“根据观星台和观宝台的异象显示，再加上洪荒大蛇确实是千年罕见的上古凶兽，我认为此节合情合理。这妖兽千年不曾临世，这次突然浴云雷而出，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紫阳真人又看向月隐和凌慈，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起身说道：
“我们认为玄通师兄说得有理。”
紫阳真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怕不是一场，而是两场啊！”
“师兄说的是降世的神物？”玄通道长率先看出了什么。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
“神物出世，到现在都毫无影踪。而悟师弟的弟子马小丁是唯一在场的人证，不论他知与不知，都难逃中州的悠悠之口。在外人看来，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与我无极岛有关。而且怕就怕悟师弟他……”
“掌教师兄是担心悟师弟得了神物，却秘而不宣？”
月隐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他的声音虽小，却如同闷雷一般，惊落到了大殿中央。
整个紫云殿瞬间安静下来。
除了紫阳真人，剩下的三人都在一瞬间绷直了身体，眼睛定定的看着落满灰尘的那张空座椅，一时竟失了神。
良久，大殿前方的紫阳真人终于站起身来，似有无奈，道：
“罢了，罢了，悟师弟的性格脾气想必各位师弟也是知道的，只怕他不是不敢。”
但很快他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威严：
“但……这都是你我的猜测，全无真凭实据。现在悟师弟回归无极，是无极岛五脉俱全，和归大统的大事，希望三位师弟以无极为重，万不可在悟师弟面前失了分寸。”
玄通、月隐、凌慈三人也赶紧起身，躬身拜礼：
“谨记掌教师兄的教诲！”
“另有一事，还未禀报掌教师兄。”玄通上前施礼道，“我奉师兄之命前往天外楼吊唁时，发现天外楼各色人等皆在，独不见楼主南宫烈，颇为蹊跷。”
“哦……还有这等事……”
……
秦殇在殿外站了片刻，玄通道长第一个走了出来，看见秦殇，将他拉到一边，面色严峻，说道：
“刚才掌教师兄让我告诉你，待无极大选结束之后，你去趟天外楼、溪铭山、栖凤阁三处。具体何事，到时自会有人接应。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
秦殇似乎明白了几分，抱拳道：
“请师尊和师叔放心！”
玄通颔首，又继续问道：
“此去养龙峰，有没有看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陵越？”
“未曾看到！不过我在沿途做了记号，如果陵越师弟看到，一定会尽快赶回的。”
玄通想了想，半响，才缓缓说道：
“你做的很好。只怕我那弟子……唉……”
说完，便长叹一声，铁青着脸转身离去了。
月隐和凌慈二人早已走远，这会正交谈着什么。
“此番悟师弟回归无极，师姐，你怎么想？”
“掌教师兄也真是，黄院荒了这么多年，只凭悟尿那厮，便能振兴一脉？”
“师姐莫要忘了，当年在同辈中，悟师弟的道法仅次于大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掌教师兄，而且他们都是主张五脉合一的。”
“你是说……这么多年，掌教师兄还没有放弃当年的想法？”
月隐道长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看向天际：
“掌教师兄雄才大略，这数百年来无极声望日盛，只怕即便玉衡师尊再世，也没有无极今日的风光。”
“师弟，你僭越了。”凌慈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说道。
“师姐赎罪，我失言了。”
二人的身影渐渐湮没，消失不见了。
......
（三十五）忽明忽暗的溶洞里，两个黑色的身影静静伫立，不时有水滴从洞顶落下，“滴答”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师兄，你领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低低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困惑和不耐。
“师弟莫急，一会便知。”
另外一人并不着急，衣袖一摆，有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原来是溶洞的墙壁上插着一排青铜陶灯，突然间被点燃了。
溶洞并不大，四周结着乳白色的钟乳，嶙峋剔透，错落有致。溶洞中央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副黑色石棺，一盏青色的油烛，放在石棺的一端，庄严而又邪魅。
灯光中现出两个人的面孔，正是紫阳真人和几日不见的悟道人。
“师兄，这是……”悟道人指了指黑色石棺。
“无需多问，你打开便知道了，也许有你要的东西。”紫阳真人言道。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饶是以悟道人的修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等了百年的答案，终于要解开了吗？
下一刻，他轻轻推开了石棺。
昏黄的油烛下，一个赤-裸大汉的身躯缓缓浮现，脸上泛着诡异的黑青色，胸口刺着一条蜿蜒盘曲的黑龙。
刹那间，悟道人的脸，几乎涨成了红色，瞳孔收缩，叫道：
“十虎！果然是他！……”
“砰！”
棺盖和油烛应声落地，露出了大汉结实的身躯。
悟道人稍稍安抚了下自己的情绪，满脸悲愤，说道：
“为什么你当年要假传消息？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可是大哥最信赖的人哪！”
悟道人说完，叹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好像在竭力忍着什么。
良久。
“师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紫阳真人向前踱了一步，看了看棺中的尸体，皱眉言道：
“前几日，两个黑衣人夜闯观宝台，法力极高，幸亏我及时赶到，当场掌毙一人，另外一个潜入神魔之海，消失无踪了。灵鲲在海中寻觅多日，一无所获。”
“能从师兄手中逃脱，又岂是等闲之辈！其中一人便是十虎？”
“是！”
紫阳真人看着悟道人，继续说道：
“但我很快发现，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十虎并不是死于我的掌下，而是早已死去了多时！我掌毙的不过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傀儡！”
“傀儡？鬼道之术？”悟道人皱起眉头。
“不错！而且是极高深的鬼道之术！否则不可能维持这么久！”紫阳真人又盯着尸体思索了片刻，“所以我猜想，当年十虎给你传递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只受人摆布的傀儡！”
悟道人怔怔的看着紫阳真人，同时脑子不断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不自觉道：
“当年我见到十虎的时候，他确实有些面目僵硬，行动迟缓，我以为他是受伤太重，没有过多怀疑，现在想来，的确蹊跷的紧。收魂炼傀，好狠辣的手段！不过……”
他咬了咬牙，又道：
“十虎与大哥情同手足，而且是四御境界的高手，即便再高深的炼魂术，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将他收服吧。”
紫阳真人颔首，郑重说道：
“师弟所言极是，一般的鬼道炼魂之术的确无用，但……”
他稍稍迟疑，皱起眉关：
“若是再加上天机老人的‘三心炎’呢？”
“什么！”
悟道人一声惊呼，
“‘三心炎’？天机老人？可是天机老人……怎么会……”
“当年，能够驱使‘三心炎’只有天外楼的楼主天机老人，这也是我深感棘手的地方，天机老人已经仙逝，死无对证。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到天外楼对质的话，不仅得不到答案，反而有可能招致天外楼的不满和怨恨，所以……”
“难道就让大哥冤死不成！”悟道人的神情有些激动。
紫阳真人拍了拍悟道人的肩膀：
“师弟，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知黑衣人为什么要潜入观宝台？”
他的声音在溶洞中轻轻回响，然后伴着水滴声逐渐清晰厉色：
“因为‘五龙令’就藏在那里！”
“什么！五龙令！”
悟道人面色一寒，道袍无风而动，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你是说黑衣人和‘那个人’有关？”
紫阳真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凝视着悟道人，缓缓道：
“‘五龙令’共有五块，四块分别由无极岛、天外楼、栖凤阁、溪铭山保管，剩下的一块藏于幽冥神族。师弟，现在你可明白了，为何你大哥被一夕屠族？”
紫阳真人说完，转过身，幽幽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有多少生灵难逃厄运……苍生多难，何去何从……”
忽然，一阵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了进来，“噗嗤”一声，吹灭了墙上的一盏灯，洞里的黑暗，仿佛深了几许。
第二日的观道毫无意外由秦殇主持，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参选众人莫不拍手叫好，无极玄法，名冠中州，果然名不虚传！
小丁执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重剑，在人群中颠颠撞撞，来回飞舞，他学的认真，可是旁人看来却是分外滑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不过小丁自己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观礼结束后，秦殇悄悄将小丁、喜儿、凝芙叫到偏僻处，告诉他们已经将喜儿的事情报给了悟道人，悟道人同意只要喜儿身家清白，便将她收在自己门下，要他们正常参加观心即可。
喜儿当然兴高采烈，再三感谢。末了，因为秦殇要有事在身，便匆匆离开了。
小丁也显得异常高兴，三人笑嘻嘻的交谈着往住的地方走，刚走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算命的那个元圆，这会正腆着肚子、甩着一身肥肉向三人的方向跑来。
“师姐……师弟……快等等我……等等我啊……”
一溜烟功夫，便跑到了三人面前，边作揖，边喘着大气说道：
“我有眼不视泰山，竟没有看出三位是无极岛的高徒！”
小丁一怔，只看见元圆细长的眉毛在额头乱跳，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倒是凝芙反应快，瞪了元圆一眼，嗔道：
“好啊，胖子，昨天骗了我们钱，今天又偷听我们讲话，真是好不害臊！”
“师姐，话不要讲这么难听嘛，修道之人那是‘借’，哪能叫‘骗’呢？”
元圆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那好！胖子！现在还钱！”
凝芙摊开手，小丁和喜儿也挤眉弄眼的看着他笑。
元圆一愣，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口袋，然后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师姐……你知道吗……为了来无极岛，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你忍心叫我还钱吗？”
凝芙语塞。
喜儿嗔了他一眼，嘟囔道：
“三天三夜没吃饭，怎么还这么胖？”
元圆摊开手，激动道：
“哎呀，师妹，可不是这样的！我这是饿的浮肿了！不是胖！”
小丁和喜儿作昏倒状。
凝芙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问道：
“说吧，别绕弯子了，什么事！”
元圆满脸堆笑，谄媚的慢慢言道：
“明天殿选的时候，能不能在贵师尊面前美言几句，把我收在门下。我很能*！而且资质聪慧、过目不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所以，选我做弟子，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元圆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凝芙赶紧打断，佯装严肃的说道：
“嗯……这个事嘛……我得和我的师弟师妹商量一下，你先让一让。”
“好的好的，师姐，您先请！”元圆往旁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
小丁三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良久。
小丁朝元圆走过来，一把塞给他一张纸条，道：
“这是我们的意见，应该会帮到你！”
说完，就拉着凝芙和喜儿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元圆对着远方喊了一声：
“谢谢啊！”
然后拍了拍胸脯，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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