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我从南京大学毕业,分配到医学院任教。在化学化工学会年会上遇到几位同届学友,说起我们这一届无不唉声长叹:运动接踵而来,教学时间被肆意挤兑。一年级的无机化学是基础的基础,可是遇到反右还得退避三舍;二年级要学分析化学,又逢大炼钢铁,化学系被推上第一线,没日没夜地围着小高炉转,功课全抛九宵云外;临毕业了抱佛脚,饿着肚子被补课,硬填的知识支离破碎,用起来捉襟见肘,苦不堪言。
有位毕业于某师院的中学老师说,他的一位女同学,出身工人家庭,优秀共青团员,政治可靠,还写得一手好字,运动中总被抽调去整抄材料,临毕业前老师拿了中学课本,逐章逐节教大家怎么讲课,而她却忙于抄写毕业生资料而很少参加。因为她表现好,评语写得特别好,分配工作时被一重点中学抢了去。第一次上课堂,校领导还有很多老师都去听课,她刚板书完课题就有人夸赞说不愧是高才生,但接下来的讲课却让人大跌眼镜,校长找她谈话之后立即打了退票。重新分配时其他学校也拒绝接受,结果被分到一家新建的小化肥厂,让她带领两名技校生筹建化验室,可她对分析化学却一窍不通,还不如技校生,又主动打了退堂鼓。以后好长时间还在人事局做些勤杂工作,糟神上受到很大打击。
大家问到我时,我如实地说:运动哪校也逃不了,我们只是见缝插针,甚至移花接木地将该学的课程学完,同时还在运动中也还学到一些实用知识,所以走上工作岗位后,还没听说有谁应对不了的。这时几位同届学友都投来疑惑的目光,有位还直率地质问:“南大搞运动还名声在外,你们的一天也只24小时,怎么可能呢?”这让我也反复深思起来。
我想除了我们讨五年制的巧早入学一年,得以享受半年非常正规的教育外,往后那些年还能增长不少知识和实践能力,主要依仗郭影秋校长那因势制宜的治校方略和艺术,是的,那真的堪称为艺术。
郭校长是在反右后期调来南大的,那时大鸣、大放、大字报、大批判的“四大”已接近尾声,师生们正企盼教学能重上正轨,校园能恢复往日的宁静。忽然听说要调来新校长,原来是一位省委*兼省长,过去还带过兵打过仗,心想这一定是来搞运动的,未曾见面就有点失望。
还没来得及细想,新校长就已悄然来到。没开大会也没有任何欢迎仪式,他就不顾鞍马劳顿,带着一路风尘,频频出现在师生面前,无论在寝室、在食堂、在草坪、在操场,还是在校园的条条路上,都能看到他与一群群同学谈笑风生,有时还会用他的相机为大家照相,平易近人,就是一位慈祥的长者,谈的都是家常。有人问他:从执掌一个大省到只管一所学校,是否感到特轻松?他立即反问:如果请一个*猪宰牛的来生物系教解剖青蛙白鼠,他会很轻松吗?不难想到他是做足迎难准备来上任的。
两三天过后,他召开了全校大会,强调学校的主要任务还是教学,要求我们“坐下来,钻进去”,分秒必争地搞好学习。在那时敢于这样大声疾呼,是何等的胆量和魄力啊!再过不久,他又带头作了一次史学方面的学术报告,只贴出一张小小的通告,邀请文史科系的老师莅临指导,做得极其低调,但却一石激起千重浪,一下子又把校园的科研热潮掀起来了。就这样吧一两个月,我们基本上补回了前面的学业损失。
(撰文:沈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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