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自*了。
为了给老幽魂交保护费,我只能每天一个电话,拜托逼死我的前夫帮我烧冥币。
……
我死了。
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不带半分留恋。
本以为此生了无牵挂,却不想再一睁眼,我便站在了自己的尸体旁边。
此刻的崖底照不到太阳,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我悄悄别开了眼。
身后却有声音突然想起,嚣张至极:“喂!你谁啊?不知道这一片都是我的地盘吗?”
这青天白日的,竟还有人能看得见我。
我被吓得魂躯一颤,回头却见是一个花衬衫大胡子的男人,与我一样飘着。
可我一转身,他却反倒是被吓到了。
“我天,你怎么留着血泪呢,你生前是瞎子啊?”
我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我生前的确是瞎子,瞎了三天了。
还是在新婚之夜被自己戳瞎的。
想到那新婚夜,我早已死透的心又泛出丝丝的疼。
见我不答话,他又提高了音量:“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宋……宋慧乔。”
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我犹豫了一下,但接着便有了底气。
死都死了,用这个名字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胡子男魂的眼神在我和尸体上游走片刻,语气忽地嚣张起来。
“小丫头,没听过我彪哥的名号吗?这情人崖一片都是我的地盘,你扰到我的清净了。”
“那怎么办?”
我真心实意地着急:“我也没办法自己把尸体搬走。”
彪哥啧啧两声,语气很是同情:“你年纪轻轻就自*,也是可怜人。”
“这样吧,只要你给我上供,我就同意你住在这里。”
上供?
不等我问,彪哥就继续道:“给我十亿亿的冥币,我就让你住下,不然我就吃了你。”
我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阴间的通货膨胀。
可别说十亿亿,就连一张黄纸我都没有。
“我家里人不知道我死了,不会给我烧冥币。”
其实我没说,他们知道了兴许也不会给……
但彪哥却没放弃,围着我转了一圈,找到了我的手机。
手机竟没坏,甚至还有55%的电!
“你这不是还有手机吗?给他们打电话不就得了。”
我一愣:“幽魂还能打电话吗?午夜凶铃?”
“不是。”他摇摇头,语气却很是得意,“我修炼这么多年,会一个很厉害的法术,一天可以让你打一个电话出去,你去跟你家里人说吧。”
彪哥一边说着,一边点进了我的通讯录。
“这手机现在是连按键都没了,都得用触控笔是吧,幸好我法力高强,直接用手就能点。”
“你就一个个打吧,就从你老公开始。”
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便眼疾手快按下了段晋辰的号码。
对面却久久没能接通。
彪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真是你老公吗,怎么连电话都不接?”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段晋辰是我的老公没错,可他又不爱我,甚至在我死前,我都没能打通他的电话。
在成为我的老公前,段晋辰是我的心理医生。
我生前是个画家,却患有严重的‘司汤达综合征’。
这是艺术工作者的专属绝症。
任何强烈的美感和华美的艺术都会让我的头晕目眩,出现幻觉,甚至精神崩溃。
他陪我治疗这么多年,我们相识相知最终走到一起。
本以为会幸福一生,他却在新婚之夜将我拖进了地狱。
眼睛能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间画室,硕大的白炽灯亮起,周围一幅幅绝美的作品都深深刺激着我的神经。
那色彩艳丽的画面渐渐扭曲,狰狞着朝我靠近。
我缩进了角落却仍旧避无可避,最终,我拿起了地上的美工刀,刺进了眼睛。
世界一片黑暗,剧痛之下,我却终于能够安心。
我正失神,彪哥却忽地推了我一把。
他语气很是急迫:“你发什么呆呢?电话通了。”
我骤然回神,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寒意十足的声音。
“宋姗语,你又想干什么?”
第2章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大下午的阳光正好,我说我死了让他给我烧冥币,怕是只会被当成精神分裂。
犹豫半晌,我最终问道:“段晋辰,你在做什么?”
对面一阵沉默。
其实我知道,我不该和他聊这种无意义的话。
他恨我,我也该恨他。
他恨我入骨的原因很简单,只是个乌龙。
我该恨他的理由更简单,因为我遭了无妄之灾。
但我实在是恨不起来他,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知道我病症的人极少,除了我的父母,便只剩下了段晋辰。
我的父母只把我的病称之为矫情。
“怎么会有人被一点颜料唬住,我看你就是想偷懒罢了。”
“明天你要是交不出临摹,就别想出来了。”
他们将画室的门重重锁上,日复一日的让我临摹那些色彩艳丽的画。
我的病被折磨得越来越重。
最严重的那一回,我拿着美工刀,将整个画室中的画全部毁掉,疯癫地想与它们同归于尽。
在我一刀刀割向自己时,段晋辰赶过来抱住了我。
他将我死死抱紧,任由锋利的刀将他弄得鲜血淋漓仍旧不为所动。
只在我耳边不断重复:“姗语,你不能出事,你不能死……”
段晋辰是唯一会安慰我的人,即使那安慰是假的,却也真切地照亮了我。
我心中一动,到嘴边的话便转了方向:“晋辰,你两天没来看过我了。”
你一直不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死了?
毕竟是他亲口说的,如果*人不犯法,他肯定会亲手*了我。
段晋辰冷笑道:“宋姗语,我真没想到,你的脸皮竟能厚的令人发指。”
“和你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
“想让我来看你,除非你去死。”
他字字诛心,饶是我已经死过一回,却还是能感受到那锥心的痛。
多年的相守,终究只是裹着糖衣的骗局,没有半分真心。
我只能苦笑,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的确是死了,你能来给我烧点纸吗?”
段晋辰一噎,语气盛着满满的怒意:“宋姗语,我没空和你开玩笑!”
话落,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彪哥却比我还惋惜。
“你这什么老公啊,是不是打错了,还白白浪费5%的电。”
他抱怨完,却又忽地看向了我,小小的眼中满是狐疑。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叫宋慧乔吗?为什么你老公叫你宋姗语?”
“改名了。”我答得模棱两可。
其实我没说的是,段晋辰一直都不知道我的真名。
我们互为夫妻,本该是双方最亲密无间的伴侣,可却互相隐瞒。
只是他的目的,总比我要高尚些。
我不愿提起,好在彪哥也并未追究。
“得了,今天就当我做好事收留你了,明天你必须把保护费给我,不然我肯定吃了你。”
我点点头,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彪哥,为什么我们死后不能投胎呢?”
彪哥一愣,却摇摇头。
“还投胎呢,你又不是寿终正寝,哪会有地府的人来管你。”
“也离不开尸体百步,就这么生生熬着吧。”
彪哥不再管我,我便自己找了棵树往上一躺,倒也是自在。
可半夜,我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铃声回荡在空旷的悬崖地,显得十分瘆人。
我被吓了一跳,飘下了树,便看见了那亮起的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是——妈妈。
第3章
深更半夜,手机铃声在空旷的崖底阵阵回响,让幽魂都有些毛骨悚然。
我伸手想将电话按灭,却扑了个空。
彪哥被吵醒,骂骂咧咧地飘了过来。
“谁啊,真没素质,大晚上打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有些抱歉,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能接吗?”
彪哥摇摇头:“一天就能打一次,过了零点再打回去吧。”
于是乎,我们只能飘在一旁,看着那电话一次次响起。
彪哥比我着急,活像只无头苍蝇。
我本以为他是为我接不到电话心急,却不料他一嗓子嚎了出来。
“我的电啊!”
“这就只剩三十几的电了,你不充电就算了,怎么连电池都不带啊?”
我摇摇头,耐心给他科普:“现在手机都没备用电池了,早就是一体机了。”
彪哥一噎,又尴尬地找补:“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妈还挺关心你的哈,这得着急坏了。”
我一愣,缓缓摇头,嘴角噙出苦涩的笑。
她怎么会关心我?
我从小到大都没尝过被妈妈关心的滋味。
零点一过,彪哥比我还着急地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接通,对面果然传来劈头盖脸的痛骂。
“宋慧乔,你死哪去了?半个月后就是画展了你不知道吗?”
“你明天立刻给我滚回家,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她的话渐渐变得难听,越来越口不择言,但我只静静听着,心中是一片麻木。
这样的话,从我记事就听起了。
更可笑的是,我几天前就已经成了个瞎子,他们却毫不知情,还催促着我回去办画展。
难道想让我成为油画界的贝多芬吗?
等了许久,妈妈终于发完了火,我才能开口。
“妈,我出了点事,你能来看看我吗?”
直接说我死了她肯定不信,只能让她来亲眼看到尸体。
可妈妈却只是冷笑一声:“我管你出什么事,就是死了也得过来开画展!”
这是最后的通牒,她说完便直接把电话挂了。
手机传来阵阵忙音,但妈妈的话却还似阵阵回音飘荡在空气里。
我漂浮在手机上头,就这么久久沉默着。
彪哥有些尴尬,眼里还有些同情。
半响,才没话找话地问我:“你原来还是个画家呢?”
我回过神,摇摇头。
“我姐姐是。”
我的姐姐,名叫宋姗语。
她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了国外。
因为染上了药,死在了一场疯狂派对的狂欢里。
警察破门而入时,一屋子的人,全都一丝不挂,也全都没了声息。
可宋家百年艺术世家,须得是清流。
于是死者便不再是继承衣钵的画家宋姗语,而变成了我宋慧乔。
我匆匆赶回家,竟看见了写着我名字的葬礼。
父母哭得伤心,将我拽到灵前:“姗语,送你妹妹最后一程吧。”
他们那样掩面啜泣着,一夜便白了头,可那宽大衣袖下的手却掐的我生疼。
葬礼结束后,我便被马不停蹄关去了国外。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宋姗语。”
自那以后,我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成了个‘死人’。
而那样的死法及不体面,在国外国外都闹得沸沸扬扬,‘宋慧乔’这名字被骂的体无完肤。
彪哥挠挠头,有些不解:“你姐姐是画家那为啥找你啊?”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些事,光是想起便已耗尽了心力,我实在没办法将它宣之于口。
见我不语,彪哥叹了口气。
“家里人这么对你,老公也不关心你,也难怪你会自*。”
我不由看向不远处我那凄惨的尸体,摇摇头。
其实段晋辰曾经对我很不错的,几乎是我如湍急洪流的人生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还记得,我有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是他陪着过的。
那天的蛋糕丑得出奇,上面歪歪扭扭地挤着几个大字:‘生日快乐’。
段晋辰还得意朝我一笑:“我自己做的,喜欢吗?”
“喜欢啊,可太喜欢了,简直就是艺术。”
我说得阴阳怪气,段晋辰却仍点头。
“看来你的病已经好透了,面对这么完美的艺术品都不害怕。”
回想着,我不自禁笑了,但渐渐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若是能选择,我多希望能死在那一刻。
第4章
我情愿做一个被永远蒙在虚幻泡沫中的傻瓜,也不想体会被所爱之人折磨伤害的滋味。
新婚之夜被关进那间挂满色彩画的画室时,我问过段晋辰为什么。
他厌恶地看着我:“宋姗语,当年你逼得我妹妹跳楼自*时,就从没想过这一天吗?”
我瞬间明白过来,用尽全力去解释。
“段晋辰,我不是宋姗语,我是宋慧乔,宋姗语早就死了!”
可他只是嘲讽地看着我,语气不屑:“宋姗语,别太可笑了,这么假的理由,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说完就推开我锁上了门。
我拼命解释着,将门拍得框框直响。
可段晋辰依旧不为所动。
“宋姗语,这些年我忍着恶心接近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你吧?”
“我给你下了那么多精神恍惚的药,你从没梦到过我妹妹吗?”
“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给她陪葬!”
段晋辰说完便走了,独留我一人被绝望侵袭。
他的话如尖刀般,切断了我脑中的最后一根神经。
我蜷缩在画室紧闭的门口,终于想起了他说的那件事。
高中时,姐姐在学校霸凌同学,导致那女孩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那件事闹得很大,但宋家底蕴深厚,原本便是学校的巴结对象。
于是,霸凌致死被篡改成了抑郁症自*。
那个女生香消玉殒,可姐姐依旧过着她如金汤匙般的人生。
这件事定性的那一刻,姐姐也收到了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
当时她看着我,眼中尽是不屑
“宋慧乔,你看到了吗?即使是一母同胞,我们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
“如果出事的是你,我爸妈妈肯定不会管你。”
她高傲的仰着头,奔向她璀璨幸福的人生。
好在恶人自有天收,让她早早离开。
只留下我,被动地承担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因果。
我心中忽地窝火,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知晓她的转世,定要吓出她一生的阴影。
“老妹,你这是咋了?”
彪哥的声音让我渐渐回神,低头一看,我血色的泪淌了一地。
里面貌似埋藏着不甘心。
彪哥沉默着不知说什么,我却擦掉眼泪,先一步振作了过来。
“等明天吧,我知道该和谁打电话了。”
他,应该是唯一会帮我的人。
在姐姐还活着时,我一直都过着被放养的日子。
那时年纪小,埋怨着爸妈的偏心和不公平,可如今在看来,那时的自己实在太矫情。
无拘无束的日子,被我过得极不珍惜。
我被丢在寄宿学校,认识了我的同桌,周书礼。
我很喜欢音乐,第一次编的伴奏,就丢给了周书礼。
他默默听完,看着我的眼睛。
“宋慧乔,我们组乐队吧。”
他是唯一支持过我梦想的,也是唯一不愿相信我死了的人。
不相信我会以那般难看的方式去死的人。
这些年,我的邮箱里有上千封未点开的邮件,一封封都来自于他。
可别说回复,我就连点开都害怕。
宋慧乔死了三次。
一是是死在那轰动一时的丑闻,二是死在我被囚禁三年后的妥协里。
最后,便是现在了。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自己的身体,流了满地的鲜血成了黑褐色,好像比我刚死的时候更恶心了些。
我忽然迫切地想让他们发现我,不管是我父母还是段晋辰。
让他们因为我切实地害怕或恶心,若我能够诈尸,最好糊他们一脸。
我恶劣地想着,全然忽视了彪哥的询问。
“你倒是说呀,打给谁?”
他急地几乎跳脚,我却丝毫没有注意,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垂眼看去,竟是段晋辰。
他终于发现我不见了?
几乎是下意识,我着急忙慌地去够手机,可依旧只是穿了过去。
我无比着急,求助地看向彪哥。
但彪哥却板着脸摇摇头:“今天没机会了。”
第5章
彪哥说着,又斜眼觑我:“还接干嘛,你老公又不爱你。”
可我看着那亮起的屏幕,仍是不愿放弃。
僵持片刻,彪哥无奈妥协:“行吧,我尽力帮你吧,但是明天就没办法打了。”
“谢谢!”
我点点头,连忙接起电话,语气里都带上未察觉的激动。
“晋辰?”
似是对我的语气意外,段晋辰沉默片刻,冷声问:“宋姗语,你不在医院,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的话似兜头冷水般,将我的那点激动淋了个彻底。
可我没时间难过,抓紧机会说道:“我、我在城郊情人崖这里,段晋辰,你能不能来找我?”
我说得情真意切,但段晋辰仍是不信。
“你一个瞎子,怎么可能跑到那荒郊野岭。”
“宋姗语,你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他的语气是极尽的漠然,将我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我的心如溺水般窒息,好半天,才从喉咙挤出颤抖的声音:“段晋辰,我真的不是宋姗语,我是宋慧乔。”
“几年前画作造假的事,不是都有人说过了吗?”
是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作假。
我不是天才,再怎么努力,短短三年也没办法成为顶尖的画家。
家里不愿拖下去,索性给我找了枪手。
而自始至终,我就像个傀儡,任由他们摆布。
那段时间我神情恍惚,不小心将不同主题的画混到了同一场画展,被看出了端倪。
这件事闹得很大。
我还被妈妈扇了好几巴掌,随之而来的,是带着盛怒的诅咒。
“我生你养你,你不知道给家里争光?”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当时我顶着肿胀的脸回到家,还是段晋辰亲手给我上的药。
“怎么不知道躲一下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凝着我的伤,语气是埋怨,眼底却是心疼。
原来那样的感情也是能装出来的吗?
我的心忽然痛得不像话。
但段晋辰的语气依旧,就好像这桩桩件件的回忆与他无关。
“宋姗语,你不用做这种无意义的解释。”
“我不会相信你。”
眼见着他想要挂电话,我一咬牙,提高了音量。
“段晋辰,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我已经死了,就在悬崖下!”
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那现在给我打电话的难道是鬼吗?”段晋辰一愣后,嗤笑出了声。
“宋姗语,你要死也给我先把婚离了。”
“我可不想被要求着去给你收尸。”
他说完,便直接将电话挂断。
几声忙音响过,便再没了声音。
我僵在原地,内心却如烈火焚原,烧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寂。
手机屏幕的亮度实在刺眼,直到血珠滴落在上面绽开成花,我这才发现,那是我的眼泪。
我伸手擦了擦脸,又认真地擦着手机,却听见了提示音。
是低电量提醒。
只剩20%的电了。
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尸体旁坐下。
在惨淡月光的照耀下,风吹落的大片的树叶,盖在我的身体上,似是要将我彻底地埋葬。
彪哥也陪我坐着,嘀嘀咕咕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以为我得绝症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你还能比我更惨。”
我未回应,只仰头望着月亮,看着它暗淡下去,变成初升的太阳。
那阳光洒落在身上,虽感受不到暖意,却也没有预想中的灼伤。
我有些意外:“原来幽魂不害怕太阳。”
彪哥却忽地神色落寞起来,与他平日没脸没皮的样子大相径庭。
“都变成幽魂了,这世上哪还有可怕的东西。”
“唯一害怕的,应该只剩下孤独了。”
我的心仿佛被这利箭一道射穿,变得鲜血淋漓。
我呆呆站着。
身后却忽的传来彪哥激动的声音。
“我听到声音了,小姑娘,是不是有人找你来了?”
我忽地回神,立即飘了上去。
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崖边停了下来。
第6章
我一愣,看见不少人从车里出来,架起了拍摄的设备。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只是个拍摄团队。
但也没关系,至少被他们发现了,我可以上新闻,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不管是让段晋辰知道真相,还是让爸妈知道没了敛财的工具,我都挺开心的。
但我等啊等,直到那群人开始拍摄了,也无人发现我的存在。
是了,崖底那么深,血迹早成了黑色,尸体被树叶盖着,他们看不见。
没有人会发现我。
我大失所望,彪哥却飘上前凑起了热闹。
“嘿,这不是那个很火的歌手吗,是不是拍那什么爱么威呢?”
我抬眼看去,人群中的确有一道身影,格外的光鲜。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歌手?”
彪哥解释道:“之前有个他的小歌迷,到这情人崖拍照打卡,把签了名的海报掉悬崖了,那哭得嚎的,比见了鬼叫得还惨,我印象深刻。”
他说着,又思索起来。
“叫什么来着,那个歌星……哦对,叫周书礼。”
周书礼?
我心底一惊,连忙飘过去,果然看见了他。
他变了许多,一张脸帅得惨绝人寰,但的确能一眼认出,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他果然成功坚持了他的梦想,成为了一名歌手。
我看着他们搭好了摄像机,摆好了威亚。
应该是什么MV,要拍摄跳悬崖。
周书礼敬业地吊着威亚,从我跳崖的地方一次次纵身跃下,再被拉上去。
同一个地方,却是不同的境地。
他跳下去,被工作人员一次次拉起,我跳下去,便成了一滩烂泥。
就像我们一同出发却截然不同的命运。
我看着他一次次接近崖底,和我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发现我。
直到他们拍摄完毕,临走之前,不知是谁提议放了一遍新歌。
前奏响起,却是无比的熟悉。
随着那轻快的鼓点,我的心却抑制不住的颤动起来。
——那是我写的第一首曲子。
车子缓缓驶离,我下意识追上去,却被无形的力拖在了原地。
我离不开这里。
我心中着急,转而问彪哥:“能再打个电话吗?”
彪哥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真不行了,不然我会魂飞魄散的。”
这个电话昨天已经打了出去。
我的心狠狠一颤。
无助地转过头,看着那车子消失在拐角,只留下尾气。
见我魂不守舍,彪哥凑了上来:“你偶像啊,能见一面也值了嘿。”
我摇摇头:“不是……他是我朋友。”
彪哥显然不信:“得了吧,这大帅哥是你朋友,你还执着你那没心的老公呢。”
“之前那小粉丝也是这样,边哭边叫周书礼老公呢。”
他说着便飘走了,独留下我一人在原地。
天下起了小雨。
我飘到自己尸身的上空。
大概崖底太过阴冷,竟然还没开始腐败。
我想,我大概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尸身化作白骨,渐渐凋零。
可我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却见到了段晋辰。
这还是自我死后,第一次和他面对面。
我离他离得很近,絮絮叨叨地问着。
“段晋辰,你是来找我了吗?”
“现在天已经黑了,你看不到尸体,你能看到我吗?”
“我就在你面前,你能看见吗?”
他看不见。
他站在崖边,视线透过我的身体,在崖底寸寸搜寻。
可现在天色这么晚,他如何能看得见我。
“我就不该信那个神经病。”
丢下这句话,段晋辰便转身离开了。
我的心随之落下,最后的希望也偃旗息鼓。
大概他对我的最后一点信任,也被这夜色消磨殆尽。
可没过多久,我却又收到了他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熄灭,段晋辰像是真的生了气,势必要等到我接电话才罢休。
彪哥急地在一旁跳脚:“没电了没电了!打什么打啊,年轻人怎么这么心浮气躁的。”
我也着急,但实在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手机铃声一直没有停过,直到零点已过,才连忙接起电话。
不等我开口,那头便传来段晋辰压着怒气的声音。
“宋姗语,你到底到哪里去了,不要再耍花样,给我回来离婚。”
原来他只是想离婚。
我心一痛,却还是极力稳住声线:“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
他几乎没有犹豫:“当然,我根本就没爱过你。”
如同穿心一剑,贯穿肺腑,带出血淋淋的痛意。
我一时僵住。
好半响,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声音却哑得我自己都吓一跳。
“我说过了,我在悬崖底。”
段晋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没去吗?我根本没看到你。”
“但是我看到你了。”
我的声音散在风里,却也清晰地传了过去:“段晋辰,你说我是神经病。”
第7章
随着我话音落下,电话那头便陷入长久地沉默。
久久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我想,段晋辰这下总该信我了。
以前,他从不会骂我是神经病。
每次当我自暴自弃地说自己是无药可救的神经病时,他总是比我还受伤,将我抱紧,一遍遍重复着:“姗语,你才不是,我一定会治好你。”
他那样笃定,说一定会治好我。
但现在他不光食言了,还骂我是神经病。
那边依旧是沉默,许久后才听见段晋辰的声音:“够了,我不管你耍什么花招,给我回来把婚离了。”
他一口气说完,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却是愣在原地。
段晋辰的语气很不寻常,甚至像是带着隐隐的慌乱。
可他慌什么呢?
是害怕我变成鬼还能和他打午夜凶铃吗?
我正想着,却又自己否定了。
段晋辰是无神论者,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从前我们去旅游散心,曾特地去了香火极望的灵山寺,求了一根许愿签。
我埋头写着,段晋辰便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好奇问他:“这签很灵的,你不想许个愿吗?”
他却摇摇头:“我从来不相信许愿能成功,我只相信我自己。”
我震惊不已,连忙反问:“怎么可能,我许愿就很灵,你之前从没许过愿吗?”
“许过。”
他看着别处,声音平静,就好像那个愿望无关要紧。
“只是没实现而已。”
我那时垂下眼,看着手中的许愿签,将上面的字划掉,重新开始写:“段晋辰事事顺意!”
既然你许愿不灵,那我就帮你许,希望你事事顺意。
我的愿望的确很灵,段晋辰是真的事事顺意。
只是,我好像忘了加上我自己。
我心底传来缓缓而来的抽痛,摇摇头,却只是叹息。
段晋辰不会怕鬼,那他害怕的会是什么?
我自嘲笑笑,总不可能是怕我真的死了。
又看了眼电量:13%
这点电量可能连明天都撑不到。
我将手机放下,坦然道:“彪哥,到时候我要不到钱,你还是吃了我吧。”
彪哥却摇头:“得了吧,你这小姑娘也不容易。”
我其实早知他面恶心善,抬起头感激地笑笑。
这世间的自*者,十有八九总是各有各的苦楚,不是走到了头,谁真能下定决心去死呢?
彪哥唉声叹气:“只是可惜喽,以后还得过穷日子。”
但我环顾四周,除了我有些碍眼的尸体,这里环境其实还不错。
住在这样的地方,倒也算不得可惜。
正想着,天色忽地阴沉下来,饶是幽魂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有些不明所以,彪哥却忽地兴奋起来。
“你死的真是好时候啊,我差点都给忘了,明天就是中元节。”
“鬼门大开,我们不用拘在这里,从今天晚上十二点到明天晚上十二点,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呢,咱们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小姑娘,回去看看吧。”
彪哥说着,马不停蹄就飘走了,他到底还是有牵挂的人。
我独留在原地,却不知该去哪里。
想了许久,眼见天光大亮,我才终于下定决心,朝着市区飘去。
……
我来到了和段晋辰的婚房。
婚房里的每一处装修都是我们一起商定的,但我却没有住过一天。
出乎意料的,我竟在房子里见到了段晋辰。
这个点他没去心理诊疗室,却待在书房,眼下带着淡淡地乌青,像是一夜未眠。
他似是有些烦躁,紧盯着面前的病人资料。
这得是多棘手的病人才让他如此伤脑筋?
我好奇地凑了上去,却看见那人就是简单的神经衰弱。
开点药的事情,可段晋辰却一直盯着,一个小时也没见翻动。
倒像是在走神。
看得有些无趣,我本想去躺躺那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大床,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宋姗语,你给我出来!”
第8章
段晋辰猛然回神,起身要去开门。
我下意识想阻止,可手却扑了个空。
刚打开门,便看到了两道我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父母。
段晋辰有些意外,侧身让两人走进来:“伯父伯母,有什么事吗?”
我爸扫视着家里的装潢,眼中不屑的打量。
我妈则冷哼一声:“宋姗语呢?”
他们的态度如锐利的尖刺,让我觉得有些难堪。
我知道,他们一直想让我嫁给另一个艺术世家的豪门,很看不上段晋辰是个心理医生。
哪怕他的履历近乎完美,年薪比宋家画作拍卖所得还高出不少。
他们也只会守着自己的艺术品味沾沾自喜,自认高人一等。
我看向段晋辰,他面上不显,眼底却是掩藏极深的厌恶。
他似有些担忧,着急道:“她昨天就不在家,我也在找她。”
我妈不耐地拿出手机,开始给我打电话,一边不忘埋怨:“马上就是画展了,她还真敢不回家,反了天了。”
“真是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我心一刺,却忽然听见段晋辰开口问:“伯父伯母从前不是很宠她吗,就连人命关天的大事都不骂她一句?”
话音落地的瞬间,我的父母皆是一愣。
相互对视了一眼,我爸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
段晋辰未回答,只定定看着他们,放轻了语气:“听说的。”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像是能洞察人心。6
段晋辰是个心理医生。
你想怎样瞒过一个心理医生?
气氛急转直下。
半响,我爸开始打圆场:“那都是莫须有的事,以后不要再捕风捉影了。”
“姗语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任性,我们从小就疼她。”
我的心似被人狠狠攥紧,揪得生疼。
想要开口,却只是讥讽一笑。
是啊,他们从小就喜欢宋姗语。
这是从周岁宴上的抓周礼就注定了的。
姐姐抓到了画笔,被认为是天定的天份继承衣钵。
而妹妹抓了什么不知道,从没有人说过。
反正不是画笔。
因为天差地别的对待,即使我和姐姐长得很像,我还是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
当我拿到结果,发现我们真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失望的时刻。
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却不爱我。
“是吗?”
段晋辰配合的点点头,随后话音一转:“对了,我听说姗语有个妹妹,叫宋慧乔。怎么之前从未听过?”
我的心瞬间被提起。
段晋辰这是……
然而听见这话,我爸妈又登时变了脸
“别提了,她一点都不知羞耻,跑去国外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给家里丢脸。”
“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性格就是天差地别。”
“可怜了姗语,还要被连累。”
他们言之凿凿地、真情实感的控诉着“宋慧乔”。
好像真的觉得那些恶心事是‘宋慧乔’做的,话里的厌恶如此真实。
我呆在原地,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眩晕。
为什么不爱我还要生下我?
为什么不能对‘宋慧乔’哪怕好一点呢?
我再也听不下去他们对‘宋慧乔’的声声控诉,逃也似的飘进书房。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父母终于离开,段晋辰走进了书房。
他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给自己倒了杯水。
用的还是我给他买的杯子。
我一愣,莫名的有些生气。
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留着这杯子。
那杯子越看越碍眼,我伸手一挥,却不料直接将杯子扫落在地。
随着“哐当”声响,杯子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被惊到,还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个能力。
段晋辰听见了响声,也回头看来,将视线落在了我的方向。
第9章
我有些心虚,但他到底没在意,只以为是自己没放好。
报时的钟声响起,已经是上午十点整。
段晋辰带着病人资料去了自己的诊疗室,我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走进熟悉的心理诊疗室,他翻看起病人的资料,又恢复了人前的清冷疏离的模样。
倒是看着很有安全感。
我闲的无聊,把桌上的资料看了又看,却意外的发现了周书礼的资料。
那张纸被层层叠叠压在最下面,只露出照片和名字,其他的我无从知晓。
他竟也需要心理诊疗吗?
不等我细想,敲门声忽然响起,一个清纯女人走了进来。
我总觉得从前见过,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
段晋辰抬起眼,有些愣住,却是没说话。
女人率先开了口:“晋辰,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段晋辰没回答,只淡淡道:“你呢?”
那女人笑了,将发丝别到耳后,又摇摇头:“离开你,我一天都不好。”
我如遭雷击,这陌生的面孔在记忆里盘旋,却是越来越熟悉。
片刻后,我忽地想起来。
她曾经是段晋辰的病人,名叫姜沄。
我心一沉,明白过来,他们之间绝不是简单的医患关系。
眼前两人对视着,久久不语。
这寂静于我而言,却像是极刑。
半晌后,段晋辰垂下眼,继续看起资料,语气仍是对病人般的淡然:“有什么事?”
姜沄一愣,眼底泛起不甘心。
她当即便走近坐下,抿了抿唇道:“晋辰,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段晋辰手一顿,抬眼看着姜沄,却答非所问:“我才结婚一星期。”
姜沄像是极委屈,顿时红了眼,语气哽咽:“可是已经到了三年的期限了,分手时你答应过我,只要三年就会和宋姗语分开来找我的。”
我心一沉,脑中却越来越清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7
姜沄就是段晋辰的前女友。
段晋辰为了接近我复仇,这才和她假分手。
他们定下了三年之约,约定将我除去,就能重修旧好。
真是狗血又感天动地的爱情。
只有我是这段关系里的恶毒女配角,滑稽女丑角。
我的心忽然很痛,比我从前无数次割腕受伤还要痛。
就像一颗心被完整剖出,又被一刀刀化成碎片。
大概我之前还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明明段晋辰这么伤我,我却还是会把这唯一的机会用在他身上。
我想看到他下意识喊我的名字,或者保留属于我的习惯。
我想看到他想起我。
我是真的以为至少这么多年的相处,段晋辰对我至少会有一点点动心。
但事实却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爱过,有的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死死盯着段晋辰,他久久没有说话,姜沄亦着急起来。
“怎么不回答我,难道你舍不得她了?”
我心一颤,就听见了段晋辰冷声道:“我很快就会和她离婚。”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又一次落荒而逃。
在飘出门的刹那,还听见身后传来姜沄含笑的声音。
“那我呢?晋辰,你会娶我的对吗?”
我逃出了那如炼狱般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再没有回头。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戏弄我,连最后一点幻想都不愿留给我。
非要让我明白,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爱我。
我魂不守舍地回了悬崖底,再也不想踏出一步。
哪怕一年只有一次的自由,于我而言也毫无意义,聊胜于无而已。
彪哥还没有回来,整个崖底空空荡荡,只有风声在呼啸。
想来,我才是真正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我就那样木然地坐着,看着一旁的树影被渐渐拉长,直至夕阳西下。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突兀地阵阵回荡。
是段晋辰。
我伸手,却出乎意料地发现手机能被直接拿起。
好像不需要彪哥在场,我也有了能打电话出去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我只是就这么看着,不为所动。
段晋辰打电话给我,无非是想让我回去,快点把婚离了,好尽快给姜沄让位置。
反正也是无用功,我不想接,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手机又断断续续响了许久,不光有段晋辰,还有我的父母。
一个个电话,显得那么着急,却没有半分的真心。
于他们而言,我只是个不算趁手的工具,或者一个碍事的讨厌鬼而已。
手机只剩5%的电时,彪哥喜气洋洋地回来了,看见我却有些惊讶:“回来这么早啊,没多待一会啊?”
我张了张嘴,却只是苦笑。
直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彪哥是踩着点回来的,如今零点过去,他看了看手机,激动道:“嗬,还有三分电呢,再打个电话呗,这可真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却摇摇头,已经没了兴趣。
无他,只是已经没有人可以打电话了。
没有人会信我,会来找我。
我只是一遍遍的自取其辱罢了。
此刻手机却忽然弹出热点消息,弹窗上显示的,竟是周书礼的新歌预告。
我一看,心却猛然一颤,又开始跳动起来。
他的新歌名字只有两个字,却刺痛了我的眼睛。
——《慧乔》
我险些忘了,他在找我。
鼻尖一酸,我连忙拿起手机,手忙脚乱地给周书礼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却一直无人接听。
本以为是没了回应,却不料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电话被接起了。
第10章
对面接了电话,却久久没有说话。
“周书礼?”
我试探着喊了声,过了许久,才听见极轻的回应。
“嗯。”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鼻音很重,但到底是应了。
但我实在没时间在意,电量急速下降,只有最后2%了。
我连忙快速的说:“我在你之前拍摄MV的情人崖崖底,你能来接我一趟吗?”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你能来给我收个尸吗?
我语速飞快,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毕竟我们多年没有联系,现在是三更半夜,这话乍一听又太过荒唐。
我怕他不相信。
果然,待我话音落下,对面却一直沉默着,久久没有回应。
我顿时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然而不等我挂电话,手机电量归零,直接关了机。
现在,是真的不会有人发现我了。
我终于,彻底被抛弃了。
我将手机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彪哥拍拍我的肩,安慰着:“没事,妹子,别想了,反正人生到头谁不是个死啊。”
他安慰得实在笨拙,我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
人生到头谁不是个死,然后再被所有人渐渐遗忘,我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早罢了。
没关系的。3
我安慰着自己,却抑制不住心底的难过,就像那断了线的血泪,任凭我怎么擦拭,还是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像是化为实质的悲伤,猩红,触目惊心。
彪哥无措地挠挠头,又说道:“害,别想了,我带你在附近转转吧,其实住着也挺有意思的。”
他说着,便带着我逛起来。
喋喋不休地说着,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呐,我当年就是死在这里,给我摔稀碎,不过现在也看不到了。”
“早知道死了走不掉,我还不如死人多的地方呢,至少不无聊,没得等十几年才等到你来和我作伴。”
他一路絮絮叨叨,我也听的认真,毕竟是以后要一直住着的地方,早些熟悉最好。
路过我的尸体时,我却停了下来。
其实过了这么久没被处理,是真的有些辣眼睛,被落叶潦草盖着,更像是堆垃圾似的。
我稍一思索,便吹走了落叶。
生前就被埋在别人的名字里,死后我怎么也要见了天日。
吓人就吓人一点,反正害怕的也不是我。
彪哥真的是个乐天派,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正说得开心,崖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随着阵阵警笛声,几辆警车停在了悬崖边。
我心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彪哥拉着飘了过去。
却见段晋辰和周书礼一起从警车上走了下来。
我心底一惊,却是止不住的好奇。
段晋辰和周书礼?
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连忙凑上去,就听见周书礼有些烦躁地质问:“段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擅自接了我的电话还说要报警?”
警官也问道:“段先生,您说悬崖下有尸体,是您亲眼所见吗?”
段晋辰摇摇头,神色隐在红蓝交替的警示光里:“……我不能确定。”
警官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段先生,您知道报假警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明白。”
段晋辰点点头,语气却是坚决。
“麻烦你们尽力寻找,有什么后果,我会全部承担。”
警官看着他,眼神却带上了警惕的审视:“段先生,你认为的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我看着段晋辰,也是同样的好奇。
他到底要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是讨厌的仇人?还是烦人的神经病……
他沉默着,似是在思索。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似极力抑制着什么,但语气却坚定。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刚刚结婚。”
我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警官的对讲机忽的响起,传来搜救员激动的声音。
“找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巨大的警用搜救灯亮起。
所有人都朝崖下探头看去。
警用搜救灯强烈刺眼的白光下,我惨烈的尸体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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