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深深欲难填,洪波澹澹何曾安。
皇图霸业无凭据,身断魂丧如梦旅。
水昏霞赤斜晖迫,干戈不辍生灵落。
莫言兴衰皆为虚,浮云纵薄亦留雨。
才过一日之长,这东海之滨便异象尽显。虽非老阳时节,但正午时分却日影全无,且那日头悬定此处,又是云霞散尽、一丝不留的情状,虽是海滨之地,空气却异常干燥。烈日杲杲、赫赫炎炎之下,东海水势开始慢慢退去,连带那长河之水也褪尽干涸。海水渐渐远聚于那东海深处,形成一堵水墙,海滨浅滩皆暴露出来。那水墙向东而去,愈行愈远,如沧海横断一般,兴起排山之势,海水横流,却欲出而不得。其上又开始波澜翻覆、惊涛澎湃,一巨大身形从中被渐渐逐出,正是那下到地界来的黑龙。但见其,仰首遮天、俯身盖地,口巨可含日月,爪锋能摧山岳。
黑龙被逼而匆匆出水后,便往内陆方向逃去,欲施腾飞之法,却发现被这天地压制,无云可驾、无风可御,再望向那空中,日诡且异。回头望去,身后那老彩龙带着海底龙族及一众大小龙官、虾兵蟹将穷追不舍。黑龙仰天嘶吼,长啸一声,道:“老贼!你我同宗同族,前番我欲寻落脚之处,你不肯留我也就罢了。如今我居于这浅滩之处,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还不肯放过我,竟联合这外族,欲断我生路,可恨至极!”
老彩龙道:“你这匹夫,也不想想自己从何而来,竟敢此般的胡说癔言!你这余孽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逆道而行,早该诛你!前番你无端屠戮我众多水族,今日怎能再放过你!”
黑龙狂怒,道:“老东西如此恬不知耻!我等争端,你竟找外人插手,实乃龙族大耻!”便又再次攻向那水族阵中。
此时,无论是黑龙,还是那海底一众龙族,皆只能在这裸露的海床之上一比高低。老彩龙不再多言,直接携一众龙种将那黑龙围于中央。黑龙见状,一来出于那老彩龙的愤怒,二来急于破阵而出,便是擒贼先擒王的打法,直接向那老彩龙方向冲去。老彩龙忙是往后躲闪,并召那些大小龙官前来阻挡。这些大小龙官在黑龙面前本就是不够看的,冲撞之下,不起丝毫阻挡之功。但海龙一族豢养的龙官之众,乌泱乌泱,看不到边际。这黑龙冲撞了半天,海床之上已尽是残躯断身,但仍被这些大小龙官团团围困,连那老彩龙的影子都够不着。黑龙恼恨至极,却也只能继续这打法,连续的莽撞无章之下,渐觉体乏。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小龙官终于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只剩少数强悍侥幸者依旧存活并与那黑龙对峙。那黑龙气势虽盛,但这冲撞之力却也消去了大半。老彩龙见状,忙招呼青黄黑白四龙携一众佼佼者在四方重新布阵,将那黑龙紧紧围住。黑龙多次蛮力冲击,那围阵虽是被撕开缺口,但很快又被补上,此番阵法之严密坚固,非是之前那泛泛的围堵之阵所能同日而语的。黑龙仍是不服不屑,一阵冲*之下,便又将所剩大小龙官解决了大半。但此番所耗之力,较之前却更多了几分。
老彩龙一直远远观着这黑龙之状,见其颓势已显,便招呼青黄黑白四子,屏退了其他龙子龙孙,以五龙之躯将这黑龙围在中央。黑龙见这老彩龙终是自己下场,新仇旧怨涌上,气力一振,便迎将上去。
老彩龙之力较这黑龙,原本稍逊一筹,奈何这两一个连续鏖战已久,一个以逸待劳多时。黑龙抱住那老彩龙,一起翻滚出去。两副血口,八只巨爪撕咬胡扯,背鳞、腹甲掉落一地,龙须、龙角碎屑纷飞。摔倒于地,直接成就一片深谷;扭打横扫,便能拍飞一群山峦。老彩龙一开始被那黑龙奔跑的速度撞得节节后退,但随着打斗之时愈长,老彩龙便已能渐渐稳住躯体,力抗而不退。黑龙见此更是心急,颓势愈发明显,咬合撕打的力量渐渐弱了下来,身形腾挪、口爪动作也开始放缓。老彩龙见状,使出十二分力气,抓住这黑龙身形迟滞的空档,迅速绕后咬住其项背,并用一双前爪之力,将其摁在地上。青黄黑白四子见状,一并往前,五龙合压一龙,将黑龙牢牢控制住。
黑龙欲要再次反抗逃出,可周身被擒压之下,已不得挣脱,不甘之下,再次破口怒骂:“你这老贼数典忘祖!前番你急着认祖归宗,可是忘了自己那副德性了!如今你串通外族,戕害同族,歧路远行,必受天地之大劫。我咒你阖族皆亡于非命,魂魄飞散,入不得幽冥,不能再次投胎!”
老彩龙此时气势正盛,怎甘心受此谩骂之辱,手中变出一条长鞭,照着那黑龙狠狠抽去,怒吼道:“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你能算的个什么来路,妄论这同族之事。且看我将你扒皮抽筋,验验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那鞭子不知为何物,所过之处,鳞片纷纷掉落。
如此这老龙不知抽了多久,那黑龙确是傲骨硬气,生生扛下如此多的抽打,直到骨肉尽显、昏死过去,也未曾吭的一声。那老彩龙仍不解气,继续鞭打,一众大小龙官从未见过老彩龙有过如此癫狂得意姿态。终是到这老彩龙也自觉累了,挥鞭越来越慢了,才停下手来,气喘如牛般立于原地。
老彩龙稍歇了片刻,向那四子道:“你等速去报知那人界的伏羲、女娲,道这黑龙已受伏,邀其前来处置。”
四子得令,便去请那伏羲女娲。但因此片天地之间这腾云飞乘之力全部已被女娲布阵所节制,故这四子只能陆行而往。这一去耗费了许久时间,待得请到伏羲、女娲到得此地,按正常时节来算,已是过去十数日有余。但见那黑龙被缚在此处的海床之上,断角乱须、残爪折肢、鳞甲倒翻、骨肉分离,身虽服帖于地,但仍是眉眼高扬、呲牙逞威。伏羲举手之间,便解了这一方的禁制。那老彩龙并一众龙子龙孙便立马飞扬身形,高高在上之姿更显得这黑龙落魄待宰之状。
黑龙见得伏羲女娲上前,稍稍收敛姿态,但也毫不相让,抗辩道:“我此番下来地界,并未招惹你二位,奈何要与这老贼龙串通一气,设此大阵,非要赶我上穷途末路,置我于死地不可?”
伏羲怒道:“你这孽畜!此番因你下界,生的多少灾祸。且不说那弱水之祸,就自你脱身于天、下来地界之后,淹我村庄、啖我百姓无数,致使村村有枯骨、户户有遗子。就算拿你的身家性命去填,也毫不冤枉!”
黑龙闻此,更是强辩道:“呸!你人族本就后于我族而生,天地万物,你人族取得,我如何取不得?所居之地,我如何不能占据;山川河岳,我如何不能游走。至于你那所谓百姓,我何曾吃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等等仗着人多势众、设计诈我,无非是眼红我逍遥自在罢了!”
老彩龙闻到此处,急骂道:“孽畜!烈性难驯,屡犯不改,竟还敢如此顶撞人皇!”便又祭出龙鞭子,狠狠地抽在那黑龙身上,众龙子龙孙无有再上前劝阻者。力道之狠,震的这海床摇晃不止、水墙摇摇欲坠,直到那黑龙再次晕死过去,方才收手停下。
老彩龙又转向那伏羲、女娲跟前,拜道:“此番承羲皇、娘娘威慑,布下此天地大阵,方能将此孽畜擒获。我龙族上下不敢擅功,如何处置,还请羲皇、娘娘定夺!”
女娲道:“此番龙王言出而践、居得首功,确是辛苦了!”
老彩龙闻女娲言功,立马接道:“主要是羲皇、娘娘恩威加持,我海龙一族不过行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不过老朽有一事请求,望羲皇、娘娘恩准!”
女娲不料黑龙之事尚未了结,这老彩龙便有条件提出,想想先听听也好,道:“不知龙王何事?说出来,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竭力相助!”
老彩龙道:“谢娘娘金口玉言。我想这此番这星辰勾连为祸,裂天幕而降弱水、私下届生*伐,究其原因,与前番那日头作乱之事本同末异。全因那新生之物、初成之力不受掌控,运行无序而致。前番羲皇威慑那日头后,遣那十只三族大乌轮值而事,驱那日头有序升落,才消解其祸。如今之事,迫在眉睫乃是决断那满天星矢的运行之序并遣能者值此要差。老朽不才,愿献我龙族子孙供羲皇、娘娘差遣,以绝此祸患!”言罢,海床之上所有的大小龙官皆齐齐拜下。
伏羲不料这老龙宏图如此之大,竟已从水底谋划到了天上。正欲发作拒绝,那晕倒在地的黑龙忽得睁眼而暴走,缠住这老彩龙,一路往上扭打。那老彩龙受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毫无防备之下,完全被黑龙裹挟而上。二龙缠而上天,老彩龙疲于应对,毫无章法可言,龙族之众皆驻地仰观,无有一敢于上前者。黑龙把那老彩龙挟到半空之中,将其往下掷去,老彩龙都未能蓄积起还手之力。黑龙俯冲而下,生出两排獠牙利齿,朝那老彩龙的喉咙咬去。当下其项颈之下,无数魂魄伴着鲜血喷涌而出,因日头正盛,这些魂魄遇光皆消散而去,一时之间哀嚎遍空、尖啸盈野,黑色的亡魂逝魄充斥这一片天域。
这二龙终是落于海床之上,又砸出一条巨壑深渊,后又伴着血色跳珠撒落。不待众人上前查看,那黑龙满嘴流血,已爬了出来,便欲飞逃。女娲见状,心下道不能让此物再度脱逃,便飞身上前,举掌成剑,一剑将那黑龙的头颅斩下。血气之中,涌出一百单八颗星辰,在伏羲的驱使之下又渐渐升起,最终嵌到了那天幕之上。那残躯于这地面之上,化出一百单八颗黑色巨石,煞气森森,数个小龙官离的稍近,因修为不够,瞬间便被吸干了修为,成了干尸一条。伏羲、女娲等见此物煞气如此之重,瞬间便夺性命造化,真是一祸未尽,又生遗毒。郁华此事正在一旁相随,便进言道:“羲皇、娘娘,此物煞气极重,天地两界皆是难容。需寻得一地,藏而化之,寄望于其煞气缓缓散尽,才能重现于世,如此方不至于陡生灾劫至不可收拾境地。”
伏羲问道:“不知何处可藏此物?小兄弟可有主意?”
郁华道:“我所想者,还是前番那炼石之处。那山炉四壁极其底部,经梧桐木所生丙火煅烧,坚固刚硬,能隔水火、杜妖邪、绝万物。将这些黑煞之石锁在其底,由其煞气慢慢自散而尽,乃是不二之选。”
伏羲闻罢言可,一众人等便欲返去那山炉之地,施行此计。此时老彩龙仍未能从那沟壑中爬出,想来已经是没了性命,但其青黄黑白四子并不急着上那沟壑前查看老彩龙,反倒是阻在了众人面前,齐齐跪向那伏羲女娲,道:“羲皇、娘娘请留步!”
伏羲已知这海龙族修行之道,奈何未抓现行,不好发作,见这四龙无端阻路,恼怒万分,怒道:“尔等何事?”
那四龙道:“先父在世之时,曾多次念及羲皇、娘娘威名,且时时不忘教诲我等,海龙一族,但羲皇、娘娘,听凭差遣。先父亦曾多次就这三界大事禀求羲皇、娘娘旨意,得令后勒我等奉而行之。如今先父新丧,海龙一族无首。不知先父可曾就海龙一族血脉继承之事,求过羲皇、娘娘的旨意?”
伏羲闻这四子不顾看那老龙遗躯,验其死生之状,竟齐来询此问题,想来这海龙一族,竟是如此,道:“前番龙王多次来访,所谈均为三界之事。海龙一族继承之事,想来应是龙王家事,从未听其提及过。”便欲辞而就行。
那四龙闻此,仍不死心,齐齐追跪,道:“即使先父未曾提及,但羲皇、娘娘执掌三界之事,可否授予我等旨意?”
伏羲见这四龙仍意纠缠,不胜其烦,又因念那黑石锁埋之事,怒而拂袖道:“既言此乃龙王家事,便应由家主来处理,何故执拗如此,非要我来代办?既要我来管你海龙族之事,那先前之事,是否也要好好盘算盘算?”
言罢,便携众人离去,留那四龙及一众大小龙官不敢吱声、杵在原地。
前源难溯身无启,后嗣弗能世无继。
茕茕踽踽不死躯,灼灼妖妖长生花。
霜露繁肃岁乃换,木叶脱尽琼苞现。
流水东去谢残阳,沧海桑田有迁改。
话说这天幕裂隙已补、黑龙之祸终除,女娲想起来前番那鳌龟被斩断了四肢,仍留在那十万大山之中,未加处置。因担心此物脱困生祸,不顾已是深夜时分,赶紧飞身前往。刚飞到近那西部之地时,从天上而观,但见那西南之地灯火通明,无数火光映射,晃的这一片地界亮如白昼一般。嘈杂喧嚣之声从那地传来,直上天际,竟有干云弄霭的气势。女娲忙停了脚步往下,待至逐渐靠近,但见那火把光点的一头,似有激烈交锋。等到落下了下来,才看清原来又是那大山之内的十族齐聚在此,似是有某物集结来袭,双方正处拉锯之中。
女娲很快便走到那火光交锋所指向的最前沿,十族首领长老皆聚此压阵,见女娲到来,忙拜道:“不知娘娘忽然到此,惊扰到了圣驾!”
女娲道:“各位长老言重了!我路过此地上空,见此处火光胜昼、喧天动地,甚是差异,故停下查看。如此阵仗,这侵袭之物似是大有来头?”
众首领长老相觑一番,还是前次那长者出列道:“不瞒娘娘,自羲皇开黄泉路,将亡魂冤魄及二十四鬼类引入这地底的幽冥地界后,便有各种精怪来此*扰。然此物数量之多,在各怪中最甚,娘娘可往前查看。”
女娲顺着那长者所指望去,但见那物模样竟与普通之人别无二致,有头有面、蠃虫之躯、四肢健全。但因皆裸露无衣,却可见其胯下无物,亦无那交合繁衍出入之处,乃是非牡非牝之物。这些怪人似有统一组织一般,与这十族的阵营你攻我守。女娲问道:“这些怪人如此攻击你族,所图为何?”
长者答道:“这些怪人目的并非我族众者,乃是要入那幽冥地界,去捉那些鬼魂食用。我族长守于此,前番更蒙娘娘大恩,故断不能让其得逞。”
女娲再望向那些怪人,但见其被攻击之后,虽是动作稍缓,但竟毫无痛苦一般,口中无哀嚎、身躯也无躲避,仍是继续往前,便问道:“这些怪人一向如此?”
长者答道:“我等曾捕缚过这些怪人,除不辨男女外,其身体与常人无异。这些怪人三魂七魄皆不全,其若是摄魂不成、便摄人而食用,以补自身之缺。奈何这物生而残缺,补来养去、死而重生,却尽是怪胎之状。或魂魄不全而呆滞麻木,或魂魄之数过量而行迹甚诡,全然不似常人之状。”
此状虽怪,但因见其皆是人形之状,故女娲也无意出手灭之,只能在一旁观这十族众者奋力相斗。如此双方对峙了一宿,互有死伤。到得天降欲晓之时,那怪人攻势逐渐弱了下来,长者向女娲道:“这些怪人,皆受不了日头灼晒,故到了天明之时,便要寻躲藏之处,夜晚时分便将再出来。”
女娲见随着那怪人之阵的退却,这十族众人也开始收拢阵型,不解道:“这些怪人既是怕光,众首领长老如何不趁天明时机,追而歼之?”
长者道:“娘娘不知,这些怪人非凡力可以*死,我等对峙多个夜晚,仍不得其中之法。娘娘且看!”
女娲朝那长老所指之处望去,但见那些怪人,其倒地死后,不过多时,竟又缓缓坐起,死而复生。如有手臂、腿脚被砍落,便会化而成泥。那些断臂缺腿者复生之后,往往身躯变小,便会再捧食那些泥土,如此,身形大小便可逐渐恢复如生前。见到此处,女娲忽的想到那悬空诸峰之事,其上的泥土似乎与这怪人所食功效相仿,前番因那炼石补天之事甚急,取五彩石而致悬空诸峰坠地,也只留了白矖、腾蛇看管,后来又忙于那龙族纠缠,竟差点忘了此事。
此时,天色渐明,那怪人之潮基已褪尽。这十族虽是损了一些生力,却也捕捉了不少怪人,以粗厚之布缠绕覆身,欲羁押带回。女娲不解,问那长者:“不知众首领长老打算如何处理这些被捕的怪人?”
那长者道:“不瞒娘娘,这怪人除不能交配生育之外,身形构造、内外运行之术与我等并无二致。人之在世,总不免受那鬼疫、瘟祸之苦,故总要时时行那逐疫、驱鬼之事。我族研习此道甚久,其法有辟邪、祈天、禁疾、咒语、符箓等,然其效难验。故我等捕此怪人,乃为研究此道,希冀能精进之,如此亦是造福苍生之举。”
女娲闻此,虽觉不甚妥当,却未明言。此时,那些被捕的怪人从这一旁而过,其中一人挣脱束缚,跑到近前,跪拜道:“可是女娲娘娘在此!”扰的女娲以及那一众首领长老皆是措手不及。
女娲仔细打量这来人,觉其面容、举止皆正常无比,并不似魂魄不全者,便问道:“尔等何方之人,何故来的此处?”
那怪人道:“我等原安居西北之地,忽有一夜时空斗转,一众族人便皆到了此地,并不知是何缘由。”
女娲道:“我见汝等皆非寻常之人,我历遍海内,也是头一次见。”
那怪人道:“我等在西北之时,居穴而生、以土为食,故少与外界来往。我族之人不似他族,无男女之分,只因皆能死而复生,无生死之扰,故族人之数最不增多,却也从不变少。”
女娲奇道:“既是无男女之分,不可繁衍,贵部一众人等根源于何处?”
那怪人闻此,笑道:“娘娘曾就抟土造人,应知天下有此术。不过究竟是何方圣者造的我等,在下就不知了!”
女娲正想问其为何会与这山中十族以命相拼,那些首领长老赶紧安排人将其叉下。女娲心中又急念那悬空诸峰之事,便不再多问这两派的争斗,急急赶去了。
少顷,女娲便已来到这已坠落的悬空诸峰处,却见那白矖、腾蛇昏死在地,忙施法救醒。这二物醒来之后,忙盘身匍匐,道:“我等修为尚浅,被袭扰而不能敌,未能履行娘娘交代之事,看守有失去,请娘娘恕罪!”
女娲忙道:“是我疏忽了!这悬空峰上之土,其能之巨,过于蛊惑。只留你二者在此看管,想来应就是难以抵抗那些觊觎之人。”又问道:“你二者究竟遇到何物,竟昏死如此之沉?”
那白矖、腾蛇四目相觑,一副懵然模样,只得道:“不瞒娘娘,我等未看清那物真实模样!只知那时是夜晚时分,无风却有云飞而来,径直向那峰上而去。我等欲要阻拦,未及看清那云雾之中究竟有何物,便被强风击晕。”
女娲又问:“你等如此昏睡,有几日了?”
白矖、腾蛇道:“记不清有几日了,只知道娘娘走了后当晚便被击晕在此。”
女娲闻罢,算了一下,不过十数日。如此看来,那西南十族所遇的怪人应非此次所成。正思虑之间,忽觉云影摇晃不止,抬眼观去,漫天云海翻滚着,皆往那东方落去。少顷,脚底便传来阵阵冲击,如波浪翻滚一般。女娲赶忙到空中察看,却见这天幕整体倒下,压向了那东冥之处。
原是这东海极东之处,本有五根撑天之柱,这天幕西托昆仑诸峰、东倚这撑天之柱,方才东西相衡、天地相依。而今因那汪洋极东处的撑天之柱倒塌,故这天幕往东倾倒,重重砸在东冥之地。如此,天境弱水又往东倾倒、天幕重压东海,这地表的震颤,不过只是第一波冲击而已。女娲遥望那东海之上,无风之浪贴着天际,漫盈南北二极,向这海内之地袭来。到这海滨之处,仍是擎天之势头,冲击之下,高山皆成齑粉而无一幸免,更遑论飞禽走兽鳞介人族各类。一轮巨浪不知道走了多少时日,直到灌入这海内所有水系,方才回撤。那缀于天幕之上的星辰本就开始往东滑落、即使是那日头也不能自持而往东跌去。这巨浪回流之下,又往那天幕之上贴去,卷着那日头、星辰拖往海中,一时之间海内幽暗一片,宛若混沌未开之时,万物不可见。巨浪来回、反复席卷,海内万物,凡有未及时逃往昆仑高地者,皆被此滔天巨浪数番来回冲刷卷宕,不能幸免。如此,多轮之后,其势渐弱,海内之地才不受祸殃,那日头、星辰也得以艰难地从冲摆脱出来。
然这东海之上余波未止,海内之地也无时无刻不被这冲击震荡所扰,伏羲、女娲等终日忙着安顿生灵、以抚天下。忽有一日,报有来访者,原是那老彩龙四子之一的青龙。那青龙见了伏羲、女娲,忙拜下道:“求羲皇、娘娘拯救我海底水族!”其状之恳,无有不动容者。
女娲一直惊骇那天柱无端倒塌之事,见这青龙,料其应知一二,先不问来由,而是询问此中原委。那青龙道:“不敢欺瞒羲皇、娘娘。东冥天柱崩塌之事,全是我海龙一族为祸所致!”原来自老彩龙死于那黑龙之手后,这海龙一族便无公认的新主,其四子各自辖一方,互不相服,争斗颇多。愈斗愈烈之下,青黄黑白四龙于那极东之处掀起一场惊天巨斗,撞断了那撑天之柱,酿成此毁天灭地之祸。
女娲闻言,怒发冲冠,道:“你海龙族闯祸也太多了!且去通知你那三位兄弟,半日之内,于东海之滨等我!若是不到,我只能入海而斩之了!”青龙见女娃如此之怒,伏地发抖,连忙道诺,倒退而回了。
不过半日光景,女娲已到东海之滨,还兼有夋、郁华等在旁相助,那昆仑悬空之峰,以及鳌龟并其断足以及也被运了过来。青黄黑白四龙见了女娲,齐齐跪地而不敢仰面,道:“我等一时意气争斗,酿成大祸,望娘娘息怒!”
女娲横眉而视,举手挥去,那四龙不敢抬头,忽觉这头颅飘飘然起来,有物落了下来,原是这四者龙角已皆被削去。女娲道:“你海龙族酿祸太多,前番我且念你等乃水族之御,恐天下水族生乱才不予计较,怎知尔等不遵天理、不悯生灵,一再而犯。今姑且销了尔等顶上之冠,若有下次,尔等且估量一下自己能有那黑龙的几分能耐!”
四龙匍匐愈低,口中尽是感激和不敢再犯之言。女娲又道:“早闻老龙王四子各辖一方。后续尔等就遵前制,皆不可行越界之举动。天地间之事,亦不能再有僭越之意,行不轨之事。”便盘起那鳌龟的断足,飞到东冥之处,将那天地挤压之处以此四足重新支撑起来,渐渐恢复了这天地之距,阴阳之衡。
女娲飞回这海滨之后,又指向那鳌龟,将其周身的尸魂之气全部散尽,化成一具稍大以及另外五具较小的身形,道:“前番你与那黑龙扯裂天幕之时,我取昆仑悬空峰下的五彩石补天,致那悬空之山落于地上,如今就由尔等来赎救此事。就罚你化出六具身形,星辰之力仍留在这大身之中,就回归那西北空中,仍列天幕,不得再下届造事;这五具小身便驮着这五座山峰,浮游东海之上,不得再现海内。”又转身向那四龙道:“尔等传令海中水族,不得有染指这五峰者!”众者皆伏地应诺,女娲便允各行其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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