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朐城南之东偏十五里为牛山。四望如巨屏，屹立万山中。” 这是明代志书《昌国艅艎》对牛山的记载。牛山西头村，则因依偎于牛山西麓而得名。牛山，在明、清以来的志书“山川”排序中，一直位列前茅，却因少峻峰、无矿产，朴实“盘伏如卧牛”而寂寂无名。俗语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山无仙无名，村子也就无光可沾，加上交通不便，旧时的牛山西头村，跌进了被遗忘的角落。
忽如一夜春风来。借着新农村建设的强劲东风，偏居山隅的西牛山村，近年来，发生了靓丽巨变，由穷乡僻壤“蝶变”为新农村建设的“网红村”。难道，牛山传说中的“神牛”忽然现身世间，抛出了“点石成金术”？
初探神牛山小时，也不过十来岁。大正月，走姑家。下过几场大雪，通往牛山西头村的积雪很厚，倘若没走亲戚人蹚出来的脚印，那羊肠小道几乎难以辨认。大人背着盛礼物的箢子，小孩子跟在屁股后，气踹嘘嘘，十几里山路，得走大半上午。所以，谁走姑家谁犯愁！
姑身体偏瘦，似乎还抽着纸烟，很会拉呱。姑说，村东的牛山上曾有头神牛，每逢夜深人静，村里人还能听到山上的神牛哞哞地叫。求告表哥庆法领我上山看神牛。庆法哥说，别听你姑胡诌八扯，哪有啥神牛，倒是常有狼嚎。听的我毛骨悚然。
一九七九年底，我调到牛山西麓的朱壁店子零售店工作。常来店里帮忙码钱（清点硬币）的皮匠王大爷说，牛山，原名方山，形状像头牛。相传，有大户人家养着九十九头牛。每逢上山放牧，就成了百头。牛主人夜里梦见神人指点，种神瓜定能打住金牛。特别嘱咐，这神瓜必须长够百日。牛主人发财心切，九十九天上，他怀揣神瓜，赶着角上都绑了红布条的牛群上山吃草。近晌时分，那头膘肥体健、通身金黄的神牛现身牛群。牛主人掏瓜便打，神牛扬蹄狂奔而去，只打下了支金牛角，飞落山下，那个落牛角的村子取名落角树，就是当今的罗家树村。正是这一神话，给牛山，给附近的村子披上了神秘的祥云。
如此灵性之山，不曾登临揽胜，实属不该。自打姑母作古，表哥跟着儿女进县城生活，我几乎十多年没去过该村。两年前，一个冬阳煦暖的午后，我与伴驾车，穿过村中街巷，直抵山前。初冬的牛山，林木蓊郁，密密匝匝，不见山径。村头，经老者指点，顺利通过正修建的山辰农场山门，进入林区。这牛山西麓密植槐树、构树，间或有山桃树山楂树，都修长挺拔。大树下，小树丛生，荆棘掺伴，几乎密不透风。有树荫密遮的碎石山路，蜿蜒北去。树上鸟雀啾啾，脚下秋叶噗噗。据说，这儿已准备建设有氧步道，可悠闲漫步，可骑行锻炼。眼下只见这缠在半腰的山径漫漫，遂择山顶而来的水冲道，拨开乱枝，攀达山顶。
钻出槐树、构树织就的林子，狗吠，却不见影。豁然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空旷农田。复耕过的烟田，枯萎的烟秸倒在地里。玉米收获后，干枯的秸秆仍留恋在地里。桃园、苹果园，还有那望不到边的林子，给这空旷的山顶镶了边。几只喜鹊喳喳枝头，偶有野兔奔来，又疾闪而去。人说牛山山巅，平整得能建飞机场，实在不虚。百五十大亩土地，方圆两平方公里坦荡如砥的山顶，这在本县，包括周边县市，也属罕见。东向，隐约几盈瓦舍。史*载，明朝时，此山顶曾建有牛王庙、团圆祠，每逢农历五月二十八和十月十五为庙会，熙来攘往，香客云集。后古建焚于战火。2008年，善男信女集资重建牛王庙，庙会日香火繁盛。
北望，可见大青山。青山周边，是黄埠店的万亩桃园。每逢春至，粉红漫山，灿若霞锦。山北脚下，有泉淙淙，积水成潭，夕照下，波光粼粼，曾有客商前来检测该泉为优质矿泉水，因交通不便，合作开发的项目搁浅。
下山途中，有红果闪烁。拂开落叶，山楂盈地，小若猫眼，晶莹嫣红，面甜微酸。喜甚，装满衣兜，却不见楂树，估计叶落，难以分辨。遂嚼着鲜果，啾啾山雀声里，下山而去。
牛山，一座曾以佛道并荣共存的山，这儿曾信众比肩接踵，香火氤氲缭绕；山会排场，人流熙攘，聚拢着十里八乡的乡亲。
牛山，一座曾孕育过“金牛”神话的山，这儿奇卉佳木，百鸟竞喉，清溪拨琴，小兽出没；此山以清幽、憨实又富神秘的魅力，吸引过八方来客。
当下的牛山，堪称佳山秀水，风水宝地！相距县城十几公里，却发展迟缓，缘于山乡交通不便，还是思想不能与时俱进？
牛山的神话是瑰丽的。寒暑易节，数经沧海。灵山的香火飘然远逝，名山的神话空留“金牛”遁去的遗憾。
昔日的灵山余韵，怎能黯然失色；过去的神山秀水，岂能空留遗憾？
哪能顿足叹息，更不会自暴自弃。牛山的子民们，山石一样的质朴，黄牛一般的倔强。他们坚信大地是母根，他们坚信溪水是血脉，他们信奉树木是支撑。毁林造田的年月，牛山西头的老少爷们，逆流而动，种树植绿，佑护下这一方绿宝石般的山林，还有那一脉淙淙的山泉水。
地是实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可贫穷和落后的阴云，依然笼罩着牛山西头村。
山青水碧出胜景，秀土肥壤育“金瓜”。何时让“金牛”“金瓜”，走出牛山昔日的神话故事，真正降临凡间，造福一方？这是牛山西头人祖祖辈辈所期待的，时时萦绕心头的夙愿。
精诚所至金石开。牛山西头人，千挑万选，终于认定了传说中的“金牛”，遴选出了称心如意的“领墒牛”马玉山。
蓬头垢面不是社会主义的妆容，破衣烂衫不是新农村人的风貌。从改变村容村貌做起，从提振村民精神状态出发。马玉山带领支部一班人，首先从改善交通入手，扩通大街，硬化街道，种花植树，粉刷墙面，村容村貌为之一新。配套村建不停步。推平丘壑，建起文化广场；购置器械，搭起围网的篮球、排球场；囤水布景，建起水车辘辘，灯光配乐的村头湖光秀……
每当暮色四合，村西开始上演娱乐秀。晚饭后的村民们走出家门，高耸的白炽灯下，跳起欢快的广场舞。篮球场上，咚咚的拍球声此起彼伏。湖畔杨柳树下，柔声轻语，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秘境……
山更青，水更绿，村貌新，人精神。斐然成绩面前，牛山西村的“领墒牛”马玉山跟支部一班人并未止步。作为商海摸爬滚打十数载，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马玉山，眼界更前瞻，心胸更宽展。
“好看，仅是皮毛，只是起步；让村民的钱袋子鼓起来，富起来，过上让城里人羡慕的生活，才是牛山西头人的最终追求。”
发展，得因地制宜；开发，绝不能破坏生态。站在山巅的“领墒牛”，眼亮心明。马玉山深思熟虑，请专家，求指教，经反复论证，精心规划，在东城街道“领航人”的导引下，通过土地流转和“三清治理”，筹措资金三百余万元，踏实有效地谋划，三年埋头苦战，行走出一部现代观赏农业的“大棋”——
方便游客进村的柏油景观大道、大型停车场、游客服务中心和高档公共洗手间等配套设施，落成竣工；高标准环山富氧健步道、景观湖、翠竹园已完工，游人们可登峰观光，可骑行休闲；吸引城里“有闲人”前来体验种菜种花农耕生活的“一亩三分地”共享菜园，路水电配套完成，已有二十一户园主入住，仅此一项，村集体增收二百万元；山腰的万方蓄水池，澄明如镜；网红桥、丛林穿越和环山小火车正在筹建中……
牛山西头村，一幅集拓展、休闲、民俗和农林业种植为一体的综合性农场的画卷，正徐徐展开。
相遇都是缘。几次通话采访，却未曾谋面。这次陪同“潍坊作家诗人看临朐”采风团，在村头游客中心前幸会了“领墒牛”马玉山*。介绍起村子的发展前景，他有板有眼，双目放光。谈起取得组织认可的新农村建设“牛山西头村”模式，马帅哥却一脸羞涩，不愿详谈。
马*领着采风团的作家们边走边聊：村子发展的目标明确了，眼下就需要发动全村老少爷们接续埋头苦干。来年，请各位携亲带友，再来牛山西头观光旅游，那时肯定会给大家一个饱眼福、饱口福、长精神的称心满意！
行走在绿植簇拥的街道，道旁的厂企，走出下班的人群。文化广场上，十多位老人载歌载舞。蹲坐在湖畔的神牛，脖系红绸，翘首回望着村子，朱红大字题曰：神牛护村。我的心豁然亮了：“神牛”非但护村，更富村富民，而这“神牛”，已借着浩荡的春风，真正走出了神话，来到了牛山脚下的凡间。这“神牛”，已升华为带领村民锐意进取、脱贫致富、建设美丽乡村的“领垧牛”。
王乐成：笔名断桥梅，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临朐县检察院四级调研员。
