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接着聊谌旭彬的《秦制两千年：封建帝王的权力规则》这本书。
前几年厚黑学颇为流行，作为厚黑学创始人的李宗吾先生，对曹操与刘备有个经典的评价。
李先生认为，曹操与刘备都是一代枭雄。他俩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曹操的心够黑，而刘备的脸皮够厚。在一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心黑与皮厚，是成就事业的必要条件。
李宗吾对曹操与刘备的评价，多来自于小说《三国演义》，这几年流行翻案，人们总爱拿作为信史的《三国志》与《三国演义》做对比，然后指出
《三国演义》哪处的情节是编造的，对哪个人物的描写是夸大其词的等等。其中，被大家讨论最多的人物，莫过于曹操了。
众所周知，小说与戏台上的曹操是乱臣贼子。有意思的是，文学作品把曹操贬得越低，今天的人对他就越是喜爱。
为什么呢？因为当今时代忠君思想早已淡薄，相比于忠诚，人们更欣赏个性与才华，而曹操恰恰符合这个条件。他既能打仗，又会写诗，用人不拘一格，在现代人眼里，曹操正如鲁迅所言，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此外，曹操的政绩也非常了得。他结束了北方的战乱，重建社会秩序，恢复了民生。更重要的是，他强调用人“唯才是举”，向传统的世家大族发起挑战。
站在如今平民社会的视角，曹操的思想是超前的。在一些崇尚英雄主义的人看来，曹操竟成了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虽然对汉室不太厚道，但目的是为了让寒族有机会报效朝廷，至于那辆风车，则是自西汉末年起延续了数百年的贵族政治。
就这样，在不少现代作者的笔下，曹操从京剧舞台上的大白脸摇身一变，成了匡扶乱世，救民于倒悬的真英雄。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今天很多人因为排斥儒家史观，对曹操的评价有矫枉过正之嫌。过去是拼了命地踩他，如今则是拼了命地捧他。却忘记了任何历史人物都有局限性。在三国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里，能够笑到最后的，往往都是狠人。
在《秦制两千年：封建帝王的权力规则》中，作者指出，在三国时期的军阀中间，曹操是最喜欢屠城的。
据史书统计，曹操有记录在案的屠城，就高达6次。而作者认为，实际的屠城次数可能远不止于此。其中以徐州大屠*最为骇人听闻。在这场大屠*中，徐州城数十万男女老少都被曹操*死，正所谓“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另外，曹操还经常*俘虏，在和袁绍的战争中，曹操曾坑*对方降卒八万，如此规模的*俘行为，在三国史上可是罕见的。
曹操为什么喜欢屠*呢？主要是为了威慑敌人，与后世的成吉思汗一样，曹操这么做，是为了瓦解敌人的意志，使之不战而降。据说，曹操军中有一项残酷的规定，叫做“围而后降者不赦”？就是如果你的军队或城市被我包围后再投降，我一概不赦。
有这样的军队在，老百姓能不怕吗？他们会真心拥戴曹操吗？至少一开始不会。当然，你可能会说，那毕竟是乱世，*人是难免的嘛。但曹操接下来所做的事，就不再是*人那么简单了。
相比于平定北方，曹操的另一项功绩更为人津津乐道，就是所谓的“摧抑豪强”。
什么是“豪强”？就是地方上一些有实力的大族和土豪，公元204年，曹操颁发了《抑兼并令》，在其中喊出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口号。是不是很冠冕堂皇？这哪里是乱臣贼子，分明是为民请命的活雷锋啊。
但问题是，曹操打击地方豪强，真的是为了老百姓考虑吗？当然不是，他真正觊觎的，是豪强的土地。
打仗需要土地和人口，但由于汉朝的土地兼并，大量农田和人丁都归豪强控制。这就使得中央财政长期征不到足够的税收，豪强们为了能少交税，经常隐瞒自己土地上实际的人口数量。
对于老百姓而言，依附于豪强，虽然得交更多的佃租，但可以免除徭役和兵役。如果豪强统统被打击了，那可就惨了，租照常得交，还会时不时被官府拉去充军或当苦力，他们自然而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地方豪强的存在，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缓冲带，为不愿意服徭役的平民提供了第二种选择。这些豪强就像一家家企业，你在这儿干得不爽，还可以去另一家。如果这些企业都没了，老百姓就只剩下一条路——为朝廷打工。一旦皇帝横征暴敛，百姓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是曹操摧抑豪强的本质，其根本目的是为了打破豪强对民力的垄断，让老百姓回到一个个零散的个体，从而为自己所用。
事实证明，曹操后来所搞的那些“屯田”，是对百姓的严重压榨。所谓“屯田”，就是让老百姓迁居到某地，专门为国家和军队种田，成为所谓的“屯田民”，你就成了农奴，非但失去了人身自由，还得把一半的财产上交。不少平民为了不当屯田民，不惜以自残的方式躲避朝廷的追责。
说完了曹魏，我们再来看看蜀汉。
在三国之中，蜀汉最为贫弱，仅占有益州一地，这就意味着打仗所需的土地和人口捉襟见肘，刘备在历史上一向以仁厚著称，面对有限的人力物力，他用什么办法来解决战争的资金问题呢？
答案是：滥发货币。
刘备在世时，铸造了一种叫做“直白五铢钱”的货币，这种货币的重量，是之前刘璋主政益州时期的3—4倍。然而，其面值却是旧钱的100倍！说到这儿你就懂了，国家发行这些货币，不过是为了巧取豪夺，政府用新币大量套取民间物资，而这些钱流通到市场后严重贬值，居民的生活水平大大降低。
除此之外，蜀汉还制定了大量严刑峻法，以确保对社会的控制。诸葛亮治蜀，深得法家之道。曾有人建议诸葛亮效仿汉高祖，治理国家要宽松一点，不要搞那么多法律条文，这样也好拉拢士族，可你猜诸葛亮是怎么说的？他说道：
汉高祖当年和大家约法三章，是因为秦的暴政已经让大家活不下去了。但刘璋的益州可不是这样，豪强们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刘璋已经和士族分享了权力，现在若再拿高官厚禄来拉拢他们，已经没有吸引力了，还不如用严刑峻法来约束他们。
诸葛亮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之前你们的日子已经挺舒服了，如果我让你们的日子过得再舒服些，你们对我也不会有多大的感恩。既然如此，我就干脆让你们过得不舒服。正所谓“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
从以上这段话可以看出，诸葛亮确实是治理国家的一把好手。刘备去世之后，诸葛亮坚持北伐，对民力的榨取更加严重。他延续了刘备的做法，继续滥铸货币，而新币的重量则不断下降，老百姓的生活只能勉强维持在温饱水平。
今天我们比较了三国时期魏蜀两国对民力的榨取，了解了这段历史，相信你对曹操的“心黑”与刘备的“皮厚”，势必有了全新的理解。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们并不想在道德上指责谁，毕竟，以今天的价值标准来衡量古人毫无意义。曹操也好，刘备也罢，他们制定的那些政策，都是出于现实的需要，我们假定他们内心深处对老百姓还是有同情心的，但问题是，在乱世之中，同情心能为自己赢得生存竞争吗？
事实证明，三国时期那些对老百姓宽松，与世家大族合作愉快的诸侯，都没有好下场。比如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还有北方的袁绍，这些人到头来都输得很惨。
剩下的都是谁？残忍嗜*的曹操，实施严刑峻法的诸葛亮，他们本质上都是法家的忠实信徒，通过打击豪强，横征暴敛来巩固自身的统治，以求得乱世中的一线生机。
说到这，你再看看今天在企业界流行的“996”“007”现象，是不是非常类似？当马老板说出“996是一种福报”这种话时候，你是否觉得他和当年的曹操和诸葛亮异曲同工？行业内卷带来残酷的竞争，必定导致企业家将生存的压力传导至内部，并让所有人一起承担并消化。
唯一的办法，要么整治行业规则，比如近期国家宣布996违法，规定各企业必须保证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但这必定会导致极高的执法成本。要么让企业更换赛道，进入一个竞争相对没那么激烈的市场，好让竞争的压力缓解。究竟哪个更好，那就见仁见智了。
至于我们普通人，我觉得最好的对策，是练得一身真本领，并时刻对周遭的环境保持警惕，哪怕你混得再好，也要避免被平台给绑架。最安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自己具备随时进场，并随时抽身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