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劫

女帝劫

首页角色扮演龙劫之颠倒乾坤更新时间:2024-05-01

我最爱的未婚夫为了心上人,将我一箭穿心!

我最讨厌的首辅却为了我,殚精竭虑一夜白头。

我将他按在身下问他「你这一生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可愿意?」

一向冷漠的君怀秋咬住我的唇「永安,千万不要负我,否则我会发疯。」

册封皇夫的圣旨下来,我要同别人成婚,君怀秋真的疯了。

01

不!!

钻心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 ,疼痛像是海水将我淹没。

不……

我不想死!

「不……不要*我!」

可是他还是松开了手,那一箭贯穿了我的胸口,鲜血直流。

我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缓缓倒下。

他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猛然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贴着我胸口的古玉发烫,我盯着床幔上的刺绣,心跳如雷。

我低头看着这块古玉,这是我前世没有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这。

难道这块古玉,就是我重活一世的关键?

「公主,您怎么了?」小鼓立马紧张地过来,慢慢地抚着我的背部,又吩咐其他宫女帮我端茶倒水,「公主莫怕,奴婢在陪着您。」

小鼓,我最信任宠爱的贴身宫女。

小鼓比我大两岁,我年幼时出宫去玩儿,遇到小鼓在街上乞讨被辱。

当时我坐在车上,看到她那双眼睛,只觉得心里难受。

那一年,小鼓八岁,我六岁,我将她带回宫中,跟我一起长大。

十年了,我们相依相伴,我从不肯让她受半分委屈。

换做从前,我早就投入了她的怀抱,哭诉着我的噩梦。

可如今,我再也不敢了。

小鼓,你是不是像所有人那样期盼着真公主归来,恨不得我早日去死?

我的未婚夫一箭诛*我,我的贴身宫女小鼓是真公主的亲信。

我身边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02

在没有做那个噩梦之前,我是整个皇朝令人羡慕的姑娘。

我是父皇唯一的嫡女,我八岁时母后病逝。

自那以后父皇得了一场大病,病愈以后亲封我为「永安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

朝野上下都在说,如若父皇不肯过继一个宗室之子,那我早晚都是皇太女。

从前我本不在乎是不是当这个皇太女,课业总是草草完成,也不肯用心练习武艺。

我甚至觉得,就算父皇过继一个宗室之子,我也可以做一个富贵闲散的公主。

我总是觉得,我已经足够尊崇,何必要那些外来的名声为我添彩。

京城第一才女如何,武艺超绝的武将之女又如何,见了我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地跪拜。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六岁时父皇抱着我在观星台,跟我讲:「永安,你这一生只需要快乐,旁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朕会为你荡平一切障碍,让你登上皇位。」

这是我们父女两人的秘密,父皇不让我对外人说。

这些年父皇也是极尽一切地疼宠我,但凡我想要的都会送到我手上。

京城第一贵公子,蒋云思,冠绝京城,清俊无双,十二岁就同我定亲。

当朝首辅君怀秋,当年他状元之才,只因为我喜爱他的容貌,便做了我的太傅。

但凡我想要的,必定能够得到。

可是在那个梦中。

蒋云思一脸厌恶,毫不犹豫地用那张弓箭射穿了我的胸口。

而那张弓箭,是我千辛万苦为他搜罗来的生辰礼。

君怀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我是乱臣贼子罪不容诛!

多么冷的眼神啊,他还是我的太傅吗?

我最喜欢的未婚夫,我最信任的太傅,通通要置我于死地!

只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公主。

「公主,蒋公子在景明园设下赏春宴,您可要去逛逛?」小鼓拿出一封请帖给我,劝慰我,「您近日来总是郁郁寡欢,不如出去散散心。」

我扭头看她,小鼓一脸的担心,看着真心实意。

可是我没能忘记,真公主回来那一日,她跪在真公主的身边哭着说道:「公主,奴婢等这一天已经十多年了。」

我身边的一切荣宠与关爱,都是梦幻泡影。

我打开那封请帖,是蒋云思亲笔所写,邀我赏春。

呵,蒋云思。定亲已经四年,旁人在背后笑话我,堂堂公主为你鞍前马后,不知羞耻。

我本不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头,如今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只不过是任你驱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人!

景明园赏春宴,我自然是要去。

03

景明园是皇家园林,没有御笔亲书,就连最有权势的臣子都不能游园。

我十四岁时,父皇将这园子赐给我,春分时节,我总爱到景明园游玩儿。

我带着人悄无声息地到了景明园,满园春景,美不胜收。

半个京城的公子小姐们齐聚一堂,曲水流觞,咏诗作画,十分雅致。

这么多人,我还是一眼瞧见了蒋云思,他容貌俊美无双,皎皎如月。

蒋云思正在弹琴,身边有一人在舞剑。

舞剑之人青衣宽袖身姿翩跹,有一双灵动的眼眸,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小鼓在我身边轻声说道:「公主,他是金榜探花崔池鱼,蒋少爷的至交好友。」

我看了一眼小鼓,猜想着她是不是这个时候已经认出了崔池鱼,在跟我演戏。

「崔池鱼」,我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三个字。

她哪里是什么池鱼,分明是池中一条恶蛟,随时想要我的性命!

「弓箭。」我抬手,冷漠地看向崔池鱼。

羽林郎立刻将弓箭放到我手上。

我武艺不精,唯独精通骑射。太傅当年手把手教授我骑马射箭,一点都不许我敷衍。

君怀秋曾言:「公主,人有朝夕祸福,精通骑射,遇到危急时刻才有逃命的机会」。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跟我这样讲话。

我的弓箭对准了崔池鱼!

噌的一声!

箭矢狠狠打掉了崔池鱼手中的长剑!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他们齐齐朝我看过来。

那些人纵然见了我十遍、百遍,再见我之时还是满脸惊艳。

我十六岁生辰礼,父皇带着我登上皇城之上,引来万民朝拜。

民间用八个字形容我:「倾城绝世,皇朝明珠」。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跪拜!」小鼓一声呵斥,他们如梦方醒,纷纷跪拜。

我长裙旖旎,踩着满地落花,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都起来吧。」我坐在主位上,笑着说道,「春花流水,真是景致非凡。本宫跟诸位开个玩笑,怎么,被本宫吓到了吗?」

蒋云思有些不悦地看着我说道:「公主这么盛气凌人,出手就是一箭,要是伤了人怎么办?拿人命开玩笑,公主真是好趣味!」

崔池鱼轻轻扯了扯蒋云思的衣袖,而后恭敬地说道:「乍见公主天人之姿,难免失神,公主恕罪。」

我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崔池鱼,她表现得恭敬却不谦卑,风姿仪态无可挑剔。

我一直非常非常好奇一件事情。

她既然是真公主,又何必女扮男装入京,还费尽力气考取功名。

但凡她表明身份,父皇一定会彻查真假公主之事,何必废了整整两年时间蛰伏京中。

一直到父皇传位于我,她才会表露真实身份,联合蒋云思一干人等*了我。

她没有直接表露身份,说明她有顾虑。

那么这两年,我还是皇朝最尊贵的永安公主!

等我登上皇位,掌握天下至尊的权力,真公主也能变成乱臣贼子!

「公主要是待得不耐烦,我送你回宫。」蒋云思看我半晌不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你在这里,惹得大家都玩得不尽兴。」

我跟蒋云思的朋友一向是玩不到一起的,他的朋友全是京城清流。这个才女,那个才子的,整日伤春悲秋,吟风弄月,无聊至极。

平日里要不是为了跟蒋云思亲近,我何必附庸风雅逼着自己融入他们。

呵?我惹得他们玩得不尽兴!蒋云思真是好大的脸面,竟敢这样说!

要不是蒋云思仗着我的纵容,这景明园的门槛他们都摸不着!

更恍若在这景明园中作那些个酸诗。

「蒋云思,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本宫这么讲话?」我随手拽下袖子上缀着的南珠,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笑道,「小鼓,本宫是说错什么话了吗?蒋公子的表情为何这么难看?看起来,他恨不得掌掴本宫呢!」

小鼓毕竟是一等大宫女,丝毫不怯场,气势凌然地说道:「蒋云思!你不过是礼部侍郎庶子,竟然敢这样冒犯公主!以下犯上,其罪当诛!来人,将他送到蒋家门口,仗责三十!」

这话讲出来,在场的人都是一脸愕然。

崔池鱼更是急道:「公主!云思何罪至此!请公主三思!」

「你是谁!也敢对公主无礼!」小鼓上前一步,呵斥道,「跪下!再敢往前一步,羽林郎将你斩首示众!」

我眼看着崔池鱼的眼中掩藏了一丝不甘心,生生跪在那里不敢再冒犯我。

其余人等,更是埋头垂首。他们平日人人都说是蒋云思好友,如今我惩戒蒋云思,他们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说到底,蒋云思在京城中的地位是我给的!

人人都以为京城第一贵公子蒋云思是如何尊贵,如何高高在上呢。

呵,不过是我给他脸面,捧出来的贵公子罢了!

四年前,我请求父皇赐婚,蒋家一介寒门跻身京中名流,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蒋云思原本不过是蒋家庶子,出门连一件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没有。

现如今,穿的是江南贡品,配的是和田暖玉,游的是皇家林园。

他凭什么?

不过是凭我喜欢他!

我要告诉所有人,

我永安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天宫皎月。

我永安厌恶了他的时候,他就是脚下的一摊烂泥!

蒋云思,你那穿心一箭但凡有半分犹豫,我也不至于心冷至此!

04

蒋云思当场被仗责三十,整个蒋家跪在青石街上被宫中大太监宣旨呵斥。

我在父皇面前哭诉蒋云思欺辱我,父皇气得当场下旨退了这门婚事。

父皇的旨意毫不留情地骂蒋云思一介小人,不忠不义,闹得满城皆知。

蒋云思这京城第一贵公子的名头,是彻彻底底毁了。

「痛快!痛快啊!」闺中好友君玲珑摇着我的胳膊大笑着,「我的好永安啊,你这些年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蒋云思那个狗男人耽误了多少大好时光。我这就让卫无衣设宴,咱们好好庆祝一番你脱离苦海。」

我回想起过往的四年,都觉得有些恍惚。

蒋云思不喜欢我穿得过于奢华,我便学京中那些才女打扮得十分素气。

大好的织锦绫罗都压在了箱底,明珠宝石也不再佩戴,出入从简。

蒋云思喜欢诗词书画,我便收集各种古籍只为他展颜一笑。

奇怪,如今想想蒋云思也不过尔尔,我为什么会为他神魂颠倒。

君玲珑又跟我说道:「你可知,你从前为蒋云思收集的古画古籍都在哪里?」

我看向她问道:「在哪里?」

君玲珑不屑地说道:「都落在了那个叫崔池鱼的手里!我帮你查过崔池鱼,他是金榜探花,出身清河一个小小世家,进京三月便打入了清流圈子,很是不简单。他啊,入京那日就到我家来拜访,想拜我四叔为师,跟我四叔畅谈一整夜。我四叔夸赞他颇有才华。」

「他同意了吗?」我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君怀秋就是君玲珑的四叔,能跟他畅谈,得到他的夸赞,崔池鱼在朝中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君玲珑挽着我嘻嘻一笑,「我四叔才没有答应,他这么些年就收了你一个徒弟。」

我跟君玲珑玩了一整日,随意找了个借口在君家留宿。

等夜深以后,我换了衣服,悄悄潜入了君怀秋的院子。

自那次争吵,我口不择言跟君怀秋决裂以后,我跟他已经整整两月不曾见面。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去探访他,我又有些拉不下脸。

不如夜访君怀秋,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05

君怀秋是皇朝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十六岁中状元,如今才二十六岁已经是内阁首辅。

那一年父皇在宫中设宴,我坐在父皇的怀中看向君怀秋。

他一身红袍,君子端方,芝兰玉树,灼灼如日。

我一眼就瞧上了他,闹着要他做驸马。

父皇哈哈大笑,说道:「怀秋将来可是皇朝的肱股之臣,做不了你的驸马。」

我未免有些失望,退了一步说道:「那就做我的太傅。」

自那以后,君怀秋便做了我的太傅,十年如一日地教导我。

两个月前,我跟君怀秋大吵一架,当场决裂。

他要我多将心思放在学业上,着手政事,少去跟蒋云思玩闹。

他的言辞前所未有的严肃,将我痛斥一顿。

「文不成武不就,将来你要如何执掌江山!来日沦为阶下囚,你又要如何保全自身!」

相伴十年,君怀秋从未用这样激烈的语气同我说过话。

我气到心头怒道:「君怀秋!本宫轮得到你教训!你滚出去!本宫再也不需要你教导。」

自那以后,我们再没有见过。

我潜入他的院子里,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两月不见,他清减许多,却无损他清风朗月般的风姿。

君怀秋手里拿着一幅画,我借着光一瞧便愣住了。

那画上画的竟然是我……

君怀秋极为擅长作画,名满皇朝,他的笔墨千金难求。

他从不肯画人物,我偏要闹着他破例,让他为我作画。

可惜,我十六岁那日并没有收到他的生辰礼。

我以为,他根本没把我的生辰放在心上。

原来,他为我作了一幅画像,却没有送出。

我想起在那个梦里,我被父皇厌弃,被朝臣弹劾,只有君怀秋还在为我周旋。

他深夜潜入我的府邸,劝我放弃跟崔池鱼相抗,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我的性命。

「永安,大局已定,别再做徒劳的挣扎。这些年,你耗尽了陛下的宠爱、朝臣的信任。崔池鱼比你更适合做一个帝王,她会放你去江南做一个富贵闲人,这不正是你所愿吗?」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政务枯燥,朝臣呱噪,不喜欢学习帝王之道。便同君怀秋抱怨,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公主、皇太女,还不如到江南做一个富贵闲人来得逍遥自在。

如今看来,我真是天真,十分可笑!

夺嫡之路,腥风血雨。

我身后站着玲珑、卫无衣,站着以君怀秋为首的臣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若是败了,他们又该去往何处,

更何况我已经做了十六年的公主,崔池鱼登上大位怎么会放过我!

生在皇家,退一步便是尸山血海,我从来都没得选。

只是这些年我被保护得太好,不懂得这个道理。

我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当时君怀秋的面容。

他带病为我筹谋、为我奔波、为我周旋!短短数月便瘦得不成人形,夜里连连咳血。

君怀秋让我把握住手上最后的兵力,好跟崔池鱼谈判。

可我那个时候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信了蒋云思的鬼话,将所剩无几的兵力交到了他的手上。崔池鱼轻而易举地打开皇城,将我推下了公主之位,给我安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06

我永远忘不了,她身着皇太女衮服,轻蔑地看着我,像在看街边的乞丐。

君怀秋找崔池鱼谈判,以他在朝中威望为崔池鱼宣旨。

君怀秋,你是不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费劲心力想保我一命,

崔池鱼却背信弃义,让蒋云思将我一箭诛*。

我的太傅啊,在重病的那段时日都在为我周旋奔波。

他教导我十余载,却不得不放弃我,为崔池鱼宣旨,捧她上位。

当他手持圣旨,说崔池鱼是正统嫡女,说我是乱臣贼子的时候到底是何等心情?

毕竟崔池鱼摘得金榜探花的时候,君怀秋就十分欣赏崔池鱼的文采。

他甚至在我面前说过:「公主,若是崔池鱼能成为你的心腹,将来您成为皇太女便有了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她小小年纪心有志气,胸有纵横,将来必定不是池中物。她目前尚且稚嫩,正是您招揽她的好时候。」

可我那个时候并没有将君怀秋的话听进去,只是无比厌烦崔池鱼。自从崔池鱼入京,到处都是她的名字。蒋云思围着她转,父皇夸赞她,就连我的太傅都对她赞赏有加。

那段时日,我想方设法地找崔池鱼的麻烦,让我的名声更加狼狈了。

月光下,君怀秋正在仔仔细细地看那幅画。

如果我听他的话,少去逢迎蒋云思,少去钻研那些诗文字画,同他好好学习帝王之道。

君怀秋,他是不是就不会对我那么失望,是不是不会放弃我?

我心里想跟君怀秋认错,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我瞧见他又饮了两盏酒,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上。

「太傅!」我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想将他扶起来。

君怀秋看着我,一惯冷清的眼眸里全是迷蒙。

他像是喝醉了一般,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君怀秋的脸上满是痛苦,他将我按在身下,胡乱地亲吻着我的脸颊,嗓音沙哑地说道:「永安!蒋云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神魂颠倒!论容貌,我比他出众。论学识,他远不及我。永安,你看看我可好。我不想做你的太傅,我想做你的心上人!」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脖颈,我几乎被这样痴狂的君怀秋吓到了!

我认识他十年有余,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端庄如玉的,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失控!

君怀秋的话更是让我心惊胆战,他竟然恋慕我……

我心乱如麻,想要推开他,却提不起一丝气力。

「永安,不要怪我总是逼你学习,你是皇朝公主,皇上早有圣言想立你做皇太女。」

「你不能退,更无路可退!若是坐不上九五之尊之位,等待你的将是万丈深渊!」

「永安,不要再同我置气了,原谅我可好?」

君怀秋按着我的肩膀,他素来寡言少语,高高在上,今日却这样低三下四地哀求我。

「太傅……」我嗫嚅着,浑身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滚烫烫的,烧得我理智全无。

就在我慌乱之际,我听到一阵嘈杂声。

「胡闹!简直是胡闹!为了传承子嗣,竟然给四叔下迷药,等他明日醒来必定是雷霆暴怒!」

我听到玲珑的声音,终于找回了理智。

我慌乱地将君怀秋推开,匆忙地跑回了房间。

我靠在门上,听到自己心跳声,那么清晰、那么有力,像是有一头小鹿乱撞。

小鼓从内室出来,见到我衣衫凌乱的样子,大惊失色:「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闭嘴!」我捂住她的嘴,镇定下来,严厉地说道,「今晚的事情,谁都不准说,知道吗!」

我看她眼里都是泪水,松开她又道:「我没有出事,放心。」

小鼓这才擦了擦泪水说道:「公主……您的口脂都花了,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嘴唇,拿起铜镜照了照,一瞬间面若红霞。

刚刚……君怀秋撕咬着我的嘴唇,那种感觉又陌生又害怕。

这要我往后如何面对他?

07

君怀秋一连三日告病,没入宫授课。

反而是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崔池鱼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拆穿了。

她触犯律法,被打入牢狱。

只是朝廷为她的事情一时间难下定论,毕竟爱惜她的才华,不忍判她流放。

蒋云思约我到云外楼一见,我猜测他是为了崔池鱼的事情。

玲珑陪我一道去,冷笑道:「蒋云思被你退婚之后,连累蒋家在京城都抬不起头。你们定亲四年,他待你素来冷淡。如今倒是为了崔池鱼,肯向你低头。永安,你说这二人,是不是早有奸情。」

京城人人皆知,蒋云思跟崔池鱼是至交好友,形影不离。

崔池鱼女子的身份揭穿以后,蒋云思又被我退婚,他们二人的事情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我知道,崔池鱼将会在中秋夜宴上扭转乾坤,让自己声名大噪。

而我在那个噩梦中被蒋云思说服,想尽一切办法为崔池鱼周旋,赦免了她的罪。

如今我成了旁观者,定不会再被蒋云思影响。

「玲珑……太傅他身体如何了?」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玲珑一听,登时气道:「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我祖母竟然给我四叔下了迷药。他醒来以后,气得脸都青了,发落了整个院子里的人。」

她说到这里,又凑过来跟我神神秘秘得说道:「我四叔这几日特别不对劲,那日祖母安排的丫鬟因为太过害怕,根本没有接近四叔。可是四叔却把府里所有的丫鬟盘问了一遍,我怀疑啊,那晚是不是有什么采花女大盗,趁乱偷了他的清白。」

「噗……咳咳……」我听了,一口茶呛在嗓子眼。

「你看看你,喝个茶都能呛到。」玲珑赶忙为我拍背,「呛得脸都红了。」

我掩饰性地扇了扇风说道:「你少胡说,君家守卫森严,哪来的大盗。」

「唉,我祖母也是病急乱投医。四叔今年二十六了,谁家的女子都看不上。」玲珑叹道,「祖母啊,都怀疑四叔有龙阳之好想给他找几个清俊书生了。」

我在心里说,君怀秋他才没有龙阳之好呢,他亲我的样子那么炙热。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悄悄掐了自己一下。

这事儿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君怀秋是我的太傅,传出去会让他一世名声毁于一旦。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我走过去一看,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何感受。

蒋云思再无往日的贵气,穿着一身布衣,神情憔悴,出入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呦,这不是咱们眼高于顶的蒋少爷,这是去哪儿呢,送你一程?」

「小胖,可别高攀蒋少了,人家才不屑同咱们混在一起。」

三五个羽林郎围着蒋云思嬉笑着,蒋云思沉默地站在那儿,容色黯淡。

正巧有几个从前跟蒋云思交好的人路过,竟然纷纷用扇遮面像是不认识他。

「没了永安,你算个屁!」打头的羽林郎推搡了蒋云思一把,哼道,「从前你瞧不上我们,瞧不上永安。蒋云思,你沦落至此,你那些朋友在哪儿呢?」

那是威武将军之子,卫无衣。我、无衣还有玲珑幼时便是好友。

从前为了蒋云思的事情,我没少让卫无衣受气。

「玲珑,从前我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我轻叹道,「一瞧见蒋云思,理智全无。他说什么我都听,做什么我都觉得有道理。如今想来,往事种种,像一场梦。」

「你醒得还不算晚。」玲珑笑道。

「蒋云思我不见了,你去跟他传一句话,想要救崔池鱼必须按我说的做。」我对玲珑耳语几句。

玲珑一脸叹服,「永安啊,你不愧是我四叔教出来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推了她一下,催她去。

玲珑将事情交代给蒋云思,蒋云思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关上窗,隔绝了他的目光,心无波澜。

跟蒋云思退婚以后,我还曾纠结过这四年蒋云思是否爱过我。

如今却懂了一句话,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公主,宫中传信,首辅在琅嬛阁等候,请您回宫。」小鼓传话。

我一愣,刚刚玲珑还说君怀秋抱病在家,怎么现在又要让我去琅嬛阁了。

08

琅嬛阁是君怀秋授课的地方,我从前大半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我远远瞧见君怀秋坐在厅中,神色有些严肃。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朝着他走过去。

君怀秋扭头看向我,目光不似从前冷清,带着阵阵波澜。

他忽然问道:「公主三日前去了君家?」

我故作镇定地说道:「是啊,我找玲珑去玩了,夜里还同她一起睡了。」

君怀秋没有再说什么,他递给我一张纸,叹道:「公主,如果蒋云思找你是求你赦免崔池鱼,你不要答应。趁她羽翼未满,将她除掉。」

那张纸上,竟然写着崔池鱼是怀仁太子之女!

怀仁太子是我父皇的哥哥,当年怀仁太子听信谗言谋反,他的后人都被先皇秘密诛*。

她*我之时,说我是假公主,她才是真公主,原来是这个意思!

难怪崔池鱼如此愤恨,说我是乱臣贼子。在她眼里,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想我不是父皇的女儿,他还对我倾尽所有。当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失望透顶,甚至厌恶我。

如今,我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崔池鱼是怀仁太子之女,这件事情我前世是不知道的。

崔池鱼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揭发以后,蒋云思来求我,我不顾一切地求到父皇面前。

那会儿我跟君怀秋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他为了怕我厌烦,不再跟我讲这些事情。

「太傅怎么知道蒋云思找我了?」我收起那些杂乱的思绪,抬头看向他,认真地问道。

君怀秋,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喊我进宫,是不是怕我见了蒋云思心软?

君怀秋被我反问,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说道:「瞧见玲珑出门,我便多问了一句。公主,若是崔池鱼的身份泄露,满朝文武必定会逼迫皇上为崔池鱼的身份正名。怀仁太子虽然谋反,先皇却没有给他公开定罪。名义上,崔池鱼还是皇室公主。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得被动。」

没有崔池鱼,我便是铁板钉钉的皇太女。

有了崔池鱼,朝臣们便有的选了,会在我跟崔池鱼之间不断比较。

崔池鱼有探花之才,而我这些年只顾着围着蒋云思转,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前一世,短短两年我便被崔池鱼逼得走投无路,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世,我不再害怕。

我揪住君怀秋的衣袖,凝视着他说道:「任凭她崔池鱼是谁!只要太傅肯站在我的身边,我便不怕!我是父皇的女儿,我是太傅的学生,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有能力坐上太女之位!不只是一个花瓶公主!」

君怀秋从没见过我这样坚定,一时间有些愣怔。

「公主长大了。」君怀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刹那间如同万千梨花盛开。

我想到那一晚他的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太傅,父皇常说帝王孤苦,要耐得住寂寞,要学会接受失去。若是他日我成为九五之尊,你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君怀秋静静地凝视我半晌,好久才说道:「我是公主的太傅,更是皇朝首辅,我自然会辅佐公主治理江山。」

「太傅这样的治世能臣,自然是要好好辅佐我。」我站起来,俯视着他,一点一点低头,慢慢凑过去轻声说道,「我的终身大事,太傅是不是也该操心一下。」

就隔了这么半寸的距离,我感觉到君怀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呼吸已经乱了。

君怀秋嗓音沙哑,竭力自持地说道:「公主,你不必如此。就算崔池鱼是怀仁太子之女,我也会竭尽所能辅佐你、支持你。我是公主的太傅,不敢冒犯公主。」

「君怀秋,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我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君怀秋根本无力挣扎,完完全全沦陷了。

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死死地掐着我的腰身,迷乱又无法克制地吻着我。

「永安,永安,喊我的名字!我真怕这一刻,又像是那晚一样只是我的幻觉。」

永远冷静自持、芝兰如玉的皇朝首辅君怀秋,竟然因为我一个吻就这样失控。

「君怀秋,我是真的,那一晚,也是真的。」我腿软地跌坐在他的怀里,微微喘息着说道,「君怀秋,你一辈子无名无分地跟着我,你可愿意?」

君怀秋是我的太傅,从我六岁起就教导我。

古语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们的关系绝不会被世俗所容,君怀秋的名声也决不能因我而毁。

我们的关系,只能隐藏在天光之下,人潮之后。

君怀秋的眼睛带着一些潮意,他将脸埋在我的脖颈,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他才慢慢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永安,愿你永不相负,否则我怕我会发疯。」

09

崔池鱼是怀仁太子之女的事情,我让君怀秋先瞒住消息,需要等一个契机。

这些日子我越发用功读书,陪着父皇处理政务,父皇老怀欣慰。

父皇抚摸着我的头发叹道:「永安,你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父皇从前总觉得你羸弱娇柔,怕你扛不起江山社稷。私下里总是同怀秋几个阁臣说,待朕百年之后,让他们多多辅佐你。如今看来,我的永安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看着父皇两鬓斑白,一时间有些心酸。

这些年因为蒋云思,我没少气他。

我两岁牙牙学语之时被便父皇抱着上朝,五岁便常在御书房听政事,十六岁生辰父皇带着我登上皇城墙接受万民朝拜,为我山呼千岁。

这天下所有的尊荣富贵,我父皇都亲手捧在我的手边。

他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自我降生,他便将我带在身边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可是我是如何对待他的?为了蒋云思处处忤逆他!

皇家御园,没有父皇御笔亲书谁都不准入,那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欢的院子。

只是因为蒋云思的一句喜欢,我便任由他带着人游玩儿。

其间有人踩坏了我母后生前悉心照料的牡丹,惹得我父皇大怒,却不忍心责罚我。

过去,我真的做了太多太多任性妄为的事情。

我靠在父皇的胳膊上,志气满满地说道:「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太女,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让百姓安居乐业。」

「你这口气啊,比本事大。」父皇嘲笑我两句,又正色道:「永安,如今朝中君怀秋势大。他虽然是你的太傅,你将来却不能事事重用他,要懂得制衡之道。否则朕怕将来你登基,成了一个空有名头的傀儡皇帝。」

我犹豫了一下,没把我跟君怀秋的事情告诉父皇,否则以父皇的脾气必定会*了君怀秋。

君怀秋是我的老师,我同他有私情,传出去我的名声必定狼狈。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折子,威武将军上奏,想为君玲珑跟卫无衣请婚。

父皇将御笔塞到我手中,他要我亲手批复。

他道:「朕今日教你的第一课,便是帝王无情。朕知道你跟君玲珑、卫无衣自小便是好友。可是君家时代钟鸣鼎食之家,朝堂半数之人都跟君家有瓜葛。卫家世代从军,掌管兵权。一旦他们两家结亲,一念之间便可颠覆江山社稷。」

「他们不会的!」我急切地想为他们争辩。

「君玲珑不会,卫无衣不会,但是他们背后的人会推着他们往前走。永安,朕当初也没想过会坐上这个皇位。」父皇无比强硬地说道,「你亲自驳回威武将军的折子,朕要为你跟卫无衣赐婚!有了兵权,将来朝堂上的文臣,才不敢无视你。」

父皇又说:「永安,朕已经由着你任性了一次,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是错的。这一次,朕不会再由着你!这次赐婚,我朕要让君怀秋亲自宣旨,赐给卫家无上荣宠。」

10

父皇加封威武将军世代承袭的侯爵之位,亲封卫无衣三品带刀羽林卫,追封他母亲一品诰命夫人。一时间卫家风光无限,整个皇朝武将,只有卫家有如此尊崇。

赐婚那一日,十里长街铺满红毯,羽林卫护送,宫中大太监跟随。

卫无衣跪在地上,双目赤红,被威武将军押着接受了赐婚旨意。

君怀秋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宣读完。

他一身红袍灼灼,他眼中的痛苦翻江倒海,将我整个人都淹没。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我跟他相视而立。

「君怀秋,我跟你这一生都见不得光。」我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的皇夫会是卫无衣,而你只能是我的太傅,是皇朝的首辅。」

君怀秋大步上前,揪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假山里。

他一字未语,急迫地吻了上来。

君怀秋痛苦挣扎的情绪像针一样刺着我,可他的动作始终很轻柔,怕伤害到我。

我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可后悔?」

「永安,你对我可真残忍。」君怀秋咬住我脖子上的一点肌肤,慢慢研磨。

我本可以让父皇换个人宣旨,可偏偏没有开口。

我要看看,君怀秋会不会因此退却。

跟一个帝王在一起,光有爱是不够的。

我需要君怀秋无论何时,都能坚定地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

君怀秋亲吻着我的眼睛,嗓音沙哑地说道,「永安,别想逼我离开你,除非我被挫骨扬灰。我只求你对我怜惜一点,往后要是宠幸卫无衣,别让我知晓。」

我听了,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笑起来。

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恼怒地说道,「笑什么。」

「君怀秋,你真是个傻子。」我笑他傻,又觉得酸楚。

君怀秋多么自傲的一个人,在我面前却低到了尘土里。

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是卫无衣在大吵大闹。

「玲珑!我绝对不会娶永安的,我爱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卫无衣气得一掌拍碎了边上的花架子,怒道,「我明明是让我爹为我们两个请婚,怎么成了我跟永安成婚!」

玲珑冷眼看着卫无衣,骂道:「为我们请婚?卫无衣,卫家世代为将!君家百官之首!你我二人成婚,岂不是将当今陛下架在火上烤!将来永安为帝,你我身后的人会逼着我们威胁永安,逼得她成为一个傀儡!」

卫无衣听了,震惊不已,嗫嚅道:「不……我跟你不会的。」

「可我们背后已经站了太多人。」玲珑拉起卫无衣的手,为他擦着上面的鲜血,「卫无衣,如今你成了永安的未婚夫,整个卫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送她登上帝位。你要是敢悔婚,背叛永安,我亲手*了你!」

卫家历来中立,从不参与夺嫡之争。如今卫无衣成了我的未婚夫,卫家已经没有了选择。

前世,我没有抓住卫家这颗棋子,崔池鱼利用威武将军夺取兵权,在夺嫡之争中已经赢了一半。

如今,我左手是卫家,右手是君家,崔池鱼还能拿什么跟我争?

君怀秋听了前因后果,低头看着我问道:「你早跟玲珑串通好了,就是瞒着卫无衣那个蠢小子。玲珑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你允诺了她什么?」

我轻轻一笑,「我登基为女帝,她便是本朝第一女首辅。你们君家,到时候一门两首辅。太傅大人,觉得如何?」

君怀秋蹙眉问道:「你想开女子科举?」

11

我的确是想开女子科举,但不是现在。

开女子科举必定会遭到满朝文官抵制,天下书生口诛笔伐。

自古以来,女子但凡想要获得权利,必定会面临无数攻讦。

我要等到中秋夜宴以后,让崔池鱼成为这只出头鸟。

这几个月,我收敛性子,陪着父皇召见大臣,跟着君怀秋出入内阁学习处理政事。

在大臣们的眼中,我看到了赞赏与欣慰。

前一世,我因为蒋云思做了太多错事,惹得朝臣厌恶。

等父皇提出封我为皇太女之时,遇到了强烈的反对,以至于我到死都只是个公主。

而皇太女的位置,被崔池鱼夺走了。

公主拥有荣华富贵,皇太女才能掌握权力。

终于,等到了中秋夜宴。

父皇大宴群臣,赏月饮酒。

蒋云思被我秘密安排入宫,在宴席之上配乐咏诵诗词。

中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在心里默念着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抬头看向父皇,他眼中有浓重的哀戚与悲伤。

父皇抬头看向空中明月,久久不能回神。

此时此刻,他也像我一样思念着母后。

早之前,崔池鱼凭借着一首《将进酒》名满天下,获得赞誉无数。

如今中秋这一首《水调歌头》足以傲视皇朝文坛数百年。

我再不屑崔池鱼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文采斐然,千古诗才。

蒋云思跪在地上求道:「陛下!这首词是崔池鱼所作,求陛下看在她一片忠心的分上,赦免她的罪!」

夜宴之上,朝臣们爱惜崔池鱼的才华,议论纷纷。

「唉,虽说崔池鱼以女子之身夺得探花,违反律例,但是她这才华千古难寻啊。」

「大理寺迟迟没有将她定罪,说到底是看陛下的意思。」

「若是公主封为皇太女,这崔池鱼将来都是能够成为公主的左膀右臂。」

父皇沉默了许久,他抬手示意,宴席之上立刻安静下来。

大太监收到父皇示意,朗声说道:「传崔池鱼。」

众目睽睽之下,崔池鱼终于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她梳洗打扮过一番,穿着一套男子常服,姿容皎洁,仪态清朗。

朝臣们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怜惜、叹息的情绪。

怜惜她有这样冠绝古今的文采,叹息她竟然是个女子。

崔池鱼跪在地上,一如当初前世那样,惹人注目。

蒋云思看向我,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蒋云思立刻叩拜道:「求陛下赐婚!臣想求娶池鱼!」

他连连叩拜,诚意十足。

崔池鱼猛然看向蒋云思,脱口而出:「你疯了!谁想嫁给你!」

12

我看到蒋云思一脸的悲哀,再无从前风光,反而无比颓然。

从前他还是我的未婚夫时,整个京城人人都捧着他。

我更是锦衣玉食地供着他,让他生出了十足十的贵气。

如今,他坠落云端,又为了崔池鱼伤透了心。

蒋云思看着崔池鱼,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女人。

那日我让玲珑传话给他:「蒋云思,你以为崔池鱼接近你,跟你做朋友,是看上你的才华、你的人品?不,她只是想利用你背后的我。不信的话,你在中秋夜宴上,向我父皇求婚,看看崔池鱼是什么反应。她若是真的爱慕你,必定会答应嫁给你。」

我端起酒杯,隐藏了唇边了一丝笑容。

崔池鱼,前一世你利用蒋云思从我这里捞到了太多好处。

这一次,我要你成也蒋云思,败也蒋云思。

父皇本还在沉思,听到蒋云思的话勃然大怒,将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蒋云思面前。

他倏然起身骂道:「蒋云思!你如此尽心尽力地对待崔池鱼,不惜利用永安,让她放你进宫献词,是不是跟崔池鱼早有私情!狼心狗肺之徒,当初永安对你一片痴心,你竟然早就跟崔池鱼有了私情!」

蒋云思脸色灰白地说道:「臣跟池鱼朝夕相处,暗生情愫,愧对公主,请陛下降罪。」

崔池鱼的脸色煞白,满脸惊异不定,她仿佛没料到事情的走向。

也对,前世在中秋夜宴上崔池鱼可谓是出够风头,哪有如今的狼狈样子。

想到这里,我不仅眯了眯眼想着。崔池鱼的表现惊讶大于恐惧,难不成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在中秋夜宴大放异彩,惹得群臣称赞?

难道她……可以预知后事?

「不是的!陛下,我跟蒋云思绝无私情!只有同窗之谊。陛下,臣虽然是女子,却有一番报国之心!」

崔池鱼终于找回了理智,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道。

「陛下,池鱼以女子之身摘得探花,是陛下爱才。池鱼能读书写字,是陛下治国有道,才给了池鱼施展才华的余地。九州乾坤,有很多女子如同臣一样想要报国。今日,池鱼恳切陛下开女子科举。男子跟女子都是陛下的子民,都是公主殿下的子民,我们愿意成为国之基石,陛下的臣子!」

崔池鱼这番说辞,竟然跟前世一字不差!

我挑眉看向崔池鱼,觉得她真是蠢到家了。

前世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父皇就赦免了她,更是广开女子科举。

那个时候,蒋云思苦苦求我,我把父皇想开女子科举的消息透露给崔池鱼,让崔池鱼审时度势,求得父皇特赦。

只是这一次!我根本没有跟父皇提过女子科举的事情!

朝中大臣没有君怀秋提前游说,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可能认可崔池鱼这番话!

女子上朝、女子读书、女子考科举,这是动了所有男子的利益!

他们怎么可能让崔池鱼这番话传出去。

崔池鱼啊崔池鱼,前一世你这番话有用是因为我父皇跟君怀秋早已做了无数准备,是借你之口宣之于世,重用你也是让女子们看看,做个榜样。

如今,你这番话轻如鸿毛,贱如草芥!

「放肆!荒谬!女子如何能参加科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朝中老臣陈忠言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陛下,此女虽有几分才华,竟然想推翻祖宗律法,颠倒乾坤!其心可诛!」

我笑道:「陈老此言差矣,我听闻您的嫡女两岁能言,五岁能文,八岁时一篇诗作传遍京城。如今许多孩童还用令嫒的诗作当启蒙诗,她屡屡有佳作传出,前些日子流传出的那篇《策论》,本宫十分赞赏。可惜,本朝没有女官。否则本宫一定重用令嫒。」

陈老被我夸赞得一阵舒心,连忙说道:「是公主殿下谬赞了。」

我又对着父皇说道:「父皇,崔池鱼虽然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触犯律法。但是她的诗作千古难寻,是良才。儿臣恳请父皇特赦崔池鱼,恢复她的探花之名,讨个彩头。赐婚蒋云思,在这中秋佳节,成全一桩良缘。」

君怀秋第一个起身,跪在地上拜道:「公主殿下深明大义,臣附议!」

一下子,其他官员纷纷跪拜,齐齐呼喊道:「臣附议!」

他们当然会答应,崔池鱼空有一个探花名头,还可以继续作诗,成全了他们的爱才之心。

再者,父皇赐婚以后,就算崔池鱼有探花之名,在大臣们看来女子嫁人以后还能有什么作为。

父皇大笑道:「好!永安,你有如此见识,不愧是朕的女儿!」

崔池鱼却豁然起身大声说道:「陛下!我不能嫁给蒋云思!我是怀仁太子之女,跟君怀秋早有婚约!」

13

当年怀仁太子谋反,合族被诛,他的女儿崔池鱼逃过一劫,在清河崔家长大。

中秋夜宴崔池鱼自揭身份,震惊朝野。

我满心以为父皇会斩草除根,为我去除后患。

可是父皇竟然封了她为公主,让她跟我平起平坐!

这一点,我十分不解。我去问父皇,他却说让我对崔池鱼好一点。

让我如鲠在喉的是,崔池鱼竟然真的是君怀秋的未婚妻,有先皇遗旨,做不了假。

崔池鱼正大光明地跟在君怀秋的身边,对他嘘寒问暖,体贴照顾。

朝中都调侃君怀秋艳福不浅,君家也催着君怀秋赶紧跟崔池鱼成婚,为君家开枝散叶。

崔池鱼借着公主的身份干预政事,大放异彩,让内阁重臣连连称赞。

她提出的许多政见,的确让人大开眼界,是我无法企及的。

渐渐地,这一切都像前世那样发展着。

人人都只看得见崔池鱼,看不见我,父皇也越来越多地召见崔池鱼。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崔池鱼借着一首诗跟君怀秋讨教,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

难道我重活一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难道我所有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崔池鱼的吗?

我静坐在琅嬛阁,按捺住心里的烦乱。

崔池鱼被封公主以后,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就俨然成了皇朝真正的公主。

她身上好像有一种奇怪的魅力,令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倾心以待。

我去找父皇,崔池鱼永远都在。

而君怀秋,也三个月没有来琅嬛阁授课了。

这一世,我明明尽力去变好,为什么所有人还是都只看得见崔池鱼?

「公主!」小鼓满脸惊慌地冲进来,哭着大喊道,「陛下病了!」

我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立马就要往外走。

可是这个时候,卫无衣带着一群羽林卫闯进来。

「请公主静坐。」卫无衣朝我使了个眼色。

羽林卫将琅嬛阁团团围住,所有人不许进出。

我的心渐渐沉下来,这是软禁。

卫无衣在我耳边飞快地说道:「陛下忽然吐血,钦天监算出是巫蛊之祸,可能会牵连公主。」

巫蛊之祸!

我倒抽一口冷气!历朝历代,牵连到巫蛊之祸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掐着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卫无衣父皇身体如何。

卫无衣说父皇病情稳定,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在琅嬛阁从天亮等到天黑,心也一点点凉下去。

崔池鱼穿着百鸟朝凤的公主服,捧着明黄的圣旨走进来。

她如今,越发地华贵,越发地高高在上了。

崔池鱼看着我,眼神中带着轻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永安公主接旨。」

我坐着没动,盯着她,我从她的笑容里看到掩藏不住的得意。

是啊,她该得意。从前在我面前只配伏低做小,如今竟然敢在我的头上撒野了!

「大胆!竟然敢对圣旨不敬!」一个小太监竟然上前两步,呵斥我!

我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语。

小太监被我看着,双腿颤抖,下意识地看向崔池鱼。

卫无衣上前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他亮出刀,怒道:「公主也是你这样的腌臜人物可以冒犯的!」

小太监被吓得失禁,连连求饶,当场被拖了下去。

他明摆着是崔池鱼用来给我下马威的。

「也罢,永安公主听令。」崔池鱼轻笑一声,慢慢说道,「永安公主备受荣宠,却使用巫蛊之术谋害陛下!大逆不道,其心可诛!陛下念在父女之情上,对你从轻发落,送到西山佛寺禁足一年!」

她将圣旨给我,我看过上面盖着的印玺。

君怀秋亲自拟旨,父皇用的印玺。

我两个至亲至爱之人,要将我困到西山佛寺。

「永安,西山佛寺那是什么地方啊?终年荒凉僻静,荒无人烟。就算你半夜被几只饿狼吞食,也没人会觉得惊讶吧。」

崔池鱼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明明能把你囚禁在冷宫,偏偏君怀秋就要把你赶到西山佛寺去。你瞧瞧,你爱上的男人。一个蒋云思,一个君怀秋,全都为我神魂颠倒。你的父皇,如今将我视做亲女。」

「永安,死的时候记得睁着眼睛,看看我即将拥有的这一切。」

14

我堂堂永安公主,连所谓巫蛊之祸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就被这样定罪。

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连三司会审、内阁都没有经过,定我的罪草率得近乎诡异。

可是崔池鱼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劲,反而立马过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崔池鱼,你真的太相信自己了。

「我要见父皇。」我起身推开她,冷然道,「凭你也配站在我面前叫嚣!」

崔池鱼却笑道:「永安,我劝你还是走吧。」

没到片刻,终于读懂了崔池鱼那笑容里藏着的刀子是什么。

君怀秋走了进来,而我们已经一个月未曾见面。

他面若冷霜地说道:「卫无衣,还不将永安公主带走!」

君怀秋站在崔池鱼的身边,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地陌生。

崔池鱼竟然当着我的面挽住了君怀秋的胳膊,温柔地说道:「如今永安是戴罪之身,不该穿着公主华服去西山,不如我亲自为她脱衣。」

君怀秋看了我一眼,没有半丝温情。

崔池鱼走过来,动手要脱我的衣服。

小鼓冲上来,倔强地挡在我面前。

今日,我若是受此奇耻大辱,必定沦为天下笑柄!

我把小鼓拉开,走到崔池鱼面前,看着她冷冷笑一下。

而后,我抬起手,狠狠对她扇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琅嬛阁。

崔池鱼被我打得猝不及防,猛然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恶毒。

她想要还手,卫无衣将她拖开。

而君怀秋,蹙着眉看着崔池鱼,一脸的心疼。

我用手帕擦了擦手,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崔池鱼拉住我,在我耳边轻语一句:「永安,今日之辱,必定加倍奉还。」

我甩开她,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经过君怀秋身边的时候,我也没有停留。

上了马车,卫无衣亲自带着羽林卫送我去西山佛寺。

小鼓在马车上哭得满脸是泪,她捧着我的手哭着说道:「公主,松松手吧。」

我低头一看,掌心全是指甲刺出的血。

噗……我狠狠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到了西山佛寺,卫无衣对我低语道:「永安,你保重身体,我跟玲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将你带走。陛下那么疼爱你,他舍不得让你受苦的。」

「你受累了。」我抑制住翻涌的痛苦。

卫无衣表情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别太相信君怀秋了!我听说君家上下已经要准备让他跟崔池鱼成婚了。而且,就是他亲口提出,让你来西山佛寺幽禁的。」

我站在呼啸的冷风中,夜色将我所有的情绪都静静掩藏。

15

西山佛寺是前朝所建,早就荒废了,如今庙宇荒凉,佛像沧桑。

小鼓带着人前后看了看,只有三间厢房勉强能住人。

等她收拾好以后,我在昏暗的厢房里坐下,静静地盯着角落处的一丝蛛网。

「小鼓,今夜必有人来*我。」我趁着小鼓倒茶的间隙,对她轻声说道,「你我要小心。」

小鼓惊得眼珠子都瞪起来,她眼中虽然有慌乱,还是说道:「公主,奴婢拼死也会保护你。」

她眼中的神色不似作假,我用这话试探她,想知道小鼓到底有没有投靠崔池鱼。

毕竟前一世,在我死后小鼓是跟了崔池鱼的。

卫无衣留下羽林卫保护我,可是我如今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夜深之后,我带着小鼓藏在佛像下面的空隙。

我睡意昏沉之时,就听到外面的厮*声,还有冲天的火光!

这些人,想要将我活活烧死!

崔池鱼的心,未免太毒了。

我知道她今夜必然会动手,父皇生病,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我。

现在是*掉我最好的时机。一旦我死,崔池鱼将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女之位。

小鼓吓得瑟瑟发抖,还是挡在我面前。

她甚至故意跟我换了衣服,想要在关键时刻保护我。

「小鼓,你早就认识崔池鱼是不是?」我在她身后轻声说道,「今夜,她让你*了我,对吗?」

小鼓浑身一颤,无声地哭起来,猛地摇着头说道:「公主,我不会*你的!我绝对不会*你的!」

她像是要自证清白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她让我毒*公主,这药我留着打算到了危急时刻,吞药自尽,绝对不让崔池鱼抓到我。」

我藏在袖中的匕首慢慢松开,抬手搂住她,给她擦了擦泪。

小鼓哽咽着说道:「这些年您待我像是亲姐妹一样,我绝不会背叛您的。」

「我……我娘是崔池鱼的奶妈。」小鼓握着我的手,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她抓了我们,我用命威胁她。崔池鱼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一定会放公主一条生路。」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小鼓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小鼓,你对我的心我都看见了。」我握住她的手,彼此给予力气。

外面的声音渐渐近了,火光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了佛像前面!

小鼓差点吓得惊叫出来,我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我看清楚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发现他竟然是蒋云思!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要*蒋云思。

千钧一发之际,我用随身的小弓弩射*了那个黑衣人。

蒋云思看到我,满脸怆然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救了我。可惜,外面火势这么大,我们早已没有了退路。」

我让小鼓把蒋云思拖起来,带着他们绕道佛像后面。

我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按了一块石头,露出一条暗道。

顺着这条暗道,走了小半个时辰,绕到了后面的一间小院子。

一个小僧侣看见我们,惊喜道:「公主!您可算是来了。」

他急急忙忙将我们带进去,一个老僧给蒋云思处理伤口。

蒋云思路上已经昏迷,被灌了一碗参汤,这才醒过来。

他盯着我说道;「永安,崔池鱼跟威武将军密谋,今夜谋反!」

外面刹那之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老僧诵了一句佛号,满脸悲悯地说道:「风雨已至,公主该出手诛邪了。」

我胸口的那块古玉,在隐隐发烫。

16

西山佛寺,藏了三千精兵,都是我从别处调来的。

我带着三千精兵,身穿盔甲*进皇城!

玲珑早就准备好了,跟我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在瓢泼大雨的夜里,雨水混着血水冲刷着青石板。

我不知道厮*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

等我找到父皇的寝宫,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孤苦无依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在我记忆中,父皇永远英明神武,为我遮风挡雨,何曾像现在这样病弱过。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老僧,走上前去为我父皇诵读经文。

在凝神静气的经文中,我父皇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我搀扶着他,让他坐起来,哽咽地说道:「父皇,你可还好?」

父皇的神情有些恍惚,他颤抖着手抚摸着我的鬓发,带着一些迷茫地说道:「永安,这些日子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瞧见崔池鱼便觉得她是你,不由自主地就想对她好。」

「父皇,今夜都会过去的。」我喂了父皇一粒灵药,让他休息一会儿。

此时此刻,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而我的心中,战鼓作响,*意腾腾。

崔池鱼,今夜,必要你死无葬身!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冲*声音。

威武将军卫飞虎带兵闯了进来,而他的身边正是崔池鱼。

崔池鱼今夜打扮非常华贵,穿着明黄色的皇太女衮服,上面绣着五条金龙。

看来崔池鱼对皇位势在必得,竟然擅自穿上了太女衮服。

她瞧见我,冷冷一笑:「你倒是命大,竟然还能带兵*进来。也好,看着你死,我才能安心。」

「崔池鱼,怀仁太子当年谋反,你早该随着那场叛乱被诛*!如今,我父皇仁心,留你一条命,还给你荣华富贵!你狼子野心,竟然谋反!」我厉声呵斥道,「皇朝江山,绝对不会交到你这种乱臣贼子手中!」

崔池鱼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唰的一下子指向我父皇,「我是乱臣贼子?永安,不如问问你的好父皇!到底是谁污蔑我爹,占有我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我头上,我竭力镇定着。

这个消息,实在令我过于镇静。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母后竟然是前朝太子妃!

崔池鱼,居然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难怪当初父皇说让我对崔池鱼好一些,他的眼神中藏着我读不懂的悲伤。

我扭头看向父皇,他仿佛一夜苍老,听到崔池鱼的话只是深深叹息。

卫飞虎看着父皇,满是恨意地说道:「萧国宗!当年怀仁太子对你那么信任,事事都听你的。可是你呢,为了争夺皇位,强占太子妃,居然诬陷他谋反!」

卫飞虎直呼我父皇的姓名,可见他恨意滔天!

我父皇、怀仁太子以及卫飞虎当年是形影不离的三个兄弟。

怀仁太子谋反被诛*以后,卫飞虎拥戴我父皇登基,掌握兵权。

他蛰伏十六年,竟然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可是我父皇是那么信任卫飞虎,经常跟我说他们年少时走马游街的潇洒时光,

甚至让我同卫无衣结亲,让卫家拱卫我走上帝位。

「是非成败岂是由你们一张嘴来说的!」我神色强硬地说道,「卫飞虎,你今日谋反!你卫家世代英明就毁在了你的手上!你想过卫家满门吗?」

「我这不是谋反,我这是拨乱反正,这皇位本该就是怀仁太子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也要倾尽一切让他的女儿坐上皇位。」卫飞虎拿出伪造的诏书,逼我父皇退位。

崔池鱼看向我,得意道:「永安,我会为你留个全尸。」

「现在得意未免太早了,太女登基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内阁大臣在场怎么合适?」

17

一个清朗的声音穿过雨声,掷地有声地传进来。

君怀秋穿着一身红色官服出现!他身边,还带着所有当朝一品大臣。

内阁老臣陈忠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个女娃娃,赞你两句,居然还敢霍乱朝纲了!」

崔池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你……你为什么会向着永安。」

君怀秋站在我身边,无视崔池鱼的话。

他跪在地上,朗声道;「陛下!公主,臣等救驾来迟!」

所有的大臣都跪在地上。

外面,卫无衣跟君玲珑闯了进来,他们的身上全是鲜血。

卫无衣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满脸的痛苦,还是跪在了地上道:「公主!幸不辱命!臣已经将谋乱之人全数诛*!」

「崔池鱼!卫飞虎!你们还不认罪!」玲珑站在我身边,呵斥道。

崔池鱼的神色已然癫狂,疯疯癫癫地说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输!我是天命之人!我是天命之人!我绝对不可能输的!」

崔池鱼的奶娘被人带进来,她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池鱼!你其实是我的女儿啊,小鼓才是怀仁太子的女儿,她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当年我带着你们逃到清河崔家,邪念生起,才犯下这等逆天大祸!」

轰隆一声!

外面一道惊雷闪过,照得崔池鱼脸色煞白。

「不可能!」崔池鱼的目光扫向所有人,眼神狠厉得说道,「我,就是天命之人!你在撒谎!我是皇室血脉,我是紫微星降世!」

老僧从后面站出来,口诵佛号,神色庄严地说道:「妖星降世,竟然想要霍乱皇朝气运!今日,老衲诛邪!」

他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佛珠上的经文金光闪动。

崔池鱼浑身颤抖着,她的眼神空洞地看向前面,大吼大叫道:「系统!快出来帮我啊!快啊!你不是说我是天命之人!」

「不……不!!!」

崔池鱼脱力一样地跌坐在地上,「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了吗?」

我胸口的古玉烫得惊人,我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空中崩碎了。

老僧按住佛珠看向崔池鱼,叹道:「造化弄人,本就是池鱼,何苦想要跃龙门。」

崔池鱼再抬头之时,竟然满脸血泪,无比骇人地说道:「我不该输的,我怎么能输呢。」

卫飞虎被这样的惊天转折镇住了!

他到底是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威武将军,当机立断说道:「不管如何!我今天都要*了你这个狗皇帝,为怀仁太子报仇!为嫣然报仇!」

奶娘冲过去抱住卫飞虎的大腿,哭吼着:「卫将军!你错怪陛下了!小姐当年跟陛下情投意合,是怀仁太子奸污了小姐!她当时发现*,不得不嫁给怀仁太子!」

外面惊雷不断,树影森森,光纤明灭。

在这偌大的明华殿内,仿佛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冒了出来,带着往日的鬼祟撕裂了人心。

我的母后,竟然遭受过那样的痛苦。

我八岁那年,母后病逝。在我的记忆中,她永远温和而慈爱,优雅又温柔。

母后身体不好,却带着我走遍了皇宫每一个角落。

她十分喜爱种花,却不喜欢皇宫,为此父皇特意为她建了景明园。

宫中所有人都称赞母后人美心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可是我偶尔见到她静坐之时,默默垂泪。

那个时候我不懂,现在回忆起来,分明是身在阴影中的人向着光挣扎。

母后病逝那日,太医曾说她郁结于心。

她拉着父皇的手温柔地说道:「三哥,别怪自己。」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父皇落了泪。

18

如今真相大白,刹那之间,所有的往事都被这一根线串在了一起。

当年我父皇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心爱的女人被权势滔天的太子奸污,他有多无力多绝望。

卫飞虎像是被撕裂了一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挣扎与痛苦。

他双目赤红,刚毅的脸上真相带来的伤痛。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卫飞虎呆呆地喃喃自语。

他的手一松,手中的刀哐当摔在地上。

父皇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飞虎,你性格马虎,又对怀仁忠心耿耿,有些事情我当时不便同你说。怀仁看似和善,平易近人,实则骨子里是个善妒的小人。

他志大才疏,并没有多少才能。从小到大,他的策略都是我为他写,他应对朝臣的政见也是我所写。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权势不过是浮云。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迎娶嫣然,跟她琴瑟和鸣,相伴终老。

可是我没想到怀仁识破了我的心思,借着酒意欺辱了嫣然,以嫣然全家性命胁迫她嫁给他。自那以后,我便知道了权势的重要性。」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心口涨得疼痛。难怪前一世父皇总是对我说,「永安,你要明白只有掌握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父皇口吻中的哀伤,也读不懂他眼中的痛苦。

我走过去,握住了父皇的手。

「当初我册封崔池鱼是公主,也是看在你母后的分上。」父皇看了我一眼叹道,「她虽然恨着怀仁,但是她的女儿是无辜的。怀仁谋反之后,我装作不知崔池鱼活了下来,让飞虎将她们送到清河崔家安置,没想到竟然惹出今日一场祸事。」

奶娘听得痛哭流涕,「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啊!奴婢对不起你啊!」

小鼓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她哽咽地说道:「娘,当初你故意将我送到京城,利用公主的善心,把我安插在她身边。可是这些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只关心崔池鱼。我心里也是怨恨过的,原来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你才对我这样狠心。」

奶娘对着小鼓狠狠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全是血,「是我偷梁换柱!你才是真正的公主!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

崔池鱼坐在地上,听着这些事情,一会儿哭一会笑。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崔池鱼疯癫地说道,「早知如此,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希望!何不让我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崔家小鱼,让我怀揣着天大的愿景,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晕死了过去。

卫飞虎捡起刀,猛然捅向自己。

「爹!」卫无衣冲向卫飞虎,将他抱住,声嘶力竭地哭道,「爹!你这是何苦!」

卫飞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我父皇。

我父皇闭上了眼睛,没有看他。

卫飞虎惨然一笑,死不瞑目。

他在求我父皇赦免卫家,可是谋反大罪,卫家多少兵卒参与了这场谋乱。

如果今日赦免卫家,让这颗仇恨的种子在他们的心里长成参天大树,来日必然是皇朝隐患。

帝王,有时候不得不无情。

玲珑死死地咬着唇,她想去安慰卫无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年少的青春,全在这一刻全部死去。

父皇说得对,通往帝王宝座,必要经历鲜血与荆棘。

父皇再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没有了对往事的追忆与失去挚友的痛苦。

他整理了衣襟,扶着我的手起身,威然道:「君怀秋,拟旨!威武将军卫飞虎大逆不道,妄图颠覆皇朝社稷,卫家七岁以上男丁诛*!七岁以上女丁充入教坊为奴!卫飞虎嫡子卫无衣救驾有功,更名改姓,留他一命!」

「崔池鱼,谋朝篡位,罪不容诛,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这一夜,一道又一道的圣旨从明华殿发出去。

这一夜,注定要用鲜血去铺垫我的帝王之路。

我不能退,也不能有丝毫的软弱。

我站在父皇的身边,俯视众生。

父皇又道:「永安公主力挽狂澜,救驾有功,有勇有谋!今,册为皇太女!首辅君怀秋智勇双全,册辅政大臣!」

整个明华殿的臣子,山呼万岁,山呼千岁。

君怀秋跪在我的身前。

我亲手将他扶起,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今后,就依仗你辅佐本宫了。」

「莫敢不从。」君怀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的我的手。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

这一夜,我经历了太多。

从今以后,我就是皇太女。

从今以后,皇朝权势尽在手中。

19

我发现崔池鱼不对劲,是因为胸前挂着的那块古玉。

每当我靠近她,又或者被她的言语影响的时候,那块古玉总是隐隐发烫。

自从崔池鱼被父皇册封为公主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对我不利的方向走去。

我派玲珑亲自去清河崔家,查了查关于崔池鱼的事情。

这一查,才发现事情真的有蹊跷。

崔池鱼七岁之前只是一个资质平常的闺阁小姐,她在名义上是清河崔家三房的庶出小姐。

平日里并不受宠,性格也平平无奇。

七岁早已开蒙,她读书写字并没有任何突出之处。

可是七岁那年,她被家里的嫡小姐推到河里。

救上来以后高烧两天两夜,自那以后崔池鱼整个人都变了。

她经常语出惊人,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脍炙人口的诗词。

比如一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又有雅趣,又画面鲜明,七岁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称得上一句聪慧。

她年纪越大,做的诗词越发惊艳。

清河崔家老太爷开始重视她,于是她摇身一变成了清河三房的庶出少爷。

自此以后,崔池鱼女扮男装,走上了读书之路。

一直到进京考取功名,她可谓是顺风顺水。

我让玲珑查崔池鱼的过往,发现她总能化险为夷,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就连她进京途中,居然能预知一场大雨会引发山洪,躲过一劫。

这话旁人都当做崔池鱼是随口一说,命好说中了。

可是越查越让我心惊胆战,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多。

我开始怀疑,崔池鱼本身有问题。

我能重活一世,崔池鱼会不会也是重生之人,能够知晓前世?

可是我派人几番试探,却又发现崔池鱼并不是重生。

手握着这些关于崔池鱼的事情,我知道想要查清楚她的来历,只有从我身上的古玉着手。

这块古玉,我重生以后从不示人。

可是偶然的机会,玲珑看见了。

她大惊失色,「这块玉怎么会在你这里?这是我们君家至宝!」

一年前,正是我重生之时!

这块玉,居然跟君家有关系!

可是我问玲珑,她却不知道更多了。

她只说这是一个高僧赠给君家的,具体内情只有君怀秋知道。

可那个时候,君怀秋已经满眼都是崔池鱼,我根本不敢相信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在这些日子我被所有人忽视,在琅嬛阁常常枯坐就是一整晚。

有一种无力感笼罩着我,明明知道崔池鱼有问题,我却无从下手。

因为我身边所有人都只看得见崔池鱼,渐渐地看不到我的存在。

所有事情的转折,都是君怀秋带来的。

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他闯进了我的寝宫。

他满手都是血,见到我的时候,满脸惊惧。

「永安!永安!你还没有死。」君怀秋死死将我拥入怀中,一向冷静的他,喊着我的名字竟然哽咽了。

他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脖颈。

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身体,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他说,他做了个一个噩梦。

在梦里,崔池鱼登基为帝,而我被蒋云思一箭诛*。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君怀秋,那不是梦。被箭射中,很痛的。」

君怀秋听了一脸的痛惜,他剧烈地喘息着,平复着心情。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

我为他检查了一下伤口,才发现他竟然在掌心刻下了我的名字。

一笔一画,「永安」二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崔池鱼被册封为公主以后,我渐渐地忘掉了对你的情谊。」君怀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神色不安地说道,「我今夜做了那个噩梦,猛然惊醒。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我。我用刀子在掌心刻下了你的名字,往日种种,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永安,只怕陛下也是这样。这些日子,我们看到崔池鱼的时候,就好似看见了你。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她,陛下才会如此宠爱她。」

我为他包扎了伤口,看着上面深可见骨的伤痕,不由得落了泪。

「伤成这样,我这就宣御医为你疗伤。」

「不必!」君怀秋立刻说道,「今夜我冒雨前来,瞒着所有人。一旦崔池鱼发现我来找你,只怕她会察觉到,我已经不再受她影响。」

我把前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君怀秋,他一开始有些惊异,后来变得无比沉重。

前世我只顾着玩乐,许多事情都没有留意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崔池鱼已经*了我。

君怀秋想了想,分析道:「看来前一世,崔池鱼走得十分顺利,并没有使用妖魔手段来影响我。这一世,你对她造成了阻碍,她才会施展妖法蛊惑我跟陛下。」

我幼时虽然性格顽劣,但是也算顾全大局。可是仔细想想,自从我十二岁认识蒋云思开始,头脑就变得不清醒了,处处在做蠢事。

而崔池鱼出现以后,我许多决定更是不可思议,仿佛不动脑子一般。

「应该是这块古玉在保护我。」我拿出佩戴着的那块玉,「玲珑说,这是你的东西。」

君怀秋也大吃一惊说道:「这是我幼年到西山佛寺找我出家的三叔玩,他赠予我的,说将来能帮我挡一大劫,可是一年前无故失踪。」

一年前,正是我重生之时。

看来,西山佛寺的老僧,肯定知晓崔池鱼到底是何方妖魔。

「前世我过得浑浑噩噩,许多事情看不清楚。」我把这块玉交到君怀秋掌心,说道,「你带着试试,看看能不能梦到前世的事情。」

我给他上的药里面有麻沸散,是上好的金疮药。

在药力的作用下,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整整两个多时辰。

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停歇,光从寝殿外面照进来。

君怀秋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像是被浓重的雾气包围着,遮挡住了他的情绪。

君怀秋猛然起身抱住我,他许久都没有言语。

我内心有些不安地问道:「怎么样?你都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君怀秋深呼吸了一下,他抚摸着我的脸颊轻声说道,「永安,我一定会将你捧上帝位。」

君怀秋跟我商议,他要逼着崔池鱼露出马脚。

于是他制造了巫蛊之祸,顺势将我送到西山佛寺找到老僧求助。

而崔池鱼想要顺势除掉我,登上帝位,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威武将军跟她一起谋反。

毕竟这一世,卫无衣都跟我定亲了。

前一世崔池鱼走得顺风顺水,不急不缓,一切都仿佛在她的掌握中。

这一世有了我这个变数,她变得被动,变得仓促。

最重要的是,老僧出手,除掉了崔池鱼身上那个神秘的力量。

没有了外力的崔池鱼,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罢了。

她被关在天牢的日子里,整日疯疯癫癫的,口中说着一切奇怪的话语。

「我不是炮灰!我是女主!」

「系统!快帮帮我!我要夺走女主的气运!」

类似这样的疯言疯语,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的崔池鱼,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胁。

真正的强者,就算陷入困境也能绝地逢生。

而崔池鱼这样的,不过是侥幸获得了神秘力量的帮助,只有一层脆弱的空壳罢了。

一年以后,父皇退位,到景明园休养。

而我,正式登基,改年号为「泽天」。

20

我登基后的第三年,开设女子恩科。

天下女子皆可入书院读书,跟男子一样拥有考科举的权利。

这必然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满朝文武几乎没有反对的。

只因为一点,我登基以后选拔女官,能入宫的多数是世家女子。

当朝臣们发现自家女儿能够拥有权力的时候,他们的心就会活跃起来。

如同陈阁老这样的老臣,他只有一个嫡女,如果嫡女能够考科举,

那么陈家百年门楣,自然有人继承。

何况,玲珑常伴我左右,位同副相,哪个世家不想分一杯羹?

当足够多的世家女子掌权,就会不断有女子拼尽全力读书。

这场变革也许漫长,但是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

「无衣已经去边关三年了,你不去看看他吗?」我翻阅着奏折,正好瞧见卫无衣的奏疏。

三年前卫无衣更名改姓,前往边关。

这三年,他屡立战功,塞外蛮夷再不敢欺辱我边关百姓。

卫无衣也得了一个「玉面将军」的雅号。

父皇当年下旨斩*了卫家半数男丁,又将卫家女子充入教坊。

卫无衣走的那一年,我让他把卫家人全都更名改姓带往边关。

那一年,是我们青春散尽的一年。

出京的离别亭,我们三人饮了酒。

卫无衣跪在地上,朝我三拜九叩,「臣这一生,必不会辜负陛下隆恩!」

他知道,我为他冒了多大的险。

重用罪臣之子守卫边关,掌控兵权,是我登基之后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情。

我抬手将他拉起来,看着他道:「卫无衣,此一去,定要活着回来。」

玲珑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卫无衣红着双眼将酒一饮而尽。

他上了马。

玲珑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奔袭而去,大吼道:「卫无衣!不要做个孬种!建功立业!我等你回来娶我!」

她从小要强,我几乎没见过她哭。

可是这一刻,她却泪如雨下,哭成了一个泪人。

卫无衣没有回答她,回应她的只有这三年来的战报。

玲珑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还有两年,他回京述职就可以娶我了。」

我没再劝她,玲珑跟卫无衣之间的感情是可以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等玲珑走后,小鼓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我耳边说道:「今夜,大人会来。」

我哼了一声:「他想来就来,整整三日不听宣召,我看他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小鼓笑起来,故意说道:「那奴婢传信,要大人别进宫了。」

我瞪了她一眼。

如今小鼓是三品宫内行走女官,帮我料理宫中大小事务。

「算了,朕去瞧瞧他。」我换了便装,去往内阁。

这个时候,君怀秋他们都在内阁议事。

等我走到内阁门口的时候,听到玲珑的声音传了出来。

「首辅倒是挺了解陛下的喜好。」玲珑的语气带着一点调侃,「不愧是陛下的太傅。」

陈阁老长叹道:「陛下登基三年了,始终没有选秀的意思,我们这些老臣提一句她都要翻脸。这事儿啊,我看还得怀秋你去问问陛下的意思。咱们暗地里帮她相看,她到时候不悦该如何?」

「都是才貌双全、身家清白的青年才俊。正好入秋了,宫中办一场赏菊宴,召这些人入宫,看看陛下有没有瞧上的。」君怀秋平静地说道。

玲珑又说道:「四叔,快下值了,我聊点私事。前些日子让你相看的那几个姑娘,你觉得如何啊。这几日祖母整天追着我叨念,她又不敢问你。」

「我再想想。」君怀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我站在外面,冷笑。

好你个君怀秋,朕的床榻是容不下你了吗!

这才三年,就想跟朕割舍干净!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这一生没有任何名分,也甘愿做朕的榻上之臣。

小鼓看着我的脸色,劝道:「大人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许是应付一下家里。大人对您的心意,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沉思了一下说道:「今夜不必让他入宫了,明日不是君家老太君大寿吗?朕微服到访。」

小鼓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君家老太君大寿,我微服而去。

君怀秋忙的团团转,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小花园见我。

他穿着一身青色常服,身姿挺拔如劲松,面容好似冷玉。

「陛下怎么独自出宫?」君怀秋走进了,带着一脸的不赞同瞧着我。

「四天不见,就同我讲这个?」我走进了,拨弄着他的腰带。

君怀秋被我噎了一下,抓住我的手低语道:「早朝之时不是日日都见。」

「早朝的君大人,哪有晚上的君大人有意思。」我将他按在葡萄架上,示意他低低头。

君怀秋干脆掐着我的腰,微微用力,把我抱到了葡萄架下的长椅上。

我稍稍低头,便能吻住他。

他一开始还假模假样地躲一躲,没过一会儿就热情似火。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什么!老四他抱着一个少年人在亲?」

「老天爷,四叔竟然是这种人!」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君怀秋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

「老四!」君家老太太怒道,「你在干什么!你是想气死我!」

我从长椅跳起来,露出脸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君,是朕微服来跟你贺寿了。」

君太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先是看了看我的嘴唇,又看了看君怀秋的脖子。

玲珑也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好半天才说道:「祖母,快谢恩啊。」

「谢陛下……」老太君要跪。

我上前扶住老太君,笑道:「您也算我半个长辈,不必行此大礼。」

老太君一向长袖善舞,这个时候却是一抖,讲不出半句话,硬生生挤出个笑容。

玲珑反应极快,继续去应对招待宾客。

我本以为经此一举,便能让老太君不再逼迫君怀秋娶妻生子。

可是我没想到,我低估了君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夜里,我悄然回到君家,看到君怀秋跪在院子里。

老太君老泪纵横,狠狠用竹板打着他的背部。

「怀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竟然做了陛下的幸臣,传出去,君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一声又一声,听得我都觉得皮开肉绽。

可是君怀秋至始至终,一声不吭。

「立刻跟陛下断了!」老太君恨声道,「陛下年纪还小,将来三宫六院,总要有人延续皇室血脉。到时候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啊!」

这话里,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儿子的心疼。

君怀秋却说道:「母亲,她说过,只会有我一个人。」

老太君闭着眼睛流下两行清泪:「怀秋啊怀秋,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王之情。娘宁愿你娶一个平凡的女子,都不愿意你走上这条路。你是皇朝首辅,这一生陛下都不会给你名分。难道你甘愿抛下毕生所学,去做她宫里的一个贵人吗?」

君怀秋坚定地说道:「母亲,儿子心意已决。」

老太君被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丢下竹板扬长而去。

君怀秋还是板板正正地跪在地上,他惨淡一笑:「娘,恕我不孝!儿子将三世寿命都给了永安,能陪她不过短短数十年,儿子不悔!」

我听得心头颤动,什么意思?

为什么君怀秋会说他给了我三世寿命!

我正准备出去问个清楚,就瞧见君怀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到底。

「君怀秋!」我冲出去,将他扶起来,哭道,「你把话说清楚!朕命令你!说清楚!」

君怀秋前世今生番外 1

我出生在时代钟鸣鼎食之家的君家,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子。

我早前有个哥哥,才华横溢,冠绝皇朝。

十岁之前,我生活在哥哥的光环下,黯淡得像是阴影下的葡萄树。

十岁那年,我哥哥害了疾病去世。那一年,我爹去世,我娘大病。

整个君家,都笼罩在一种沉默又压抑的阴影当中。

作为仅剩的嫡子,我成了君家的扛鼎之人。

越是像君家这样的世家,越把礼仪、克制写进了骨子里。

每一个君家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一旦发疯都控制不住。

如同我三叔,忽然就出家了。

又如同我六叔,看上了一个妓子,舍掉姓氏也要娶她。

君家,每一代都要出个疯子。

又比如我爹,之所以说他去世,是因为我哥哥走了以后,他留下一封信去做游方道士了。

君家,这就是外面人人称羡的世家大族。

我哥哥死前,笑着对我说:「老四,死了倒也自在些。」

只是我,从此以后失了自在。

我穿衣吃饭,行为举止都守着约束。

我不能犯错,也不敢犯错。

我日夜苦读,只为中状元,延续君家的荣耀。

十六岁那年,我终于中了状元,着红袍进宫面圣。

也是那一年,我见到了六岁的永安。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头戴明珠,娇俏烂漫。

永安坐在陛下的怀里,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她跑下来抱住我,扭头对陛下说:「父皇!他长得可真好看,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童言无忌,惹得陛下哈哈大笑。

我自然是做不了永安的驸马,君家不会同意,陛下更不会同意。

于是,我成了永安的太傅,教导她读书做人。

永安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她从不讲规矩,从不约束自己。

她热了,便脱下鞋袜,坐在湖边荡着水读书。

不像君家,衣着永远需要一丝不苟。

她饿了,小厨房随时为她开火。

不像君家,错过时间便不能再吃东西。

她开心了便哈哈大笑,她不开心了便哇哇大哭。

我有时嫉妒她,故意给她留下繁重的课业。

永安有十成十的聪明,却只肯在课业上用两成心思。

她找人代写被我发现,我整整两日没有见她。

永安自知错了,晚上让暗卫带着她潜入我的房间。

那个时候,她已经十一岁,把我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永安不懂事,不顾男女之防,我却不能不顾。

可是那个时候我错过了君家晚膳,不能吃饭,饿得头晕脑涨,着实没力气安抚她。

许是我的态度差了一些。

永安的眼里浮现一丝泪光,她扯着我的衣袖说道:「太傅,我知错了。」

那样的夏日,蝉鸣虫叫。

晚风吹来带着满室暗香。

她穿着轻纱织成的衣裙,娇妍无双,如同园子里盛开的花儿。

那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我肚子里的声音,狼狈地出卖了我自己,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永安却笑嘻嘻地说道:「太傅就原谅我吧,走,我带太傅去吃东西。」

那一晚,我们去城中最好的酒楼买了烧鸡,果酒。

我跟永安坐在楼顶,就着一轮明月,啃着鸡腿喝着果酒。

夜深以后,她在我怀里熟睡。

我带她回到宫里的时候,陛下早就等候多时。

陛下雄才伟略,更是一个好父亲。

他亲手将永安接了过去,安顿她睡下。

陛下走出来,看了我好久,叹道:「怀秋,永安尚且稚嫩。来日她若为帝王,少不了你这个肱股之臣。」

这是陛下第一次在我面前透露他会将皇位传给永安。

这也是陛下,在警告我,我跟永安绝不会有结果。

我没有说话,跪拜陛下,也将那点悸动之心隐藏了起来。

永安十二岁,她被礼部侍郎庶子蒋云思迷了心窍,不顾一切地喜欢上了他。

永安为了蒋云思,做了太多太多让我、让陛下、让满朝文武失望的事情。

她一次又一次地跟我争吵着,也离我越来越远。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在想,

永安总说蒋云思才貌双绝,可是她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蒋云思在我面前,不过是米珠之光!

嫉妒,让我发狂。我整夜整夜不睡,恨不得*了蒋云思。

可是我不能,我怕永安伤心,更怕她会恨我。

崔池鱼的出现,搅动了满朝风云。

她太出色了,以至于永安在她面前黯淡无光。

谁都没有想到,崔池鱼竟然是怀仁太子之女!

永安整日玩乐,根本不理会政务。

我在永安面前已经说不上话,更别提劝她上心政务。

崔池鱼还是反了。

她带兵闯入皇宫,撕开了最后一道防线。

我满心疲惫,我早就告诉过永安,不要太相信蒋云思。

可是永安没有听我的,她还是把皇城守卫的兵力交给了蒋云思。

大厦将倾,我已无法力挽狂澜。

崔池鱼,这一路走得太顺。

陛下的宠爱,朝臣的认可,一路将她送上帝位。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宣读旨意,为她在文臣这里站位,换得永安一命。

可是我没想到,崔池鱼背信弃义,命令蒋云思*了永安!

永安倒下去的时候,满脸是泪水。

我心口绞痛地喘不上气。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满眼是泪。

我笑自己蠢啊!蠢得无药可救!

崔池鱼怎么可能留永安一命!我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是我,是我一时糊涂害了永安。

自从永安六岁起,我便日日跟在她身边。

我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长大。

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成了登上城楼接受万民朝拜的皇朝明珠。

我为她亲手所绘的那幅画还没有给她。

可是她,就那样死在了我面前。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她。

永安穿着最柔软舒适的华服,躺在血泊之中。

我的公主啊,从小锦衣玉食,受不了一点疼痛。

可如今,被一箭穿心,生生疼死。

她的睫毛仿佛还在颤动。

又仿佛下一刻,她会扑过来闹着我说:「太傅太傅,今日的功课少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永安只是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声息。

她死了。

我的永安,死了。

小鼓跪拜在崔池鱼身边,说她已经等了崔池鱼很多年。

我看得出,小鼓悲痛欲绝,想潜伏在崔池鱼身边为永安复仇。

我扭头看向崔池鱼,这位新任帝王朝我一步一步地走来。

她笑道:「君怀秋,做我的辅政大臣可好。」

呵,清河崔氏走出来的小卒子,也配让我辅佐她!

我这一生,只会是永安的臣子!

我抱起永安离开了皇宫,亲自驾着马车去了早已衰败的西山佛寺。

那里住着我的三叔,他曾经赠我一块古玉。

三叔曾经说过,遇上生死劫去找他。

三叔早已在等候我。

他站在西山夜观天象,叹道:「妖星降世,生生吞了紫微星的气运,我会出手换永安公主重活一世。」

那块古玉,据说是天外陨石所做,暗藏着巨大的能量。

换永安重活一世,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用三世寿命,换永安重活一世。

每一世,我都必定会在四十岁病逝。

三叔问我悔不悔,我没有言语。

逆天改命的阵法,需要我用鲜血养护七七四十九日,忍受着刮骨之痛。

我坐在阵眼当中,不断地回想着过去的这些年。

永安就像是我的魂,她活着,我仿佛才活着。

只有看着她,我才觉得自己是君怀秋,而不是君家老四,皇朝首辅。

只有跟她在一起,跟她悄悄做那些出格的事情,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一根木头。

君家人,疯魔可能早就写在了骨血里。

君怀秋前世今生番外——今生

在去找永安拿到那块古玉之前,我并不知晓前世的事情。

那个时候,永安已经十六岁,跟蒋云思订婚四年。

我们两个已经渐行渐远,时常吵架。

当初永安看上了蒋云思,要他做驸马。

陛下感慨道:「朕瞧着礼部侍郎那个庶子,也不过尔尔。永安也不知道看上了他什么,闹着绝食也要跟他订婚。」

我没有言语,陛下终究是拗不过永安,赐了婚。

我本以为永安十六岁之后会嫁给蒋云思,毕竟她日思夜想着长大。

可是我没想到,永安跟蒋云思退婚了,而且丝毫没有给他留下脸面。

蒋云思在长街上被杖责,蒋家更是丢尽脸面。

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玲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永安啊,这次总算是醒悟过来了。她虽然任性了些,但是自小聪慧惹人喜爱。可是这些年她为了蒋云思,做了多少蠢事。退婚退得好啊!将来她登上帝位,多少好儿郎等着她宠幸,何必执着蒋云思。」

玲珑的话听得我心烦意乱,我斥责她慎言,玲珑才不敢多说。

我却在不停地想着,是啊,不是蒋云思,还会有其他人。

将来永安身边会有无数个男人,却不会有我的位置。

因为我是她的太傅,是皇朝首辅。

这天下读书人羡慕的位置,我却不想要,我宁愿做蒋云思那样的蠢货能博得永安的爱。

做聪明人有什么意思呢,只会惹得永安厌烦。

只是我没想到,那一晚,命运的转盘会忽然转向我。

母亲早就催我为君家开枝散叶,甚至给我下了迷药。

在药力的作用下,我瞧见了永安。

我痛苦地沉沦在幻境当中,吻着她,不愿意醒来。

就算在这样的梦境中,我也不敢唐突她。

她像是被我吓坏了,流着泪喊我太傅。

第二日我清醒过来,那梦却在我的脑海里异常清晰。

而我,也从玲珑的口中得知,昨日永安来过君家。

我入宫见她,言语之间试探她。

她没有提及那晚的事情,可我知道是她。

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我庆幸永安没有因此厌弃我,又失落着永安果然对我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我看似平静,心早已在处在水深火热的境地中。

自从永安跟蒋云思退婚,她跟我一日比一日亲近,更胜从前。

我听到她又要去见蒋云思的消息,立马进宫看她。

我太慌张了,从永安的眼里我知道她看穿了我。

我已经在想,如果永安戳破这件事情,我要怎么做才能留在她身边。

阉割自己,让她彻彻底底信任我,还是用首辅权势逼她,毕竟如果她要为女帝少不了我的辅助,短短半炷香的时间,我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永安靠了过来。

我知道我应该推开她,可是我伸出去的手却紧紧抱住了她。

我知道我发了疯,我知道我此举会让陛下震怒,会让母亲失望。

我更知道,我跟永安的事情永远见不得光。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君怀秋,你就是个疯子。」

永安问我,一辈子无名无分地跟着她我可愿意。

我嘴上说着,愿永安永不相负。

我的内心却冒出无数的个念头:「将来永安做了皇帝,她身边有了其他男人,我会怎么办?我会*了他们,会做一个权臣,会将我的公主,我的陛下囚禁在宫墙之中。」

我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关系,永安不知道,只要我藏得够好。

崔池鱼,她又一次影响了永安的命运,而我无知无觉。

所有人都被崔池鱼影响着,不由自主地亲近她,忽略永安。

连我都不能例外。

那一晚,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我疯魔了一样,下意识地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在掌心胡乱地写着。

等我疼痛难忍,低头看着掌心的血字。

「永安」。

这两个字,唤醒了我所有的记忆跟理智!

我怎么会这么对待我的永安,我怎么能无视她的存在,反而去爱慕那个崔池鱼!

崔池鱼,一定有问题,可以蛊惑人心!

我连夜入宫,永安看着我的眼神带着陌生跟戒备,那一瞬间我心痛如刀割。

我把所有的事情讲给她听,她枕在我的肩头哭了出来。

永安把调查崔池鱼还有古玉的事情告诉我。

握着那块古玉,我入了梦,记起了前世之时。

也记起了,我用三世寿命换永安重活一世。

我这一世,能活到四十岁,如今我已经二十六,只能再陪永安十四年。

我没有时间再跟崔池鱼这个杂碎周旋,我亲自设局诱她谋反。

三叔再度出手,祛除了崔池鱼身上的妖邪之力。

而永安,终于顺利登上帝位。

一切都在变好,我却患得患失。

永安在位三年,她越发地尊贵美丽。

朝臣们开始提出要为永安充盈后宫,每逢宫中设宴,宴席上都会出现翩翩公子。

我跟永安的事情,谁也不知晓。

我在想,等永安厌了我的时候,我真的能默默退场吗?

我做不到。

起码在我活着的这十年里,我要成为永安生命中的唯一。

我设计让永安主动曝光我们的关系,在母亲的寿宴上永安果然出现。

她吻我的事情,传遍京城。

往日那些翩翩佳公子,在我面前再不敢提起永安。

而那个被永安称赞过像我的公子,被我设计赶出了京城。

而永安,也知道了我只能活到四十岁的事情。

她哭了很久,昭告天下,册封我为「摄政皇夫」。

从此,我跟她共享太庙香火,生同衾死同棺。

其实我想问,如果我不是只能活到四十岁,永安会给我一个名分吗?

但是我没有问。

我的公主,早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情爱对她来说固然重要,却需要权衡利弊。

一个只能活到四十岁的摄政皇夫,不会颠覆朝纲。

不过,这已经够了。

永安,我曾说愿永不相负。

但是我没说,我绝不会给你负我的机会。

崔池鱼番外

我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我原以为我只是清河崔家三房的一个庶女,容貌平平,才学平平。

等我长到十六岁,嫁给一个家世相当的男人,这一生就这样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落水以后,脑子里竟然多了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

系统说:宿主你好,我是炮灰进阶系统!恭喜被我选中!

原来,我所生活的世界,居然是一本书。

而我,只是这本书里的一个炮灰。

所谓的炮灰,就是在这个剧情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卒子。

在我本来的人生里,我将会进京,因为嫉妒永安公主,从而陷害她。

也因为我的陷害,促进了永安公主跟君怀秋的感情,而我落魄而死。

在那本书里,永安公主这一生都如同天空中的太阳,夺目璀璨。

她长相倾国倾城,又是陛下唯一的女儿。

永安公主聪慧绝伦,深受百姓爱戴,朝臣拥护。

而她身边还有当朝首辅君怀秋的辅佐,可谓是完美人生。

而我要做的,就是夺走原本属于永安的一切。

这想想就让我血液沸腾。

系统给我的诗作,传出去让我名声大噪。

而我也引起了崔家家主的重视,走上了我的逆天改命之路。

每次我积累到一定的声望值,就能简单修改一次书里的剧情。

每次修改的字数非常有限,系统说不能大改,否则会引起世界崩塌。

我再三思考以后,用积攒的机会修改了一行字。

书上原本说「永安公主见到礼部侍郎庶子蒋云思,觉得他身上有几分君怀秋的风韵。」

而我用珍贵的机会,改成了「永安公主见到礼部侍郎庶子蒋云思,觉得他身上有几分君怀秋的风韵,深深爱上了他。」

这一句话,足够让永安的命运走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

因为我,只要能够影响到蒋云思,便能影响到永安公主。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

我想尽办法接近蒋云思,跟他一起读书,装作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让蒋云思深深沉迷于我。

而我,通过珍贵的改剧情机会,偶尔改动一两个字,让永安成了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任性妄为的公主。

可是这一切,在永安十六岁那年发生了转变。

我发现,我无法再改她的命。

系统帮我改她的剧情以后,那些字就会迅速消失,剧情就会复原。

第一次,我慌了。如果系统没用了,我该怎么办?

有一些剧情,居然在自行发生改变!

中秋夜宴上,我并没有借着《水调歌头》大放异彩,

更没有因为提出女子科举的事情被人称赞。反而是蒋云思向我求亲,惹得陛下大怒。

事情跟我预料的不一样,我一时间慌了神儿。

我情急之下,暴露了我是怀仁太子之女的事情。

一瞬间,系统疯狂地警告我:宿主!你这么做会导致世界崩塌的!

系统早就警告我,小说不是十全十美的世界观,如果擅自走剧情,触发支线剧情补足漏洞,将遇到不可逆转的麻烦。

果然!今日的举动,成了我往后扳倒永安的祸患!

那一日,帝位唾手可得,威武将军带着我已经闯到了皇宫。

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不是怀仁太子之女!我是奶妈的女儿!

奶妈跪在地上哭诉,她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刀锋一样戳在我的心头。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怀仁太子之女。

这就是系统所谓的,触发支线剧情吗……

那个老僧走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系统的警告声!

系统:宿主!系统遭到了非自然力量的攻击,即将崩溃,即将崩溃!

任由我怎么喊都没有用!

失去了系统的支撑,没有了那些惊艳的诗词歌赋,没有了那些超绝的政治谋略。

我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池中之鱼。

我看着永安,扑上去想掐死她!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拥有这一切!

可是我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羽林卫带走了。

我这一生,就像一条鱼。

生不知,死不值。

后记

泽天女帝在位第三年,册封当朝首辅君怀秋为摄政皇夫,震惊天下。

此后二人共治皇朝江山,百姓安居乐业,安享太平盛世。

摄政皇夫四十岁之时,因病长辞,举国同悲。

泽天女帝此后未曾再立皇夫,六十五岁寿终正寝,同摄政皇夫同葬。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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